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梅小影詫異道:「你的意思是……」
吳道明解釋道:「君火之下,陰精承之,那陽公老淫僧竟然幹出採陰補陽的勾當。」
劉今墨插話道:「不錯,陽公老僧下藥酒令老祖情迷智昏,迫出陰精,採陰補陽,自古江湖上所不齒的採花大盜即使如此,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誅之。」想起自己竟然也差點著了道,真是白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越想越臉紅。
師太聞言大怒道:「這老淫僧若不除去,還不知要禍害多少人呢,我看我們合力剷除了他,為百姓除害。」
劉今墨說道:「這老淫僧武功奇高,即使我們幾個合力也恐怕制服不了他。」
梅小影幽幽說道:「那麼天下間就只有一個人能勝了他。」
「湘西老叟?」寒生隨即想到了那銀髮白鬚老人。
小影婆婆點頭說道:「這老怪物身懷『三十六量天尺』絕世武功,那是當年鬼谷子所創,天下無人能敵,足以降伏陽公老僧。」
「哼,我朱彪倒是想要見識見識,會會他。」朱彪在一旁忿然道,心想,自己一定得找個機會顯示一下,最好是在他們全然落敗以後,自己再出馬,漫不經心的放一槍,結果了那個大魔頭,然後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慢慢的走回到沈採花母子身邊……
可是並沒有人對朱彪的話加以留意,這點多少有些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寒生看了看那個怪模怪樣的女嬰,說道:「這畸形女嬰先天有陽無陰,皮下脂肪極少,難怪皮膚會產生皺褶,頭禿無發,腦袋大,面孔小,鷹鼻鳥眼,衰老的很快。」
「哦,你說的是否就是西醫稱作『先天性兒童早衰症』的?香港報紙上登過九龍的一家兩兄弟的照片,說是屬於先天遺傳,衰老的速度是正常人的十倍,普通人一年,他們則等於過去了十年,在香港和西方,都屬於不治之症。」吳道明回憶道。
「這也未必。」寒生說道。
老祖聞言從悲愴茫然中醒悟過來,一把抓住寒生:「你說可以醫治?」
寒生沉吟道:「天下之病,從來就不存在不治之症,而只是沒有找到正確的醫治方法而已。此嬰也是天地造化之物,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陽盛極而陰生,問題是,我要找到能夠使她少陰速生之法,盡快達到陰陽平衡,也就是水火即濟。」
吳道明由衷的感到佩服,他說道:「想不到,寒生年紀不大,卻已能夠將易理融會貫通於醫術之中,真是難得啊。」
「不過,醫治嬰兒得費些時日,至於老祖則絕對不能再接觸陽公了,從現在開始,慢慢的從飲食上進行調理,多生成一些後天陰精,以彌補丟失的先天陰精。只是,我離家時日已久,恐怕沒有時間留下來。」寒生猶豫著說道。
梅小影想了想,說道:「老祖,這天門山還沒有住膩麼?我們也到江西走上一遭。」
老祖望了望懷中的嬰兒,一咬牙道:「好,就跟寒生一起去江西,小影你就簡單的收拾幾件衣服吧,罈子裡的那點錢也都帶上。」
劉今墨微笑著問道:「那些酒呢?」
老祖一跺腳,道:「算了,不要了。」
寒生認為這樣也好,自己就有時間來琢磨融青囊屍衣二經的原理,找出醫治之法,總之,越是疑難病症,寒生的意志就越堅定,他深信凡病必有因,找到其因,病自然就可以醫治了。
「這樣最好不過了,只是我家裡房子實在是太擁擠了……」寒生想到這兒,有點不好意思。
「住到我家吧,我朱彪此次來到江湖上,有幸結識了大家,同生死共患難嘛。」朱彪江湖豪情大發道。
「如此甚好,既然這樣,我們就可以及早動身了。」寒生高興的說道。
蘭兒啊,寒生再有幾天就要回家啦,你們都好麼?想到這裡,他的眼眶已有些許濕潤了。
江湖兒女,做事乾脆利索,不多時,小影婆婆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大家走下了吊腳樓,準備好啟程,最後劉今墨還是抓了幾瓶好酒帶上了。
老祖懷抱著嬰兒,坐在了馬背上,回身望著已經生活了數十年的吊腳樓,心中仍是不免有些黯然傷感。
「走吧,青山雖好,卻已不是久戀之地。」梅小影拉著馬韁繩,不無悵然的說道。
一行人沿著天門山南奔月湖方向而去,然後轉向雪峰山,須經由桃源縣境直達洞庭湖,然後東渡八百里洞庭至江西。
前面就是月湖邊了,遙望湖面上霧氣沼沼,岸邊朦朧一片。
劉今墨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正文第一百三十七章
黎明前的暗夜,陽公老僧帶著乾老大、兌二、離三、震四和巽五五個徒弟來到了濃霧籠罩下的月湖邊。
望著湖面蒸騰的白氣和峭壁之上那黑黝黝、神秘莫測的鬼谷洞,陽公老僧悵然道:「野拂啊,300年前你布下了這個局,妄想著東山再起,為了它,天門山有多少清廷高手和江湖好漢死在了你的手下?可是你卻不知道,我們八旗子弟入關以後,中原才有了康乾盛世,豈不比你那李闖王強似百倍麼?今天,我帶著八旗的後裔,特來向你討回那本不屬於你的東西。」
乾老大與師弟們慢慢褪去衣衫,露出健壯的肌肉,最後只剩下了短褲,短褲的顏色代表了各自祖先的部落:
乾老大,純白色褲衩,正白旗子弟。
兌二,鑲邊角的白褲衩,鑲白旗子弟。
離三,大紅色褲衩,正紅旗子弟。
震四,深藍色褲衩,正藍旗子弟。
巽五,鑲邊角的紅褲衩,鑲紅旗子弟。
徒弟們站成了一排,神情肅穆,本應當還有坎六、艮七和坤八,但是他們已經都不在了,他們分屬於鑲藍、鑲黃和正黃三旗。
陽公老僧也默默地脫去了僧衣,只剩下了短褲,那是一條拼了八樣旗色的大褲衩子,而他本人祖先乃是隸屬內務府,地位高於八旗。
「十年了,今天是我們八旗子弟為我們的先人爭口氣的時候了,野拂寶藏就在鬼谷洞中的某個地方。目前,我們知道,鬼谷洞內只有一個看守寶藏的湘西老叟,須得大家合力擒住他,逼他說出寶藏的機關,這樣可以避免我等人員的損失,明白麼?」陽公老僧說道。
「是,師父。」眾人異口同聲應道。
「好,現在帶好各自的傢伙,出發。」陽公老僧命令道。
乾老大左手持野薩滿的黃皮子抓鼓,右手持野狼皮擰成的鼓鞭,那是薩滿巫師的神器;兌二的武器是兩根尺餘長的獸骨,白森森的透著詭異;離三手裡握著一把棗紅色木質的彈弓,弓弦用的是梅花鹿的腳筋,赤裸的上身斜背著一個小鹿皮袋,裡面是獨門秘製的毒泥丸;震四手持青黑色的袖珍弩弓,左臂戴著臂套,裡面插有數十根淬有劇毒的青幽幽的小木箭;巽五持一把泛青光帶紅色血線的尺餘長的彎刀,據說是當年多爾袞的佩刀,夜間以血餵養之,曾斬殺漢人無數。
陽公老僧則無須兵刃了,他口中的飛痰乃是天下無敵的暗器。
大家在乾老大的帶領下,逐一潛入冰涼沁骨的月湖裡,最後陽公老僧四下裡望了望,也一頭鑽進了水中。
乾老大的腦袋悄悄地從溶洞內平靜的水面上伸出頭來,發出一聲輕微的「嘩啦」聲,他仔細的觀察著洞內的動靜。一絲微弱的光線從崖壁的縫隙中透進來,看到了盤旋而上沿著巖壁鑿就的石階。
乾老大輕手輕腳的爬了上來,從褲衩裡掏出抓鼓和鼓鞭,以鼓鞭輕擊水面,發出登陸的信號。
緊接著幾位師弟接二連三的爬上來,最後是陽公老僧。
乾老大指了指巖壁上的石階,陽公老僧點了點頭,一揮手,震四一馬當先,踏上了石階,右手取出一支青幽幽的小箭,裝在了弩弓之上,然後躡手躡腳的向上攀去,其他人隨後跟上。
登上幾十個石階後,忽見一隻白色的碩鼠蹲在了石階上,擋住了震四前進的道路。
這是一隻白毛巨鼠,紅紅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一眨不眨的盯著震四胸前的肌肉,嘴巴裡滲出了口涎,關東家裡可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大的老鼠。
震四揮了揮手,意圖趕走?,但那白毛老鼠根本巋然不動,仍舊是垂涎欲滴的望著他。
震四大怒,辨清白鼠的腦袋飛起就是一腳,帶著虎虎風聲踹向了老鼠,不料那東西在黑暗中甚是靈活,順勢就是一口,咬向了震四的前腳掌。
解放牌黃膠鞋瞬間被咬穿,差一點傷到腳趾,可那一腳的踹力也將白毛巨鼠彈飛,「吱」的一聲慘叫,筋骨盡折的跌落石階,摔到了溶洞底下。
震四鬆了一口氣,抬腿繼續攀登石台階。
前面不遠的石階拐角處,也有五六隻同樣大的白毛老鼠蹲坐成了一排,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震四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鬼地方怎麼會有如此多的惡鼠,千萬不可再大意了。想到此,手指按動扳機,「嗖」的發出一支毒箭,正中左邊的那只巨鼠,那鼠一聲沒吭的倒了下去,四肢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
「嗖」的又是一聲,身後的離三射出一彈弓,劇毒的黃泥丸竟然從一隻巨鼠的眼睛裡撞了進去,破碎的眼組織四處飛濺,那鼠即刻倒地身亡。其它的三四隻老鼠愣了愣神,突然「吱吱」的咆哮了兩聲,呼的一起撲了過來。
「咚咚」,身後響起了輕微的鼓點聲,幾隻老鼠猛然間站住了,猶豫了一下,隨即跟著鼓點一齊搖晃起身子來,碩大的鼠頭附和著節奏而擺動著……
這是乾老大打起了野薩滿巫師的手抓鼓。
關東以前黃皮子較多,中原叫做「黃鼠狼」,一個甲子,六十歲以上的黃皮子就很會迷人了,?的氣味能夠對許多身體較虛弱的婦女產生癔症。按目前西醫的解釋,就是黃鼠狼的氣味、糞便以及毛髮等物含有某種揮發性酶類物質,可以導致某些神經衰弱或敏感的人產生幻覺。
乾老大的這只抓鼓,是用了一張百歲以上的老黃鼠狼的腹部皮縫製的,野狼皮鞭敲上去,鬼谷洞裡這些從未見過世面的白毛巖鼠自然承受不住誘惑,紛紛起舞。
震四瞅準時機,「彭彭彭」數腳,將這幾隻精神恍惚的巖鼠悉數踢落石階下,摔死在溶洞底下的石地上。
鼓聲停了,他們繼續上行,一路之上再也沒有見到白色巨鼠的蹤影了。
最後他們終於走到了石階的盡頭,那裡有一個石門洞開著,裡面透出油燈光來。
震四猶豫的望了望乾老大,不知應該是否冒然進入石門之內。
就在此刻,石門內傳來低沉而渾厚的聲音:「關東陽公老僧既然來了,竟不敢進來麼?老叟已經等你多時了。」
陽公老僧聞言吃了一驚,身子一縱,飄到了前面,邁步走進了石門。
石門內竟是一個寬闊的石廳,十餘盞油燈亮起,可以看到四周的石壁之上畫了許多幅巖畫,都是裸體人物圖形,做各式各樣的飛天狀,姿勢都極優美飄逸。
石廳的一側有一個青石台,石台之上盤腿坐著一個銀髮白鬚老人,竟然一絲不掛,胯間生有尺許長的白色陰毛,披散在膝蓋上,渾身皮膚極白,連淺處青色的血管都歷歷在目。
老人的身後站著一位素衣少女,相貌極為美麗,只是面如冰霜。
令人吃驚的是,青石台的下面,竟然裡三層外三層的蹲著一排排的白毛巨鼠,就像是軍隊一般,均以血紅色的眼睛望著他們幾個,紀律嚴明,鴉雀無聲。
見到這種陣勢,乾老大等人無不心驚膽戰,這種情形實在太詭異了。
陽公老僧淡淡一笑,朗聲說道:「想必老先生就是湘西老叟了吧?」
白鬚老人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湘西老叟,陽公和尚不遠千里從關東來到湘西,為了野拂寶藏而蝸居天門山寺十年,真是難為你了。」
陽公老僧毫不在意的陰笑道:「湘西老叟不也是為了看守野拂寶藏而隱身鬼谷洞數十年麼?這種毅力實在是令在下欽佩不已。哦,原來老叟洞裡還藏著年輕的美女啊,怪不得從來都不出洞呢,甚至為圖方便連衣服都不穿了,哈哈。」
湘西老叟聞言臉色微微一紅,論江湖經驗,他遠遠不及陽公老僧,其實這話乃是陽公有意要激怒他的。
身後的妮卡卻受不了陽公老僧的譏諷了,頓時臉色緋紅,忍不住罵的道:「你這老淫僧,竟敢胡言亂語,我要你今天死無葬身之地!」
陽公老僧哈哈大笑:「姑娘,你看我這幾位徒兒,哪一個不是年輕力壯,性感十足,幹嘛要跟一個老棺材瓤子鬼混呢?隨你閉著眼睛挑一個,都好過白毛老怪百倍不止。」
妮卡大怒,身子一縱,便要過去與陽公老僧交手。
湘西老叟伸手示意,阻止了妮卡,朗聲說道:「陽公老僧,你也是輩分不小的人了,何必與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呢?我們之間還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老叟不想讓你們死的不明不白,300年來,鬼谷洞謹遵野拂遺訓,凡入洞者,先問清楚來歷而後殺之,且不留屍骨,這是需要事先向你們說明的。」
陽公老僧聽罷點點頭,說道:「嗯,果然有中原仁義之風,至於陽公老和尚的來歷說給你聽也無妨,關東黃龍府,老叟可否聽聞?」
湘西老叟搖了搖頭道:「不曾。」
陽公老僧繼續說道:「黃龍府就是現在的吉林省農安縣,清代薩滿教的發祥地,這裡有一極秘密的黑巫派,當今的掌門就是我陽公和尚了。我派歷來除掌門以外,只有八個門人,來自八旗子弟。1644年前,我派當時的掌門率八個門徒跟隨多爾袞大軍入關南下,受多爾袞之命一路追尋李自成的侄子李過將軍的蹤跡,因為他掠走了大明國庫7000萬兩白銀,相當於崇禎朝十年的稅賦收入,這對於剛剛立國未穩的大清朝來說,是何等的急需。不料,他們竟全部鎩羽湘西的天門山,八門徒死於野拂之手,掌門重傷而歸,返回到了黃龍府,不久也傷重不治。掌門前輩臨終前,遺訓新任門人,待若干年野拂死後,再去天門山,踏平天門山寺,找出野拂寶藏,以慰亡靈。以後的康熙乾隆道光等朝,我派均有人前來湘西,但是所有人都是一去不返,從此沒了音訊,天門山寺倒是毀了,可是寶藏的蹤跡卻始終不得而知。」
湘西老叟道:「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淵源。」
「所以,十年前,我潛入了天門山寺,殺了寺中唯一的老僧,冒充守寺僧人,為了完成前輩遺願,苦尋十年,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可慰先輩在天之靈了。」陽公老僧語氣蒼涼至極。
湘西老叟長歎道:「野拂寶藏300年來,不知有多少清廷鷹犬和江湖好漢命喪天門山,可是得了寶藏又如何呢?當今滿漢早已融為一體,難道說你們還要恢復大清不成?」
陽公老僧淡淡一笑:「如今滿人的戶口都已經漢姓,大清卻是一去不復了,誰還去搞那個,以卵擊石的事情只有傻瓜才會幹。」
「那你們要寶藏做什麼?」湘西老叟不解的問道。
「我們不做什麼,而是有人想要。」陽公老僧說道。
「什麼人?」湘西老叟驚奇的問道。
陽公老僧嘿嘿一笑,說道:「此事就不必再說了,現在我的來歷已經說過了,該我問你了,野拂寶藏是否藏在鬼谷洞中?」
湘西老叟點頭道:「不錯,就在這裡。」
陽公老僧「嗯」了一聲,說道:「湘西老叟,你今年已經年紀不小了,時日無多,野拂寶藏不如就由我們取走,你若是願意的話,也和我們一起回關東老家去,我們會把你供奉起來,多找一些東北大妮兒陪你,豈不勝似在這黑洞中苦捱?」
湘西老叟平靜的說道:「老叟還想問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