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麵包車驟然間失控了,一頭扎進了道路邊上的護陵河裡。
在蠅眼中,那車則是緩緩的朝著河水裡駛去,因此寒生仍有時間採取措施,意念一動,及時移動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座椅上面的小才華。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麵包車頭朝下猛的扎入了水中,冰涼的河水從空蕩蕩的車窗裡一股腦兒的倒灌進來,幾圈漣漪之後,便迅即沉進了水底。
寒生使出了癔症神功的第一招「老牛憋氣」,由於雙手雙腳均已被牢牢捆住,只有張開嘴巴咬住了沈才華身上的麻繩,將他叼起來推出了車窗外,隨即睜大了蠅眼在暗中搜尋那枚祝由舍利,那裡面還有老祖的靈魂,可不能弄丟了。
那枚祝由舍利嵌在了座椅的角落裡,寒生費了半天勁兒,才將自己的腦袋探進去用嘴將其含住,隨即扭動著身體,從車窗口飄了出去,眼光一瞥之下,看到了黃建國和黑澤正在張嘴喝著水,冒出了一串串的氣泡。
在數米深的水中,寒生情急之下只得將口中的那枚祝由舍利子嚥下,然後繼續用牙齒叼著鬼嬰,拚力擺動著捆綁在一起的雙腿,如同海豚一般,向遠處游去。
公路上,緊跟在後面的兩輛臥車瞧見了麵包車失控落入河水中,急忙剎車停下,手忙腳亂的高聲叫著,其中有幾個會水的,紛紛縱身跳落水中,潛到水下去救援困在車內的黑澤等人。
而此刻,數十米開外的岸邊上,一塊隱蔽的樹叢下,寒生用牙齒將沈才華拖上了岸。
「醒醒,才華,醒醒……」寒生焦急的輕聲叫道。
「我沒事兒,寒生爸爸。」沈才華睜開了烏黑的眼睛,接連吐出來好幾口河水,然後咧開了小嘴兒笑了。
寒生心中一熱,抬眼看了看那邊正在忙碌著的截屍教徒們,然後低頭問沈才華道:「你現在能咬斷我身上的繩子麼?」
鬼嬰自信的點了點頭,寒生將身體上面的繩索靠近了嬰兒的口邊,小才華探出白森森鋒利的牙齒「喀嚓」一口,手指頭般粗細,濕漉漉的繩子應聲而斷……
寒生大喜,雙手終於能夠活動了,於是迅速的解開自己腳踝上的牛筋,再將嬰兒身上的麻繩統統扯去了。
月光下,寒生抱起了鬼嬰,默默地站起身來。
「寒生爸爸,我要墨墨……還有吸子筒。」沈才華依偎在寒生的懷裡,仰臉望著他,甚是淒楚的說道。
「好吧,我們回去帶上吸子筒,一起去找尋墨墨。」寒生說道,在他的目光中已然透出來一股剛毅的眼神兒,就像許多老江湖一樣。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清涼的月色,靜靜地照射在南青山二丁目青山靈園的大門上,這裡安葬著日本許多的政治家、學者和作家等名人,如大久保利通、國木田獨步、吉田茂等等。
入夜以後,本地人大都不敢打這兒經過,據說東京都的靈異事件大多發生於此,報紙經常披露在深夜十分,的士司機載客到墓園後準備收錢時,卻發現客人不見了。
志賀是一名年輕的出租車司機,此刻剛送完幾名女孩至聖心女子大學後返回新宿,腦海中始終盤旋著方才車上一位漂亮姑娘的身影,等他警覺過來的時候,出租車已經越過了西麻布來到了南青山。
志賀的後腦皮有些發麻,唉,這條路只能打青山靈園的大門口經過了,但願自己什麼事情也別遇上。
可是他還是看見了……
青山靈園的大門口,站著一個渾身水淋淋的男人,正在向他招手打車,待到近前,看清楚了那男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光子身子的嬰兒……壞了,一定是一大一小兩個溺死鬼!志賀嚇得幾乎靈魂出竅,眼睛直勾勾的,雙手緊抓著方向盤,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快點,再快點,腳下油門一踩到底,車子如風馳電掣般的疾駛。
車門「啪」的一聲響,驟然一股涼風襲入,後視鏡中赫然望見後座上多了那兩個溺死鬼……媽呀!志賀心中驚叫了起來,脖頸涼嗖嗖的,差點昏了過去。
前面青山路口燈火通明,有警察設置了路障,手裡揮動著紅色的stop停車警示牌,示意他靠邊停車。
志賀猛然一腳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淒厲的尖叫聲,不等車子完全停穩,志賀便推開了車門跳了出去,一面聲嘶力竭的尖叫道:「鬼呀!有鬼呀……」
警察們持槍迅速的將車子團團圍住。
出門開了,寒生抱著沈才華邁步下了車,身上的衣服仍舊是濕漉漉的,剛才的急剎車,導致小才華有點反胃,「呃」的一張嘴,吐出了一尾小魚,落在了警察的腳下,還在活蹦亂跳著。
警察們望著嬰兒口中吐出了活魚,俱是大跌眼鏡,面面相覷,難道真的遇見鬼了?
「?(你是什麼?)」有警察鼓起勇氣問道。
寒生聽不懂日語,想了想從衣袋裡掏出已經浸濕了的機票,遞過去給警察看。
「KA876……」那警察吃驚的叫道,「Zhuhansheng!」
警察們頓時興奮起來,有人迅即向警視廳報告,已經找到了來自香港的朱寒生父子。
不久,幾輛警車呼嘯著急速駛來,中村課長同河野警官到了。
「你說什麼!」河野警官臉色煞白,喃喃的說道,「大島茂議員和黑澤、婺源太郎是一夥的?」
「他們都是截屍教的。」寒生補充道。
「截屍教?」中村課長眉頭緊蹙的聽完了河野的翻譯後,神情變得異常的緊張。
「課長,您知道『截屍教』?」河野看出上司的神情有些不對,於是輕聲問道。
中村沉思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相傳足利氏的室町幕府末期『應仁之亂』期間,有來自中原的陰人參加了抱亂,一直延續到安土時代。織田信長在本能寺之變中自殺身亡,但經織田家重臣豐臣秀吉認定,那就是陰人『截屍教』的所為,因此而下令開始全面的捕沙陰人,自江戶時代以後,整個日本列島再也沒有關於陰人的消息了。當然,這些都是傳說,究竟歷史上有沒有這個『截屍教』組積的存在,史界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朱先生,您能確定他們就是『截屍教』?」河野疑惑的問道。
「肯定,他們一般在夜間活動,挖掘墳墓,吸食屍氣,非常的邪門。」寒生點頭說道。
「他們有什麼不同於常人的特徵麼?」河野問道。
「有,陰人的身體上生長有屍斑,功力越高色澤越是鮮艷。」寒生解釋說道。
「河野警官,你把朱先生父子帶回鬼屋去吧,朱先生的話做好筆錄,並請他簽上字,列為絕密級。另外,有關大島茂議員與截屍教的事情,跟誰都不要說,懂了麼?」中村課長叮囑道,隨即沉吟自語著,「如果此事屬實,難保『截屍教』不會滲透進警視廳。天吶,下屆日本國首相竟有可能是安土時代就已經存在著的『截屍教』,這太可怕了……」
河野警官心情沉重的帶著寒生與沈才華回到了乃木神社旁邊的「鬼屋」,而中村課長則帶著人馬直奔青山靈園,抓捕黑澤以及婺源太郎一夥人。
當他們來到了寒生所說的墜河現場,依稀看得見公路上散落著許多汽車玻璃碎片,但已經沒有了黑澤一夥人的蹤跡。
「下到水裡面去看看。」中村課長命令道。
兩名水性好的警察脫去了身上的衣服,先後潛入了護陵河中。
「報告,發現水下有一輛麵包車!」一名警察從水中冒出頭來說道。
「看看還有沒有人在裡面。」中村吩咐道,同時命下屬用車載無線對講機通知本部,即刻派事故拯救吊車前來現場。
麵包車內沒有人,吊車伸出吊臂,緩緩的將其提出了水面,然後移放在了一輛卡車上,準備拉回到警視廳進行嚴格的檢驗,採集指紋痕跡和查出車主。
「通知本部,立刻派幾個蛙人來,進行水下搜索,一寸水底都不要放過。」中村接著命令道。
「是。」下屬應聲答道。
看來這可能是真的了……中村課長的心沉了下去。
「鬼屋」桌子上面的電話響了,河野抓起了聽筒。
「失事的麵包車在青山靈園旁邊的河裡果然找到了,看來朱先生所說的情況是真實的,目前黑澤等人在逃,我已經請示了春田總監,明天將他們送上飛機回香港吧,在東京多呆一天,危險就增加一分。至於『截屍教』以及牽涉到大島茂議員的情況,我還要好好考慮一下,暫時不宜透露。記住,經過KA876航班上的事情以後,朱先生父子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就如英雄一般,若是出了問題,警視廳無法向國民交代。」中村課長憂心忡忡的說道。
「是。」河野回答道。
「記住,偷偷的送上飛機,不要乘坐原先已經預定好的那班返程班機,以防黑澤他們或是赤軍的破壞。」中村叮囑道。
「我明白了。」河野點頭道,他深感上司處事的深謀遠慮。
熄燈後,小才華經過了這一番折騰,已是疲憊不堪,早呼呼的睡去了。寒生合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睡不著,明天就要回去香港了,接下來還有更加艱巨的事情在等待著他,那就是將要重返印度支那叢林,尋找墨墨的下落。
河野更是夜不能寐,自從登上了KA876航班伊始,到現在儘管還不到24個小時,可是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簡直是驚心動魄。這『截屍教』,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啊,竟然將下屆日本首相候選人都捲進去了。
想來想去,他的精神越發的亢奮,索性披衣下床,來到了客廳外的陽台上,默默地站立在黑暗裡,讓清涼潮濕並略帶鹹味的東京灣海風吹拂在臉頰上,精神振作起來,開始思考天亮以後的行動步驟。
河野不知道,在距他不到兩公里的一座普通樓房的屋頂上,趴著一名阻擊手,手持著一支美國巴雷特50毫米口徑的阻擊步槍,10倍的夜視瞄準儀中清楚的將他套在了鏡頭內。
被稱之為「死亡之吻」的巴雷特大口徑阻擊步槍(Caliber50SniperRifle),威力驚人,即使只擊中手臂,其彈頭的力量也會將整個人體撕成碎片,有效射程為2000米,幾乎可以百發百中,在美國的市場上,每支售價可達到兩千美元。
「鬼屋」當初在選擇時,就考慮到了窗戶前面必須沒有建築物,防止被人窺視,此窗距最近的樓房也有近兩公里了,所以被確認為是絕對安全的。可是誰也不曾料想到,大洋彼岸的美國,竟然發明出如此遠射程的阻擊步槍。
當大島茂議員得知寒生竟然從黑澤手裡逃脫了,頓時大驚失色,因為寒生已經知道了他的底細,必須迅速的予以除掉。於是通過內線查到那個曾通過話的「鬼屋」秘密電話號碼,找到了鬼屋的地址,派了一名冷靜的阻擊手,務必幹掉香港人朱寒生。
這次巴雷特阻擊步槍使用了挪威生產的Raufoss多用途子彈,可以穿透裝甲並爆炸起火,甚至可以擊毀直升機和輕型裝甲車,槍手自信,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其槍口下逃生的。
寒生聽到河野走動的聲音,於是也輕輕下了床,來到了陽台上,兩人聊起了天,寒生向河野解釋了有關「截屍教」的一些知識。
兩公里開外,伏在屋頂上的阻擊手將巴雷特阻擊bu槍夜視儀輕輕的移動了一下,將寒生穩穩的套在了裡面,然後扣動了扳機……
第三百七十四章
寒生根本沒有留意到兩公里外的那棟樓房頂上有微弱的火光一閃,仍舊同河野在說著話。
Raufoss超音速彈頭出膛後,大約六秒鐘後擊中寒生,殺手在夜視儀阻擊鏡中觀察著,咧開嘴笑了,「死亡之吻」阻擊bu槍向來都是一擊斃命,無須第二槍。
寒生沒有感覺到危險的來臨,但是眉心顱骨內的伏矢魄卻於幾秒鐘後感受到了那枚飛近的彈頭,蠅眼驟然發動,甚至看見了彈頭與空氣摩擦時產生的輝光……
寒生猛地將河野的身子朝邊上一推,自己一個急閃,只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一炙,那是Raufoss超音速彈頭掠過臉頰時,瞬間擠壓空氣時發出來的熱量。
子彈頭高速飛過敞開的陽台門和客廳,穿透了木質房門,鑽入了對面一戶人家的牆壁,最後在其室內爆炸,發出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火花四濺。走廊中的兩道內牆壁轟然倒塌,熊熊火光映紅了「鬼屋」。
火光下,沈才華光著身子,睡眼惺忪的站在了屋中央……
兩公里外,那個職業殺手從阻擊bu槍夜視儀上的阻擊鏡內,驚訝的發現目標竟然剎那間閃身躲開了子彈,隨即淺綠色的取景器內爆發出一團刺眼的亮點,瞬間覆蓋了整個鏡頭。殺手知道,夜視儀消隱線路消除光噪,起碼要30妙以後,他已經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他抓起撂在身旁的無線對講機,通知停靠在馬路邊上等候著的汽車,「行動失敗了,目標沒有清除掉。」他沮喪的說道。
寒生一把拽住河野衝入屋內,然後抄起了小才華跳過斷壁,準備沿著走廊跑下樓去。
河野此刻緩過神兒來,嘴裡不停地罵道:「八嘎,一定是『截屍教』干的。」
過道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她是對面屋子裡的住戶,被爆炸的衝擊波掀到了走廊裡,口中冒著血沫,輕輕的呻吟著。
寒生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去一看,原來這女人的一條腿已經被炸斷,鮮血噴射而出。
「動脈破裂,需要先止住血。」寒生邊說著,扯斷女人睡袍上的布帶,在她的斷肢上方用力的紮緊。
「馬上會有救護車趕到的。」河野焦急的說道,現在保護朱先生是最最緊要的。
「等救援已經來不及了,」寒生迅速的為其止住了血,然後說道,「我們可以走了。」
他們跑到了地下停車場,坐進河野的那輛沒有標識的警車,快速駛離了「鬼屋」的這棟大廈,來到了大街上,這時消防車和救護車的拉著尖利刺耳的笛聲呼嘯著迎面而過。
「朱先生,看來情況是越來越危險了,我們還是悄悄地趕到羽田機場,你們父子倆乘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香港吧。」河野焦慮的說道。
河野攔了一輛的士,然後三人乘車來到了羽田空港,一打聽,最早一班飛往香港的航班也要七點十五分,是台灣中華航空公司的飛機。
河野拿著寒生的護照購好了機票,亮出警視廳的身份,送他倆進入了貴賓候機室,並要來毛毯包著沈才華,睡在沙發上。
「那不就是KA876航班上的那對香港父子麼?」機場的夜間值班人員指手畫腳的竊竊私語道。
七點十五分,台灣中華航空公司CI611航班準時由日本東京羽田機場準時起飛了。
這是一架波音737客機,早班飛機上的乘客並不多,只有六七十名,寒生在空姐的幫助下,抬起扶手,讓小才華橫躺在了一排座椅上睡覺,並給蓋上了毛毯。
飛機駕駛員何國富是華航最有經驗的老機師了,苗栗縣人,曾經服役於台灣空軍,駕駛過F104鬼怪式戰鬥轟炸機。
波音737客機在9000米巡航高度正常的飛行著,下面是煙波浩渺的大海,何國富查了下飛行坐標,已經越過了黃海,進入了東中國海。
「CI611航班,這裡是台灣松山飛行控制中心,在你們的正前方,有一大塊雷雨雲,請你們偏東20度繞行。」這時,無線電裡傳來了台北松山機場地面指揮中心的呼叫。
「CI611明白。」何國富回答,隨即操縱飛機輕輕向左側身,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機艙內發出了一聲悶響,隨即整架客機的機身劇烈的抖動起來……
飛機貨倉內發生爆炸時,寒生正和小才華在廁所裡,鬼嬰可能肚子著涼了,竟然在拉稀。
先是沉悶的爆炸聲,隨即機身劇烈的搖擺,之後便聽到了「絲絲」的空氣嘯叫音。出什麼事了?寒生心中一緊,等嬰兒拉完了,迅速的擦淨小才華的屁股,然後伸手去拉廁所門。誰知廁所門紋絲不動,寒生急切的在門上敲了敲,以為外面有人抵住了。就在這時,「呼」的一下,客機彷彿失速了一般,傾斜著向海面上扎去,寒生身體硬撐在廁所的牆壁上,盡力保護著嬰兒。
駕駛艙內,副駕駛正聲嘶力竭的對著無線電連連呼叫:「緊急!緊急!CI611航班上發生了爆炸,壓力急劇下降,松山,松山……」
客艙內,座位上面的氧氣面罩都已脫落下來,人們緊張並尖叫著扣上面罩,個個面如土色,有乘客向窗外望去,驚奇的發現,機腹下面朝著空中甩出了大量的皮箱行李背囊之類的物品,甚至還有一輛嬰兒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