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高思揚給眾人指向東面,霧中似乎有個很大陰影,在光痕下也仍是一片漆黑,好像那茫茫濃霧深處裂開了一條縫隙,卻不知是個什麼所在。
司馬灰也覺那黑影很不尋常,奇道:「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霧遮住了,它會不會是沉入深淵的禹王碑?可那要是石碑的話……未免也太大了些。」
勝香鄰說:「豈止是太大了,恐怕至少會有上千米高……」說話間那光斑倏然消逝,地底陷入了一片漆黑,她趕緊把方位記錄下來。
眾人完全不知道「禹王碑」在深淵裡的具體位置,如今看到重泉下的地質構造如此宏大深邃,都不知該當何去何從,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又見兩側的山脈為東西走勢,霧中存在巨大陰影的方向在西面,東面霧深谷險很難接近,就決定先往西面探尋。
司馬灰眼見諸事不明。再怎麼疲憊也不敢留在原地,此前清點過僅存的照明設備,礦燈可以維持數日,電石消耗極為緩慢,還算是較為充足,「塔寧夫探險隊」的魚油火把則只剩下十幾根,由於還不知道要在漆黑的深淵裡穿行多少公里,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動用,於是吩咐其餘四人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減少使用照明工具,這就要求相互間必須保持最近距離,隊伍不能過於分散。
這裡已與磁山隔絕,眾人佈置妥當,就參照羅盤方位所指,尋覓能落腳的地方向前行進。就見沿途遍佈著高達百米的地下肉芝,掩蓋重疊蔽空,下邊到處散落著木化菊石的空殼,形狀千奇百怪,都大得異乎尋常,周圍死氣沉重,感覺不到任何生物存在,這種凝固無聲的沉寂令人提心吊膽,穿行在其中的難度也超出了預期,摸著黑走走停停,進展很是緩慢。
高思揚沒想到還有機會絕處逢生,到此後始終忐忑不安,感覺「綠色墳墓」既然能利用眾人進入重泉之下的深谷,自然也可能利用眾人去找「禹王碑」,司馬灰只顧追尋一個也許根本不該被揭露的秘密,完全沒想過最終會導致什麼結果出現,這無異是在玩火,她向來心直口快,邊走邊直言相詢。
司馬灰卻毫無退縮之意,反正眾人早就陷進了水深火熱之中,至此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回首來路,墜落在野人山裂谷的「蚊式特種運輸機」,谷底生長的上古奇株「優曇婆羅」,黃金蜘蛛城中「占婆王」匹敵神佛的面容,屍眼密室中的「幽靈電波」,聳立於古樓蘭荒漠下的「隕鐵」,羅布波望遠鏡中的「地底測站」,極淵沙海中的「時間匣子」,拜蛇人遺留的「夏朝龍篆」,大神農架陰峪海中的「楚載神獸」,環繞著北緯30度線的「怪圈水體」,失蹤的蘇聯「Z-615」潛艇,能使人變成活屍的「地底大磁山」,度量地深幾許的「天匭化石」,這些秘密都已先後揭曉。
如今所有懸而未決的事件,也開始顯現出了清晰輪廓,也許那「禹王古碑」裡記載的秘密,就是一切謎團的真相,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有沒有膽量去接觸這個謎底。無論是死亡兩次並從匣子中逃脫洩密的趙老憋,還是沉入深淵重泉的禹王碑,以及從不敢顯露真實面目的「綠色墳墓」,被困在地底並消亡了千年的拜蛇人,這些糾結最深的謎團之間,應該都有某種重大聯繫,而答案就塵封在這個被稱為「神廟」的深淵裡。
高思揚見勸不動司馬灰等人,輕歎道:「可即使找到深淵裡的禹王碑,揭示了綠色墳墓身上的一切謎團,將它置於死地,咱們也不可能再活著回去了,所有人的命運都將在此結束。」
司馬灰望向地底濃霧裡的巨大陰影,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相信找到答案並不意味著結束。甚至不會是結束的開始,至多只是開始的結束。」
『謎蹤之國Ⅲ·神農天匭 完』
第四部 幽潛重泉 本部簡介
一個個詭異的現象接連出現。
拜蛇人石碑成了破解眾多謎團的唯一線索,而解讀碑文,代價是死亡。
一串數字,包藏多大的禍端,石碑後面是否隱藏著更深更大的秘密……
第四部 幽潛重泉 第一卷 柯洛瑪爾探險家 第一話 龍涎
岩石圈以下近乎一座高壓大熔爐,但司馬灰等人跟著鸚鵡螺潛下深淵,落入了陷進地幔中的深谷,才發現北緯30度磁圈水體反覆行雲至雨,抵消隔絕了地壓和灼熱的岩漿。
眾人找不到「綠色墳墓」的蹤跡,眼前所見儘是虛空的漆黑,最後藉著遠處地磁摩擦迸發出的微弱光痕,看到濃霧中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陰影,當即以此作為參照,從高處下來徑向前行。
那深谷中菌芝叢生,木化的菊石枯殼高低起伏,地形參差錯落,地陷處多有開裂,稍一接近就會感到熱氣像火車一樣撞到身上,其中全是天然形成的水晶洞,裡面充滿了積水,如果湊近用礦燈向內照射,便會發現那些尖銳鋒利的晶脈猶如森林一般,都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奇異景象。
眾人無不暗暗乍舌,但接近這片悶熱潮濕的水晶森林時間稍長,就感到心臟跳動格外沉重,身體完全浸泡在汗水之中,衣服鞋襪都被汗水浸濕了,所能做到的就是盡量休息,並不斷喝水保存體力。
司馬灰眼啾著電池和電石不斷消耗,行進速度又如此緩慢,不免十分焦急,但也沒什麼辦法可想,尋思:「當年秦瓊落難賣馬,算得上倒霉透頂了,可我們還不如秦瓊呢,別說馬了,連頭驢也沒有啊。」
羅大舌同樣煩躁,但他是對前事耿耿於懷,看見「二學生」就氣不打一處來,趁取水歇息的時候,又撇著嘴對司馬灰說:「這鱉犢子太可恨了,我看他這種人好有一比。」
司馬灰心不在焉地問道:「比做什麼呢?」
羅大舌頭道:「就好比咱麼悶熟了一鍋大米飯,眼瞧著飯口該吃了,這小子跑過來往鍋裡扔把沙子,簡直是缺了大德了。」
「二學生」自覺慚愧,任憑羅大舌頭挖苦諷刺,只是低著頭不敢應聲。
高思揚見狀憤然說道:「你們之前都答應既往不咎了,怎麼還不依不饒扯個沒玩?」
勝香鄰擔心眾人再起爭執,就岔開話頭,詢問司馬灰有無明確計劃?
司馬灰感覺那邊濃霧裡的陰影十分不詳,估摸著至少也有千米落差,「禹王碑」恐怕沒有這麼巨大,或許是從地脈裡垂下來的龍涎亦未可知,如今只有硬著頭皮過去看個究竟再說。
羅大舌頭問道:「龍涎……是個什麼東西?」
司馬灰說,遠在漢唐時期,洛陽附近發生過一次強烈地震,有個村子陷入了地下,全村只有一個叫王原的人活著逃了出來,此人就遇到過「龍涎」。
據說這個王原通玄修道,是位煉氣之士,地裂村陷的時候,他正在家裡睡覺,初陷時整個村子還算完好,村民們還能大聲呼救,但落入深泉之際,滿村的男女雞犬就全部淹死了,只有王原擅長形練之術,能夠浮海不死。
他墜入地底千丈,被水流帶到一個很大的洞穴裡,忽見有怪蟒探首而下,口中流出黑色粘液,垂掛如柱,嚇得他急忙繞路逃開。又行出不知多少裡數,餓得實在走不動了,摸到地下有細細軟軟的都是塵土,但有股糠米的香氣,他飢餓難耐,抓起幾把就往嘴裡塞,吃下去果然能夠解飽。他借此為生得以活命,在地下走了三年才出來。
回來後將這番經歷說給一位見聞廣博的老道。那老道聽罷告訴王原,黑色粘液是黃河下老龍所吐之涎,吃了能夠長生不死,至於塵土則是龍涎風化形成的泥,吃得再多也只是充飢罷了。
羅大舌頭聽得神往,咂吧著嘴說到:「咱趕緊過去,吃了龍涎就變地仙了。」
高思揚說:「如果真有老龍嘴裡流下的饞涎,但是想想也讓人覺得噁心的……」
勝香鄰道:「古時所說的地下龍涎,可能屬於某種液態礦脈,吃下去是要死人的。」
司馬灰本來就是毫無根據的胡亂揣測,說這番話只是讓其餘幾人安心,由於深淵裡充滿了漫無邊際的大霧,除了那個朦朧的陰影,再也找不到任何明確參照物,唯有冒死接近,試圖找出一些線索。
他看周圍遍佈著各種菊石殼體,毫無生命跡象,但地底霧氣瀰漫濕熱,也未必沒有遺存下來的活物,隨時都會帶來致命威脅,深知哪處失神,哪處就要出錯;哪裡防備不到,哪裡就出意外,別看嘴上說得輕鬆,自己卻不敢掉以輕心。
眾人且說且走,大約行出數里,距離那道黑色的陰影越來越近,終於發現陰影並不是龍涎下垂,也不是任何物體,而是一道「黑煙」,這如同整個草原燒起來的黑煙,全由濃密的煙塵凝聚而成,整體呈現倒圓錐形,越往上邊越大,蘑菇雲般一動不動地矗立在霧中,人立其下,猶如螻蟻仰望參天巨樹。
司馬灰等人感到炙熱難擋,黑暗中煙塵嗆鼻,呼吸艱難,就各自找了塊濕布蒙在臉上,然後放下風鏡停步觀察,只見前方地面下陷形成斜坡,黑煙是從一個塌陷的大洞裡噴發而出,原來是那艘受到詛咒的Z-615潛艇殘骸,他從磁山脫落後也如石沉滄海,穿過水體掉進深谷,並且砸穿地面,多半截陷到洞中,導致濃密的煙塵向上升騰,但到高處空氣稀薄,使濃煙懸浮凝固在了半空。
司馬灰看了一陣,認定這恐怖的蘑菇雲柱,只是地熱湧動留下的痕跡,規模雖是駭人,但也沒有什麼異常,正待繞行過去,卻聽潛艇殘骸下傳來一聲輕響。
司馬灰反應極快,有些風吹草動都能察覺,立即按下礦燈看去,就見有個人探頭探腦地正從Z-615殘骸裡爬出來,那人發覺到有燈光照晃動,忙閃躲進瀰漫的黑霧。
司馬灰以為是「綠色墳墓」,哪容對方再次逃離,他不顧黑煙炙熱,一個箭步躥下斜坡,眼看著那人被煙塵阻擋,伸手就能抓到了。不料對方身法詭異,就如貓躥狗閃般快得出奇,返身就地一滾,竟在間不容髮之際從司馬灰旁邊避過。
這時羅大舌頭等人已經圍了上來,礦燈光束和步槍都指在那人身上,將其逼停在原地。
黑煙附近能見度極低,司馬灰以為困住了「綠色墳墓」,但隔著風鏡一看,那人頭戴皮帽子,身著倒打毛的羊皮襖,脖子上掛了串打狗餅,兩眼賊溜溜地亂轉,雖也用布蒙住口鼻,但不是早該死掉的趙老憋,又是何人?
司馬灰又驚又駭:「這老怪怎麼還能死後挺屍?難道他當真服過龍涎,變成不老不死之身了?」
趙老憋趁眾人稍一愣神,又使個兔滾,朝著手中沒有槍支的「二學生」直撞過去,妄想奪路逃竄。
這次司馬灰識破了趙老憋的動向,他如獅子搏兔使出全力,後發先至,將其撲到在地,伸手扯去了對方的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