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羅大舌頭斥道:「你找清靜地方幹什麼,想煉丹去?我記得你當年不是一直謀劃著,要把夏芹娶回山上當壓寨夫人嗎?」
司馬灰說:「那都是哪輩子的事了,再說夏副司令員看我去了就想掏槍,我都不敢從他們家門口過,你在軍區的名聲比我好多了,要是你主動上門求親,這事興許能成。」
羅大舌頭信以為真了,忙問司馬灰:「你覺得人家小夏真對我有意思嗎,我怎麼一直沒看出來呢?那個……那個夏副司令員還算清正廉潔吧?」
司馬灰說:「我覺得這也得分是什麼事,你要敢空著手上門,就沖夏副司令員那脾氣,他還不直接讓人把你拖出去斃了?」
羅大舌頭感到很為難:「問題現在咱都瓢底了,我哪還有錢去賄賂他老人家?宋地球許給咱的工資待遇根本就沒兌現……」
司馬灰說:「那你回去好好工作,攢夠了錢再說,反正娶媳婦生娃的事也不用著急,俗話說好女不怕醜,生到四十九。」
羅大舌頭和司馬灰,胡扯了幾句,又趁機問通訊班長劉江河:「你這個生瓜蛋子,在老家牧區的時候有沒有相過對像?」
通訊班長劉江河可不像羅大舌頭似的什麼都敢說,他只希望能順利完成上級部署的艱巨任務,立功提干,繼續留在部隊,要不然再過半年服役期滿就該退伍了,他在無線連學的通訊技術,回到地方完全用不上。但劉江河覺得這次所要執行的任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經常會拖考古隊的後腿,不僅幫不上忙,還致使「光學無線電」受損,使考古隊同後方失去了聯絡,回去不被處分就不錯了,怕是指望不上立功受獎。
另外他也十分佩服司馬灰和羅大海的本事,真要是離開了部隊,他就想跟司馬灰學點技術,哪怕給考古隊當個鏟匠之類的臨時工也行,吃公家飯總強似回到牧區擠羊毛。
司馬灰心中感歎:「我自己都不知道將來該去什麼地方混飯吃,上哪給你小子走後門?」但他不想讓劉江河感到失望,因此也沒拒絕。
司馬灰察覺到氣壓變得更低了,寂靜的空氣中似乎潛伏著不安的噪動,而考古隊正在經過的地形四周聳起,像是一處類似月球表面的「環形坑」,直徑僅在十米左右,可能是千萬年前從地幔裡上升的熱流或熔岩噴湧形成,此處沙層較淺,正可以作為倚托,躲避隨時都會到來的風暴,便讓眾人就地停下,仰臥在環形坑邊緣輪流睡上一陣。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驀地裡風如潮湧,砂石飛走,司馬灰立刻驚醒過來,他發覺地底出現的氣象雲比預想中還要恐怖得多,就戴好風鏡,讓通訊班長把沙橇拖到身邊,然後伏在地上等待風暴的到來。
這時勝香鄰取出一張照片交給司馬灰,先前在「地底測站」中找到了一些檔案和資料,她剛才發現裡面有張照片,是1958年那支中蘇聯合考察隊的合影。
司馬灰接過來,藉著礦燈的光亮看了看,這張照片確實是考察隊全體22名成員的合影,他們分成三排,前排坐在地上,中排半蹲,後排站立,背景在荒漠裡,也許是「羅布泊望遠鏡」的洞道外部。
勝香鄰對司馬灰說:「你再仔細看看這張照片,第二排左起第一個人。」
司馬灰將照片拿起來再次端詳,果然是有些地方不對勁,那感覺就跟深更半夜裡見了鬼似的,不覺奇道:「這個人?」
正自疑惑之際,趴在旁邊的羅大舌頭突然一拍司馬灰肩膀,用手指了指遠處,提醒他情況有異。
司馬灰放眼眺望,見從遠處的黑暗裡出現了一條白線,好像是有某種發光物體,隨著距離漸近,朦朧暗淡的細長光線,迅速變成了搖曳不定的白練,一個猶如巨型水母般的白色幽靈,漂浮在漆黑無邊的大海中,綿延數十里之長。
第六卷 時間匣子 第七話 攝影鬼影
司馬灰極是驚詫,問道:「那是個什麼東西?」他使勁用手抹了抹風鏡,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其餘三人也都怔住了無言以對,冒著凜冽的風沙趴在環形坑邊緣,膽戰心驚地注視著這絢麗與恐怖到了極至的罕見奇觀。
雲層中的發光物體移動甚快,隨著它的迅速接近,大量冰塵隨著驚風呼嘯而下,聲如雷霆,勢如移山,似乎是凝聚在地底的「冷卻積雨雲」被氣流帶動,形成了綿延數十公里的冰屑塵埃,又受到地壓摩擦,使氣流周圍環繞著變幻莫測的光霧,出現了極光般詭異的現象。
眾人只覺臉頰如被刀割,誰也不敢再去看了,都將身體與沉重的沙椎綁定,抱頭蜷縮在環形坑中躲避冰塵,挨了許久,地底的「冷卻氣象雲帶」才終於消失,沙海中溫度回升,使冰屑塵埃降下後轉為水霧,白茫茫地瀰漫不散。
司馬灰等人被風沙埋了半截,凍得手腳都麻木了,待到稍能活動,就相繼爬出來解開繩索,撣去身上的沙塵,看見沒有人員失蹤受傷,才鬆了口氣,又躺在坑底喘歇了半天,胸中被罡風所窒的悶惡之狀才得以緩解,於是拖出負重滑橇,準備繼續出發。
司馬灰在動身前,又從衣袋裡掏出考察隊的照片,剛才風暴來臨時未及細看,此時反覆端詳,見這張照片拍攝得非常清晰,別的地方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只是其中位於二排坐一的人員,臉部出現了一塊暗淡模糊的光斑,使整張臉的五官都被押長了,面目已經無法辨認,顯得十分怪異。
這時羅大舌頭和通訊班長也都上前來看,眾人以前聽說過有些照片裡能拍到鬼影,因為相機是感光器材,能夠捕捉到一些人眼看不到的東西,可他們並沒真正見過「幽靈照片」,不知此類觀點是真是假。
可如果真有某部照相機能拍攝到「幽靈」,那它多半就是這張照片裡的模樣,這就是1958年中蘇聯合考察隊合影帶給司馬灰等人的直觀感受。
因為這張照片看起來一切正常,惟有二排左一的人員臉部模糊,如果是技術原因或機器故障,怎麼就不偏不斜的出現在這張臉上?
司馬灰以前看過不少死屍的照片,知道用照相機拍攝死人也不會變形,何況考察隊合影的時候都還活著,臉部怎麼會出現「鬼影」?
勝香鄰對司馬灰說,我也不知道照片中會不會呈現出人眼看不到東西,但攝影中確實有「鬼影」一詞,全稱是「攝影鬼影」,並不是真能拍攝到幽靈,而是專指一些反射光斑。咱們之前沒有得到太多關於聯合考察隊的具體資料,現在雖然發現了這張照片,卻仍有一名隊員的身份無法確認。
羅大舌頭很內行地說:「攝影鬼影其實就是鬼影,不管是什麼東西反射到照相機裡,它總得有個來源不是?」
司馬灰點頭道:「我雖然不太瞭解什麼是攝影鬼影,可就是感覺這張照片有些問題,或者說問題出在……被照相機拍攝到的那名隊員身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幾句,始終不得要領,眼下雖然有了「照片」,失蹤的考察隊卻還是下落不明,只好暫且記下這條線索,再次整裝出發,尋著沙海深處傳來的微弱電波信號向前行進。
大多數時候,地底流沙下的氣溫高達攝氏四五十度,在地壓的作用下,半空水霧凝聚不散,經常會出現局部性的冰雹和暴雨,為了節約電池和乾糧,考古隊就用鯨骨蛇油為燭,以火照羅盤而行。
地下黑得像是鍋底,偶爾出現的光線也伴隨著大規模風暴,測距儀在這種環境下失去了作用,眾人已經算不清在沙海中走了多遠,也不知今後還要再走多遠,只能尋著斷斷續續的隕鐵航標,一個點一個點的向前移動。
考古隊無法確定地底的空洞是否存在盡頭,只是感覺到已經走出了「黑霧」出沒的區域,而來自「Z-615」的短波信號卻仍在更為深遠的地方。
眾人越走心裡越是沒底,在漆黑的空間內,僅僅依靠有限的參照物,完全不知道身在何處,又與外界徹底隔絕,每個人都承受著沉重的心理壓力,直到一條寬闊的深谷,出現在了考古隊的面前。
勝香鄰取出「重磁力探測表」看了一陣,認為深谷中應該沒有任何金屬物質存在,就問司馬灰是否要繞行過去。
司馬灰看地形險要,下面更是深不可測,估計以前曾是極淵裡的一處「海溝」,暗流和漩渦都是從這種地方湧出來的,雖然此刻地下之海已經枯竭,但深處情況不明,自然是「寧走三步遠,不貪一步險」,還是繞路比較穩妥。
可通訊班長劉江河卻在這時報告說,那段鬼魅般微弱的「摩爾斯密電碼」,其來源應該就在這條深谷之中。
司馬灰倍感詫異,「重磁力探測表」分明顯示谷底不存在金屬物體,可通訊班長卻認為「Z-615潛艇」的電波信號,就來自於海溝底部,要不是探測表壞了,那就是短波裝置出現了故障,他問劉江河是否可以確認無誤?
通訊班長劉江河表示願用人頭擔保不會出錯,考古探洞之類的工作他確實是不行,但在通訊方面卻是技術尖子。
司馬灰等人還算信得過通訊班長劉江河,可是蘇軍的「Z-615潛艇」體積何等龐大,那簡直是條百米長的「鋼鐵巨鯨」,它的存在,會使「重磁力探測表」的偵測數值發瘋般地狂跳起來,為什麼此時表盤沒有絲毫反應?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知道這裡面有問題,可問題究竟出在哪?按理說「Z-615潛艇」沒有出現在羅布泊地底才是正常情況,但這段「摩爾斯密電碼」的信號來源又是什麼?
考古隊權衡輕重,都認為就算是飛蛾撲火,也應該下去探明情況,於是放下沙橇,各自帶上背囊和衝鋒鎗,尋找相對狹窄平緩的區域下行,遇到陡峭之處就使用繩鉤,穿過一層層縹緲的薄霧,終於下到百米深淺的谷底。
司馬灰用礦燈照了照,見四周層層密密的都是珊瑚化石,都有數米來高,色澤灰白,形同蒼松古柏,表面佈滿了蛀洞,使原本就高低錯落的地形,變得更為崎嶇複雜,化石中的積水散發著腐臭。
司馬灰為了防止遭遇意外,吩咐眾人都罩上「鯊魚腮式防化呼吸器」,並將衝鋒鎗機柄上的保險活銷拽開,又打了個手勢,命通訊班長重新確認,然後他指著傳出信號的方向,告訴羅大舌頭說:「你們偽軍走前邊,給我們皇軍帶路。」
羅大舌頭很不情願,嘴裡又在不清不楚地發些牢騷,可戴著防化呼吸器,使得說話聲格外沉悶,所以誰也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一個接一個緊緊跟住,迂迴向縱深區域搜尋。
這段神秘的信號已經持續了將近二十年,此時誰都沒有把握能找到它的根源所在,隨著距離逐漸接近,都不免有些忐忑難安,提心吊膽地走了一陣,見地底火山岩構成的縫隙裡,有具大型生物的骨架,看顱骨並不像座頭鯨。
眾人走到近處,發覺自己還沒那古生物下頜骨的一半高,都不禁毛骨聳動,估計這裡曾是某種古代海洋生物的巢穴,但極淵裡的死亡之海早已枯竭了幾千年,來自蘇軍「Z-165潛艇」的電波果真從此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