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困在禹墟中的拜蛇人卻一心想找回古碑,但直至徹底消亡也未得結果,不過這些事跡都在拜蛇人留下的遺跡裡,用夏朝古篆詳加記載。
再往後春秋戰國時代,楚幽王為了祭鬼,先後鑄了九尊大金人擋住陰山,結果致使地層崩塌,磁霧迅速瀰漫開來,人入其中則死。
「綠色墳墓」告之眾人,這化石洞裡的鬼俑,皆是拜蛇人所留,只要依其所言,就能使遺殼擺脫陰山,雖不能逃出生天,但可進入深淵底部,到時它願意將「禹王古碑」裡那不得了的巨大秘密,全部說給司馬灰等人知道,到時兩方協力,何愁找不到生路,而在此僵持下去則毫無意義。
司馬灰聽了「綠色墳墓」所說之事,心裡極為駭異,想不出此人何以洞悉一切,但應該還隱瞞了許多重要信息。
他微一沉吟,明知「綠色墳墓」不會說出實情,還是忍不住問道:「在緬甸野人山裡逃出來的四個人,除了我和羅大舌頭,其餘兩人現在怎樣?」
「綠色墳墓」陰惻惻地說道:「其實你早已知道了,何必再問?我若有心欺瞞,完全可以說她們二人都還活著,但這一來你就會覺得我的話不可信了,現在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要是信我所言,就把那尊沒頭的鬼俑推開,這鬼俑本身是塊玄磁,能造成磁位偏移,化石古洞就能被洪波推動,徹底脫離這座陰山了。拜蛇人深識磁性,能以隕鐵在地底導航,這種古法應當可行,你們要是不想變成活屍,就趕快動手。」
司馬灰暗暗切齒,一時難以決斷,「綠色墳墓」這些話如同扔出的一顆煙霧彈,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他倒不是擔心困死在陰山,而是無法確定對方虛實。
高思揚湊近低聲對司馬灰說:「畢竟現在隔著一道牆壁,誰也奈何此人不得,不如就照對方說的做了推開鬼俑,等到了深淵底部,也不愁沒機會抓到他。」
司馬灰眉頭一皺,搖頭否決,心想:你是沒接觸過「綠色墳墓」,不知其心機何等陰險狠惡,哪會這麼好心給眾人指點生路?另外對方肯定知道我不會信它這套鬼話,會不會故佈疑陣,使我們不敢觸碰那尊無頭鬼俑?
司馬灰念及此處,就看向旁邊的勝香鄰。而勝香鄰也是神色疑惑,輕輕搖了搖頭,表示難以揣測。這就像是「綠色墳墓」手裡扣著一枚銅錢,是正反兩面,其中一面朝上。「綠色墳墓」心裡知道真正是哪一面朝上,並告之眾人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結果,而在它揭開手掌之前,誰也沒法確定反正。
「綠色墳墓」見眾人猶豫不決,又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無非是禹王古碑和深淵裡的秘密是何等驚世駭俗,還有困在陰山裡的結果又是何等悲慘恐怖。
司馬灰聽到這就冷笑起來,眾人都是被他嚇了一跳,心下不禁悚然:「正是形勢緊迫之際,怎麼會突然發笑?」
「綠色墳墓」也覺出乎意料:「你……你到底推不推那尊石俑?」
司馬灰說:「老子險些又被你繞進去了,深淵裡的東西與我毫不相干,我憑什麼去推那尊石俑?」
「綠色墳墓」問道:「那你是想讓大伙都困在陰山裡等死了?」
高思揚聞言心裡一動:「司馬灰怎麼又擅自替別人做主,他這一個決定,可把我們的命都搭上了。」但轉念一想:「天知道現在身處何方,從地底逃出去之後的生還之望也屬渺茫,我又何必做此膽怯之態?」於是忍住沒有說話。
這時司馬灰卻不說話,而且「霍」地站起身來,招呼羅大舌頭過來幫手,兩人合力搬起一尊倒地的鬼俑。
羅大舌頭還沒明白過來,奇道:「你這又是想搞什麼名堂?」
司馬灰臉上殺機浮現,放低聲音說:「我估計石俑沉重,能撞塌了這道巖壁,到時候你手底下利索些,可別再讓這狗娘養的逃了。」
羅大舌頭早就紅了眼,一聽感情是這麼回事,立刻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回你就瞧好吧,我非剝它的皮不可……」
二人渾身筋突,把能使得力氣全使上了,發聲吶喊,抱著石俑向壁上直撞,耳輪中就聽「轟隆」一聲響,登時撞穿了一大洞。
「綠色墳墓」自認由前到後算無遺策,卻沒算到司馬灰還有這麼一手,轉身就往夾層深處逃去,不料又被塌落的古磚壓住,只好掙扎著向外爬。
司馬灰拋下石俑,死盯著在地掙扎的「綠色墳墓」叫道:「你這廝如今走不脫了,老子要仔細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說罷端著步槍快步逼近。
其餘幾人也都從後跟上,勝香鄰低聲提醒道:「小心它還有詭計!」
誰知身後突然傳來「喀喀喀」的聲音,似是磚石摩擦所發,司馬灰等人擔心是洞外的「伏屍」爬進來,可回頭一看,卻是「二學生」滿頭大汗,正用肩膀頂著一尊無首的鬼俑,竭力向前推動。那鬼俑極為沉重,底部又有磁石吸牢,「二學生」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將它挪動了半尺。
眾人齊聲呵止,司馬灰見狀則是怒火攻心,端起步槍就要射擊。勝香鄰卻覺得「二學生」應該不是地下組織的成員,這傢伙好奇心重,肯定是受了「綠色墳墓」剛才那番話的蠱惑。妄想窺探深淵裡存在的秘密,論罪過也不至於就地處決,於是在旁擋了一下,槍彈沒了準頭,正好打在那尊石俑身上。
「二學生」剛才頭腦一陣發熱,看到司馬灰等人又驚又怒,心中也是悔意頓生。滿臉惶恐地伏在地上:「我不想困在陰山裡……變成活死人……」
司馬灰唯恐「綠色墳墓」趁機逃了,顧不上再理會「二學生」,可他剛要轉頭,這化石古洞在洪波中已不知有多少年頭了,自身磁殼已飽受侵蝕,全憑那尊玄磁石俑固定,移動後改變了磁極,頓時從山體側面滑向深水,沉入了無休無止的虛空,身體在石室中忽覺天旋地轉,耳朵裡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周圍的鬼俑和磚石紛紛滾落。
司馬灰心說不好,忙穩住身形用礦燈照過去。只見「綠色墳墓」借壓在身上的古磚滑向一旁,已趁機脫身,迅速爬進了巖壁的縫隙深處。眾人本待亂槍齊發,但失了重心,都道大勢已去,此刻既已錯過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只得先求自保。
古鸚鵡螺化石本是無生之物,落進滾滾洪波,便被地下水灌入,但它內部一間間結構相同的石室,逐層減緩了水量和壓力,就似石沉大海,穿過瀰漫無邊的混濁,墜下了無底深淵,眾人很快就在漆黑一團的石室中失去了感知。
待到司馬灰清醒過來,腦中嗡鳴不已,幾乎想不起來此前發生過什麼,四肢彷彿被撕扯開來,感覺筋骨倒無大礙,但全身血管裡都是疼的,他試著打開礦燈照明,好在這東西還算可靠。一看古洞滿壁皆是龜裂,但整體尚且完好,眼前有潮濕的水氣繚繞,周圍雲昏霧黑,想來已落到了重泉之下的空洞。
第六卷 黃金山脈與水晶叢林 第九話 地下肉芝
司馬灰腦中疼痛欲裂,索性一動不動的繼續躺在原地,在這冥冥默默中,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其餘幾人也先後醒轉過來,又隔了好一陣子才能勉強起身。
羅大舌頭緩過勁兒來,便不依不饒地要剁了「二學生」,再剜出心來看看是什麼顏色的?剛才要不是有人半道插這一腿,「綠色墳墓」怎麼可能再次脫身?
高思揚急忙阻攔,並擔保「二學生」與「綠色墳墓」無關,當時只不過是求生心切而已,大伙都是血肉之軀,遇上那種情況,誰敢保不會膽寒?
「二學生」此刻也自追悔莫及,沮喪地低著頭不敢直視眾人,恨不得在哪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時司馬灰已經冷靜下來,他也對錯失良機懊惱不已,好不容易抓住「綠色墳墓」的漏洞將其困住,可它還是找到了眾人心理上的薄弱的環節,導致功虧一簣,「綠色墳墓」沒算到他搬起石俑撞穿牆壁,他也沒料到同夥在緊要關頭心理防線崩潰,這都是預先估計不到的突然變化,想來這也是氣數使然,當即揮手讓羅大舌頭作罷:「畢竟求生之心人皆有之,視死如歸卻是談何容易。這小知識分子跟咱們的背景不同,他跟綠色墳墓又沒有死仇,生死關頭一時膽怯情有可原。」
「二學生」涕淚齊下,表示要在思想根源挖錯誤,靈魂深處找原因,今後絕不會貪生怕死了。
高思揚見司馬灰將此事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以前雖然心存成見,此時也不免讚許他的氣度。
其實司馬灰心裡也暗自慚愧,先前若非勝香鄰推開槍口。他早就將「二學生」崩了。想起眾人深入地心深淵,不知歷涉了多少艱險危難,能活到現在全憑相互扶持,自己雖是不怕死的亡命徒。不惜代價願意跟「綠色墳墓」同歸於盡,卻怎能搭上旁人的性命?
眾人隨即在崩壞的石室中合計下一步行動,雖不知外面情況如何,但應當已隨著「化石古洞」落進深淵底部了,這水體下似乎是個深谷,也就是陷在地幔裡的環形凹槽,中間有高密度瀰漫氣體隔絕,落下來的水就蒸發成了濃霧,所以有充足的空氣。
這裡地處重泉之下,深度難以估量,再往深處就不會有地下水和岩層了,而是灼熱氣體和岩漿凝聚成的大海,有生之物稍微接近就會在轉瞬間化為飛灰,很難想像古人如何將「禹王碑」帶到這深淵底層,更猜不透為什麼要這麼做,而「綠色墳墓」就是妄圖窺覷古碑裡記載的秘密,不管結果如何,眾人只能先設法在深淵裡找到那座古碑,相信一切懸而未解的謎底都在其中了。
接下來清點了槍支彈藥和工具裝備,至此還有三條「1887型拉桿式步槍」,將彈藥平均分配後,每人各有五十餘發彈藥;羅大舌頭的加拿大獵熊槍剩餘三十發大口徑霰彈;勝香鄰的「瓦爾特P38」手槍有幾個備用彈夾,彈藥雖然尚能維持一段時間,可水和乾糧卻全部告馨。
眾人身處濕漉漉的水霧中並不覺得口渴,但每個人都餓得前心貼著後背,逐漸適應了血管受地壓產生的漲裂感,便打開礦燈向外摸索,從化石古洞外層的裂痕中爬到外部,只見滿眼霧氣,數步開外已不能見人,落腳處軟綿綿的不知何物,尋平緩處順勢上行,就見周圍皆是色彩斑斕的碩大芝盤。形如雲層,下布五足,頂端為黃白兩般暈紋,其下淺紅,厚達十餘米,邊緣處有蒼苔下垂,狀甚奇異。
司馬灰估計那是化石古洞墜下重泉,就落在了其中一株地芝頂端,壓垮了很大一片。而眾人飢火正熾,辨別無毒之後,便紛紛上前割取下來,放到嘴裡咀嚼,初時淺嘗,只覺味如白雞,肥而且潤,縱有深山老林裡千年以上的野菌草芝,也難及其萬分之一,的確可以食用,估計是生於地下的某種大肉芝,他們顧不上多想,立即一陣狼吞虎嚥。
司馬灰腹內有了東西墊底,腦子也逐漸活絡了許多,這才想起地下肉芝不可輕食,聽聞民國那時候有個老客往長白山採參。因地面陷裂掉到了山洞中,就發現洞底有大芝盤,食後不久就化為了人形枯木。
因為這東西有成形成器之說,懂眼的人就能瞧出來,成形的像生靈,比如肉芝像人,眼目手足具備,那就是有了靈氣,吃掉便可長出新牙,生出黑髮返老還童;但成器的肉芝則是感應天地晦滯所生。一旦吃了這種肉芝,就要變成地下的化石了,不過現在要分辨形器也已晚了,又見其餘幾人正割下地芝裝進背包,只好拋下這個念頭不再理會。
此刻周圍濃霧重重。眾人判斷不出深淵裡的地形和方位,更不知禹王碑沉在何處,而隨著化石古洞墜落的陰山伏屍,雖然多承受不住地壓斃命,卻也難保不會有個別僥倖存活下來,留在附近非常危險,就打算先摸清地勢,找個穩妥安全的地方充分休整,然後再設法搜尋「禹王碑」和「綠色墳墓」,於是強撐著又往芝盤高處走。
那芝盤盡頭從霧中探出,眾人走到邊緣就已從中穿出,藉著頭頂由電磁摩擦迸發出的光痕,發現身處在一片漫無邊際的大霧夾縫中,其形有若垂天之雲,覆蓋著空曠磅礡的深谷,這深谷主要由山巒起伏的金脈,以及分佈在地陷處的水晶叢林構成,推測為岩漿冷卻後在地幔中重新聚變所生。
司馬灰等人看得聳然生畏,這個深陷在地幔中的凹槽多半延伸幾萬公里,一行人與之相比,實是微渺如塵,能被光痕照到的地方只是一小部分,其餘地帶都充斥著濃霧,顯然是不可穿越。因為這地底下凶險異常,溯古由今,歷來罕有人跡到此,在地形不明的情況下,一步踩空落進水晶洞或封閉的岩漿室,就再也別想有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