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胖子這麼一嚇唬,明叔還就真害怕了,因為這些天以來,他已經很清楚胖子的為人了,屬於軟硬不吃那路——這種人最不好對付,犯了脾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拿胖子自己的話講,高興起來,天上七仙女的屁股也敢捏上一把。明叔這一緊張,手就有點哆嗦,趕緊說:「別別……別過來!有話好商量!也別以為我不敢,肥仔你要是敢逼我,我就做一個給你看看,大家一起死在這裡也不錯!」
我知道明叔雖然懼怕胖子,但狗急了跳牆,人急了做事就沒有底線。明叔當然不想死,即使是注定活不過明天,眼下多活一刻那也是好的,這不能怪他自私卑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連螻蟻也尚且偷生。敢於為了多數人犧牲掉自己,那樣的人是英雄,但都是血肉之軀的肉身凡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沒有那麼高的思想覺悟的——就連那百分之一里邊,也有不少人是由於迫不得已才當的英雄——誰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為自己死,更何況是那種殘忍的死法。
另外還有一點,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其中有些變化甚至無法解釋。比如一個人知道自己得了絕症,無藥可救,時日無多,那他心裡邊的難受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不過,假如在這時他突然得知全世界的人都患上了和他相同的症狀,那他一定會多幾分心理安慰,孤獨無助的失落感也不會那麼強了。這叫天塌下來,大夥一塊頂著。
只聽明叔接著說:「咱們都中了鬼咒,但我知道還有活路,只是必須要弄死一個人才行,我看……你們……你們把阿香殺死好了!我辛辛苦苦養了她這麼多年,該是她報恩的時候了。」
這時,我已揣摩出了明叔的底線——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這裡總共就五個人,如果殺死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人,他也就別想活著離開了;想從這地底空間走回喀拉米爾,憑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的。而且,明叔他決不甘心死在這兒,在這種情況下,只有犧牲掉他的乾女兒阿香。再退一步,如果我們不答應這個條件,那麼明叔要死的話就拉上所有的人來墊背。
自從祭壇中出來之後便沒回去看過那計時的水晶沙,不過料來那時間已經剩下的不多了。我既然猜測出了明叔的底線便有了辦法,知道老港農還不想把事做絕,既然這樣,就有變通的餘地。雖然沒機會搶回雮塵珠,但可以賭一賭運氣,於是對明叔說:「虎毒不食子,你若是殺了阿香而活命,與禽獸又有什麼區別!你雖然捨得,我們卻不會做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不如這樣,你、我還有胖子,三個男人抽上一回生死簽。聽天由命好了。」
明叔見這已經是唯一活命的機會了,但是只有三分之一死亡概率實在太大,咬牙切齒地說:「我運氣一向不壞。最是命大,可以跟你們搏一搏,但要抽生死簽就五個人全抽,誰也別想坐享其成,否則大家一起死。」
明叔不等我們答應,便已跟著開出條件。各人都必須發個毒誓,生死有命,誰抽到了死簽那是他的命運不濟,不可反悔,還要我們給他一隻手槍,以免到時候有人反悔要殺他。
我看了一眼Shirley楊,她對我點了點頭,我心想這手槍可以給他,因為他不敢隨便開槍。否則後果他也很清楚,於是將Shirley楊的M1911只留下一發子彈,打算過去給他,並想藉機將他從石頭上揪下來,但明叔不讓我*近半步,讓我把手槍交給阿香。轉遞過去給他。
明叔一接到槍,便一手舉著「鳳凰膽」,催促我們快發毒誓,時間不多了,萬一有人抽到了「死簽」,來不及舉行儀式,便一切都成空了。
我心想,不就發個誓嗎,這誓咒有「活套」、「死套」之說,「活套」就說什麼天打雷劈,或者八輩子趕不上一回的死法,或者玩點口彩,說得雖然慷慨激昂信誓旦旦,但其實內容模糊不清,語意不詳,都是些白開水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死套」則是實打實的發毒誓,甚至涉及到全家全族,就算不信發誓賭咒這些事的人,也不敢隨便說出口。
我卻並不在乎,但沒拜過把子,也沒發過什麼誓起過什麼盟,對那些說辭不太瞭解,於是舉起一隻手說,準備著,時刻準備著……
明叔叫道:「不行不行,你這是矇混過關,我先說,你們都按我的話自己說一遍。」隨即帶頭髮了個「死套」的毒咒,我們無奈之餘,只好也含含糊糊地跟著說了一遍。
至於抽生死的道具,只有因地制宜,找出一個小型密封袋,再取剛才從M1911里卸下的五粒子彈,將其中一粒的彈頭用紅色記號筆劃了個標記,代表「死簽」,輪流伸手進密封袋裡摸,誰摸出來「死簽」,就代替其餘的四個人死在這裡,不可有半句怨言。
明叔仍然覺得不妥,又要求大伙都必須用戴著手套的那隻手去摸,我心中暗罵老港農奸滑,然後也提出一個要求,必須讓阿香和Shirley楊先抽籤,這一點絕不妥協,一共只有五隻簽,越是先制取,抽到「死簽」的可能性就越小,但這也和運氣有關,每抽出一隻沒有記號的子彈,死亡的概率就會分別添加到剩餘的子彈上,這有些像是利用健壯式彈藥的左輪手槍,只裝一發子彈輪流對著腦袋開槍的俄羅斯輪盤,區別是參與的人數不一樣而已。
明叔咬了咬牙,答應了這個要求,畢竟有可能先抽籤的人,提前撞到了槍口上,時間一分一秒地不停流逝,不能再有所耽擱了,這種生死攸關的局勢下,沒辦法作弊,我只好硬著頭皮跟明叔進行一場死亡的豪賭,看看究竟是「摸金校尉」的命硬,還是他「背屍翻窨子」的造化大,於是Shirley楊讓阿香先抽籤,阿香自從聽到明叔說可以殺了她,便始終處於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在Shirley楊的幫助下,機械地把手探進密封袋,摸出一枚子彈,看也沒有看就扔在地上,那是一發沒有記號的子彈。
明叔在石人上也看得清楚,使勁嚥了口乾唾沫,死亡的機率增加到了四分之一,在幾乎愉要凝固的氣氛下,Shirley楊很從容地從密封袋裡摸出了第二發子彈,她似乎早就已經有了精神準備,生死置之度外,她將握住子彈的手緩緩張開,手套上托著一枚沒有記號的子彈,Shirley楊輕歎了一口氣,卻沒有絲毫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按過密封袋,跟胖子對望了一眼,就剩下三個人了,可以犧牲的人,必將從咱們中間產生,如果明叔抽到死簽,那說不得了,殺了他也屬於名正言順,如果我和胖子抽到,我就先把鳳凰膽騙到手再說,然後見機行事,想到這我問明叔你要不要先抽?明叔權衡了半天,自問沒有膽子動手摸這三分之一,但不抽的話,如果下一個人再抽不中「死簽」,死亡的可能性就增加到了百分之五十,過了半天才衝我們搖了搖頭,讓我和胖子先抽。
胖子罵了一句,探手進去取了一粒子彈,他是捏出來的,一看彈頭就愣了:「***,出門沒看黃歷,逛廟忘了燒高香,怎麼就讓胖爺我給趕上了。」
明叔見胖子抽到了死簽,並沒有得意忘形,突然面露殺機,舉槍對準胖子罵道:「死肥仔,你比胡八一還要可惡,你去死吧。」扣下了扳機。
胖子並沒持槍在手,剛剛抽到死簽,以為當真要死,不免心中慌亂,天樑上地形狹窄,而且並沒有想到明叔會突然開槍,因為要死人也得等到在祭壇裡才能死,在這死又有什麼作用,可明叔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竟然不管不顧在這就要動手,胖子只好手忙腳亂地竄到石人後邊,這才發現明叔手中的槍沒響。
明叔見手槍不能擊發,立刻一楞,隨即破口大罵胡八一你個短命衰仔又使奸計,竟把子彈底火偷卸了,丟啊,大夥一起死了算了。抬手就把「鳳凰膽」拋出,直墜入天梁下的雲湖之中。
我雖然提前做了手腳,便卻完全沒料到明叔會在這時候開槍,此刻見失了自動機,便想衝過去阻止他,但畢竟離了六七步的距離,我把明叔從石人上揪下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天梁之上亂做一團,混亂中我看到Shirley楊衝到天梁邊上,準備跟著跳下去找到「鳳凰膽」,但卻突然停住腳步:「不好,時間沒有了。」說話的同時,頭頂晶脈的光芒突然迅速暗淡了下來,黑暗開始籠罩在四周。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祭品
「鳳凰膽」被明叔順手扔進了天梁下面的雲湖之中,我氣急敗壞的將他從石人像上拽了下來,舉起拳頭要打,但還沒動手,便聽Shirley楊叫到:「不好,時間沒有了。」說完抬頭注視著頭頂的晶脈,坐在地上的阿香與剛剛為了躲槍避在另一尊石人後的胖子,包括被我壓在下面的明叔,也都抬起頭來,看著上面。
這是洞中的光線產生了變化,原本由上邊礦石中發出的螢光,這時也突然轉暗,四周跟著黑了下來,雖然並未黑的不可見物,但近在咫尺的人影已顯得朦朧模糊了,我見他們的舉動,知道頭上一定發生了什麼,於是按住明叔,抬眼觀看,從冰壁般的晶脈中,延伸出無數四散擴張的水晶,都是以扭曲的角度向下戟生,一叢叢的有如風力冰椎,在這些離奇怪異的晶體中,一個巨大的黑色人影,在深處飄忽蠕動,發出陣陣悶雷般的動靜,在晶壁上反覆迴盪,散發出不詳的聲音,黑影的出現,把絕大多數冷淡的螢光都稀釋掉了,洞中環境變的越來越暗。
黑雲壓城一般的情景,使這本來就顯得十分扁窄的祭壇空間,變得更加壓抑,聽著上邊隆隆之聲,在白色隧道中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再次出現在心中,我不禁奇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原本是自言自語,沒想到被我按住的明叔突然接口道:胡老弟,這是……是被封在石頭裡的邪靈啊,它要從石頭裡出來了,這次怕是真的完了,咱們都活不了。「
我這才想起明叔的事,聽他竟然還有臉和我說話,頓時心頭火起,心想這老港農都他媽奸到家了。本來我正和Shirley楊、胖子商量祭壇的事情,雖然形勢逼人,但還有一些時間可以想辦法,殺人的儀式雖然非常神秘古老,但歸根到底,無非是在這弦與弧的交叉點,改變陰與陽之間的平衡,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在剩下的一個多小時時間裡,也許還有機會找出其中的秘密。並非注定就是有死無生的局面,這次進藏,不論面臨什麼樣的困境。我始終都沒有放棄努力,因為張盈川的機數所指,遇水方能得中道,此次西行往必有事,必可利涉大川,一次次的嚴正神術所指。我對此沒有半點懷疑,但在這儀式中如何才能「遇水而得中道」,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水中又會有什麼生路呢?一時參悟不透。
可我已經沒機會去領悟其中的真義了,就因為這港農竟然自作聰明,為了保住老命,竟然使詐搶了「鳳凰膽「要挾眾人,把我們本就不多的寶貴時間都給浪費光了,實在是太***可惡了,還留著他做什麼。於是舉起拳頭就要揍他。
明叔見我說動手就動手,頓時驚的體如篩糠,我對待敵人,尤其是內鬼一貫都是冬天般殘酷,絲毫不為所動,但我的拳頭還沒等落下。明叔的表情突然變了,滿臉的茫然,看著我說:「哎……我這是在哪裡?胡老弟……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有個老毛病,有時候會人格分裂,便是剛剛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也都半點記不得,剛才是不是有失態的地方?「
我冷哼一聲,停下手來不再打他,心中也不免有些佩服明叔,老油條見機很快,裝傻充愣的本事比我和胖子可要強的多,不去演電影真是可惜了,我不可能真宰了他,一頓胖揍也於事無補,而且這時候也沒空再理會他了,我又抬頭看了看上邊的情況,黑色的人影在水晶中愈發清楚,那個影子在微微抖動,空氣中傳出的悶雷聲也更為刺耳,果真像是某種被困在石頭中的惡魔,似乎正在掙扎著從裡面爬將出來。
我當下不再理會明叔裝瘋賣傻,招呼胖子過來:「交給你了,不過教育教育就得了,別搞出人命來……還有,他要是再接近鳳凰膽半步,不用說話,直接開槍幹掉他。「
胖子瞪眼的一屁股坐到明叔身上,將他壓在身下,一邊用手指戳明叔的肋骨一邊罵:「歷史的經驗,以往的教訓,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們,誰***自絕於人民,誰他媽就是死路一條。「罵一句就在他肋條上刮一下。
我聽到明叔由於又疼又癢而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不給他點教訓,以後還免不了要添亂,於是不再管胖子怎麼挽救明叔的錯誤立場,趕緊跑到Shirley楊跟前說:「咱們雖然不知道那大黑天擊雷山究竟是什麼,但上面那東西一旦真的從晶識中脫離出來,就絕不是以咱們現在的能力可以應付的,不過看上邊的動靜,咱們可能還有最後一點時間,我先下去把鳳凰膽找回來再說。「
我話雖然如此說,但這茫茫雲海般的石煙下是什麼樣子,只聽胖子說過,不過可以得知,下面的地形之複雜難以想像,都是鏡子般的多稜結晶體,根本無法分辨前後左右,一枚龍眼般的珠子掉下去,結果可想而知,絕不是片刻之間就能找回來的,甚至就連還能否再找到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但不去找的話就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了,
Shirley楊剛剛看到頭頂的晶脈產生了異變,立刻奔回玉山的山腹中,看了看水晶砂的情況,然後跑回天梁將坐在地上哭的阿香扶了起來,聽了我說的話後,便立刻攔住我說道:來不及的,時間已經到盡頭了,太晚了,水晶缽已經被細沙注滿,而且找回來了又怎麼樣?當真要殺掉明叔嗎?」
我現在只想盡快找回「鳳凰膽」,不顧Shirley楊的勸阻,執意要從天樑上跳下去,但突然在我眼中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我忙對Shirley楊說:「快看下邊的石煙!好像有變化了。」
朦朧恍惚的螢光中,那些僅次於晶塵的白色煙霧正在一點點的降低高度;好像是頭頂的黑色人影變大一分,這些石煙就變薄一層。我們沒注意到這個變化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但現在的雲煙厚度已經比先前低了半米,並且還在不斷減少,變得逐漸稀薄。
就在這厚度逐漸降低的雲霧中,半個黝黑的圓形物體浮現在其中——那正是剛剛「鳳凰膽」掉落下去的位置——而且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事關大局的「鳳凰膽」,這有點太讓人難以相信了。難道當真就有這麼巧,剛好明叔扔下去的地方有塊水晶石,而「鳳凰膽」竟然就落在上面沒有滾到深處?我不敢相信我們有這麼好的運氣,可事實又擺在面前,不由得人不信。
我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不是在做夢,Shirley楊也看了個一清二楚。不過這時雲層繼續下降了極薄的一層,我們看到雲下的東西,不禁心中一陣狂跳。只見一隻乾枯發黑的手臂正一動不動的托舉著那枚「鳳凰膽」——從雲中露出的半截手臂已經徹底失去了水分,就剩下乾癟的皮包裹著骨頭架子,皮膚呈現黑紫色。
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攜行袋裡摸黑驢蹄子,這才想起那些東西早在路上遺失沒了。不過,隨即看到雲霧下所顯露出的觸目驚心之物越來越多,有些地方露出個人頭,有的地方冒出條胳膊大腿,無一例外,都是赤身裸體、乾枯黑紫,密密麻麻的數不出究竟有多少。白茫茫的石煙越往下越濃,變薄的速度開始變得慢了下來。我和Shirley楊看到這裡,心中已然明白了,這些乾屍都是當年祭祀儀式後被拋在玉山周圍的,逐年累月,屍體太多,竟然堆成了山。而且死者也許是由於經過特殊的脫水處理,或是由於地理環境的作用,千古不腐;雲層變薄後,這才逐漸顯露了出來。胖子與明叔他們掉下去的地方*近隧道入口,但他們只見到無數光怪陸離的水晶,很顯然,被當做祭品的乾屍都被拋在玉山的兩側。
我見那「鳳凰膽」就落在高處一隻乾屍的手上,真是驚喜交加,立刻就從天樑上跳下,打算踩著屍山將珠子取回。天梁下不到一米深的地方已經堆滿了乾屍,一踩一陷,下邊被架空的屍體被我踩得紛紛向低處滑落。我根本顧不上去看那些乾屍,眼中緊緊盯著「鳳凰膽」,惟恐它就此從屍山頂上滾落下去;萬一掉進屍堆的縫裡,那可要比落入結晶石中還要難找百倍。
踩著露出雲層的大量乾屍,我心中也有些緊張,而且沒注意腳下的情況,一腳踩到一具乾屍的腦殼,竟然將那顆人頭踩了下來。乾屍的腦殼又乾又硬還非常滑,腳蹬在上面一滑,頓時失去重心就地摔倒,撲在了一具女子乾屍身上。
女屍乾癟的臉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窩顯得極大,我心下吃了一驚,暗罵晦氣,按住雜亂堆積的乾屍想要爬起來繼續去拿「鳳凰膽」,但我的眼睛卻離不開那具女屍了——因為我突然想到,不對,這些乾屍不是祭品,它們的皮並沒有被剝去——剛才只盯著「鳳凰膽」,眼裡沒別的東西了,由於摔了這一下,稍微一分神,這才留意到這個細節。而且這堆積如山的乾屍,它們每一具,不論男女老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當然不是沒穿衣服,衣服大概都已經腐朽成灰了——全部的乾屍都被剜去了眼睛。
頭頂上的雷聲漸緊,像是一陣陣催命的符咒,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幸虧在水晶沙流盡之後,「大黑天擊雷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現形,這相當於死神還給我們留下了一線生機,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與死亡賽跑。
見到女屍臉上那兩個深黑色的大窟窿,我雖然也覺得納悶,這麼多乾屍與祭壇又有著什麼樣的關係;雖然是隱約覺得這裡邊的事有些不對,但是趕緊爬過去把「鳳凰膽」拿回來的想法此刻已經完全佔據了我的大部分心思,根本沒空去仔細想這些乾屍有什麼名堂——也顧不得在屍山中摸爬的噁心,腦子裡只有「鳳凰膽」,這是一種在心理壓力朝滿負荷情況下產生的極端情緒,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了。
但是我越著急就越是爬不起來,不管是胳膊還是腿,怎麼撐也使不上勁,手腳都陷入層層疊壓的乾屍中間,急得全身是汗。也許與頭頂的黑影有關,一看到它就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發慌,或許它真是某種存在於礦石中的邪靈;腦中胡思亂想,而手腳則被支支稜稜的一具具乾屍陷住。正焦急之間,Shirley楊從天樑上跳下,將我扶了起來,我對她說:「這許多乾屍都不是祭品,沒有被剝過皮。」
Shirley楊說:「不,他們都被割掉了眼皮,剜出一雙人眼,就可以完成祭祀鬼洞的儀式。」
Shirley楊的這一句話如同一個重要的提示,我立刻又看了一眼腳下的乾屍,果然是從眉骨開始都被割去了眼皮,我頓時醒悟過來,不需細說,我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刻畫有殺人儀式的壁畫,在腦海中如同過電影一般一幕幕迅速閃現。其中第一副「剝皮」,祭師按住祭品的頭,用利器割開始從額前行刑,由於我以前聽說剝人皮也都是用剎利刀從頭上動手,所以難免先入為主,加上那行刑坑處實在太過血腥,多看幾眼就想嘔吐,所以匆忙之中,誤以為那壁畫中的動作是剝點整張人皮,其實從這些堆成山丘的乾屍來看,那壁畫中的動作是指的剝下眼皮,有了這個前提,以後的內容自然是迎刃而解,在人形石槽裡要做的,是完整的取出祭品的「眼睛」,而祭師捧起屍體放入祭壇的壁畫,其中的屍體被畫的很是模糊,被我們誤以為是全身流血的屍體,但現在想來,那形體模糊不清的屍體,應該是用來表示附著在眼球上的生命,而被剜去雙眼的祭品,在被殘忍的殺害後,棄之於祭壇附近,多少年下來,已經形成了現在的驚人規模。
只要犧牲一雙被鬼洞同化的人眼,就可以解除身上的詛咒,但我們從白色隧道進來的時候,一路都是蒙住了眼睛,在黑暗中摸索邇來,深知那失去視力、陷入無邊黑暗中的恐慌和無助,要是剜掉眼睛,還不知就此死了來得好過些,除了shirley楊以外,誰又捨得自己的雙眼,不過我當然是不能讓她這麼做,大不了讓明叔戴罪立功,可這麼做的話,shirley楊又肯定不答應,不過剜出眼睛與剝皮宰人相比,已經屬於半價優惠了,想到這裡精神也為之一振。
這些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而身體並未因為這些紛亂的想法停止行動,終於接近了落在一具乾屍手中的「鳳凰膽」,但操之過急,犯了「欲速則不達」的大忌,最後一個箭步躥出,想要一把抓住「鳳凰膽」,不料這乾屍堆成的山丘,由於大量乾屍都是從天樑上扔下來的,並非有意堆砌,屍山內部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一有外力施加,乾屍壘成的山丘便散了架,就如同山體崩塌滑坡一樣,稀里嘩啦的在邊緣位置塌掉了一大塊,眼看那乾屍手中的「鳳凰膽」搖搖欲墜,就要與附近幾具屍體一同滾落下去。
我發一聲喊,直接撲了上去,在抓到「鳳凰膽」的同時,我同那些失去支撐的乾屍一同滾下了屍山崩塌的邊緣,這裡距離下方的水晶礦層並不算高,翻滾下五六米的深度,便已止住勢頭,我不等從地上爬起來,便先看了看手中的「鳳凰膽」,實實在在的握在手裡,這才長出了一口起,總算是拿回來了。
這時身邊的白色石煙已變的極為稀薄了,剩下的也如同亂雲飄散,身邊的晶脈螢光慘然,地形差不多與頭頂完全對稱,如同是鏡子裡照出來的一般,由於附近散落這無數掉下來的乾屍,把地面都佔滿了,所以並不容易受到冰壁般晶面的影響,我抬頭向頭頂望了望,真是乾坤顛覆,風雲變色,漆黑的巨影正在扭曲拉長,整個都伸展了開來,而且已看不出是人的形狀,如同一面黑殘破的黑色風馬旗,在晶體中慢慢轉動,看那形狀,竟然又像極了黑色的眼窩,其中鼓蕩不止,像是要對著玉山滴出水來。
Shirley楊站在屍山的邊緣,正在拚命召喚天樑上的阿香等人趕快離開,胖子拉著阿香和明叔從天梁跳落到下邊的屍堆上,跌跌撞撞的邊跑邊喊:「祭壇不能呆了,趕緊跑啊同志們……」
我還看不太清楚他們究竟看到了什麼,但心中感到一陣寒意,雖然找回了「鳳凰膽」,但畢竟晚了一步,可能已經沒辦法再回到祭壇了,我突然產生了一種衝動,打算冒險衝回去,但是眼睛怎麼辦?用誰的?剜掉明叔的還是用我自己的?
這時忽然聽有水流拍打石壁之聲,我連忙回頭一看,見在不遠處的一叢晶脈中,有片不小的地下水洞,裡面的水都被鮮血染紅了,那條我們曾在風蝕湖中見過的白胡老魚,我們與它一同落入地下湖中,這地底水脈雖然縱橫交錯如網,卻真沒想到在這裡會再次見到它。
白鬍子老魚奄奄一息的擱淺在水邊,雖然還活著,但死亡只是遲早的事了,它全身都是被撕咬撞擊造成的傷口,魚口一張一合,不停的吐出血泡,隨著一口鮮血湧出,竟然從嘴中吐出兩粒珠子般的事物,滴溜溜的落在地上。
雖然那兩粒珠子上蒙有血跡,但我還是看出來了,那東西是鬼母「冰川水晶屍」的眼珠子,沒有比它更合適的祭品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立即起身,想去取地上的眼球,但腳下的水晶層比冰面都滑,四仰八叉的再次滑倒,鬼母那兩隻水晶眼珠子,也正痄腮滑向水中,我雖然離他們僅有一步之遙,但來不及站起來了,在原地伸手又夠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它們滾向水邊,一旦掉進去就什麼都完了。
情急之下只能行險,我隨手拽出登山鎬,平放在水晶層上推向眼球滾動方向的前端,這一下雖是鋌而走險卻不差毫釐,終於在那對眼珠子滾進水中之前,將它們擋了回來,我懸著的心還沒落地,就見那兩枚水晶眼,竟然慢慢的向坡度更高的一側滾動起來,對面兩道水晶礦石的夾縫中,一頭黑白花紋的「斑紋蛟」,從中擠出一副血盆大口,正在瞪著貪婪血紅的雙眼,用力吸氣,吞吸氣流的腥臭之氣中,將這對眼珠吸入了腹中。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鋪屍
「斑紋蛟」大概是從另外的哪個水洞爬進祭壇洞窟的,冰壁般的水晶,阻擋了它撲過來的道路,而且它體形笨重,也難以從數米高的冰壁上躍過來,只是將它的大嘴,從兩大塊水晶的縫隙中伸了過來,顎骨尚且卡在外邊,短粗的四肢在後頭不斷蹬撓,恨不得把攔路的水晶擠碎。
凡是生長年頭多了的動物,都喜「內丹」,尤其是水族,蛟、魚、鱉、蚌之屬,光滑溜圓的珠子是它們最喜歡在月下吞吐的「內丹」,有很多古籍中記載的觀點,都認為這是屬於一種日久通靈,採補精華之氣的表現,實則皆是天性使然。
我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用登山鎬擋住了即將滾入水中的兩枚水晶眼珠,但天地雖寬,冤家路窄,完全沒想到「斑紋蛟」趁這功夫伸出嘴來橫插了一槓子,大嘴一吸,腥氣哄哄的氣流,裹著水晶眼球,就此捲進了它的口中,我看了個滿眼,雖然急得心中火燒火燎,進入容易出來難,那兩條窺視風蝕湖寶珠的「斑紋蛟」,不知已經為了這個東西,與這白鬍子老魚斗了多少年月,一旦吞下去,外人就別想再取出來了,兩頭惡蛟雖然已在古城遺跡中,被千鈞石眼砸死了一隻,但單是面對這一頭「斑紋蛟」,我們眼下也沒有辦法對付,這傢伙皮糙肉厚怪力無窮,子彈根本就不會把它怎麼樣,我在溜滑的水晶層上動彈不得,只有眼睜睜看著,心中絕望到了極點。
就在「斑紋蛟」將水晶眼珠吸入口中的一剎那,我聽到身後一陣混亂,好像是明叔和胖子帶著阿香從天樑上逃了下來,把堆積的乾屍又踩踏了不少,連人帶乾屍翻滾著塌落下來,不等我回頭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就被什麼東西從後邊猛的推撞了一下,也不知是滾下來的胖子等人,還是被他們踩塌下來的乾屍,總之力量奇大,頓時便將我撞得從水晶層上向前滑行過去,
我趴在地上被向前一推便順勢滑出,已經失去了對自身慣性的控制,剛好是把腦袋送向「斑紋蛟」的血盆大口之中,一瞬間就已經到了面對面的距離,而且去勢未止,腦袋已經到了它的口邊。「斑紋蛟」那腥臭的口氣熏得我腦門子一陣陣發疼,森森利齒看得我通體冰涼,卻在這時突然看到兩粒圓溜溜的事物,正慢慢在「斑紋蛟」的口中向後滾動,眼瞅著就要沒入喉嚨。而「斑紋蛟」擁有巨大無比咬合力的大嘴,原本是用力往裡吸氣,開合的角度並不算大,但見我送上門來,這貪婪成性的傢伙自然不會放過,反又完全張開了大口,準備把我的腦袋咬下來,連同那對眼珠子一併吞了。
我沒敢去想後果,只仗著一時血勇,身體向前滑行的同時,順手抓起身旁的登山鎬,迅速向前一送,將登山鎬當做支架。豎著掖進了「斑紋蛟」的大口之中,頓時把它的嘴撐做了大字形,再也閉合不上,隨後我一頭撞到了「斑紋蛟」的牙床上,登山頭盔上被撞得鏗鏹有聲。我用一隻手拖住它的上顎,另一隻手整個探進它的口中,硬從裡邊把兩枚水晶眼珠給掏了出來,縮回手的一瞬間,「斑紋蛟」的巨口猛然合攏,斜撐住它上下牙膛的登山鎬被它吐出來,遠遠的落入水中。
我這才感到一陣後怕,慢上半秒這條胳膊就沒了,張開手掌一看,兩枚圓形物體,雖然被黏呼呼的胃液、口水與血跡遮蓋,但掩不住裡面暗紅色的微光,不是別的東西,正是被「輪迴宗」放入「風蝕湖」裡祭拜惡羅海城的水晶屍眼球,先前我們已經基本上推測出有可能鬼母的腦子被埋在影之城地下,而雙眼被放在了古城遺址的水下神殿,或是湖底某處,為了爭奪這對水族眼中的「內丹」,才導致「斑紋蛟」會不斷襲擊「風蝕湖」裡的魚群,但卻沒想到被白鬍子魚重傷之下,竟在這洞窟裡吐了出來,剛剛險到了極點,差點失而復得,但命運顯然還沒有拋棄我們,兩種祭品此刻已經都在我手中了。
我尚且沒來得及仔細回味,剛才伸手入惡蛟口中摸珠的驚險,就發現那條在石縫後的「斑紋蛟」正在發狂般的暴怒,它顯然不能容忍我的所作所為,向後退了幾步,惡狠狠地一頭猛撞向擋住它來路的兩大塊水晶礦石,不過這些鏡子般的礦石都與晶脈地層連為一體,還算是堅固結實,加上地上的晶層也光滑異常,它也難以使足力量,但這縫隙是倒三角形,下邊窄,上邊略寬,「斑紋蛟」竟然躥進了上邊較寬的間隙,粗壯的軀體連扭帶擠,竟然有要爬過來的可能。
我心道不妙,得趕緊從那些堆積如山的乾屍上爬回去,立刻把祭品塞進攜行袋裡,這時我發覺到不知在什麼時候,頭頂那隆隆做響的悶雷聲已經止歇,洞窟中只有人和猛獸粗重的喘息聲,突然傳出一陣步槍的射擊聲,在屍山上的胖子見情況危險,在開槍射擊支援,但子彈擊中「斑紋蛟」的頭部,根本沒傷到它,只是更增加了幾分它的狂暴。
我趁著它還沒從縫隙中掙脫出來,趕緊用腳蹬住結晶巖借力後退,身體撞到後邊堆積的乾屍之時,才發現原來剛才撞我的人是明叔,他從乾屍堆上滾到我身邊,表情一臉的狼狽不堪,被那兇猛的惡蛟駭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拚命向乾屍堆上爬去。
我看到上邊的胖子不斷開槍,而Shirley楊則想下來接應,但人在乾屍的山丘上實在難以行動,越是用力越是動不了地方,只聽Shirley楊焦急的喊道:「小心後邊……」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大事不好,肯定是「斑紋蛟」已經躥過來了,一旦與它接觸,不管是被咬還是被撞,都是必死無疑,但屍山難以攀登,只好放棄繼續向上的努力,拽住明叔從乾屍堆的半山腰滾向側面,那個方向有很多凹凸不平的晶洞和稜形結晶體,地形比較複雜,也許暫時能稍微擋一擋那條窮追不捨的「斑紋蛟」。
這祭壇洞窟裡的螢光轉暗,似乎不僅僅是由於頭頂的那個黑影,濃厚的石煙散去之後,底層的光線也逐漸變得格外暗淡,看什麼都已經開始朦朧模糊起來,似乎洞中所有的光線都被「大黑天擊雷山」所吸收了,不過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講,暫時也有它有利的一面。水晶石中的倒影朦朧,不再影響到我們對方向的判斷。只是四周影影綽綽,稍稍使人有些眼花,所以在數米開外看這裡地形比較複雜,但到得近前,才知其實只有一片冰壁般的結晶巖可以暫避。
明叔這時也緩過神來了,與我一同躲到了這塊大水晶石後邊。立足未穩,「斑紋蛟」就狠狠撞在了我們身後的結晶石上,這一下跟撞千斤銅鐘似的,一聲巨響之後嗡嗡迴響不絕,感覺身心都被徹底震酥了,頭腦發暈,眼前地視線跟著模糊了一下,足足過了數秒鐘,這才恢復正常。
我們後背的水晶石遭到猛烈撞擊,而導致失神的那一刻,「斑紋蛟」又發動了第二次衝擊,這次我吸取了教訓,趕快使身體離開結晶石,轉身一看,身後那一大塊透徹的水晶,已經被撞得裂開了數道裂縫,再來一下,最多兩下,「斑紋蛟」就能破牆而入。
我見已面臨絕境,身處位置的四周,兩面都是橫生倒長的晶脈,右手邊是成堆的乾屍,下來容易,上去難,急切間根本難以爬上去,右手邊,是距那將死之魚不遠的水洞,不過在「斑紋蛟」的追擊下,跳進水裡豈不是自尋死路。
而這時候明叔偏又慌了神:「胡老弟,擋不住了,快逃命……」今天這一連串的事件可能造成了他精神不太穩定,我看他的舉動,這次可真不是演戲了,他竟然頭朝前腳朝後,鑽進一個很淺的晶洞之中,說是晶脈上的蝕孔,其實粗細和水桶差不多,而且根本不深,明叔只鑽進去一半,就已經到了底,兩條腿和屁股還露在外邊,只聽明叔還在洞中自言自語:「這裡夠安全,動動腦子當然就一切OK了。」不過隨即他自己也發現到下半身還露在外邊,也不知他是糊塗還是明白,竟然自己安慰自己說:「大不了腿不要了。」
這時候Shirley楊帶著阿香,和胖子一同,從屍堆裡爬下來與我匯合,看她們神色不安的樣子,恐怕是天梁和祭壇附近已經不能呆下去了,我始終沒顧得上看頭頂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不過既然眾人合在一處,進退之間便多少能有個照應。
我們看明叔說話已經有些顛三倒四了,正要將他從洞中扯出來,但身後的晶體突然倒塌,「斑紋蛟」終於在第三次撞擊後,將不到半米厚的晶層撞倒了,眾人急忙俯身躲避,「斑紋蛟」藉著躍起衝擊的慣性,從我們頭上躥過,一頭撞在了對面的另一片晶層上,又是彭地一聲巨響,散碎的晶塵四散落下,「斑紋蛟」的怪軀重重摔在地上,但它力量使得過了頭,又向側面滾了兩滾方才停住。
我們身後便是水潭,挨著乾屍堆的方向,被「斑紋蛟」完全擋住。我見已經插翅難逃了,只有橫下心來死拼,掏出MI911正要擊發,但見那頭「斑紋蛟」忽然猛地裡一翻個,在它身體中穿來一陣骨骼寸寸碎裂的聲音,口鼻和眼中都噴出一股股的鮮血,兇惡無比的猛獸就如一堆軟塌塌的肉餅,竟然就此死在了地上。
一瞬間我們都愣在了當場,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是真的,「斑紋蛟」的內臟和骨骼都碎成了爛泥,外部雖然沒有傷痕,但已經不成形了,那只是一兩秒鐘之內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快,而且太難以置信了,而且它只是自己撲過去摔到那裡,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倘若是受到某種襲擊,為什麼我們沒有看到?想到這裡,心底不禁產生極度寒意,難道是肉眼看不見的敵人?莫非當真是礦石中的邪靈「大黑天擊雷山」?連「斑紋蛟」都能被它在一瞬間解決掉。要弄死幾個人還不跟玩似的。
眾人心裡打了個愣,但是隨即就發現,在「斑紋蛟」爛泥般的屍體下,地表的晶層變成了黑色,那種漆黑的顏色,即使在光線暗淡的環境中,也顯得格外突出,是一種沒有什麼存在感,十分虛無的漆黑,又像是在水晶石裡流動著的黑色墨汁,正在晶層中慢慢向我們移動。
整個洞窟中的晶層,已有大半變為了黑色,沒有被侵蝕的晶層已經所剩不多。能見度越來越低,「大黑天擊雷山」果然已經出來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不清楚它究竟是怎麼把「斑紋蛟」弄死的,但誰都清楚,一旦碰到那種變黑的晶層。肯定也同那只不走運的「斑紋蛟」一樣,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藏在洞裡,只露出兩條腿的明叔,距離那些逐漸變黑的結晶體最近,我和胖子見狀不好,分別扯住明叔的一條大腿,把他從洞裡拽了出來,Shirley楊也拉上阿香,五個人急向後退避。但見四面八方全是潑墨一般,已是身陷重圍,哪裡還有路可走。
我們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餘地了,只得跳入白鬍子老魚所在的水洞,這是一個位於晶層中不大的水潭,直徑雖小,但非常深,在沒有氧氣瓶的情況下,人不可能從下面游出去,而且即使有氧氣瓶,下邊的水路不明,也很有可能迷失在其中找不到出口,最後耗盡氧氣而亡,一時間進退無路,只好踩著水浮在其中,在跳進水裡的一刻,整個洞窟裡,已經全被晶層中那潑墨般的物質吞沒了。
我們慌不擇路地跳進水裡,但誤打誤撞,似乎那東西只能在結晶體或岩石中存在,無法進入水中,這裡還算暫時安全,但從比較宏觀的角度來看,我們一無糧食,二無退路,困在這裡又能撐多久,多活那一時三刻,又有什麼意義。
黑暗的洞窟中,籠罩著死一樣的沉寂,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將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打亮,射燈光束陷入漆黑的汪洋之中,雖然如同螢火蟲般微弱,還是能讓人在絕望中稍稍感到幾分安心。
我看了看四周,確認那晶層裡的東西不會入水,這才苦笑一聲,這回可好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鳳凰膽和水晶眼都找齊了,眼瞅著就能卸掉這個大包袱了,可還是晚了一步,現在黃花菜都涼了,咱們就跟著泡著吧,不到明天就得泡發了變成死漂。
胖子抱怨道,這要怪也都怪明叔,耽誤了大伙求生的時間,不是咱們非要搞什麼階級清算,而是不能輕饒了他,欠咱們的精神損失費,到陰曹地府他也得還啊,老胡你說這筆帳得怎麼辦?
明叔算是怕極了我和胖子二人,無奈之下只好找Shirley楊求助,Shirley楊對我們說:「好了,你們別嚇唬明叔了,他怎麼一把年紀,也是不容易,快想想有什麼脫身的辦法,總不能真像老胡說的,一直在水裡泡到明天。」
我正要說話,這時阿香忽然「哎呀」一聲驚叫,原來剛才混亂之中,不知是誰將一條乾屍的胳膊踢到了水中,漂到阿香身邊,把她嚇了一跳。
我從水中撈起那只漂浮的乾屍手臂對阿香說,阿香妹子,這可是個好東西,你看這只乾屍的胳膊雖然乾枯了,皮肉卻並沒有腐爛消解,說明這是殭屍啊,你拿回香港把它煮煮吃了,對你大有好處。
Shirley楊和阿香等人都搖頭不信,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胡說八道,胖子說老胡現在我算真服了你了,以前我總覺得咱倆膽色差不多,可都這場合了你還侃呢?你這種渾不吝的態度還真不是誰都能具備的,但你侃歸侃,說胡話可就不好了,你是不是餓暈了頭,連殭屍都想吃?
我對他們說,你們這些人真是沒什麼見識,殭屍肉可入藥,這在古書上都有明確的記載,尤其可以治療肢體殘缺的傷患,當年劉豫手下的河南淘沙官,倒了宋朝哲宗皇帝的鬥,見那皇帝老兒已變做殭屍,皮肉潔白晶瑩得像是要滴出水來,於是眾人一人割了他一塊肉去,以備將來受了刀傷箭創之時服用,連外國人也承認木乃伊有很高的藥用價值,這怎麼是我胡說呢?
我本是無心而言,為了說說話讓眾人放鬆緊繃的神經,但Shirley楊卻想到了什麼,從我手中接過乾屍的胳膊說:「有了,也許咱們還有機會可以返回上邊的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