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什麼?你知道那個地方?陳浩的心險些跳出來,他一把拉住了那個女孩子的手:「是白紙坊橋?」
女孩子尷尬的把手縮了回來:「原來我在白紙坊橋附近的一家飯店做過服務員,那附近有一個阿秀酒家,生意很好的,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
「謝謝,謝謝!」陳浩連聲說道,拿出錢包就要付帳,服務員抿嘴笑了:「先生,您真是個急性子,要了飯菜,一點也不吃嗎?」
陳浩看了看桌上的飯菜,搖了搖頭,笑了,直到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已經很餓了。
阿秀酒家分上下兩層,生意很火,每到中午或者傍晚的時候,客人都要排上很長的隊等候。陳浩趕到這裡的時候大約是下午三點,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一進門就有服務員迎了上來。
「小姐,麻煩您幫我看一下這張發票,是你們這裡開的嗎?」陳浩拿出了那張發票。
服務員看了看:「是的,先生,這是我們開的發票,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我想知道當時……我坐的是哪張桌子?」陳浩有些緊張的問道。
服務員拿著發票念道:「蜜汁梨球,糖醋鯉魚,一品豆腐,蒜蓉西蘭花……,您是兩個人嗎?」
「我不記得這些了。」陳浩尷尬的回答道。
「根據您點菜的數量,肯定不會在包房,看樣子應該是樓上的六區,也可能是樓下的大堂,等一下,招弟,你過來一下。」她朝正往樓梯上面走的一個女孩子喊道。
應聲而來的招弟是個長得很水靈的女孩子,不過卻屬於那種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就是說,你可能會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她很漂亮,可是回到家以後十之八九可能就忘記她這個人了。
招弟一路小跑,快要來到陳浩身邊的時候,忽然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站住了:「您……,您來了?」她的眼神裡有一種讓陳浩捉摸不定的東西,似乎是恐懼,又像好奇,同時還有幾分頑皮的意思。
「你認識我?」陳浩緊張的問道。
「不,不認識,不過前些天您在這裡吃過飯,是我招待的您。」招弟似乎覺察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往前走了幾步,臉上重新掛上了職業性的微笑。
「我可以和您談一下嗎?」陳浩緊張的問。
「好的。」招弟勉強的笑了笑,似乎不是很自在,而最開始招待陳浩的那個服務員則禮貌的向他點了點頭,向剛剛進門的一個客人迎了過去。
「您記得我當初坐的位置嗎?」
「記得,我帶您過去?」招弟猶豫的問道。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陳浩的心像打鼓一樣的跳著,他感到謎底就要在這裡揭開了。
陳浩坐在二樓靠窗的一個四人的位置上,向外看了看,對面的幾座二十幾層的塔樓看上去很顯眼。
「你也坐下吧,我們聊聊好嗎?」陳浩向招弟示意。
「謝謝,工作時間我們不准許隨便坐下的。您要點什麼嗎?」
「給我來一壺鐵觀音,再隨便來點乾果吧。」
招弟默默的洗著茶具,默默的給陳浩斟茶,然後往後退了一步,雙手下垂,站到了陳浩的斜對面。
「剛才見到我的時候好像你很吃驚啊。」陳浩盡可能用一種比較自然的態度說道。
「哦,您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是我招待的您,我對您的印象很深,所以……」招弟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停下了。
「哦……」陳浩的心砰砰的跳個不停。「您還記得我什麼時候來過嗎?」
「大概半個月了,好像是……星期一,對了,是星期一……」
「是6月14號?」
「應該是,您自己不記得了?」招弟迷惑的看著陳浩。
「您能不能把那天的情況給我講一下?我和什麼人一起吃的飯,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走的,因為……」看著招弟穿著的那件藍色白花的土布小褂,陳浩不知道該找個什麼理由,可是招弟卻順利的把話接了下來,讓他擺脫了尷尬的局面。
「我記得您是一個人來的,因為是星期一,下午人不是很多,您當時就坐在這裡點菜,開始的時候我沒怎麼注意,可是後來發現……」招弟似乎有些為難的停了下來,眼神遊移不定的四下裡看著,就是不看陳浩。
「你發現什麼?」陳浩緊張的問道,話一出口,立刻又補充道:「你不要害怕,最近我遭了一次車禍,大腦受了一點衝擊,所以有些事情不記得了,我來這裡是特意讓你幫我回憶一下的。」他盡可能的讓自己表現得和藹一點,擔心過於衝動會嚇壞這個女孩子。
「哦,原來是這樣。」招弟鬆了一口氣。「其實也沒有什麼,當時我只是覺得您有點奇怪,一邊吃飯一邊自言自語,自問自答,旁邊那桌客人還偷偷的招呼我,問您是不是有點問題。」話一出口,招弟就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連忙伸手摀住了嘴,臉也漲紅了。
「很好,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只想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千萬不要對我有所隱瞞。」陳浩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當時我都說了些什麼?」
「您具體說過什麼我真的不記得了,只記得您的語氣很奇怪,一會細聲細氣像個女孩子,一會忽然正常起來。當時您一邊吃東西,好像還和什麼人爭吵,有時候聲音很大,有時候又像耳語一樣。」招弟一邊講,一邊警惕的看著陳浩的表情。
陳浩苦笑一下,心想這個女孩子當時一定把我當成神經病了。他煩躁的端起茶杯,想了想,又放下了。從菜單上看,當時他點的這幾樣菜都不是他經常吃的,這是一家魯菜館,他喜歡的是川菜,如果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是不會單獨來這裡吃飯的。還有,這個招弟說自己當時一直在自言自語,這是怎麼回事?通過催眠,專家告訴我說,那些天我在和什麼鬼魂打過交道,現在這個服務員又在暗示我的神經不正常。這兩者有什麼聯繫嗎?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不成?
「你還記得其他的事情嗎?」
招弟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大致情況就是這樣的。」
陳浩點了點頭,翻來覆去的看著那張發票:「C座1205……」
「那邊第二座樓就是花園小區的C座。」招弟向窗外指了指。
「花園小區?」陳浩呆了呆,能這麼容易就被我找到嗎?「這是你寫的嗎?」他把發票遞給了招弟。
「不,不是我寫的。」招弟笑了:「那是您自己寫的,您結帳以後問我借的圓珠筆,然後寫了這幾個字。」
陳浩呆了一下:打死我,我也寫不出這樣娟秀的字體啊。「你說是我自己寫的?」
「當然了,您當時有點古怪,一會用現在這種語氣講話,一會又細聲細氣的罵著什麼人,當時您讓我拿筆的時候,聲音是細的,在發票的背面寫完字以後好像還說過一句『你真笨死了』,我以為您在說我,不過看上去也不像,當時您還說自己是美女什麼的……」招弟再次摀住自己的嘴偷偷的笑了起來。
聽服務員描述當初自己在這裡吃飯的情形,陳浩滿臉的尷尬,同時好像有一道涼氣順著脊樑在慢慢往上爬: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我一個大男人居然會細聲細氣的說話,還自稱美女?當時我在和誰對話?是和鬼嗎?或者是一男一女兩個鬼同時上了我的身?鬼上了我的身,用我的手寫幾個字倒也沒有什麼,可是如果他們利用我來做一些殺人放火的勾當,麻煩可就大了,不管他們做過什麼,後果都必須由我自己來承擔啊!
陳浩覺得脊背發涼,不由得滿臉恐懼的縮了縮脖子。他的眼神顯然讓招弟吃了一驚,以至於她也神經質的往後退了一步。
陳浩鎮定下來,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看樣子從這裡已經得不到進一步的信息了,現在該到對面的那座小區看看了。——北京的小區何止千萬,如果要把每個小區的C座1205房間都走一遍的話,說不定要走上半年。不過既然當初自己在發票上寫了這樣的字樣,那麼多半指的就是對面的這個小區,即使不是,也應該距離不遠的。
離開阿秀酒家,陳浩的腳步慢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起了柳紅藥,恍惚中紅藥似乎正焦急的對著他叫喊著,難道自己有什麼危險嗎?紅藥是不是想阻止我調查下去?他在路邊停了下來,仔細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此時他的內心生出一種本能:趕快離開這裡,不要再追查下去了,以後出現的任何事情都順其自然好了,可是好奇心卻告訴他:再前進一步,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陳浩長長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的吐了出來:但願對面的C座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在電梯裡,當他的手指按下「12」這個號碼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個被人殺害了的司機,於是有些惶恐的四下看了看,雖然狹窄的電梯裡只有他一個人,可是卻感到很不安全,恨不得立刻就到達十二層。電梯停下的時候,他幾乎能聽到自己清晰的心跳聲音。
房門緊閉,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按動了門鈴,裡面響了好久方才有人拖著腳步過來開了門:「誰啊?」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材頎長,面孔白皙,相貌英俊,左臉上有一塊淡淡的烏青痕跡。
那人見到陳浩先是一愣,然後忽然發起火來:「你又來幹什麼?」
「你聽我說……」陳浩想解釋一下,可是對方一點也不聽他的話:「去你媽的!我早就告訴過你,她跳樓不跳樓和我沒有關係,我他媽的不喜歡她了就要離開她,憑什麼讓我陪她一輩子?她想死就死好了,為什麼要我負這種責任?」
陳浩呆了一呆:「你認識紅藥?」
「老子管你什麼紅藥黑藥,上次你到我這裡來把攪了我的好事,砸了我的家,我還沒著你算帳,今天你主動送上門來,可別怪我!」他越說越氣,不等陳浩搭話就拉開架勢,當胸推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步,揮動右拳重重的打在陳浩的左邊顴骨上。
「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陳浩的話音未落,那個人已經撲上來把他按到在地上,在他的身上一頓拳打腳踢,直到陳浩痛得滿地亂滾。
旁邊的鄰居縮頭縮腦的把門打開一條縫隙往外窺視著,那人沖鄰居擺了擺手:「不用害怕,是一個變態來騷擾我。」
陳浩不知道自己怎麼成了變態,可是聽對方說話的意思,好像紅藥以前喜歡過他,可是這些紅藥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還有,紅藥明明是為了羅健而跳樓自殺,為什麼這個人卻把她的事情往自己的身上拉?他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如果自己當真的見過他,那一定是在自己失去記憶的那幾天,可是那時候柳紅藥還沒有自殺啊。
如果那段時間自己真的被鬼上了身,而且那鬼有先知先覺的能力的話,那麼現在發生的事情就不難解釋了。
他想詳細問一下自己上次來找他的情形,可是那個人的火氣非常大,狠狠的打了陳浩一頓以後,仍舊意猶未盡的在他的腹部補了一腳:「媽的,看你丫還敢不敢來騷擾我。」
陳浩的左臉硬硬的彷彿變成了橡膠,摸了一下,好像不是自己的臉,沒有痛的感覺,但是嘴裡鹹鹹的很不好過。「我打過你?」他一邊往起爬,一邊小心的問,不料他的話又惹起了對方的怒火,他的軟肋又被踢了一腳:「真他媽能裝蒜!」
那個男人沒來由的把陳浩暴打一頓,然後威脅說如果他再敢來騷擾,他就立刻報警,然後氣哼哼的關了房門不再理會他,旁邊的鄰居依舊在探頭探腦的往外看。
「這裡……」陳浩指了指1205的房門,「是他的房子還是他租別人的?」陳浩問旁邊的鄰居。鄰居如臨大敵,慌亂的關了房門,不敢搭腔。
陳浩苦笑了一下,此刻,他的身上沒有一處好過,看樣子需要休息一下了。好在已經找到了這裡,下次來的時候希望他能聽我講話。這樣想著,陳浩停止了調查,他要回去看看紅藥,雖然有姐姐的照顧,但是已經三天沒有見到她了。
——有關這幾天的調查情況,陳浩只是大略對姐姐講了一下,其中的細節,比如自己挨打一類的事情沒敢說,他擔心姐姐知道得太多了,會更加不喜歡紅藥,其實就連他自己此刻也對柳紅藥的過去產生了一些疑問:她愛羅健沒有錯,誰讓他先遇到了她,可是這個住在花園小區1205房間的男人,相貌英俊,舉手投足間氣度儒雅,看上去簡直像個電影明星,他又什麼時候跟紅藥扯上了關係?聽那男人的意思,好像紅藥一直對她糾纏不休,他斷然拒絕過紅藥,然後才發生了跳樓的一幕,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他不能想像除了自己以外,紅藥還會和別人扯上什麼關係,無論如何,紅藥不應該是那樣淺薄的人。
和姐姐談了話以後,陳浩在客廳裡繼續在理清著自己的思路,可是線索太少,理來理去都不得要領,現在看來,似乎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住在花園小區1205房間的那個人了,他不能放棄這條線索,於是決定明天再去找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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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兩點,陳浩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的時候,白紙坊橋附近的一個地下室,阿秀酒家的服務員招弟忽然睜開了眼睛。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她聞到一股濃濃的煤氣味道,「阿麗,小華……」她想喊住在一起的兩個同伴,可是發出的聲音卻非常的微弱,心裡一急,她的眼前立刻閃過幾道彩色的光,一瞬間她覺得非常舒服,於是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個小時以後,一道黑影輕輕潛入房間,來到招弟的床前,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推了推招弟,沒有任何反應,又重重的推了兩下,招弟還是一動也不動。黑影滑到另外兩個女孩子的床邊分別重重的推了推她們,她們也沒有任何反應,於是他放心的穿過房間,來到門口存放廚具的地方,把煤氣罐的開關擰小到微微洩漏的狀態,然後悄然滑出,輕輕的碰上了房門。
陳浩再次敲響花園小區1205房間的防盜門時,裡面沒有動靜,他敲了好一會,才把旁邊的鄰居敲了出來。
「請問他不在嗎?」陳浩客氣的問那個中年婦女,她認識陳浩,也目睹了陳浩和那個房客的衝突。
「他今天早上已經搬走了。」中年婦女小心的看著陳浩的眼睛,似乎想中中找到什麼變態的證據。
陳浩苦笑一下:「您知道他般到什麼地方了嗎?」
「不知道。」
「他在這裡住了多久?」
「大概三個多月吧。」
「他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
「不知道。」
「是哪個搬家公司幫他般的家?」
「好像沒有什麼搬家公司,他沒有什麼傢俱,來了幾個人,幫著他大包小包的般下去,還有電腦什麼的,然後就走了。」中年婦女依舊警惕的看著他。
「哦……,您有房東的電話號碼嗎?」
「沒有,您想要的話可以去物業問一下。」
陳浩覺得沒有什麼好問的了,於是禮貌的點了點頭,找到了物業辦公室,說明來意,想找1205室主人的電話號碼,物業人員告訴他說,1205的主人出國一年多了,至於房子租給了什麼人,他們不知道,物業費以及其他的費用他們都通過銀行轉帳,他們也不瞭解那個住戶的情況。
剛剛找到的線索又斷了。陳浩煩躁的離開花園小區,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該找份工作了,給紅藥治病需要錢,自己和姐姐的生活也需要錢,現在存款不多了,絕對不可以這樣坐吃山空。——可是如果不調查清楚那些天自己都幹了什麼,他覺得沒有心思考慮工作的事情。
看著對面閃爍的阿秀酒家的霓虹燈招牌,陳浩想起那個叫招弟的女孩子。到現在為止,他只知道兩個人曾經在失去記憶的七天內見過自己,一個搬家走了,不知道去哪裡了,另外一個就是阿秀。儘管明知道招弟不可能再給他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了,可是畢竟只有通過這個女孩子他才對那一段的生活有一點認識,於是他決定再去看看招弟。
酒館窗子上貼著一張紅色的招聘啟事,上面寫著急需服務員2-3名。
也許是因為還不到客流量的高峰期,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走進去之後,陳浩忽然覺得飯店裡迷漫著一種說不清的氣氛,讓他感覺有些壓抑。
一個穿著細花土布的女孩子迎了上來:「先生,您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