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這次死裡逃生無比的僥倖,妞妞望著幾個鐵甲人消失的方向,嘴裡咿呀不停,像是要表達什麼,只不過我們都聽不懂。蘇小蒙把她抱起來,慰勞般的拿出奶瓶,妞妞一直撇著的小嘴終於恢復正常,看見奶瓶就眉開眼笑。
水道的危機或許是暫時被解決了,周圍變的異常安靜。我和老安沒什麼事,范團的屁股上被抓傷了一塊,傷很重,幾乎硬生生被抓掉一塊肉,范團疼的好像父親過世一樣,呲牙咧嘴。
「你最少二百多斤,現在少了二兩肉,呲什麼牙?」
「說的都是屁話。」范團疼的連還嘴的力氣都沒有,我和老安看了看周圍,傷口得及時處理一下。
我們勉強找了個地方,讓范團趴著,老安的動作嫻熟,迅速把傷口給弄了弄。
「老安,之前沒說完的話,現在說一說。」我想抽煙,但怕引來禍端,忍住了,舔舔嘴唇道:「八渡古寨怎麼了?你想起了什麼?」
「那個事情我開始的時候沒有想到。」老安想了想,道:「你知不知道崑崙奴?」
我點點頭,以前在文物所工作,必不可免的要接觸很多相關的歷史資料,還有上了年紀的同事閒聊時說的一些事情。中國歷史上,唐代是使用販賣崑崙奴最繁多的朝代,很多不明就裡的人猛然聽到這個詞,可能就會誤認為,這種奴隸是來自崑崙周圍的人種。
事實上不是這樣,歷史上的崑崙奴,其實都是從西貢販賣交易而來的東南亞黑人。當時有些人不知道原委,都認為這種黑人是從遠山而來的奴僕。崑崙奴身體強壯,性情溫和,又比較踏實肯幹,在當時很受歡迎,市場緊俏,長安城內的貴族巨賈,外出時都要隨身帶兩個崑崙奴,以示家資和身份。
「崑崙奴這個稱呼,其實是個誤區。」我道:「崑崙奴和崑崙山,沒有任何關係。」
「你錯了。」老安搖搖頭,道:「真正的崑崙奴,就來自崑崙山。」
老安過去尋找青銅,無形中也是沿著周穆王當年西遊的那條路在走,他帶著隊伍不止一次涉足西北,甚至遠到新疆的邊境。在這期間,他搞到了很多被隱藏多年幾乎失傳的史料。
歷史上的絲綢之路,就是在西域諸國之間開拓而來的,當時西域有很多國家,包括世人熟知的樓蘭,烏孫,若羌等等。這些古國在歷史長河中先後消失了,但相關的歷史文獻並沒有完全斷絕。
當時在西域諸國的皇室以及貴族中,很喜歡一種奴隸,那種奴隸來自崑崙,他們最大的優點就是忠誠,可以毫無立場的忠誠,只聽從主人的命令,那樣的忠誠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道德底線。而且為了執行主人的指令,可以不吃不喝的蟄伏一個冬天。因而,崑崙奴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負責刺殺。
最初的時候,這種崑崙奴是匈奴人從崑崙山帶出來,然後交換給西域諸國的,非常搶手,從漢武帝令衛青霍去病連番大破匈奴,迫使他們西遷之後,崑崙奴就開始消失。有人曾經到崑崙山內尋找,一無所獲,也有人想用其它方式培養崑崙奴,依然沒有收穫。人的自私本性不可能因為某種培養而改變,除非思維僵化成一塊木頭,否則就沒有絕對的忠誠。
所以,老安當時在閱讀到這段資料的時候,就認為真正的崑崙奴,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培養手段,那是崑崙山境內西王母部族的不傳之秘,外人無法得知,也無法模仿。
八渡古寨跟崑崙山相隔的太遠了,老安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有朝這方面想。就是從我發現那些鐵甲人是活的,還會流血的時候,老安才受到了啟發。
「現在,不用我說太多,你也該相信,我的判斷有點道理。」老安看來妞妞一眼,道:「這個孩子,就是來自崑崙的。」
我不說話,自己琢磨,其實已經信了老安的話。妞妞的身份很不尋常,崑崙元突王的直系後裔,她一出現,就能震退瘋狂的鐵甲人,無疑說明這兩者之間,存在著一定關係。
「如果按你這樣推測的話,水道裡的鐵甲人,大概就是崑崙奴的延續版本?」我想想道:「那麼八渡古寨,跟崑崙,甚至跟元突或者西王母部族之間,也有一定的關係?」
「這就是讓我感覺奇怪的地方,它們相隔的太遠了,本來不應該有任何瓜葛的。」
我們在這裡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沿著水道慢慢的靠近八渡古寨。有妞妞在,那些鐵甲人再未出現,這一路走的出乎意料的順利,不久之後,我們繞過連著拐彎的水道,距離八渡古寨已經非常近了。只要再游上二三十米,就可以上岸,然後按照阿俏當時的講述,從古寨右邊一個平時供女人通行的小門想辦法進去。
在我的潛意識裡,至少水道這邊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但我們快要游到岸邊的時候,水底突然有了很猛烈的動靜,一陣波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很大片的東西,嘩的浮了起來。
第一百一十章 潛入
在水裡很難防備突如其來的意外,聽覺視覺都受到影響,如果真的感覺到發生了什麼,其實往往已經來不及了。我們覺得水底好像有東西嘩的浮上來,心裡都是一驚,因為那些鐵甲人肯定不敢出現,這次浮出來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沒有多少躲避的餘地,幾個人擠成一團,驚慌中,我覺得腳底觸到了一片軟綿綿的東西,若有若無,范團和蘇小蒙都沒有那麼快的反應,只有老安,臨危中箭一般的朝旁邊游動出去,與此同時,我們聽到岸邊的黑暗中傳來幾聲卡卡的聲響,那種聲音很奇怪,就好像有什麼存放了多少年的機械突然開始運轉,吱呀吱呀作響。
嘩......
我也想跟著老安先游出去,但是不行了,在老安剛剛竄出去的同時,一張巨大的網突然從水中揚起,把我們幾個人牢牢的兜在裡面,網柔韌而且結實,人被兜在裡面就好像幾隻八爪魚,死活掙脫不出。一根埋在岸邊的繩子嗖的飛了起來,可能有人暗中絞動這根繩子,繩子帶著大網離開水面,岸邊有兩根很粗的木頭樁子,七八米高,繩子拖著大網一路上升,最後肯定會被吊在兩個木樁之間。
暗夜的水道旁邊,是一片一片高高低低的石頭,肯定有人隱藏在石頭後面,估計是感覺我們全被兜在大網裡面了,所以才第一次發出了聲響,我聽到兩聲低低的吆喝,岸邊必然有人工控制的絞盤,在絞動繩索。我用刀子用力割大網,這種網的材質很特殊,和普通的漁網根本不同,軟塌塌的渾不受力,韌性十足,刀子無法一下子把網割開,至少需要一段時間,但我覺得,割破大網的同時,我們肯定要被高高的吊起,隱藏在石頭後面的人會出現,情況相當不利。
我低頭看了看,老安無聲無息的游著,已經靠近了岸邊,他在仔細的觀察周圍的情況。緊接著,高低起伏的石頭後面冒出三個人,猛然看上去,這三個人的動作有點怪,好像三隻行動在夜色裡的老鼠,躡手躡腳。但是隨即我就一下子反應過來,他們都是瞎子,眼睛看不見東西,但是聽覺相當靈敏,完全靠耳朵在行動。
老安暫時沒有動,就伏在岸邊,絞盤停止了絞動,我和范團蘇小蒙完全被兜在網裡,吊到半空五六米的地方。老安觀察了一下,估計也看出那三個人是瞎子,伏在地上,很輕很輕的靠近岸邊的木樁。等到他接近木樁的時候,三個瞎子也差不多要過來了,驟然間,老安一躍而起,扒著木樁,身體嗖的躥起來,一刀砍斷了拖著大網的繩子。
我就感覺身體猛然一空,隨著掉落的大網一下落到岸邊半水半泥的地面上,老安毫不停滯,接著從半空跳下來,一腳踢翻了其中一個瞎子。
「快一點!」我抬手撐開大網,讓范團找到網口,用最快的速度鑽出去。
那三個瞎子很彪悍,但手上功夫有限,比老安差了一截,不過我唯恐會有其他意外,所以馬上趕過去給老安幫忙。我們兩個合力制服了兩個瞎子,無意中餘光一瞥,我突然看到之前被老安一腳踢倒的瞎子掙扎著掏出一根小圓筒,隨手一拉,圓筒的一端就像被點燃了引信一樣。看著這個像是煙花一般的圓筒,我就意識到,如果圓筒真的爆開,八渡古寨裡面的人會得到訊息。但是我和老安距離有點遠,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范團!」我低低喊了一聲,范團在那邊有了反應,這貨肥頭大耳的,但絕對不傻,一看那瞎子手裡的圓筒,也隨即明白是怎麼回事。
「雜毛!」范團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對方,情急之下猛衝過去,一腳踹的瞎子亂翻白眼。這三個瞎子肯定也是古寨的人,倔強的要死,那瞎子被老安和范團前後兩腳踹的幾乎半死了,卻仍然死死抓著手裡的圓筒不肯鬆手。
范團一頭冷汗,圓筒隨時都可以爆炸,完全沒辦法了,那瞎子嘴角流著血,灰白的眸子一翻,好像在看范團。范團眉頭一皺,胖大的身子猛然一撲,直接壓到瞎子身上,二百多斤的體重,像一個巨大的肉盾,一下子把瞎子連同圓筒全部捂在肚皮下面。
砰......
緊接著,我聽到一聲悶響,圓筒肯定在范團肚皮底下爆開了,火星煙氣四溢出來,隱約還有股皮肉被灼燒的焦味,范團疼慘了,但不敢亂動,死死掐著瞎子的脖子。直到圓筒裡的火藥噴發殆盡了,我和老安才把他抬開,范團躺在地上直喘氣,肚皮上的衣服被燒焦了一大塊。
情況總算是控制住了,本來我想從瞎子嘴裡逼問一些古寨內的情況,但是看著他們悍不畏死的樣子,就知道肯定問不出什麼。果然不出所料,老安試探著問,三個瞎子一個比一個嘴巴緊,大有一副打死都不說的悲壯。
我們問不出什麼,但也不可能這樣放掉他們,老安出手把三個瞎子都打昏了,然後緊緊的綁起來,拖到高低起伏的石頭堆深處。我想著,八渡古寨可能很多年都沒有遭到外來者的偷襲和潛入,所以除了水道內的鐵甲人以及岸邊的這三個瞎子之外,就再沒有其它的守衛。夜色正濃,我們抓緊時間順著一條傾斜的路,摸到寨子右邊,這裡有一道小門,是古寨裡的女人平時出來勞動時通行的門。
這道門是不上鎖的,只要能接近,就可以進去。我們順著門悄悄鑽到裡面,頓時,真正的八渡古寨,就出現在視野中。
古寨像是陷入了沉睡中,悄無聲息,寨子裡全部都是那種高腳木樓,防潮也防蟲蛇。阿俏說過,古寨大概分為三個部分,一個是居住和勞動區域,一個是男人們平時吃飯和聚會的活動區,這兩個地方阿俏可以接近,但第三塊區域很特殊,寨子裡只有寥寥不多的人才有資格靠近,毫無疑問,八渡古寨裡地位最高的紫陽,可能就住在這塊區域內。我很懷疑老神棍是不是也在那裡,如果真是的話,那估計會非常麻煩。因為我們找不到那塊區域,而且時間又不多,天亮之前不管成事不成事,都必須要暫時離開。
幾個人頓時犯難了,縮在一個很小的石頭房子附近,在緊張的注視,我和老安商量,兩個人分頭去找一找,但是還沒等他回話,距離這裡最近的那座木樓亮起了燈,緊接著,一個獨臂的壯漢從木樓裡出現,一路朝我們藏身的小石頭房子走來。看見有人靠近,范團就慌了,想動,但我輕輕按住他,從那獨臂壯漢的動作上來看,他並不是發現了我們。我們幾個都不敢動,我擔心妞妞會突然咿呀亂叫,驚動對方,不過悄悄轉頭看了一下,小傢伙乖乖的縮在蘇小蒙懷裡,露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左右亂看。
獨臂壯漢確實是奔著小石頭屋子來的,不過他沒有發現我們,可能根本想不到會有人能從水道那邊潛入寨子。他推開小石頭屋子的門,走了進去,不多久,我聽到風箱拉動的聲音,還有鍋鏟和鐵鍋碰撞的聲音,燒飯炒菜的味道隨即飄散出來。
深更半夜,這個獨臂壯漢是打算宵夜?我們不動聲色的等著,等到飯菜都做好之後,獨臂壯漢提著一個竹籃,從石頭屋子走出來,毫不停滯的朝寨子的東面走去。
根據他所走的方向,我心裡猛然一動,因為阿俏告訴過我們,寨子的東面,有一道很小的木橋,穿過木橋之後,就是整個八渡古寨最神秘也封鎖的最嚴的一部分,沒有紫陽的允許,任何人不能接近。我突然就覺得,這個獨臂壯漢像是給誰送飯。
給紫陽?甚或,是給被他們關押起來的老神棍?
我的心開始亂跳,因為毫無希望的情況下,突然抓到了一點線索。我和老安打了個眼色,在獨臂壯漢走遠之後,立即悄悄跟了上去。
跟我所想的一樣,獨臂壯漢提著竹籃子,一路朝東走,走到寨子的最東面,有一道木橋,橫跨在環繞寨子而流的一條水道。寨子東面是水道比較稀少的地方,越過木橋之後,水路漸漸消失。我們不遠不近的一路尾隨,前面有一道直立的峭壁,峭壁上大大小小都是山洞,不過獨臂壯漢沒有停留,提著籃子繼續走。
我們跟著他走到峭壁的盡頭,獨臂壯漢左轉了一下,繞到峭壁的旁邊,我們怕被發覺,不敢跟的太近,所以等了幾分鐘之後才跟了過去,但是等幾個人也順著對方走的路繞過峭壁的時候,前面的獨臂壯漢突然就看不見了。
他的確看不見了,我只能聽到一陣嘩嘩的流水聲,月光被頭頂的峭壁擋住,前方朦朧一片。我們失去了追蹤的目標,頓時舉步維艱,不知道該怎麼辦。原路退回,這唯一一條線索就等於中斷,但繼續跟下去,卻沒有目標。
就在舉棋不定的時候,我突然在嘩嘩的流水聲中聽到一陣隱約的呼喊聲,我聽不清楚呼喊聲的內容,但是聽到這聲音時,神經就是一緊。
我能分辨的出,那是老神棍的聲音,儘管很模糊,我卻依然可以分辨出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水簾洞
第一百一十章
水簾洞
我覺得自己不會聽錯,雖然聽不到老神棍具體在喊什麼,但是從那陣隱約的嚎叫聲裡,我聽到了痛苦和淒慘。這種感覺非常不好,一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是老神棍單獨被關押在這裡,還是青青陳雨她們都在,一聽到那喊聲裡的痛苦,我的心臟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刺痛。
但是礙於眼前的情況,我不敢馬上就跑去搜索,只能耐心的等。喊叫聲斷斷續續,聽的時間長了,就能聽出它好像是從一個空洞的地方傳出來的。獨臂壯漢再也沒有出現,我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走遠了,就這樣等了有十多分鐘,我才慢慢挪動腳步,和老安一左一右的繼續朝前走了一段。
終於,我找到了那陣水流聲的來源,在距離我們大概有十幾二十米遠的地方,山腳和地面之間裂開了一道口子,約莫四米到五米高,就好像大山張開了一張巨大的嘴巴,從山體上方流淌著泉水,絲絲縷縷的流過裂口,匯聚到地面幾條坑窪的水道裡,順流遠去。這如同傳說中的水簾洞,洞口幾乎被水幕給擋住了。
「獨臂人可能就是順著這裡進去的。」老安道。
當初阿俏提供的關於寨子東面這部分地區的情況很匱乏,因為她從小到大,只在哇哇降生的時候被父母抱來過一次,懂事之後再未來過,所以根本說不清這邊是什麼狀況。
就在這時,之前聽到過的老神棍淒涼痛苦的呼叫聲,穿過水幕飄到了耳邊,讓我猛然一震,聲音好像就是從這裡面出來的。
「進去看看。」我無法再忍耐下去,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必須要把握住。
我們做了一下簡單的安排,還是我和老安走在前面,水幕如雨,我們兩個一頭扎進去,渾身頓時被淋濕了,范團和蘇小蒙也跟著跑進來,妞妞被澆了一頭水,撇著嘴輕輕咿呀了一聲,可能有點不滿。
眼前的空間有點狹窄,但是視力可及的範圍之內,就能看到前面的空間相當大,四周崎嶇的石壁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油燈光。空間裡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我唯恐這些味道有什麼貓膩,下意識的就掩住鼻子,不過老安嗅了嗅,說味道沒有古怪,這可能是一種海鞘魚的魚油味。
那種魚在明朝末年的時候還有出產,海鞘魚很大,最大的有一人多長,東海的漁民喜歡捕捉成年的海鞘魚,然後煉油,煉出來的海鞘魚油凝白如玉,如果再加入其它一些輔料做燈油,很耐燃燒。過去東海沿岸的一些海神廟裡點的就是海鞘魚油,半斤油可以燃一年不滅。
星星點點的光帶來一些亮度,省去了手電。我們進來之後仍然沒有看到獨臂壯漢的身影,然而老神棍隱約的呼喊聲一直在耳邊繚繞,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就被關在這個空間的某個角落中。但是非常奇怪,我和老安認真的辨認了許久,始終找不到聲音的具體來源方向,它就好像被幾個擴音器同時擴散了,四面八方,繞繞不絕。
「現在沒有辦法,我們又不熟悉情況,只能先順著路走。」老安道。
他朝前指了指,星星點點的火光後方,是一條山間隧道般的路,大概有六七米那麼寬,兩旁的石壁上,每隔一段就會有兩盞對稱的油燈。油燈連綿不絕,現在還不知道延伸出去多遠。我們緊貼著石壁根部,一字排開,慢慢的朝前走,石洞裡非常潮濕,不停有水滴從頭頂滴下來,走著走著,我就覺得氣溫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渾身上下亂冒寒氣,那種感覺好像並不是寒冷那麼簡單,就如同一個人走在鬼火熒熒的亂墳崗中,生理和心理一起覺得冷。
「怎麼這麼冷?」范團挺著被燻黑的大肚子,打了個冷戰。
這種涼相當不正常,讓人心裡不安。緊接著,我們在石壁的一邊看到了一個半月形的坑,這個坑是人工鑿出來的,只有一米多深。藉著星星點點的油燈光,半月坑裡面露出了三隻鐵籠子。那種籠子就好像屠宰場裡裝活豬的籠子,長條形的,透過籠子,我看見每個籠子裡都塞著一個人。
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從心底冒了出來,我還看不到裡面人的模樣,但很怕是老神棍。老安蹲在旁邊看了看,暗中打開一把手電,朝裡面照去。這樣就看的更清楚了,裡面的人肯定不是老神棍,從外觀上看,像是死去了很久的屍體。因為氣溫和濕度的原因,三具鐵籠子裡的屍體外面長著一層苔蘚。
隨後我就意識到,這個月牙坑是最冷的地方,只要靠近,就會覺得森森寒意從裡面撲面而來,讓人冷的想發抖。
「死傢伙,沒事的。」范團哈著氣,和蘇小蒙從後面看了一眼。
唰......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隻鐵籠子裡的「屍體」驟然睜開眼睛,那是一種很難讓人接受的場景,一具幾乎長滿苔蘚的屍體,突然就睜開眼睛望著自己,讓人頭皮發麻。
鐺......
三具屍體防腐都在此刻睜開雙眼,最先甦醒的那一具慢慢伸出雙手,用力扒著鐵籠子,它的手臂粗壯有力,好像瞬間恢復了生機,抓的鐵籠子咯咯作響。我們幾個人立即被驚的一跳,忍不住倒退了兩步。
「咿呀......」
妞妞安靜了許久許久,這時候突然就張嘴喊了一聲,她似乎對寒冷和月牙坑裡的鐵籠子好不畏懼,反而好奇般的望著那三具屍體。
當她稚嫩的聲音飄出的時候,鐵籠子裡的三具屍體也隨即安靜了下來,它們依然睜著眼睛,但是眼神中的寒意和敵意彷彿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誰也說不清楚的東西。其中一具屍體從鐵籠子的縫隙裡使勁伸出手,妞妞也從蘇小蒙懷裡探著手,老安想了想,讓蘇小蒙把她抱了過來。
「會不會嚇到她?」蘇小蒙站在月牙坑邊,猶豫不決。
「不會。」老安轉頭對我道:「這不是屍體,是活的,它們可能會傷害任何人,但絕對不會傷害這個孩子。」
妞妞被抱著,對著鐵籠子伸出自己的小手,咿呀不停。鐵籠子裡躺著的三具「屍體」在這時候都顫動起來,它們從籠子縫隙伸著手,想要摸摸妞妞,但它們又有畏懼。
「咿呀。」妞妞睜著大眼睛,小手在籠子上面拍了拍。
就在這一刻,我看到三具「屍體」彷彿一起開始流淚,它們木然又冰冷的眼神裡有一種眷戀和渴望。
無法形容這一幕,讓人心底震撼。三具不知道躺在這裡多少年的「屍體」,淚流滿面,淚水從眼角流出,流過佈滿斑斑苔蘚的臉龐。
「這個,肯定是在八渡古寨外面守護水道的鐵甲人,也就是崑崙奴。」老安道:「除去生活在崑崙山的西王母部族,世界上沒人再可以培養出這樣的崑崙奴。」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疑惑,最後一代崑崙奴被培養出來不久,西王母部族就隨著匈奴人的入侵而消失了,從此之後,西域各國再也尋找不到真正的崑崙奴。那麼時隔了兩千多年,距離崑崙山遙遙千里之外的黔南,會有崑崙奴?
「只有一個可能。」老安道:「這些崑崙奴,是八渡古寨的人從崑崙山挖出來的。」
「我懂了!」我恍然,道:「八渡古寨和崑崙山的西王母部族之間,有密切的關係?甚至,會是他們的後裔?」
「絕對不會。」老安不易覺察的歎了口氣,看著鐵籠子,道:「如果真是西王母部族的後裔,他們絕對不會這樣對待崑崙奴。」
老安這麼一說,就讓我愈發對八渡古寨的來歷感覺懷疑。
嗷......
就在我思索的時候,一聲很清晰的喊叫,驟然從遠處飄散過來,那聲音還是老神棍的,但是他彷彿受到了什麼強烈的刺激,這陣喊叫幾乎已經不像是人發出來的。我立即站了起來,朝遠處望過去,除了星星點點的油燈光,其餘的一概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