第55節

鐵掌櫃心下尋思,這些人遠從江西而來,化裝成趕屍人,掩人耳目,定是奔天門山寶藏而去,做事如此神秘,說不準是有備而來,可能知道寶藏的所在呢。
「哈哈,你們如此走法何時得到天門山?不如這樣吧,鐵某也恰巧有事要去天門山,你們今晚就在此地住下,明天我準備好幾匹快馬,我們一同上路,也好有個伴兒,如何?」鐵掌櫃大方的提議道。
寒生看眼下這個局勢,雖然不知道鐵掌櫃的真實用意,但是不接受提議確實沒有合適的借口,索性答應下來,畢竟還可以節約些時間。
「好吧,可是我們付不起馬匹的錢。」寒生說道。
鐵掌櫃笑容可掬的說道:「包在鐵某身上了。」
寒生三人被安排住進了客房內。
寒生到門口停了停,然後小聲告誡道:「此戶人家大概是養蠱的,我們晚上睡覺要機靈點,雖然不知道鐵掌櫃是否善意,但還是提高警惕的好。」
熄了燈,三人躺在了床上,一時還沒有睡意。
一股淡淡的甜香氣從門下飄了進來,寒生聽到一清和殘兒的喉嚨裡「咯?」一聲,隨即同時發出來鼾聲睡過去了。
此刻,寒生聽到推開門的聲音,緊接著是鐵掌櫃的說話聲:「他們會昏迷一兩個時辰,注意要仔細翻,任何一張紙片也不要放過。」
「明白了,掌櫃的。」那個夥計的聲音。
寒生明白中道了,一定是迷香之類的東西,但是奇怪的很,自己蠻清醒啊,好像那迷香對自己沒有起作用似的。
寒生不知道,靈古洞前的千年古墓裡面的白陀須乃是解毒聖藥,從寒生鼻子裡曾鑽進去了少許,因此寒生的身體裡已經有了某種抗體,所以即使是天下最毒的植物與生物類毒藥,恐也奈何寒生不得,當然,如今世界上的那些化學合成類毒劑或是放射性的東西,白陀須就解不了了。
鐵掌櫃負責搜查他們三人的行李物品,夥計則對三人的搜身。
摸到自己身上時,寒生感覺癢癢的,強憋住才沒有笑出聲來。
「掌櫃的,沒有發現可疑的東西。」夥計對鐵掌櫃說道。
鐵掌櫃從寒生的旅行包裡找到一小塊綠盈盈的寶石,頓時激動不已。
「看,綠寶石,這很有可能就是野拂當年寶藏中的東西,否則,他們若是平常探親,只是帶點全國糧票和錢而已,怎麼會隨身攜帶如此貴重之物呢?我這兒也沒有發現藏寶圖之類的東西,看來寶藏的地點都在他們的腦子裡呢。」鐵掌櫃說道。
夥計看看他們三人,疑惑的說道:「這種機密不會三個人都知道的。」
「這是肯定的,我想只有這個叫寒生的人知道,此人年紀不大,但是處變不驚,談吐不凡,如果不是世家子弟,也是天賦奇稟,我們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他身上,明白嗎?」鐵掌櫃吩咐道。
「是的,掌櫃。」夥計應答道。
他倆把東西都按原樣放好,然後退出房間,關好房門,腳步聲漸漸遠去。
寒生躺著依然未動,他現在終於明白了,鐵掌櫃誤以為他們是到天門山尋找一個叫野拂的人所藏寶藏的,經搜查沒有找到什麼藏寶圖,認為我知道寶藏的地點,真是好笑之極。
蘭兒將自己贈送給她的那塊綠石頭偷偷夾藏在行李裡,被鐵掌櫃發現了,難道那用來照亮的綠石頭竟是綠寶石麼?如果真的很值錢,哇,那天蠶洞邊上豈不是很多?我下次回去再摳塊大點的下來,順便探望一下首領一家。
寒生知道,鐵掌櫃起碼暫時不會加害於他們了,於是放心的睡去。
正文第八十一章
清晨,一清睜開了眼睛,帶了哈欠道:「昨晚睡得好香啊,一覺到天亮。」
殘兒此刻也醒了,揉著眼睛嘟囔道;「奇怪,平時沒有睡得真麼死的呀。」
寒生心下一笑,還是不要說破的好,山人叔叔告誡過出門在外少說多看,言多必失嘛。
鐵掌櫃準備好了早餐,也是些稀飯和山中小菜。
飯後,收拾停當,夥計已經又牽來了三匹馬,個個都是膘肥體壯的。
殘兒自幼在湘西土生土長,騎馬自是沒有問題,一清和寒生生活在江西,雖然可以騎,但卻是不熟,騎到了馬背上戰戰兢兢的。
以後改成白天趕路,寒生他們自然也不能是趕屍人的裝束了,於是各自從行李裡拿出正常人的衣服換上了。
他們一行人,五匹馬便匆匆啟程上路了。
鐵掌櫃知道寒生他倆不太會騎馬,也就不加催促,任由馬兒慢慢前行,走了段時間後,寒生才逐漸習慣了起來,速度也就漸漸加快了。
前面山腳下傳來了陣陣鼓樂聲,鐵掌櫃告訴寒生,那是苗寨裡四年一度的殺鼓社豬大典,若有苗人攔住獻酒,可以淺嘗,然後趕路。
但願別遇上麻都,鐵掌櫃想。
山道邊的廣場上聚集了大批的苗人,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那株高大的黃桷樹下架著雙鼓,然著火堆,木柴燃燒著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一個苗家漢子走了過來,手上端著個盤子,裡面是幾隻裝滿了酒的杯子。
「遠方的客人,請喝杯攔門酒,今天是苗家殺社鼓豬大典的日子。」那漢子說道,並高高的舉起了酒盤。
鐵掌櫃道謝後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同時示意寒生等人照做。
寒生接過酒杯,眼光瞟過黃桷樹下的架設雙鼓處,一個奇特的景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個臨時搭起的木台上,一個小小的嬰兒光著身子坐在那兒玩耍,恰巧此刻回過頭來,眼光望著他這邊,對著寒生詭異的一笑……
這笑容簡直是太熟悉了。
「沈才華!」寒生脫口而出,隨即跳下馬來,奔那檯子而去。
鐵掌櫃吃了一驚,待要攔阻已經來不及了。
寒生跑到那木檯子前,仔細一看,果真就是沈才華。
鬼嬰一樂,張口叫了聲:「媽媽。」
寒生朝旁邊一望,大樹下面,劉今墨正笑咪咪的看著他……
「劉今墨,怎麼是你們?」寒生大喜道。
樹下轉出一瘦高清之人,鷹鼻隼目,面色枯黃,但雙目如電,此人正是麻都。
劉今墨微笑著走近前來,說道:「我在此地等你,湘西一路不太平,今墨始終放心不下。」
寒生聞言心中一熱,眼眶竟有些濕潤,正所謂他鄉遇故知,何況自己還被鐵掌櫃挾持著,以劉今墨的武功,寒生真的可以說是高枕無憂了。
劉今墨對麻都說道:「這就是我要等的神醫寒生。」
麻都仔細的打量著寒生,嘴裡嘖嘖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想不到。」
「這是苗寨的巫師麻都。」劉今墨介紹道。
此刻,站在圈外的鐵掌櫃處境十分的尷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昨晚自己慫恿這位梅家傳人殺死了血虱,不料今天又見其與麻都關係密切,而且寒生竟然與其相熟,算計好的事陡生變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正尋思之間,忽聽麻都叫道:「原來黃狗埡鐵掌櫃也到了,卻是稀客啊,難道也是來為殺社鼓豬慶典而來麼?」
鐵掌櫃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道:「麻都巫師別來無恙?」同時眼光瞥向劉今墨,心想不知道此人又沒有當麻都說出殺血虱的原委來。
劉今墨表情依舊,瞧不出一丁點蛛絲馬跡來,真是個老江湖啊,鐵掌櫃心中說道。
麻都呵呵一笑,道:「今天是殺社鼓豬喜慶的日子,來我苗寨的都是客,來,隨我入內奉茶。」說罷,率先前行。
劉今墨抄起沈才華抱在了懷裡,寒生招呼一清和殘兒隨劉今墨同行,鐵掌櫃和他的夥計硬著頭皮跟在了後面。
吊腳樓內,眾人席地而坐,早有苗女在每個人的面前擺上了酒和茶。
麻都並不正眼看著鐵掌櫃,而是對著寒生聊了起來。
麻都首先介紹道:「鼓社祭,是我們苗疆最隆重的祭祖慶典。我們苗人認為木鼓是祖先亡靈的居所,是一個血緣家族的紐帶與象徵,鼓社是個以木鼓為核心的祭祀組織?故稱鼓社祭。第一天起場,第二天祭祖和祭雷神,第三天最隆重,是祭五穀神,最後一天送祖。」
寒生第一次來到苗疆,感到處處都很新奇,湘西此地的風俗的確與漢人有很大的不同。
麻都很快轉入了正題:「寒生小兄弟,聽說你是位神醫,恰好我是一個走陰巫師,在醫術上也頗有研究,不知你對中原的醫學聖書《黃帝內經》心得如何?」
寒生心想這下子可要出醜了,自己壓根就從來沒有看見過什麼《黃帝內經》,這個名字也只不過從父親口中聽到過兩三回而已。
寒生回憶父親曾經講過有關《黃帝內經》的話,可是自己當時對中醫並無多大的興趣,一時間竟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麻都急切地眼神望著寒生,迫切的冀望能夠得到神醫的指點。
寒生的臉紅了,支支吾吾,說道:「我對外經比較感興趣。」他想到自己多少知道點離奇古怪的方子和藥引子,起碼他的解穴方法,在吳道明身上和朱彪身上用過的,百試不爽呢,只是不太衛生而已,想到這兒,他的臉上浮起了笑容。
鐵掌櫃心中「哼」了一聲,神醫,會是這個樣子?
不料,麻都的臉色驟然變了,原本是枯黃的皮膚突然間脹得緋紅,他聲音顫抖著說道:「你,你,懂得《黃帝外經》!」
寒生微笑不語,心想《青囊經》和《屍衣經》我是不會說的。
麻都幾乎透不過氣來,學醫的都知道《黃帝外經》早已於兩千多年前失傳了,這位寒生竟然懂得,這簡直是超了麻都的想像。
劉今墨也曾聽過自己的師傅癩頭和尚梅一影說過,中國古代有黃帝內外經,內經流傳下來,是所有中醫的理論根據,但記載另類治療手段的外經卻失傳了。
「《黃帝外經》我倒是聽說過,但不知究竟是怎樣的。」劉今墨說道。
麻都安下心神,緩緩說道:「古時,黃帝時世間共有三位名醫,雷公、岐伯和名氣最大的俞跗。此人的醫道非常高明,治病一般不用湯藥以及針灸按摩等一般的中醫治療方法,而是用刀子劃開皮膚,解剖肌肉,切除病灶後結紮,還有更多的匪夷所思的方法。有一次,俞跗在過河時,發現一個掉在河裡淹死了的女人被家人打撈出來準備埋葬,俞跗攔住他們詢問死者掉進水裡的時間。抬屍體的人說,時間不是很長,但撈上來就已經斷氣了。俞跗讓他們把屍體放在地上,先是摸了摸死者的脈搏,又看了看死者的眼睛,然後又讓人找來一條草繩,把死者雙腳捆綁好,倒吊在樹上。開始大家都不理解俞跗為什麼要這樣做。死者剛一吊起,口鼻處就向外噴吐泥水,不吐時,俞跗才叫人慢慢將死者解下來,仰面朝天放在地上,雙手在死者的胸脯上一壓一放。最後他拔掉自己的幾根頭髮,放在死者鼻孔上觀察了一陣,發現髮絲緩緩地動了動,於是告訴死者家人:她活了,抬回家好好調養吧。
在俞跗晚年的時候,黃帝派倉頡、雷公、岐伯三人,用了很長時間,把俞跗的醫術整理出來,共纂成三十七卷,然而,還沒有來得及公佈於眾,倉頡就去世了。後來,俞跗的兒子俞執,把這本書帶回來交給父親修訂。不幸全家遭到了大火,房屋、醫書和俞跗、俞執全家人,一起化為灰燼。據說這就是《黃帝外經》失傳,至今沒有找到的原因。」
寒生在一旁聽著,心道原來還有《黃帝外經》啊。
麻都話鋒一轉,感歎道:「寒生小兄弟,麻都在苗疆走陰行醫一生,今日終於有幸遇到中原神醫,實在三生有幸啊,敢問小兄弟是祖傳醫術麼?」
寒生謙虛地說道:「朱家是杏林世家。」心中想到,要是老爹聽到,不知作何感想呢。
「原來如此,不知能否對苗疆醫藥指點一二?」麻都看出寒生若不是怯於言談,則就是不願透露祖傳醫術,這在中原漢地是很普遍的現象。
寒生說道:「其實我只是對疑難絕症感興趣。」這倒是心裡話,普通常見病《青囊經》上並無涉及,因此也基本上不懂。
麻都心中一熱,說得不錯,真正的神醫不就是體現在治療絕症上麼?治眾所不治,醫眾醫不醫,這才是高人啊。
「寒生,你對苗醫瞭解多少?」麻都說道,心想,寒生若是能對苗醫發表看法,恐終生受益非淺呢。
「不瞭解。」寒生實事求是地答道。
麻都說道:「我們苗疆民間有著『千年苗醫,萬年苗藥』之說,西漢劉向在《說苑.辨物》中說:吾聞古之為醫者曰苗父,苗父之為醫也,以營為席,以芻為狗,北面而祝,發十言耳。諸扶之而來者,舉而來者,皆平復如故。
苗父就是黎,最早的苗疆的走陰巫師,不但會祈禱禁咒術,也使用些酒、草等藥物。大苗山中草藥資源很多,甚至家家戶戶門前都有種植。但我們苗族沒有本民族語言記載的醫書,始終是『巫醫一家,神藥兩解』,比起你們中原漢地則落後了許多,到目前,也只有三千苗藥,八百單方而已。」
寒生心想,這也不少了嘛,於是嘴裡說道:「治病救人,藥不在多,而在其准,我治療絕症,往往只用一味藥,外加藥引子即可,」他發現麻都聽得眼睛都直了,心中一高興,就索性自由發揮起來,「中原的醫生用藥不厭其煩,往往一個小病用數十味藥,方顯其醫術高明,遂不知,如此一來,五行藥性互相牽制,反而不及一味藥來的快些,只要藥引子好就行。」
麻都聽罷半晌說不出話來,寒生此番話與如醍醐灌頂,自己茅塞頓開,不由得喜上眉梢。
「精闢至極啊,一個醫生若是能夠化繁為簡,只用一味藥攻其必攻之一點,體內自然生成抵抗之力量,何愁病之不除?醫生要做的就是所謂的『四兩撥千斤』的四兩,調動人先天的生理御病機制,『天人合一』,這不正是《黃帝內經》最精髓的內涵嗎?」麻都感慨地說道,眼眶有些濕潤。
寒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引出麻都內心之中對中醫醫理的深刻領悟,自己回味著,感到他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寒生以前從未仔細的想過這些問題。
正文第八十二章
鐵掌櫃在一旁插嘴道:「中原醫生多賣藥多賺錢唄,如此淺顯的經商道理誰不知道啊。」
麻都點點頭,說道:「鐵掌櫃說得倒也不無道理。」
寒生見大家反映還不錯,索性就揀自己熟悉的再說上一些:「中醫理論中,人生病無非就是經絡阻滯、陰陽失調所致,舉一個最淺顯的道理,就拿點穴來說,人體的穴位大家都知道吧?」
眾人有點頭的有搖頭的。
「麻煩你給大家介紹介紹。」寒生對劉今墨說道。
劉今墨說道:「是。人有十二正經,十五別絡和奇經八脈,週身52單穴,300雙穴、50個經外奇穴,共計穴位720個。其中要害穴108個,其中72穴不致命,其餘36個穴是死穴。死穴又分軟麻、昏眩、輕和重四穴,各種皆有九個穴。合起來為36致命要穴。有歌訣曰:百會倒在地,尾閭不還鄉,章門被擊中,十人九人亡,太陽和啞門,必然見閻王,斷脊無接骨,膝下急身亡。」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