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師太自豪的微笑著。
何五行掏出一架蔡司單鏡頭反光相機,對好了光圈速度和焦距,一連拍了好幾張。
「孫先生,我們準備將孫老爺子的遺骨帶回去台灣,43年了,將軍想將父親的遺骨安葬在他的身邊,以便設祀祭奠,早晚奉香,你可以幫我們麼?」何五行放下相機,試探著問道。
「這個……」孫大牛猶豫了,面對這樣一幫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他放心不下,於是囁嚅道,「這個,我不能答應你們,除非是將軍本人……」
髯翁道長不耐煩的說道:「我們自己……」
何五行伸手阻止了道長繼續說下去,他和顏悅色的對孫大牛說道:「孫先生,你是將軍的同族,又是中國遠征軍的士兵,我們不會讓你為難的,既然已經來到了金牛鎮,不妨到你的家裡坐一坐,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孫大牛見如此說,忙道:「方便,我是一個人過,有兩間破草房。」
何五行使了個眼色,髯翁道長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不再說什麼,大家跟著孫大牛奔金牛山南面的小村莊走去。
河壩上,黃科長看見了這一行人走向了不遠的村莊,也沒有動地方,只是用望遠鏡繼續觀察著。
這是兩間破草房,孤零零的座落在小村莊的北頭,屋裡面空空蕩蕩,一貧如洗,何五行眼光瞥見了立在土牆腳上的鋤頭和鐵掀。
「你的家人呢?」師太問孫大牛。
「我是光棍一條,娶不上老婆,都因為成份是歷史反革命的緣故。」孫大牛歎息道。
「你不是抗日的中國遠征軍人麼?」師太不解的接著問道。
「那也是國民黨反動派的軍隊啊,所以抬不起頭來,這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孫大牛一臉苦相的解釋道。
「我燒點茶給你們喝。」孫大牛準備生火燒水。
「不必了,孫先生,你是新38師的抗日軍人,我代表孫立人將軍發給你點慰問金,喏,你可以拿去,」何五行手裡面拿著一疊約有兩三千塊的人民幣,說道,「不過你一定要同意我們開棺,取出孫熙澤的遺骨帶回台灣去交給將軍,這樣你看如何?」
髯翁道長已經站在了孫大牛的身後。
孫大牛看了看那一摞子鈔票,那可是一筆巨款,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軍長親自下令,誰也不能碰孫家的祖墳。」
「真的不行?」何五行晃動著手裡的鈔票。
「不行。」孫大牛語氣堅決,沒有餘地。
何五行眼睛抬起,望著髯翁道長。
髯翁道長明白,手起掌落,輕輕按在了孫大牛的天靈蓋上,發出「噗」的一聲響。
吳道明和師太大吃一驚,想出手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孫大牛臉上流露出一種疑惑不解的神情,雙耳、雙眼以及鼻孔和嘴角都緩緩滲出血來……
髯翁道長輕輕抽回手掌,孫大牛的屍身撲倒在灶坑前,睜著茫然的眼睛,呆望著眾人。
「你這是幹什麼!」師太怒瞪雙目,直視髯翁道長。
髯翁道長不屑一顧的「哼」了一聲,道:「他妨礙了我們的計劃。」
吳道明不滿的說道:「那也沒必要殺死他啊,點了穴道也就可以了嘛。」
何五行嘿嘿道:「好了,人都已經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既然出了命案,我們需要馬上動手起墳開棺,今天必須得離開廬江。」
吳道明搖搖頭,伸手合上了孫大牛的雙眼,站起來到師太的身旁,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胳膊,安慰著師妹。
何五行抓起孫大牛的屍體放在了屋內的床上,然後拉過滿是油膩破舊露著棉絮的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
髯翁道長和阿雄拿起鋤頭鐵掀,頭裡前行,何五行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也快步出門。
「師妹,走吧。」吳道明歎道。
「道兄,這幫人心術不正,而且手段歹毒,我們還是離開吧。」師太憂心忡忡的說道。
吳道明沉吟道:「嗯,到了江西見機行事。」
正文第一百九十四章
寒生和劉今墨及老祖被警察從婺源縣中國銀行帶出來往縣公安局的路上,街道一側的鋪子前面站著一個人,遠遠的望見這一幕,感到有些困惑不解,於是他趕緊買好了東西,匆匆的返回到了巷子裡的一家小旅社。
他進了房間後,輕輕把門帶上,說道:「師父,我方才在街上看見了寒生和劉今墨,還有……」
「說嘛,怎麼吞吞吐吐的。」陽公不滿意的嘟囔著。
「還有老祖。」乾老大瞄了一眼正盤腿坐在床上的老陰婆,小聲說道。
老陰婆聽聞眼睛一翻,陰陽怪氣的尖聲對陽公說道:「老祖?是你那個老相好的嗎?」
陽公面露尷尬之色,對錢老大說道:「他們在幹嘛?」
「公安局的人把他們從銀行裡抓走了。」乾老大描述了當時見到的情況。
「不行,七天時限已至,我的『郭公葬尺』還未取回,我得去把寒生救出來。」老陰婆雙腿一伸,從床上下了地。
「師妹,此事頗有些蹊蹺,先別忙,你倆且看好孩子,我出去打探一下虛實。」陽公心事重重的說道。
兩個嬰兒身上縛住的繃帶已於昨晚解開了,乾老大還為他倆洗了澡,至於兩個孩子的身體狀況,看不出有什麼改善,那皺皮女嬰倒還能喝些牛奶,只是沈才華躺在角落裡不吃不喝也不動,身體明顯的消瘦了下去,兩隻黑黑的瞳孔裡已經佈滿了紅色的血絲。
陽公心中也是想要盡快的見到寒生,他對葬尺並無興趣,只想問寒生,自己同老祖的孩子究竟應該怎樣調治。
他走到了大街上,回頭望了望,然後閃身走進了郵電局。
電話聽筒裡終於傳來了京城裡那個熟悉的聲音,陽公簡要而迅速的匯報了情況。
「你是說今天劉今墨被抓進了婺源縣的公安局?」那人說道。
「是的,我考慮在今天夜裡潛入公安局,殺死劉今墨。」陽公回答道。
那人沉思了片刻,說道:「不,婺源縣的革委會主任黃乾穗遭人暗算了,你馬上去找到他,並負責保護他的安全,暫時你要聽從他的命令,明白了嗎?至於劉今墨,既然已經進了公安局,就沒有機會活著出去了,我會安排的。」
電話聽筒裡「喀嚓」一聲掛斷了,響起了忙音。
陽公打聽到了確實的消息後,便徑直來到了縣人民醫院住院部。
病房內,黃乾穗正與孟祝祺交談著什麼,見到陽公推門進來便是一愣。那孟祝祺一眼認出此人便是一個月前,自己送信去在小旅時見到的那個收信人,於是俯在姐夫耳邊說了幾句。
黃乾穗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忙起身握住了楊公的手,說道:「我是黃乾穗,他是我小舅子孟祝祺,你們見過面的,剛剛接到京城的電話,你就到了,太好了,就安排你住到我的家裡,還有其他人麼?」
陽公點點頭,說道:「我們一共三個人。」
黃乾穗說道:「我們今天出院回家,祝祺,去叫荊院長來。」
孟祝祺應聲出去了。
「我在此地聽從您的吩咐,負責保護你的安全。」楊公說道
「具體的事情回家以後再說。」黃乾穗點頭道。
門開了,荊太極走了進來,見到陽公大吃一驚道:「陽公師兄,你怎麼會在這兒?」
陽公微微一笑,說道:「我和黃主任是舊相識,特意前來拜訪。」
黃乾穗驚訝道:「你們認識?」
荊太極口中道:「他是我的師兄。」心中卻想,舊相識?我才不信呢。
黃乾穗對荊太極說道:「荊院長,我們馬上出院搬回家中住,小兵還繼續留院治療。」
「好吧,手續我來辦。」荊太極答應道。
陽公跟隨黃乾穗和孟祝祺來到了城中的那所深宅大院,陽公心中暗暗道好,住在這裡既隱秘又舒適。
「黃主任,據說劉今墨與寒生他們被公安局抓了,你知道這回事麼?」陽公問道。
「哦,寒生偷渡香港,公安部門懷疑他們在香港與台灣特務機關有接觸,正在審查之中。」黃乾穗眨眨眼睛說道。
胡扯,鬼才相信呢,陽公心裡想。
陽公回到小旅社,向老陰婆通報了情況,然後自己抱著皺皮女嬰,乾老大抄起沈才華,大家一起來到了黃宅。
乾老大心道,這下好,進了虎穴了,前幾天自己和朱彪曾經夜探這所豪宅,自己偷到了點錢和糧票,而朱彪卻在這裡喪了命,既然來了,便只好裝聾作啞。
黃乾穗驚訝的看著兩個嬰兒,陽公介紹說皺皮女嬰是他的女兒,黃乾穗和孟祝祺望望陽公,又瞅瞅滿臉皺紋的女嬰,更加合不攏嘴了。
「這個男嬰是南山村朱彪的兒子。」乾老大試探著說道,觀察著黃主任的反應。
「朱彪?」黃乾穗與孟祝祺面面相覷,疑惑道,「朱彪沒有結過婚啊。」
其實孟祝祺曾經在朱醫生家裡見過小才華,不過記不清楚了,大凡嬰兒長的都差不多,何況鬼嬰生長的速度遠遠的超出正常的嬰兒,現在看上去像是都已經有兩歲大小了。
「千真萬確,而且我們還見過他的老婆了呢。」乾老大笑著進一步說道。
「啊,他老婆?」黃乾穗望著自己的小舅子,孟祝祺斷然的搖了搖頭。
「叫沈菜花。」乾老大說道。
孟祝祺聞言臉色驟變,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說沈菜花!」
乾老大此人雖然非善良之輩,但關東人的豪爽勁兒還是有的,他覺得那朱彪儘管人不怎麼樣,但他在臨死之際表現的還像個男子漢,因此心中頗有惺惺之感,此刻刺激孟祝祺一番卻也解解氣。
「不錯,那沈菜花皮膚白白淨淨,模樣俊俏,和朱彪兩個卿卿我我,非常的般配。」乾老大添油加醋的描繪道。
孟祝祺緊張的望著黃乾穗,臉色脹成了紫紅色。
黃乾穗目光警覺的盯著乾老大,緩緩說道:「你怎麼會認識朱彪的?」
陽公此時搭腔道:「朱彪那小子我也認識,沈菜花也見過的,不過她是一具蔭屍。」
「蔭屍?」黃乾穗疑惑道。
陽公解釋說道:「蔭屍就是心懷怨氣含冤而死,發生了屍變,喜咬人的脖子,很凶的呢。」
孟祝祺聽到「含冤而死」這幾個字,聯想到那天夜裡兩個民兵在朱彪家外面被咬斷頸部的血腥場面時,身上不由得哆嗦起來。
「好了,這些迷信的東西就不要講了,那朱彪和沈菜花現在何處?」黃乾穗目光炯炯的問道。
乾老大搖了搖頭,說道:「我和師父還是在一個月以前於湘西天門客棧裡見到過的。」
陽公點頭道:「嗯,他當時和寒生他們在一起,這個朱彪和黃主任有什麼過節麼?」
「啊,沒什麼,我們先用晚飯吧,時候已經不早了。」黃乾穗岔開話頭說道。
眾人來到了餐廳,已有人擺上了桌子,飯菜很是豐盛,還有一壇本地米酒。
「黃主任,師兄師姐,小弟特意帶酒來為你們接風。」荊太極這時出現在餐廳門口,手裡拎著兩瓶貴州茅台酒。
陽公於老陰婆自香港偷渡回來,帶著兩個嬰兒一連數日餐風露宿,今晚算是安心飽餐了一頓,他還不時的給皺皮女嬰餵了些肉汁。
沈才華則被撂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小肚子癟癟的,望著那些大吃大喝的人,一股壓抑了很久的怨氣在逐漸的積聚起來。
荊太極瞧見了沈才華,感到胯下異常的不自在,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心裡面咬牙切齒的思忖著,一定要親手宰了這小魔頭。
「師姐,什麼時候可以把他交給師弟來處置?」荊太極恨恨道。
「別急,等寒生交回那把尺子。」老陰婆尖聲說道。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