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隨著日益惡化乾旱的環境,「浮水」早就被荒漠狂沙吞噬了,按照地理古籍記載,「鐵板河」河床裡有沙金,地下甚至還有巨大的「金脈」,可那地方屬於地圖上的空白區域。一年四季風沙不斷,條件極端惡劣,也無法進行空中測繪,只有精通先秦地理著作的專家,才能帶領測繪分隊找到消失無蹤的「金脈」,目前僅是初步定位,只針對「鐵板河」具體地形及經緯度、海拔等數據進行測量,然後才會將圖紙交由「物探、化探、鑽探」等不同大隊做進一步詳細探測。
宋地球學識廣博。文革前身兼行政要職,他不僅熟知古西域歷史,也是地質和生物化學方面的專家,但大多是書面上的東西,紙上談兵還成,真要讓他進了風沙肆虐的大漠戈壁也照樣發懵,據說勝天遠在1963年帶領的隊伍,便是計劃前往「鐵板河」沿線,宋地球將繼續接任當初沒有完成的那項工作。
劉壞水解放前曾多次深入回疆大漠。協助英國探險家尋找「圓沙古城」,幹了不少出賣國寶的缺德事,宋地球得知此事後,就讓他作為自己的助手,一同前往羅布泊荒漠。
劉壞水雖然只是勤雜工的待遇,但工資多少無關緊要,也從不指望那二十幾塊錢餬口。在「工農兵領導一切」的口號下,他這工人階級的頭銜成了保護傘。趁機摟了不少好東西。劉壞水曾用一三輪車白菜換了對元青花大瓷瓶,晚上做夢都能樂醒了,哪有心思去戈壁荒灘上遭那份罪。
劉壞水又通過內部渠道瞭解到——宋地球在勞動改造期間,仍然不斷給上級寫報告。申請帶領測繪分隊前往大漠戈壁的原因,正是與他看過勝天遠所留的「工作筆記」有關。所以劉壞水推測這次的行動,絕不僅僅是測繪「鐵板河」那麼簡單,但再詳細情況他就探聽不出來的了。
只是劉壞水也不敢把宋地球得罪透了,這年頭就怕檢舉揭發,萬一宋地球把劉壞水的所作所為抖落出來,就算缺乏真憑實據,也夠劉壞水吃不了兜著走的,如果再牽扯出別的問題,即便有十個腦袋也都得搬家。所以就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遲遲沒有動身。
劉壞水今天見著司馬灰,就聲稱自己上了歲數,這身賊骨頭恐怕進了荒漠就再也出不來了,而司馬灰是「金點真傳」,精通相物古術,盡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只要是他劉壞水保舉的人,宋地球必是刮目相看。而且按照國家規定,出野外每天有一塊錢的補助,一個月就有三十塊錢,加上每月二十八塊五的工資,對普通人家來說可也不是小數目。劉壞水又許諾,要是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願意替他走這一趟,他個人還願意再拿出三百塊錢來作為答謝。
司馬灰並不確定勝天遠留下的工作筆記當中,有沒有提到「綠色墳墓」的相關線索,如今瞭解內情的人恐怕只有宋地球了,但聽劉壞水所言,因為涉及到某些保密條令,想直接從守口如瓶的「宋地球」嘴裡打探消息也不容易,看來此事不能急於求成。
另外司馬灰和羅大舌頭也覺得,繼續在黑屋混日子實在沒什麼意思,藉機去看看大漠戈壁上的風光倒也不壞,他又看出劉壞水也是急著求人,否則不會往這裡邊倒貼錢,眼下正是一個狠敲竹槓的機會,不反切這老油條一刀更待何時?便開出條件說:「劉師傅,念在咱們兩家累世交情的份上,您這忙我不幫誰幫?但您剛才說的價碼可不成,因為話裡話外我聽出來了,您說的這是趟『武差事』,稍不留神就得把小命搭進去,所以三百塊錢門兒也沒有,我和羅大舌頭一人三百,另外還得再加上那件火耗子皮襖。您要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反正我這沒二價,少一個大子兒都不成,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活人滿大街都是,您瞅著誰合適就找誰去。」
劉壞水聽罷,咬著後槽牙說道:「八老爺,這回該輪到我服您了,您這叫『倒扒皮』啊,也忒狠了點兒。」
司馬灰道:「劉師傅您太抬舉我了,不過『倒扒皮』這個詞很不雅,咱這叫『好拳不贏前三手,自有高招在後頭』,你我今後互相學習,共同進步吧。」
羅大舌頭則是一臉壞笑說,劉師傅,我們這不都是讓您老人家逼的嗎?這年頭情份才值多少錢一斤?我羅大舌頭今天才他媽知道什麼叫趁人之危。行不行你就給句痛快話吧。這頓炒疙瘩算我請了,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交個朋友嘛。您要有事就趕緊走,等您走了之後,我們也得找地方打電話,到時我拿著電話就說:「喂……公安局嗎?我要向你們舉報一個壞分子,這個人叫劉淮水。對。文刀劉。此人趁著破除四舊的機會在街上打鼓,拿三輪車拉著白菜換文物,顯然是對社會主義制度心懷不滿,反動氣焰極其囂張,還混進了考古隊充做臨時工。你們不要不相信,可以先抓起來審一審,再到他家裡搜一搜,如果確有其事,該斃就斃,用不著手軟嘛,你們的工作原則不就是即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嗎?」
劉壞水一聽這話嚇得臉色都變了,嘴裡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廢話,而且他實想不出比司馬灰更合適的人選了,換旁人畢竟過不了宋地球那一關,只好忍痛應允,直接帶著二人去找宋地球。
宋地球是個圓呼臉,面容慈祥。再加上額頂禿了一多半,看起來確實像個「地球儀」,他戴著副近視鏡,眼鏡腿折了就拿橡皮膏胡亂裹了幾圈。剛在北大挨完了批鬥,家裡被抄,房子也給封了,可回到單位還不敢耽誤工作,忙著整理出差要用的東西,開門迎進眾人,先聽劉壞水介紹了事情經過。
劉壞水將司馬灰和羅大舌頭冒充成自己的徒弟,那時候師傅誇徒弟,除了說學過什麼手藝,還要著重講品德:「為人光明磊落、言語周正、經過手藝、勤儉謹慎、公平正直、禮儀在造、推多取少、總經虧己利人,五湖四海聞名。」
宋地球仔細端詳了一番司馬灰和羅大舌頭,有些疑惑地問道:「這相物的古理可是門學問。在用途上要比山經水法實際得多,只是歷來偽多真少,我也從來沒有接觸過,所以你說你們懂,我無從判斷真偽。但我研究過舊社會的《海底》,舊時所言金點為相,綠林為將,將相合稱文武,這兩者是從不分家的。既然得過文武先生真傳,肯定要熟知《海底》,我就先問問你,什麼是江湖?江湖姓名字號?」
司馬灰心想:「真沒看出這禿腦門子還懂《江湖海底眼》,原來被革命群眾打倒的反動學術權威中,倒也有些像樣的人物。」這套五湖四海半部金剛經,司馬灰在睡夢中也能倒背如流,於是答道:「眼為江,口為湖,江姓龍名元直號主波,湖姓長名優龍號聚流。」
宋地球接著問:「日月姓甚名誰?」
司馬灰答道:「日姓孫名開字子真,月姓唐名衛字大賢。」他聽出宋地球知道的似乎也不多,心想別等你問了,今兒讓你這老小子見識見識什麼叫「海底」,當即一路向下盤道:「江湖日月為九州,八大神仙過九州;九州之內皆兄弟,高下三等俱是友;南京淹了我不怕,北京旱了我不愁;你有金銀堆北斗,我有手藝過春秋;白天不愁君子借,夜裡不怕小人偷;我這手藝獨佔鰲頭、兩朵金花、三元及第、四季發財、五子登科、六合同春、七星拱照、八寶黃良傘、九根金玉帶、十全富貴。要問這手藝有多重,二斤十三兩五錢四分半……」
宋地球向來有識人之能,見這些行話難不住司馬灰,便又接著問了幾句古西域大漠中的風物掌故。
司馬灰祖上曾在清末隨軍平定過新疆之亂,立下曠世奇功,他也聽「文武先生」說過不少家門舊事,自然應對如流。
宋地球喜出望外:「你這機靈鬼可真不簡單吶,我收下了。」他又問羅大舌頭:「你這大個子……有什麼本事或者特長?我看你一身英勇氣質,體格健壯過人,就跟那沙漠裡的駱駝一樣,去部隊裡當兵也是抗重機槍的料,給咱們考古隊背設備肯定沒問題,也一起留下吧。」
羅大舌頭自打進門起,就大咧咧搬了把椅子坐下,看到桌上有煙,他也不客氣,掏出一根來點上就抽,此刻聽了宋地球之言頗為不滿,一邊噴雲吐霧,一邊說:「特長?那得看老同志您指的是哪方面了,我覺得體格好並不算什麼特長,畢竟這是爹媽所生,毫無技術性可言。要說技術性的特長我倒真有幾項,只不過輕易不願顯露,您就拿這抽煙來講吧,我羅大舌頭很喜歡吸煙,從二分錢一包的經濟煙,到南洋有名的白金龍,沒咱沒抽過的,我能一口氣連吐八個煙圈,還能讓它大圈套小圈,這叫圈中有圈八套連環、環環相扣經久不散。另外我在多年以來的戎馬生涯中,還練就了一手點煙的絕技,無論是槍林彈雨、馬上步下、地動山搖,又或是翻山越嶺鑽老林子,都能做到不受任何限制影響,隨時隨地抽煙,隨時隨地點煙,而且點煙從來只用一根火柴,不分颳風下雨,一點就著,絕不再使第二根火柴。您覺得這個特長怎麼樣?」
宋地球並不喜歡那種老實巴交的後生,如果一個人在家聽家長的,在學校聽老師的,在單位聽領導的,一點都不懂得靈活變通,那就會變得毫無主見,從而失去創造性和敢於獨自面對困難的勇氣。社會如此複雜,誰說長輩、領導、老師永遠都是絕對正確?這種人你怎麼能指望他將來有創新有成就?所以他對司馬灰和羅大舌頭的頑劣言行,也不以為忤,反倒格外看重。當下對劉師傅說:「這兩個混小子可都太好管的,不過我都收下了,咱們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只要對考古有熱情,對歷史有追求,政審和接收的事情都不是問題。」
劉壞水找到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頂替自己,總算是交了差,他如釋重負,趕緊起身辭別。宋地球送走了鬼鼓劉,回屋來又很鄭重其事地囑咐二人:「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直屬領導了,你們即是我的助手,又是我的學生,一定要聽我的話,服從我的安排,努力學好業務知識,明白嗎?」
羅大舌頭一瞪眼:「呵,這說話的功夫就差上輩份了?您是官僚主義還是當領導成癮?不過我們即是有組織有領導的人了,那今後當然應該吃規矩飯,說規矩話,辦規矩事,沒錯吧?但是我說老宋啊,聽外邊的傳聞,都說你是位行政十三級的老幹部了,雖然被扣了帽子挨過幾次批鬥,但回來之後還是照樣辦公室一坐,走到哪都有小汽車接送,屁股後頭一溜煙。跟在你手底下混的人,最起碼也得享受正科級待遇,拿十七級工資不是?否則簡直是給咱社會主義祖國和您這當領導的臉上抹黑啊。」
司馬灰說:「羅大舌頭你要是不懂就別胡說八道行不行?什麼領導不領導的?那都是修正主義錯誤路線統治下的工作時期,那時候的單位就像一棵大樹,咱們都是爬在樹上的猴子,往上看全是領導的屁股,往下看全是下級的臉,朝左右看又都是耳目。現在這種錯誤路線早就遭到了批判,咱跟老宋以後就不是外人了,他總不至於想讓咱倆趴在樹下看他的屁股吧?」
羅大舌頭不以為然:「只要給開十七級工資,讓你看看領導的屁股又算什麼?再說人家當領導的爬樹也不可能光著腚啊,他總得穿條大褲衩子吧?」
宋地球哭笑不得,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帶上這倆壞小子在身邊,真不知道是福是禍,畢竟這次的任務非比尋常,是要前往西北方絕遠之地。那裡屬於「羅布荒漠」二十萬平方公里無人區,它永遠籠罩在恐怖的死亡面紗下,寸草不生,鳥獸全無,除了風災鬼難之外,只留存著千年的傳說、千年的謎。
(註:二斤十三兩五錢四分半——《江湖海底眼》中以二字為日月或天地,十三代表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五錢四分半指「五湖四海只取其半」。)
第二卷 蒸氣流沙 第一話 三十四團屯墾農場
自從時間進入二十世紀以來,全世界範圍內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劇烈震盪,這是個充滿矛盾、衝突和變革的年代,同時也是社會文明損毀最為嚴重的年代,短短幾十年間就已連續發生了兩次世界大戰,死亡人口總數在一億以上,越南戰爭和第四次中東戰爭餘波未盡,對這個世界而言,1974年依然是血腥的一年。
這一年初秋,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跟隨宋地球,抵達了荒漠南端的邊緣地帶。「羅布卓爾荒漠」二十萬平方公里的遼闊區域,處在塔里木盆地與甘肅大戈壁之間,北臨庫魯克塔格,南接阿爾金山。一度是繁榮的絲綢之路咽喉要衝,存在過昌盛的樓蘭古國,如今駝隊漸行漸遠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見,駝鈴嗚咽的旋律也都被狂風吹散,只剩下一片蕭索,滿途黃沙。
孔雀河北岸最東邊,曾是「驚天第一爆」的實驗基地,因此荒漠東北部,包括樓蘭等地在內的大部分區域,在當時還被劃為軍事禁區,未經批准不能擅自出入。而在荒漠遙遠的南端——庫魯克沙海邊緣,受阿爾金山融化雪水灌溉等有利因素影響,使得附近仍然存在幾處農牧混合區。這支測繪分隊進入荒漠前的最後一個「補給點」,就是位於若羌與巴什庫爾干之間凸出部的「三十四團屯墾農場」。
當年解放新疆的部隊是「西北野戰軍」,也就是「第一野戰軍」,在大規模的戰爭相繼結束之後,恢復發展和生產建設成為重點,隨著國家領導人一聲令下,數十萬作戰部隊集體轉業為生產或工程部隊,他們開墾了大片沉睡千萬年的亙古荒原,那些地方至今還留有許多以部隊番號命名的農場,建設在巴什庫爾干附近的「三十四團屯墾農場」僅是其中之一。與它相對臨近的一個場區,是西側的「若羌縣勝利六場」,雙方直線相距一百八十多公里。
「三十四團屯墾農場」雖在名稱上掛著團級,卻由於該地區沙漠化日趨嚴重,剛開始還能看到點希望,可當人們與風沙反覆搏鬥了數年之後,終於認定這地方已經不適合開墾農田,於是大批人員陸續南撤,如今只剩下幾十個簡陋的「地窩子」,男女老少加起來不過百十號人。規模頂多相當於生產建設兵團下屬的連級建制。
三十四團農場成員大多為知青,還有部分屯懇落戶軍人的家屬,他們每天的日常工作,主要是維護和守備「泵站」,這座兩層小樓高的「9號泵站」,是「三十四團農場」中唯一像樣的房屋,也是荒漠邊緣的地標性建築。
這一帶的地質結構,並不適合開鑿盆地邊緣常見的「坎兒井」,可是利用水泵能夠抽出很深地下水。水質出奇的好,入口甘甜清涼,在天旱缺水的時候,當地牧民們都會不辭辛苦,趕著牲口前來取水。
站在「9號泵站」頂部插有紅旗的至高點,可以向南眺望一片片延伸到天際的禿山,以及高山上零星的白雪,向北屬於廣闊無垠的庫魯克沙漠,東邊則儘是戈壁荒灘。縱深處為「沙漠、荒漠、溝谷、戈壁、鹽殼」多重地貌復合,古稱「黑龍堆」,又名「大沙阪」,那裡常年遭受漠北寒風侵襲,災害頻發,數百公里之內不存在任何生命跡象。早在遙遠的漢唐時期。人們還只能以駝隊作為主要運輸工具,很難穿越這片廣闊的死亡之海。因此向來被視為畏途,無人敢過,唐書稱其為「風災鬼難之地」。
司馬灰在前來新疆的路上,曾問過宋地球幾次關於「占婆王古城」與「綠色墳墓」的事情。宋地球卻始終避而不談,在其餘人員抵達三十四團農場之後,他將眾人都集中到「9號泵站」,說是要開個密會。
宋地球手下僅有四人,除了司馬灰和羅大海,另有無線連的通訊班長劉江河,這個濃眉大眼的年輕軍人,本是三五九旅進疆時的烈士遺孤,一度被行走於巴什庫爾干地區的駝隊收養,自幼隨養父母到巴州蒙古牧區橋羊毛為生,也懂得套馬狩獵,具備荒漠行軍經驗,十分瞭解庫魯克附近的地形和氣候。
另一個是測繪分隊的勝香鄰,她雖然年紀甚輕,膽略才識卻無不具備,曾經跟隨考察隊先後三次進入內蒙古「騰格裡大沙漠」,成功執行過特種地形測繪任務。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都看勝香鄰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後經宋地球介紹,才知道面前這個姑娘就是勝天遠的女兒,也是勝玉的妹子,難怪眉宇之間有些神似,只是出身於高級知識分子家庭,較之勝玉少了一分飛揚,多了一分親和,精明幹練的氣質則絲毫不遜。
當時有海外關係可不是多光彩的事,因此司馬灰沒對勝香鄰提起玉飛燕的事,而勝香鄰則根本不知道自己遠在英國還有個表姐,她幼年喪父,對父親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雖然在母親的干預下,沒有繼續從事考古工作,但也算是宋地球的半個學生和得力助手。
司馬灰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就問宋地球,我看咱們這支「測繪分隊」的編制,也是按時下慣用的「三結合班子」,由「院校知識分子、技術人員、軍事人員」共同組成,可總共才五個人,力量是不是太單薄了?
宋地球點了點頭說:「現在咱們這個小組的人手是少了些,不過在進入荒漠之前,還要會合從新疆克拉瑪依等地抽調來的幾支分隊,加起來也足有幾十號人。但我必須再次強調,這次行動將會面臨許多難以預期的困難,甚至會有生命危險,如果現在有人想要退出還來得及,我絕不阻攔。」他等了一陣,見無人應聲,終於說出了真實情況:
根據地理古籍描述,天下分為四極,大概意思是說世界上除了南北二極之外,還另有上下兩極,極巔為「珠穆朗瑪」,羅布荒漠下黑洞般的深淵,則是「地下之極」。它存在於萬古不滅的沉寂之中,自有天地萬物以來,就為日月所不照。1901年4月,著名的外國探險家「斯文·赫定」在沙漠中發現了一座佛塔,其中出土的古老經卷裡也提到過著「極淵」,經文中以梵禪語將其描述為「無始無終的噩夢」,可惜具體位置至今已經不可考證。
勝天遠在印支等地從事考古探險工作的時候,發現了一些關於「極淵」具體位置的線索,1953年他返回祖國,將這些發現如實上報,果然有一支測繪分隊根據他所提供的線索,在位於荒漠西南方的某個區域下,找到了一處形成於主巖體固結時期的「原生洞穴」。
到了1955年,蘇聯提供了重型鑽探設備和專家團,耗時三年,終於借助「原生洞穴」的天然結構。挖掘了一條直接通往地底近萬米的「洞道」,蘇聯人習慣把地底深淵形容為「地球望遠鏡」。意同天文望遠鏡相同,代指用來窺探地心物質的通道,所以這條進入極淵的洞道,就被命名為「羅布泊望遠鏡」。
1958年底「羅布泊望遠鏡」終於被成功挖通。當時有一支中蘇聯合考察隊,在穿過洞道作進一步探索的時候意外失蹤,聯絡中斷後,至今也沒有找到任何一具屍體,估計已經不幸遇難了,隨後中蘇關係出現裂痕,蘇聯專家團撤離的時候,找借口故意炸毀了「洞道」,同時銷毀了大量寶貴資料和數據。蘇聯人在地底發現的一切秘密,都被永遠埋在了「羅布泊望遠鏡」極淵之下,而憑咱們國家目前的能力和設備。還無法進行如此深度的鑽探發掘,如今留在地面的廢墟早已被風沙吞沒。
勝天遠當時並未被批准參與這項行動,可他並未死心,又竭盡全力重新尋找線索,並推測「羅布泊極淵」很可能存在另外一個入口,上級為了查明當年那支中蘇聯合考察隊在地底遇難的真相,批准他帶隊前往荒漠。但1963年這支考古隊,遇到了航空事故和惡劣氣候,行動被迫中斷,勝天遠至死也沒能親自解開「羅布泊望遠鏡」之謎,只把所有的資料都偷錄在了一本工作筆記中,臨終前托劉師傅交給宋地球保管。可根據相關規定,這種做法嚴重違反了紀律,宋地球只好在看完之後將其焚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