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成交!」蘇小蒙頓時興奮起來:「同志,我們以後可以並肩作戰了。」
「另外,我要問一下,你們對我接納,是真的,還是虛偽的?就是說,你們會把關於青銅的情況逐一的告訴我嗎?」我一直擔心這個,因為老安,還有除了范團之外的其他幾個人看上去好像並不好打交道。
「凡事都有個過程對吧?你進入一個新的環境,這裡面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就徹底的接納你,你需要適應,他們也需要適應,但是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想老安他們很快就會信任你的。」
「為什麼我比較特殊?」
「因為你的那塊青銅。」蘇小蒙想想,道:「老安手裡,已經有幾塊青銅了,再加上你這一塊,大概就可以從這些青銅裡知道一些事情。」
第六十四章 深入瞭解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這些青銅並不僅僅是一塊從上古時流傳下來的古物,在它背後,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我現在沒辦法打聽那麼多,誰都不會告訴我。
不過我比較有信心,剛才老安跟蘇小蒙肯定談論了關於我的事,進入這個小圈子,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進我們的圈子,有點事就必須要和你說一下。」蘇小蒙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別走神了,認真聽著。」
「你說吧。」
「你現在有工作麼?或者其它謀生手段,做生意什麼的。」蘇小蒙正正經經對我道:「按照我們的規矩,圈子裡的成員要參加活動。」
這個圈子的成員很少,過去那些進入圈子比較早的人,最初的時候都有自己的工作或者正事,因為畢竟是成年人,要養家餬口。但是專注的去搞一件事情,就不能把它當成一種業餘愛好,必須全身心的投入。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老安帶著人搞了一點自己的產業,收入完全拿來補貼圈子裡各種各樣的活動,久而久之,這些人就不工作了。
換句話說,如果我要參與這個圈子,那麼就不能有自己的正事。我苦笑了一下,現在這個社會,那些有各種各樣稀奇怪癖的都不是一般人,必須得有時間和金錢作為基礎。
「我這邊沒什麼事,時間也很寬裕,但是你要知道,我想把青銅的事情弄清楚,那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一邊說一邊琢磨。
「這個我真不能做主了。」蘇小蒙道:「不過別心急,耐心一點。」
「只好如此了。」
「今天就暫時沒事了,咱們可以走了。」
「什麼?」我略略有點訝異,因為我覺得不管怎麼樣,作為這個圈子的領導者,老安至少得再跟我談幾句:「老安,他沒什麼要說的了嗎?」
「他沒說。」蘇小蒙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別惹他,他脾氣很怪。」
蘇小蒙拉著我就走,我和范團打了招呼,他很熱情的跟我握手道別,說以後要多照應。臨走之前,我又回頭看了看,老安仍然坐在破舊的吧檯旁邊,一個人操控著棋盤上的棋子。
我的心不靜,不知道為什麼,接觸這個圈子說起來是比較順利的,但我始終安靜不下來。和蘇小蒙出門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我們一起走了兩條街,蘇小蒙的話很多,和她走在一起的時候永遠都不可能讓自己的耳朵得到休息。
「餓不餓?」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嘻嘻哈哈伸手指了指前面,道:「那邊有個小地攤,他們的魚烤的很好吃。」
我沒有食慾,但是既然進入這個圈子,以後免不了要跟蘇小蒙還有其他人打交道,現在打好關係還是有必要的。所以我陪著她一塊走到了烤魚的小攤,坐下來吃了點宵夜。
真正的美味並不在那些富麗堂皇的酒店裡,這種小攤上的食物更合我的胃口,魚很鮮,烤的外焦裡嫩,相當可口。蘇小蒙吃著吃著就走樣了,兩隻手扯著魚尾巴啃,弄的一手油。我看看她,她咂咂嘴巴,衝我傻笑。
她本來就長的很精緻可愛,在不太明亮的燈光映照下,她的嘴巴吃的油乎乎的,笑容很天真。
當我望著她天真爛漫的笑容時,心裡猛然咯登一下,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隱隱的不安。
不管從蘇小蒙的講述還有我的認知中,老安他們那個圈子是非常隱秘的,成員少,平時又比較低調。這樣一個圈子,如果沒有特殊背景或者是被他們完全認可的人,很難接近。但是我從八五年回來,發現青青他們失蹤之後,好像就出現了一條看不見的線,在一步步拉著我靠近這個圈子。
青銅圖案,論壇裡發帖,蘇小蒙的回復以及她的講述,一直到今天正式接觸到這個圈子......
剎那間,我有一種被人一直算計的感覺。可以說,如果不是蘇小蒙當時在論壇裡給我的回復,可能到現在我都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專門在研究和摸索青銅的小圈子。
我的心裡迷惑了一些,同時又更加戒備了一些。我必須把自己能考慮到的所有細節都考慮清楚,但是我看著蘇小蒙那純淨無邪的笑臉時,我又忍不住暗暗的問自己: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這很矛盾。
心裡出現了這個念頭,吃魚的興致頓時大減,但我不能表露出來,匆匆吃完之後,算賬離開。本來我打算馬上就走的,但是蘇小蒙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臉尷尬。
「這個這個......」她又傻傻的笑起來,道:「你沒有戀愛過嗎?女孩子都是很貪嘴的,但又怕胖,吃完了就回家睡覺會長一身肉肉,我家不遠了,再走走吧,消化消化。」
我想了想,答應下來,她就很開心。夜一深,小街上的人就不多了,我們並排走著,她開始小聲的哼歌。在我的印象裡,那天的天氣很好,只要稍稍一抬頭,就能看到頭頂上如同一幅畫卷般的星空。
那一刻,我的心裡酸了酸,忍不住想起了青青,還有她那個可憐的母親。我不記得有多少次在深山的夜晚看到過如此璀璨的夜空。心裡的酸楚剎那間就變的刺骨的痛,只要我看見那些閃爍的星星,腦海裡就會浮現出青青那雙灰色的眼睛。
「在想什麼?」蘇小蒙看見我走神,歪著頭道:「拜託你用心一點送我回家可以麼?」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盡量不讓自己的任何情緒流露出來:「走吧。」
「來比賽吧。」她笑起來,指了指前方,道:「看誰先跑到那邊的街角。」
話音未落,她就笑著奔跑出去,嬌小的身影在暗夜的小街裡面顯得那麼歡快。我慢慢在後面跟著,她一邊跑一邊回頭對我招手。
在小街盡頭的拐角處,蘇小蒙停了下來,小臉上滿是紅暈,深深的喘了幾口氣,拍著胸口道:「哎呀不行不行了,是得加強鍛煉,就跑了這麼一會兒,累的半死。」
我心裡的矛盾仍然在繼續,我真的不願意把她想像成那種心機深沉的女孩兒,但是有些事實卻已經發生了。
「好了,我快要到家了。」蘇小蒙站在我對面,歪著頭對我擺擺手:「你也早點回去,提前說一聲晚安。」
「好,我走了。」我覺得自己有點想要逃避現實,那種矛盾想的頭疼,索性就不願意再想,我看了蘇小蒙一眼,慢慢轉過身,順著來路走回去。
「歐巴!」當我走出去幾步之後,蘇小蒙突然叫住了我。
「怎麼了?」我停下腳步回過頭問她。
「沒什麼。」她抿著嘴想了想,又笑著對我道:「謝謝你的宵夜。」
那一夜,我沒有睡好,翻來覆去都是亂七八糟的事。接下來幾天,我沒再和蘇小蒙見面,不過她時常會打電話。
大概五六天之後,她告訴我,晚上有聚會,問我有沒有空。其實我知道,這就是一種禮節性的詢問,如果我拒絕聚會,那麼肯定會被取消進去圈子的資格,根本沒得選擇。
「另外。」蘇小蒙頓了頓,道:「你能不能把那塊青銅帶過來,老安他們想看看。」
「可以。」
「那就好。」蘇小蒙見我沒有拒絕,馬上輕鬆了,用那種小孩兒嚇唬大人的口氣神秘兮兮的對我道:「先跟你透露一點吧,加上你這塊青銅,老安他們晚上可能要做點事。」
這個信息很重要,讓我也有些興奮,沒想到剛剛接觸到圈子,就有這樣的好事。所以我飛快的爬起來,習慣性的玩了一會兒啞鈴,做了二三百個俯臥撐,然後洗漱,讓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些。
晚飯之前,我和蘇小蒙先碰了面,我問了一點具體的情況,但蘇小蒙講不清楚,因為許多事情都是老安先自己琢磨,等到確定有了結果之後,才會酌情告訴下面的人。我來之前,他們的青銅數量有限,有的事情連老安現在也不知道。
「現在先不管別的,我餓了,找地方吃飯。」蘇小蒙說著就像是回味一般的把附近幾個小館子說了一遍。
吃著飯,我就忍不住了,因為這幾天時間裡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從我的分析裡來看,如果一個普通人對一件東西只是喜愛的話,那麼他不可能因為這些東西而拋棄自己的生活。成年人心裡應該清楚,喜好只不過是喜好,生活才是最真實的。但我隱約能察覺出來,這個圈子裡的成員必須要捨棄一些東西。
比如范團,放著自己的生意不做,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不僅得出錢出力,而且遇到特殊情況,還要跟著老安他們到荒山野地裡東跑西顛。這對一個二百多斤的胖子來說,絕對是一種煎熬和折磨。
那麼,蘇小蒙進入這個圈子的動機是什麼?她那麼年輕,看上去好像沒有多少閱歷,怎麼會和這些人認識?
我並不是八卦,只是想把圈子裡那些成員先瞭解一下。
想著,我就找了個機會問了蘇小蒙。她本來抱著一盆水煮魚吃的正香,但聽完我的話之後,夾菜的筷子立即停住了,神色中也有了一點變化。正是這點變化,讓我心裡安穩了一些,因為那些變化顯然是自然反射一般流露出來的,這說明蘇小蒙不會完全徹底又巧妙的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換句話說,她肯定不是個城府如海的人。
「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我接著就道:「就當我什麼都沒問。」
「不是不方便說。」蘇小蒙放下筷子,慢慢喝了口茶,抬頭對我道:「我只是怕說了,你會不信。」
第六十五章 家事
看上去蘇小蒙並不是不想告訴我這些事,這讓我精神一振。其實我的潛意識裡一直盼望著她能說出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這樣可以使我的懷疑少一些。我真不願意生活在處處需要提放和戒備的環境中,那會使人越來越孤獨。
「事情發生很久了,說起來跟我沒有太大的關係,不過......」蘇小蒙淡淡的笑了笑,那顆潔白的小虎牙不像平時看起來那麼調皮,隱隱多了一層穩重:「到最後,還是落在我身上了。」
和我想像的一樣,這個圈子裡的每一個人,包括蘇小蒙在內,他們毫不懈怠的追尋青銅的痕跡,事實上並非純粹的愛好,像范團那種人,對青銅就沒有太大的興趣,然而一些發生在過去的事,是因,最終在他們身上開始尋找結果。
范團家裡的事,發生在他祖父那一代,而蘇小蒙的事情,則更久遠了,算起來應該是她祖爺那裡(在我們那邊,祖爺這個稱呼指的是爺爺的爺爺)。
她的祖爺爺是個神漢,據說當年曾經在龍虎山混過幾年,然後下山返鄉,他前半生的經歷沒有多少鄉里人知道,反正回到故鄉之後,她的祖爺爺就以占卜算卦,驅鬼捉妖為職業,口碑還不錯,在附近的十里八鄉中小有名氣。
蘇小蒙的祖爺爺身體相當結實,活到七十多歲的時候還很硬朗,一頓吃兩大碗飯,偶爾還能下田做活。靠著神漢這個職業,她祖爺爺養活了兒子還有孫子,不過他們家的人丁一直不旺,祖孫三代全是一脈單傳。
「可能是祖爺爺七十三四歲的時候,具體我記不清楚了。」蘇小蒙想了想,道:「我爺爺跟我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年紀已經很大,腦子有點點糊塗,可能連他也沒記明白。」
人越老就越懷舊,在蘇小蒙的祖爺爺七十多歲時,洗手養老,賦閒的日子很恬淡輕鬆,養養花草,抱抱孫子,但是一個人猛然離開了從事了幾十年的職業之後,那種寂寞和孤獨,無人能夠體會。在家裡呆了半年,老人就呆不住了,他決定出行一次,想到自己年輕時曾經生活過的龍虎山走一趟。
這很正常,很多人都有故地重遊的習慣,尤其是在人生的黃昏中,再到年少時留戀的故土去,心頭別有一番滋味。
本來,他的兒子擔心父親年紀大了,想一路陪同,但老頭堅決不許,他生性很倔強,從不服老,認為自己可以做好一切該做的事。就這樣,在那一年春暖花開的時候,老頭獨自離開家,遠走他方。
「之後呢?他沒有回來嗎?」聽到這裡,我就想起了范團跟我的講述,自然而然產生了這樣的判斷。
「不是,祖爺爺回來了。」蘇小蒙搖搖頭,道:「別急,聽我講完。」
那一次出行,大概有半年時間。當時的通訊很落後,遠離家鄉的人無法跟家人及時溝通,期間,家裡人有點擔心,因為老頭畢竟上了歲數。
半年之後,蘇小蒙的祖爺爺平安回家了,家裡人懸了半年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但是怪異,也就是從她祖爺爺回家之後開始的。
據蘇小蒙的爺爺說,祖爺爺的性格很正常,也開朗,很少會和人計較什麼,因而到了七十多歲的時候,身板硬朗,非常健康。可自從那次出行回來,老頭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性格古怪孤僻,時常會把自己鎖在屋子裡,一連十幾二十天都不出門。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體狀況開始惡化,變的很差,不出三五個月時間,就連連咳血,體重驟減,整個人顯得無比老邁,弱不禁風。
從她祖爺爺回家,到最後去世,大概也是半年時間,人走的很突然,根本來不及搶救。在當時,七十多歲的人去世,也算是喜喪,家裡辦了白事,過去一些受過老頭恩惠的鄉民還專門過來弔唁。
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場喜喪,但事實並非如此,只有家裡的人才知道,老頭去世時的死相很難看,臉色鐵青,身體平躺在床上,兩隻枯瘦的手卻直挺挺的伸著,像是要抓什麼東西,家裡人費了很大力氣都壓不下去,最後是把大臂關節扭斷後,手臂才勉強放下來的。
這屬於怪事,家裡人口風很緊,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之後,因為戰亂和其它一些原因,他們舉家搬遷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定居下來。因為平時忙碌生計,再加上交通不便利,回老家就成為一種奢望。
當時蘇小蒙還未出生,那些事情的確和她沒有太大的關係。在家裡搬家之後的兩三年時間裡,他的太爺爺,還有爺爺兩個人頻繁的做夢。
做夢本來是件很平常的事,但兩個人持續性的做同一個內容的夢,那就非常奇怪了。他們的夢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夢見祖爺爺孤身一個人吊在一棵懸崖邊的大樹上,一個勁兒的在呼救,要兒子孫子過去看看他。
「你能理解那種感覺嗎?」蘇小蒙歎了口氣,平時精靈活潑的樣子完全看不到了,慢慢對我道:「反正爺爺當時跟我講這些的時候,我稍稍有點怕。」
「嗯。」我點點頭,我沒有相關的經歷,但是只要想像一下就能感覺出來,自己如果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做著固定的一個夢,這是一種負擔,會給心理還有精神帶來很大的問題。
但蘇小蒙的太爺爺還有爺爺都是普通人,他們沒有辦法來解決這個怪異的問題。鬧的時間一長,兩個人心裡很不踏實,按照民間通俗的說法,假如做兒孫的總是夢到老人,那就屬於托夢,得去上墳燒紙。不過當時條件不允許,相隔千里,又不到清明,這個事就拖了下去。
然而一直被怪夢困擾著,蘇小蒙的太爺爺還有爺爺兩個人的精神日漸恍惚,每天無精打采,整個人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家裡經營一個小茶葉店,為了生活,還是得強打精神奔波。
如此反覆了有三四個月的樣子,有一天爺倆正在店裡忙活,鄰居家裡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女孩就心急火燎的跑到店裡找他們。兩個人以為是自己家出了什麼事,一下子就慌了。
但事情一問明白,兩個人就覺得無聊。
「那小女孩的媽媽像是被什麼附了身,在家裡神叨叨的,很不正常,把一家人都嚇壞了。」蘇小蒙道。
蘇小蒙的太爺爺和爺爺慌亂之後哭笑不得,那小女孩的媽媽被上身了,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不過小女孩還是不肯罷休,硬拉著他們跑回家。
當走進這個小女孩家裡的那一刻,兩個人立即驚呆了。因為他們看到小女孩的媽媽躺在床上,兩隻手臂直挺挺的前伸,和祖爺爺當時去世時的樣子,幾乎沒有什麼分別。
再後來的事情,讓兩個人徹底慌了神,小女孩的媽媽嘴裡一直在很小聲的嘀咕什麼,但誰也聽不清楚,在他們到了之後,那女人猛扎扎的就從床上坐起來,喊著兩個人的小名。當時蘇小蒙的太爺爺還有爺爺都是成年人,歲數也不算小了,尤其搬到異鄉之後,家裡家外沒人稱呼他們幼時的乳名。
更要命的是,兩個人同時聽出來,那女人嗓子裡發出的聲音,是祖爺爺的聲音。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