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
張太極感激的連連點頭,捂著嘴巴一溜煙兒的跑下山去了。
寒生重新穿上了屍衣和外套,彎腰從地上抱起重傷的吸子筒,一手牽著沈才華,與飛僵吳老爺子一道朝著半山上的盧宅走去。
許久,淡淡的月光下,茅一噬的身子輕微扭動了兩下,「咯咯咯……」焦黑的表皮崩落了,裡面露出來半透明的新生肌膚,他慢慢的站起身來,陰險的桀桀一笑:「『不化骨』是永遠殺不死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淡淡的月光,寒生抱著吸子筒,牽著小才華回到了盧宅門口,吳老爺子怒氣沖沖的捧著那件損毀的一品朝服,大聲吼道:「太官,快給老祖宗開門!」
兩聲過後,一名保鏢匆匆跑出來,見是老爺子便急忙開了門,將他們讓了進去。
盧太官和馮生聽到動靜也都從房間裡走出。
「老祖宗,這是怎麼回事?」盧太官盯著老爺子被燒得光禿禿的前胸驚訝的問道。
「哼,竟敢燒壞本提督的朝服,即是對朝廷不滿,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理應滿門抄斬。」吳老爺子忿忿不平的嘟囔著。
「盧先生,老爺子大概得罪了什麼人,結果半夜來了一具『不化骨』,十分的厲害,把老爺子的綠毛燒掉了不少,還傷了才華的吸子筒。」寒生回答說道。
「不化骨?」盧太官疑惑道。
寒生點點頭,道:「嗯,這是世間極其罕見的一種殭屍,自稱叫做茅一噬,現在已經被我殺死了。」
「屍體在哪兒?可別引起警方和媒體的注意。」盧太官謹慎的問道。
「山頂道一直往前走到一個拐彎處,有個小山包,就在那兒。」寒生說道。
「好,你們先回房休息,我去處理一下善後。」盧太官說罷帶上兩名保鏢手執鐵鍬和麻袋匆匆出門而去。
寒生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先將浴缸裡注滿了冷水,然後把受了重傷的吸子筒輕輕的放了進去。
吸子後背上潰爛的窟窿裡不住的向外冒著氣泡,渾身瑟瑟發抖,彷彿很疼似的,沈才華含著眼淚以小手默默地摩挲著它,吸子眨眨眼睛,顯得很是通人情。
寒生望著水中的吸子沉思了起來,「不化骨」的尿液腐蝕性極強,按化學成分來說不外乎酸鹼,吸子本身是一種無骨的軟體生物,也可以等同人的酸鹼燒傷來治療。記得小時跟隨爹爹出診,也碰到過幾例燒傷患者,酸燒傷,爹爹以蘇打水和肥皂水進行清洗,鹼燒傷,則用硼酸水和米醋,說是酸鹼可以中和,告誡自己千萬別弄錯了,會適得其反的。
可是「不化骨」的尿液是酸性還是鹼性呢,為什麼他自己不會受到腐蝕呢,如尿道和膀胱等等,也許這是一種游離於酸鹼之外的另一種物質也說不定。
寒生擰開水龍頭,繼續放著冷水,不管怎麼樣,稀釋總是有利的。
「吸子會死麼?」沈才華噙著眼淚問道。
寂寥的山包之上,清風微拂,月光下茅一噬緩緩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胯間仍舊傳導過來那一陣陣的劇痛……命根沒了,將來撒尿都成了問題,他恨死了那個人不大,心卻如此歹毒的鬼娃,還有那個江西郎中,我茅一噬對天發誓,此血仇必報!
山頂道上突然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扭頭望去,月下有三個人影正沿著山頂道向這邊跑來,手中還拎著鐵鍬和麻袋。
茅一噬負手而立,冷冷的望著來人。
盧太官和身後的兩名保鏢止住了腳步,站在了丈許開外。
「你是誰?」盧太官警惕的問道。
茅一噬沒有理睬他們,兀自抬起臉來,眼睛凝視著天空中那輪白森森的月亮,口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悠悠千古事,惶惶幾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難解憂……」
「你是『不化骨』茅一噬!」盧太官驚呼道。
茅一噬猛然回過頭來,眼中精光直射,寒氣逼人。
「你們怎麼曉得老夫?哦,原來是那個飛僵旱魃的同夥,還有個叫作寒生的江西鄉下郎中,是吧?」茅一噬桀桀冷笑了起來。
盧太官心下暗自吃驚不已,寒生說已將這個殭屍「不化骨」殺死了呀,怎麼又復活了呢?看來有大麻煩了。
「我是香港太平紳士盧太官JP,請問茅先生從何而來,是香港居民麼?」盧太官只有亮出自己的身份,僥倖敷衍著。
茅一噬也是一愣,香港太平紳士可是有地位的社會名流,而且大都是仗義疏財行善的富豪,民眾口碑甚好,一般最好不去招惹他們。咦,盧太官?莫不是……
「原來你就是在緬甸叢林裡救出五名中國遠征士兵的那個人,實在是令國人敬佩不已啊……」茅一噬語氣誠懇的說道。
「正是盧某。」盧太官點頭道。
「哼,只是可惜老夫今晚不得不除掉你們了。」茅一噬盯著盧太官和那兩名保鏢,鼻子一哼,語氣瞬間變得異常冷酷的說道。
「為什麼?」盧太官心中一涼,但嘴上卻故作迷惑不解的說道,「難道你仇視那些遠征軍人?或是與盧某有什麼過節?」
茅一噬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飛僵旱魃和那個鬼娃娃是同黨。」
盧太官自知危險臨近,惟有拚死一搏了,於是眼睛一瞥,示意保鏢們立刻動手。
「唰」的一下,兩名保鏢扔下鐵鍬和麻袋,各自從懷中掏出了手槍……
「咯咯……」茅一噬突然身子一矮,雙手撲地,昂首發出兩聲蟾鳴,一張嘴,吐出兩團白花花的口涎,閃電般的擊中那兩名保鏢持槍的手腕。
「啊……」保鏢們發出兩聲慘叫,手槍落地,手上「絲絲」的冒起了白煙。
「哼,還想跟老夫動槍?說,那個江西郎中和小鬼娃究竟是什麼來路?」茅一噬站起身來,惡狠狠的逼問盧太官道。
看來自己這方絕不是這具「不化骨」的對手,今番休矣,「那麼,你究竟又是何方神聖?」盧太官悵然道。
「老夫原本中原人士,只不過那裡搞什麼文化大革命,弄得到處烏煙瘴氣,連個落腳之地都沒了,所以這才跑到香港來,現在跑馬地『紅毛墳場』,任職夜間看墓人。」茅一噬傲慢的說道。
盧太官點了點頭:「原來閣下出自於跑馬地的『猛鬼三角區』啊,」既然已經逃脫不掉了,也只有拖延時間,看看有什麼轉機了,「嗯,那兒有印度墳場、波斯墳場、香港墳場、天主教墳場以及回教墳場。你說的『紅毛墳場』也就是香港墳場,那是香港最古老的墓園了,大約建於公元1839年-1841年之間,原本的英文名稱是殖民地墳場的意思,又名英國墳場、基督教墳場,這一帶面向跑馬地,本應是旺益後人的極佳風水陰宅之所,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同人種的陰氣滯留在了跑馬地一帶,形成了猛鬼三角區。在那裡,夜間經常會聽到有鬼嬰夜啼,也有夜班巡警目睹八人大轎抬著『新娘子』出嫁的送親隊伍。你知不知道體育路那兩棵百年老榕樹?當年馬場為拓寬跑道,決定把老榕樹砍掉,奇怪的是,只要工人們開動電鋸切樹,就有鮮血濺在他們的臉上,當地市民們都說是老榕樹精在作祟,後來那些工人都被嚇跑了。香港馬會沒有辦法把老榕樹砍掉,迫於無奈,只有請老榕樹搬家,前後用了三年多時間,把樹根切斷並用鋼板造了巨型的花盆塞進樹下去,才恭恭敬敬的移動兩位『老人家』,現在這兩棵老榕樹就聳立在黃泥湧道上,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住嘴!夠了,你想同老夫打哈哈麼?那個寒生和鬼娃究竟是什麼來路?你若是還不說出來的話,老夫就先殺了你身後的那兩個。」茅一噬明顯的不耐煩了。
「幹嘛不直接問我本人呢?」忽聽得有人說道。
茅一噬突然感覺到眼睛一花,面前驀然多了個人,清澈的目光正在平靜的注視著他……
來人正是那個江西郎中寒生。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寒生想了想,點點頭說道:「好,現在我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太極覆太極,青田未有期,天蠶重現日,屍衣伴君行』,此首偈語出自我師父劉伯溫之口,『人毫』乃是由天蠶內自然生成,後經我妻蘭兒之手將其織成了背心,來歷便是如此。」
「如此說來,江西婺源倒是人傑地靈,藏珍聚寶之地呢。」茅一噬感歎道。
「該我提問了,你為什麼非要誅殺飛僵吳老爺子,甚至連個小小的嬰兒也不放過呢?」寒生問道。
茅一噬嘿嘿一笑,解釋說道:「你聽說過『屍解』麼?《雲笈七簽》曰,『夫屍解者,屍形之化也。本真之煉蛻也,軀質遁變也,五屬之隱括也。』屍解不是真死,而是托死化去,且屍體下葬後經太陰煉形,仍可白骨再生,不僅可以復活,容貌、體質也可勝於昔日。茅山道謂使死者煉形於地下,爪發潛長,屍體如生,久之成『不化骨』,不死、不壞、不化,遂長生矣。」
「原來也是一種屍變。」寒生說道。
「你話雖不錯,但自南朝齊梁道士陶弘景祖師創茅山派以來,凡練成『不化骨』者寥寥可數,而且太陰成形以後,體內便有了一種以剿滅天下屍變為己任的宏偉志向,踏遍九州,不辭勞苦,欲殺之而後快,為民除害,高風亮節,就如法海和尚死打亂纏蛇仙白娘子一般。所以,老夫從報紙上認出了這個飛僵旱魃之後,便義不容辭的來了,那個小鬼娃雖不是屍變,但其身上鬼氣森森,日後也必是禍害。而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紳士盧太官呢,老夫一早便看出他是個血屍,是飛僵的同黨,因此都要一併除之。」茅一噬語氣堅決的說道。
寒生苦笑了一下,好言勸慰道:「世間屍與人一樣,孰好孰壞,不能一概而論,若是不分青紅皂白,統統加以誅殺,則有悖於為民除害的本意。除害,應該是除去害人的屍,像吳老爺子,儘管是飛僵旱魃,但他從不去害人,而且還想方設法的從緬甸野人山尋回那些葬身異國的家鄉子弟亡魂,有情有義,比起那些『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國家首腦們來說,倒是善良了許多。」
茅一噬長歎了一聲道:「『不化骨』職責所在,老夫也是無奈,除非……」
「除非什麼?」寒生追問道。
「除非老夫真的死掉了。」茅一噬回答道。
「那好,現在該由我先來提問了,我要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必須如實的告訴我。」寒生說道。
「說吧。」茅一噬大方的答道。
「如何才能殺死你。」寒生平靜的問道。
「惟有『中陰吸屍大法』才能吸去『不化骨』的太陰之形,置老夫於死地,可惜早已經失傳了。」茅一噬桀桀一笑道。
寒生點了點頭,不錯,劉伯溫在《屍衣經》中曾提到過,「中陰吸屍大法」業已失傳千年,自南宋始,金人南下,江湖中的陰人大都紛紛逃亡,東渡扶桑去了。
「老夫也有一個最後的問題。」茅一噬說道。
「請說。」寒生道。
「你是老夫成形以來所遇到過惟一能夠克制『不化骨』的人,可否誠實的告訴老夫,你本人的姓氏、籍貫、親人以及家居何處,日後老夫當去拜訪。」茅一噬說道。
「當然可以,我叫朱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一名鄉下郎中,家住南山村,父母雙亡,家中有一未過門的妻子,名喚蘭兒。」寒生實事求是的說道。
茅一噬點點頭,對寒生道:「好,朱寒生,夠義氣,能夠結識你這位江湖性情中人,老夫甚感心慰。老夫答應你從今往後不與飛僵、鬼娃和血屍太平紳士為難,今日暫且別過,日後必定前往登門拜訪,告辭了。」說罷,茅一噬頭也不回的朝著山下走去了。
望著「不化骨」遠去的背影,盧太官憂心忡忡的悄聲問道:「寒生兄弟,今日若不設法除掉他,恐怕是縱虎歸山,他日必有後患啊。」
寒生思忖著說道:「我看這個茅一噬亦正亦邪,並非是不守信用之人,況且目前對決咱們也無勝算,天道循環,還是順其自然吧。」
盧太官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寒生走過到兩名受傷的保鏢面前,仔細查看了一下他們腕上的傷口,與吸子筒的情形相同,均為液體灼傷。
「你倆是童子麼?」寒生突然問道。
「什麼童子?」保鏢們一愣。
「就是處男,你二人可是處男?」寒生解釋說道。
「處男?」兩人忍著疼痛笑起來了,「別開玩笑了,香港現在哪兒還有處男?」
「唉,七個童子,要到哪兒尋找呢?看來只有去幼兒園裡想辦法了。」寒生禁不住歎息道。
「寒生,別著急,戴秉guo少尉他們幾個人身處叢林三十四年,其中不知道還有沒有處男了。」盧太官突然提醒道。
「好,我們趕緊回去問問,雞叫三遍就要開始救治吸子筒和你的保鏢了。」寒生對盧太官說道。
「對了,而且必須還得是宿尿。」盧太官說著加快腳步往山下走去。
回到了盧宅,走進門廳,盧太官匆匆直奔一樓拐角的會客室,戴秉guo少尉等人就睡在那兒的幾隻大沙發上。
「吱嘎」一聲,一名遠征軍士兵睡眼惺忪的從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裡走了出來,邊走邊打著哈欠。
「你是處男麼?」盧太官搶上一步拽住了他。
「要幹什麼?」士兵猛然間一愣,遂抓緊了內褲警惕的問道。
「長官,我當兵前在家鄉時生過一個兒子。」那士兵認清了面前的盧太官,忙不迭的立正回答道。
盧太官擺擺手,走進了會客廳內,撳亮了電燈,大聲問道:「你們都誰還是處男之身?」
「我們都是,長官。」沙發上的人忽的都坐起來高聲回答。
「都是?」盧太官懷疑的掃視著他們說道,「是這樣,現在緊急需要處男的尿液來治病……」
「報告長官,那個……手淫算不算?」一名軍士紅著臉,不好意思的支吾道。
「手淫不要緊,只要沒有男女陰陽結合破了身的就行。」寒生邁步進門解釋說道。
戴秉guo站到地上,朗聲道:「報告長官,我們四個當兵前都是未婚,在熱帶叢林裡也都從來沒有遇見過女人,因此都是處男,請長官放心。」
「太好了,我和沈才華,加上你們四個,就已經有六名童子了,現在還需要再找到一個就可以了。」寒生說道。
此刻,馮生聽到動靜,穿著褲衩從房間走了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兒?寒生。」他問道。
「我們在這裡統計一共有幾名處男,用他們的童子尿來療傷,」寒生解釋著,然後又試探著問道,「馮生,你是麼?」
「我……唉,早個幾天還是呢。」馮生沮喪著回答說。
這時,盧太官面紅耳赤的輕聲說道:「其實……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