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殘兒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呼,震驚了廳內的寒生等人,正欲上前,門開了,老陰婆臉上掛著白色的粘液,笑嘻嘻的走了出來,手中拿著那個鼓囊囊的氣球……
寒生衝進屋裡聞狀大吃一驚……
殘兒赤身裸體的躺在那兒,已經完全失去了直覺,粘著白色膠布的陽具蔫蔫的歪倒在一旁,腹部臍下一寸半的地方露出一個洞,皮肉向外翻著,粘滿了血漬。
那是氣海,寒生心中驚道。
氣海,道家稱之為丹田,任脈水氣在此吸熱後氣化脹散而化為充盈的先天混沌之氣,本穴如同氣之海洋,故名氣海。任脈氣血中膏脂之物、肺金之性的涼性水氣在此亦隨水氣的脹散而輸往人體各部,循任脈上傳陰交穴。
殘兒丹田內的童子先天精血已經被取走了,可憐的他將要發生屍變,究竟會是哪一種,寒生也不知道,陣陣寒意襲上了他的心頭。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妮卡默默地走到了殘兒的身旁,伸手輕輕的取下了粘在陽具上的那條白膠布,然後俯下身去,嘴唇按在了殘兒的唇上,將自己體內的充滿大自然花香之氣源源不斷地吹入了他的口中……
殘兒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大家看見那眼眶中噙滿了淚水。
殘兒變成了一具醒屍,與妮卡是同類。
此刻,滿屋子裡充滿了鮮花的香氣,沁人肺腑,恍若來到了鄉間田野,寧靜而清新,令人忘卻了世間的一切煩惱。
寒生和吳道明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妮卡輕輕的為殘兒穿上了衣服,眼光流露出無限的哀怨與愛憐。
她轉身望著寒生,美麗的大眼睛如波似秋水,許久,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寒生,自你第一天來到苗寨,我就下定決心跟你一生一世,不管你心中是否已另有所愛,可是今天,我看到了另一個更值得我照顧的好男人。寒生,我……要走了,殘兒以後就是我的同類了,畢竟人鬼殊途,我和他將永遠不會分離,也不會像人那樣生老病死。記得看我們去,等殘兒的娘親故去後,我倆就會搬到鬼谷洞裡居住,共同研習鬼谷神功,再也不問世間事。從今以後,苗家落花洞女就再也不存在了……」兩滴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轉了很久,終於落了下來。
殘兒剛剛屍變,神志尚未恢復,妮卡攙扶著他默默地從寒生身邊走過,殘兒茫然的目光中隱約流露著一種永久難以磨滅的傷痕。
陽公閃開身子,撳動了牆壁上的開關,暗道門打開了,他不想攔住湘西老叟的人,走了更好,兩具醒屍而已。
寒生默默地望著妮卡和殘兒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裡,鼻子裡那股天然的香氣還未散去,一股難言的惆悵又湧上了心頭。
那邊耳房裡,老陰婆正緊張的忙活著,她先剝光了明月的衣服,然後取出一小壇珍藏了多年的陽覃水,將氣球嘴兒塞入那液體之中,小心翼翼的將氣球裡面的童子先天精血緩緩注入,待全部注入以後,蓋好了壇蓋輕輕的搖晃起來。
寒生推門邁步跨進耳房。
「出去,大姑娘光著腚躺在這兒,你們臭男人進來作啥?」老陰婆古怪的淫笑道。
寒生一眼瞥見明月光著身子,臉一紅,忙低頭回身退回了大廳內,並輕輕帶上了房門。儘管自己是醫生,又極想知道催醒中陰身的祝由之術,但是看人家女孩兒的身子還是不應當做的。
大廳內,陽公又坐到了餐桌旁,捧起了阿枝的腦袋,用小勺舀吃了起來。
正文第一百六十五章
耳房內,老陰婆搖勻了壇內的陽覃血精水,打開了壇蓋,第一步先在明月赤裸的肉體上的仁督沖三脈同出之會陰穴處倒了些透明的液體,然後用手按照仁、督、沖、帶、陰維、陽維、陰蹺、陽蹺的順序飛快的塗抹了起來,之後,再倒再塗抹,片刻之間,已經將明月奇經八脈塗抹了一遍。
任督兩脈為人身之子午,乃丹家陽火陰符升降之道,坎水離火交媾之鄉,上通泥丸,下達湧泉。陽覃血精被老陰婆的內裡逼入滲進奇經八脈之中,遂真氣而集散,周流一身,氣合自然,消陰長陽,待到水中火發,雪裡開花,黃芽可得,祝由可成。
老陰婆不經意的伸手抽出明月口中的陰陽尺,「咦,」她輕聲驚呼著,那尺子托在手裡沉甸甸的,顏色呈青黑色,此乃絕非一般的木尺,老陰婆將陰陽尺暫且放在了一邊,先著手將壇內剩餘的液體全部倒進了明月的口中。
老陰婆滿意的望著自己的傑作,點了點頭,然後自言自語道:「嗯,想不到奶奶我晚年還能找到一個這麼美貌的衣缽傳人。」
她拿起了那把陰陽尺,翻過來掉過去的琢磨起來,這是一把陰沉木古尺,從上面的字跡看,應該是秦小篆不錯,這是秦始皇統一中原後通行的文字,尺尾端刻有一小篆字,不注意看不出來,老陰婆看了半天,才發現那是一個「璞」字。
老陰婆記起來,她師父白婆婆曾講過三國後的西晉,有位著名學者、道學風水數術大師,名字叫做郭璞,實際上是中原最有名的祝由大師。他的祝由幻術極高明,連正史《晉書.郭璞傳》中都有記載。當年郭璞南渡途經廬江時,看中了廬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因難以啟齒索要,就暗地使用祝由術,夜裡在胡宅周圍撒上赤小豆。第二天早晨,胡孟康突然發現數千個紅衣人包圍了住宅,走近再看,這些紅衣人就消失了。如是往復,胡孟康覺得很蹊蹺,就對郭璞說了此事,郭璞聽後,對胡孟康說道:「這是讓你家的那個婢女鬧的,把她送到東南二十里外賣了吧。賣時別砍價,這樣你家中的妖孽就除掉啦。」胡太守依從,將婢女送至東南二十里外,郭璞則指使家人到那裡,以低廉的價格把婢女買了下來。
西晉末年戰亂將起,郭璞躲避江南,時任參軍,後為駐守荊州的將軍王敦所殺,年僅49歲,後晉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建了郭璞的衣冠塚,名「郭公墩」。
而其之所以被殺,據說是因為爭奪一把尺子……
老陰婆轉身從壁櫥中取出一套阿枝的藍印花布衣褂和一雙黑色布鞋,放在了明月的身旁,然後手拿著那把青黑色的陰陽尺走出了房門。
寒生聞狀忙問道:「明月怎麼樣了?」
老陰婆嘿嘿一笑,道:「祝由秘術再神奇,也需要個把時辰,寒生,我問你,你這把陰陽尺從何而來?」
寒生一愣,遂答道:「祖輩所傳。」
「你家祖輩與郭璞是什麼關係?」老陰婆接著問道。
「郭璞?我不知道。」寒生老實的回答。
吳道明在一旁插話道:「郭璞,山西聞喜人,晉初建平太守郭瑗之子,曾著《葬書》、《青囊經》,相傳師從河東郭公,授青囊九卷,洞悉陰陽、天文、五行、卜筮之事,是歷史上第一個給風水定義的人。他在《葬書》中雲,『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後人都視郭璞為風水史上之鼻祖。」
老陰婆驚奇的望著吳道明,心道,此人甚是精通風水啊,她微笑道:「你就是號稱『嶺南第一風水師』的吳道明?」
「不錯,在下正是吳道明。」吳道明頜首答道。
「嗯,果然瀟灑倜儻,不愧為是古仙的傳人。」老陰婆讚許的說道。
吳道明詫異道:「你知道我師父?」
老陰婆陰笑著說道:「他是我師父的情人,我怎會不知道。」
「你……你師父是白素貞!」吳道明驚道。
老陰婆點點頭:「她老人家本名不叫白素貞,因為戀上了你師父,兩人戲稱你師父古仙為許仙,我師父才改名叫白素貞,取自『白蛇傳』的故事,最終結局果真也同戲文裡一樣,未能相伴白頭。」
吳道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師父至死不忘的情人白女士竟然就是老陰婆的師父白婆婆……
「他倆既然如此相愛,為什麼不能終成眷屬呢?」吳道明不解的問道。
老陰婆看了他一眼,說道:「古仙沒有對你說過麼?道不同不相為謀。」
師父向來忌諱提到白女士,所以自己所之甚少,也不敢多問。
「白素貞現在哪兒?」吳道明說道,明月已經由老陰婆醫治了,沈菜花已死,他明白,找到白女士也無甚必要了,但還是忍不住地要問一聲。
老陰婆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轉臉對寒生說道:「你不知道郭璞的事情,說明這把尺子為你祖先偶然所得,現在應該物歸原主了。」
「物歸原主?我不明白。」寒生疑惑不解。
「這尺乃是郭璞之物,祝由之寶,已經失傳1400年了。」老陰婆說道。
「郭公葬尺!」吳道明聞言大驚失色。
「什麼郭公葬尺?」寒生不解的問道,對歷史方面的東西,他實在是所知有限,蓋因當時中學讀的歷史課本裡只有幾次農民大起義,民間舊書也都被焚燬了,人們知識普遍貧乏。
吳道明解釋道:「郭璞有一把陰陽尺,據說十分的詭異,與《葬經》合用,不但可量度陰陽,而且還能解鬼氣,破祝由,後人稱之為『郭公葬尺』。西晉末年,荊州將軍王敦欲謀反,請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訴他『無成』,王敦又問若起事的話,自己能夠活多久?郭答,『明公起事,必禍不久。若住武昌,壽不可測。』告訴他不可以起兵造反,方可命久。王敦大怒,問道,『卿壽幾何?』,郭璞算了下自己的命,說道,『命盡今日日中。』果然盛怒之下的王敦當天就把他殺了。」
寒生聽得津津有味兒,忙問道:「後來呢?」
吳道明接著道:「郭璞死後,王敦起事後兩個月不到戰敗憤惋而死,都被郭璞說中了。」
「易術真的是神奇啊。」寒生感慨不已。
吳道明笑笑,道:「後人懷疑的也不少,如明朝的大畫家沈周在其《詠風水》一詩中寫道,『氣散風沖哪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尚未逃兵解,世人今猶信葬書。』郭璞死後埋骨何處,至今仍是個謎,自此,那把世人覬覦的『郭公葬尺』也一同下落不明瞭。」
寒生到此時,方才醒悟過來,靈古洞前千年古墓的主人,那具長滿白毛的屍體原來不是泛泛之輩,竟然可能就是郭璞本人!西晉在三國之後,郭璞得到了那本華佗的《青囊經》,並未流傳於世,而是與『郭公葬尺』同穴陪葬在了一起。
「好了,寒生你已經知道了這把陰陽尺的來歷,我就收下了,作為報答,今天奶奶就放你們一條生路,不吃你的腦子了,你們可以走了。」老陰婆大方的說道。
寒生清澈的目光看著老陰婆,平靜的說道:「不,陰陽尺是我祖輩傳下來的,我不能給你,還有,明月是否留下,我們都要尊重她本人的意願。」
老陰婆一聽,頓時發出一連串陰栗的怪笑:「憑什麼?就憑你們兩個?一個武功低微,一個根本就不識武功,奶奶是心情好,才放你們一馬,不要不識抬舉。」
吳道明一看要壞事,連忙拽了一下寒生,並對老陰婆說道:「前輩,看在你師父和我師父的份上,我們也不與你計較了,陰陽尺暫且寄存在你這兒,但是明月的事情,香港是個法制社會,她已經超過十八歲,完全可以決定自己的去留,所以,我們應該尊重她本人的意願才是。」他想自己來個不卑不亢的折中,待出去脫離了危險以後再設法討回陰陽尺。
「你們去吧,明月不會跟你們走的。」老陰婆不耐煩地說道。
「我要跟他們走。」耳房門開了,一身藍印花布衣衫的明月走了出來……
正文第一百六十六章
荊太極站在五樓房間的窗口前,認出來進入客家寮的一行人中的寒生,終於等到了,他心中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寒生他們同先前那兩個嬰兒有什麼關係麼?荊太極努力的回憶著,他記起了前不久與孟祝祺前往南山村寒生家送紅頭文件,經過院子裡的時候,看見一個滿臉暗?的醜男懷中抱著一個皺皮嬰兒,會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呢?若是,自己搶先一步捉到他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接近寒生,也才創造了接近寒生下祝由散的機會。
他想好便立刻行動起來,下樓來到了客家寮門外,昨晚那狼狗的屍體早已不見了,大概是被什麼人拖回去吃了,地下隱約留有一攤血漬。
荊太極快步走進了那家熟食作坊,早上的活幹完了,工人們都已離去,只剩下一個工頭模樣的人在做清潔。
「你怎麼又來了?操作間不能隨便進來的,出去!」那工頭認出來荊太極早上已經來過一次了。
荊太極伸出手指抬至唇邊「噓」了一聲,然後落下手指一彈,一枚五元硬幣「嗖」的一下疾射而出。那工頭還沒反應過來,胸口膻中穴已中鏢,隨即身子一軟,昏倒在地。
荊太極拾起硬幣在手心裡,然後躡手躡腳的爬上了二樓的夾層,夾層內黑咕隆咚的,瀰散著一股菌類的氣味兒,他自褲袋裡輕輕摸出手電筒。
猛然間,他刷的撳亮手電,明亮的光柱射到了一摞香菇大紙箱上,紙箱蓋敞開著,干香菇堆裡睡著兩個嬰兒,他們腰背間纏繞著白色的繃帶,繃帶上血跡斑斑。
其中一個小點的嬰兒皺皮皺臉,禿而無毛,他認出來了,那正是寒生家醜男懷中抱著的皺皮嬰兒。
好機會,事不宜遲,荊太極上前探出手臂就是一抓……
突然間,沈才華睜開了眼睛,瞳孔閃動,瞬間閃電般的躍起,「撲哧」就是一口。荊太極根本未料到嬰兒驟然間醒轉,而且會迅雷不及掩耳的反擊,頓時大吃一驚,好在反應敏捷,將手電筒遞到了前面。
耳邊聽得「卡嚓」一聲響,但覺手中一震,手電光一下子滅掉了,黑暗中白影一閃,牆上的一扇木板窗已被撞開,明亮的陽光由外照射了進來,窗台上站著那兩個嬰兒的身影……
荊太極想都沒想,手指一彈,那枚五元硬幣裹挾著破空之聲朝嬰兒的腰間飛去……
嬰兒的身影不見了,打中了麼?荊太極不知道,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手電筒,前端頭部已經被咬扁了,燈泡也破碎了,鐵皮上洞穿著幾個牙印,太可怕了,難怪那條大狼狗會一招斃命呢。
荊太極甩掉手中的破手電筒,扒到窗台上向外看去,遠遠的望見那兩個嬰兒已經越過了幾個房頂,撅著小屁股正在朝正南的方向逃竄。
荊太極回身跳下二樓夾層,快步走出熟食作坊,追蹤而去。
跑過了兩三條橫巷,他終於發現了正在平房頂上跳躍如飛的嬰兒,前面已經到了九龍城寨的最熱鬧的小廣場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快看!那是什麼?」人群中有人發現了趴在一個高高的燈箱廣告牌上喘著氣的嬰兒。
人們「呼」的一下子聚攏了起來,仰望著廣告燈箱的上面,驚奇的看到了兩個嬰兒,一個馱著一個,中間纏繞著繃帶,遊客們指指點點,其中還有一些外國人。
「why?」一個西方遊客不解的問道。
荊太極擠過人群,萬分的惱火,這下子麻煩了,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擄走嬰兒呢?
「瞧,那兩個嬰兒身上還有血跡呢!」有人尖聲喊叫了起來。
「趕快報警!」有人鎮定的說道。
沈才華眼睛朝下面望著,瞳孔不停的在收縮著,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已經嚇慌了。
有一個熱心的年輕人,順著一根燈柱向上爬去,試圖接近嬰兒。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屏住了呼吸眼盯著那人徐徐攀上的身影。
終於,那人攀到了燈柱的頂部,輕輕的將手伸向了沈才華,準備抓住繃帶,救他倆下來。
人們緊張的望著,眼睛都不敢眨,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沈才華身子往後縮著。
此刻,出現了令人們大吃一驚的一幕,皺皮女嬰突然發難,「啪」的啐出一口粘痰擊在了年輕人的面門上……
那人措不及防,一愣之下雙手把持不住,竟然從柱頂掉了下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
遠處傳來了警笛和救護車的聲音,有人高呼:「好了,消防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