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油燈完全消失了,隧道可能也到了盡頭,隧道之後,是一個呈橢圓形的空間,大概七八十米長,在空間的正中,地面裂開了一道至少十米寬的大裂縫,油燈就是在這裡消失的。我們觀察了一會兒,不得不打開手電,這樣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那條巨大的裂縫吸引了我,手電照耀下,我看到裂縫裡有很多很多木頭以及金屬參雜而構成的架子,架子牢牢的固定在裂痕壁上,這可能是方便人上下的腳手架。我還沒有完全看清楚裂痕下面到底有多深,就從裡面再次傳出了老神棍鬼哭狼嚎般的叫聲。
叫聲依然模糊,聽起來卻讓人心神不寧,至少我心裡非常不安,只想著能快點找到他。
「等一下。」老安拉住我,猶豫了一下,朝佈滿了腳手架的裂痕中望了一眼,然後對我道:「這個事情肯定不對。」
「怎麼?」
「你不覺得,這道聲音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在把我們朝一個地方引嗎?」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攀爬中的危機
老安的話如同醍醐灌頂,之前我一直在惦記著那道聲音,一路跟來,沒有顧得上多想。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從這裡到水簾洞的入口,距離很遠,除非那種淒慘痛苦的喊叫聲是不停移動著的,否則我們在洞外就不可能聽到。
而且這麼一說,我對那種聲音又有了新的想法,聲音聽起來模糊又真切,細細的回味,總覺得它有點飄渺。當然,這不能排除因為地勢和空間的影響,導致聲波在傳導中出現了變化。反正我的心裡已經不再平靜,站在巨大裂痕的邊緣,左右琢磨。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退回去嗎?」范團在旁邊問道。
「不用。」老安朝裂痕下面望了一眼,道:「如果這條路必須要走,那就走下去。」
老神棍的喊叫聲仍然在不斷的響起,裂痕之下,是一道規模很大的地層斷裂帶。密密麻麻的腳手架遮擋住了一部分視線,八渡古寨的人在這裡經營了不止一代,這種規模的腳手架不是二三十年就能搭建出來的。
老安的判斷可能對我們來說不是個好消息,但我不再繼續想下去了,有些事情就如他所說,儘管知道危險,卻不得不做下去,如果僅僅要逃避保命,那還不如乾脆不來八渡古寨。
我們開始嘗試著朝下面爬,這種腳手架的構造有些複雜,不過正因為這樣,人爬在上面的時候即便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偶爾失手,也不會馬上就自由落體般的掉下去。然而當我跟著老安朝下面爬了大概有六七米左右,隨即產生了一種感覺,我感覺就在這下方的黑暗裡面,有不止一雙眼睛正窺視著我。
這種感覺很不好,卻無法逃避,越朝下走,腳手架的規模就越大,痕跡也越陳舊。八渡古寨的人口始終不多,因為大部分初生的嬰兒都被他們的陋習給弄死了,這讓我聯想到,估計很多年以來,除了維持日常生活必要的生產之外,他們幾乎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都來修築這些腳手架了。
「老安。」我爬著爬著就想起一些事情,儘管對老安還是心存芥蒂,不過這個時候不能太計較,所以事情還是得和他討論商量:「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得到的一些信息嗎?」
「你指的是哪方面?」
「關於八渡古寨的來歷。」我道,從老彝人還有果基穆布的講述中我們得知過,八渡古寨裡面的人其實不是當地土生土長的彝人,他們是外來的,跟八渡古寨最早的主人,也就是彝人進行了長時間的鬥爭,最終才把彝人徹底趕走,佔據了他們的寨子。當我看到深邃的底層斷裂帶,還有這些前後維持了很多年才修出的腳手架,就覺得八渡古寨的祖先佔據這個寨子是不是別有用意?黔西南地域那麼廣闊,人口又稀少,完全犯不上跟人打打殺殺的爭搶地盤,無主的地多的是。
老安說不出更新的見解,但是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認為八渡古寨的祖先搶奪這塊地,一定有特殊的用意。
「凡事皆有因果的。」老安道:「你說的或許有道理,這個世界上不會存在無緣無故的事。你所看到的,有時候只是果,所以會讓人迷茫,但只要你找到了真正的因,就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個沒有讀過書的粗人。」
我本來想用這種交談方式來減緩心理的壓力,老安有時候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剛剛說了兩句,我們幾乎同時聽到了一陣很輕微的聲音,那種聲音就好像是一根很長的鐵鏈子在某個地方被人拖動了。我不知道複雜的腳手架之間有沒有什麼機括,古老又巨大的機括結構中一般都會用到粗長的鐵索。
那種聲音突如其來,而且距離好像非常近,我們在攀爬的時候,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腳下,唯恐會失足。當我抬起頭左右觀察的一瞬間,從腳手架裡突然伸出一隻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領子。
這一抓並不能把我怎麼樣,也不會導致生命危險,但可以想像一下,那樣的感覺幾乎能把人活活嚇昏過去。手電還在我身上,藉著光線,我看到了那隻手,很枯瘦,皮包著骨頭,好像一隻餓死鬼。
緊跟著,我又看到了這隻手的主人,他和我之間隔著幾根手指那麼粗的鋼筋,眼神直盯盯的望著我。他的形體和手一樣,幾乎沒有肉,完全像一副由皮膚包裹著的骷髏,雙頰深陷,眼窩子深的足能倒進去半杯水。我感覺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瞬間直立起來,條件反射似的把手電插在腰裡,一手緊緊抓著鋼筋,一手閃電般的掏出刀子,用力朝面前的手割下去。
這個躲在腳手架裡餓死鬼一樣的人反應很迅速,刀刃剛剛觸及到他的皮膚,他就飛快的縮回手,但是遲了一點,儘管他很快,不過手臂上還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鮮血飛濺。那人的臉估計有很久都沒有洗過了,結著一層污泥油垢,他一下子退到了我暫時不能觸及的地方,臉上露出一個說不清痛苦還是怎麼樣的表情。
之後,他咧嘴露出一個很古怪的笑,我看到他的牙齒掉了幾顆,反正這樣子讓人看著就想打冷戰。范團和老安都有了反應,不過情況暫時並不至於讓我手足無措,所以他們都不算太慌。然後,我聽見這個人嘰裡咕嚕的冒出一句話,那肯定是漢語,但是因為地域的偏差,口音跟北方人差距太大,猛然聽上去,稀里糊塗的,但是回過神一想,他好像在說,你們死定了。
他躲在幾根鋼筋和木頭交織的屏障後面,我夠不著他。這個人身體一動,我就又聽到那種微微的鐵鏈碰撞的聲音,定神一看,他身上有一根手指頭那麼粗,非常長的鐵索,鐵索在他腰上纏了好幾圈,不知道另一端在什麼地方。這個鬼一樣的人咧著失缺了幾顆牙齒的嘴巴,猛然用力拉動腰上纏著的鐵鏈,嘩啦聲大作,複雜的腳手架內部肯定隨著他的拖動產生了什麼反應,很多金屬相互碰撞之後發出的叮咚聲不斷的響起。
一瞬間,遠近到處都是鐵索被抖動的聲響,讓人懷疑這裡鎖著無數個跟眼前餓死鬼一般的人。范團馬上警覺了,停止向下,飛快的爬到蘇小蒙身邊,我和老安也想相互靠近一些,以免意外發生的時候不能相互照應。我們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但是還沒等真正湊到一起,從我頭頂上突然就跳下來一團黑黝黝的東西。我的一隻手必須要抓著腳手架才不至於掉落,這樣一來,抵抗能力就被減弱了一些。我大概分辨著那團東西掉下來的軌跡,縮脖子朝裡面貼了貼,想避過去,但沒想到那團東西竟然是活的,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巨大的慣力差點把我帶下去,我雙手抓著眼前的鋼筋,腦袋忍不住朝後一仰。
與此同時,幾個人全部遭到了襲擊,鐵索碰撞聲在周圍每一個角落裡來回的迴響,我聽到亂七八糟的吱吱聲,好像一大群老鼠從地洞裡面鑽出來一樣。這樣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就渾身發冷,而且,抓著我頭髮的那團東西還在不停的朝下使勁墜,想把我帶下去。我暫時看不到那是什麼,然而對這種感覺相當牴觸,我騰出一隻手,朝後一抓,感覺抓到了一團亂糟糟的毛。
那時候什麼都顧不上想了,我猛然一發力,使勁抓著身後的東西用力朝前面甩去。那東西應該不算太大,但抓著我頭髮抓的很緊,我把它甩向前面的同時,就感覺自己的頭髮也被帶掉了一大縷。
砰......
那東西被硬生生的甩到前面的幾根鋼筋上,嘰喳亂叫,它可能也被這一下給撞的發暈,失手掉落下去,但是這東西身上纏著一根不太粗的鐵鏈子,鏈子搭在木頭和鐵網上面,吊著那東西來回晃悠了幾下。
這一刻,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什麼。那好像是一種很奇怪的猴子,腦袋特別大,小胳膊小腿頂著一顆碩大的腦袋,看上去滑稽但又陰森。被我甩出去的猴子晃了幾下之後恢復了意識,抬手抓著腳手架,飛快的又爬了上來。
前後全部都是這種大頭猴子的叫聲,不知道有多少隻,一下子把我們幾個人給圍住了。我應付的很吃力,當時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只去而復返的猴子身上,冷不防從眼前的腳手架縫隙裡探出一隻猴爪子,在我額頭上抓了一把。
我懷疑這種大頭猴子是八渡古寨的人豢養出來的,攻擊性很強,而且爪子應該被磨過,無比尖利,一把抓過來,幾乎從我臉上抓掉一塊肉,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差點糊住眼睛,我擦都來不及擦,伸手抓住那隻大頭猴子身上的鐵鏈,死命的朝外拉,大頭猴子被卡在兩根鋼筋狹窄的縫隙間,手腳身子都被拉出來了,只剩那顆大頭卡著過不來,我毫不手軟,手上一加力,大頭猴子的脖子肯定被卡斷了,露在外面的兩條腿病態般的抽搐了幾下,隨後就軟塌塌的垂了下來。
這時候,上面的蘇小蒙發出一聲驚叫,而且妞妞也開始咿呀咿呀的亂喊起來,她能震住鐵甲人,完全是因為那些崑崙奴來自她的老家,但是對於這些大頭猴子,妞妞渾然無力。我抹掉臉上的血,抬頭看過去,蘇小蒙和范團的處境很不妙,被十來只大頭猴子上下圍著。
第一百一十三章 猴子搬來的救兵
我們的處境因為這些大頭猴子的出現而變的危險起來,但是沒有任何辦法,我和老安盡全力擺脫糾纏著我們的那些猴子,然後迅速朝蘇小蒙他們靠攏過去。范團此刻很神勇,一手扒著腳手架,另只手拿著手弩,瞅機會就射殺大頭猴子。然而這麼做卻不能完全化解危機,大頭猴子之間有複雜的鐵索相互連著,它們沒有失足掉落下去的危機,即便掉下去,也很快能夠重新爬回來。更要命的是,猴子比我們的動作更靈敏,短短幾分鐘時間,范團吃了大虧。
我在朝上爬的時候,用力拔下來一根一米來長的鋼筋,揮舞著開路,我和老安之間配合的還算默契,前後照應著,漸漸接近了蘇小蒙。
范團可能撐不住了,左右都是猴子,防備了這邊防備不住那邊。一個疏忽,一隻大頭猴子呲牙咧嘴在他臉上抓了一把,一下就抓了個滿臉花。范團當時就急了,丟了手弩,揪住那隻猴子使勁朝旁邊的鐵架子上猛磕。
「臥槽!破我的相!老子還沒結婚!你破我的相!」
我和老安在這個時候爬到了他們那裡,我立即守到蘇小蒙旁邊,妞妞咿呀亂叫,一邊看著我,一邊指著那些大頭猴子,小嘴撇著就想哭。我也取出一截繩子,飛快的打了個結,攔腰把蘇小蒙還有自己綁在一起,繩子一頭固定在腳手架上,這樣等於身體有了依托,雙手全能吃的上勁。恰好頭頂有一隻大頭猴子探著爪子撲過來,我兩隻手握著鋼筋,打棒球似的全力揮動出去,一下子就把這隻猴子攔腰打飛出去。
但是猴子太多了,在腳手架的縫隙裡鑽來鑽去,密密麻麻的一片,這種東西的頭大,腦容量自然就不小,而且是被人豢養的,鬥了一會兒就全都精了,不跟我們正面交鋒,晃來晃去的背後偷襲,范團讓抓的一身都是傷,血葫蘆似的。
老安藉機帶著范團跟我們匯合到一處,他朝周圍看了看,道:「猴子這東西,和小人一樣,遠則怨恨,近則不恭,對付它們,只有一個辦法。」
說著,老安也取了繩子,把自己固定在腳手架上,他看起來粗手粗腳的,但是一旦有了可以借力的地方,馬上生龍活虎。
他腰裡綁著繩子,一腳踏著腳下的鐵架子還有木頭,藉著這股力,身體猛然就躥了出去,這樣的功夫可能要很多年才能練出來,當身體躥出的一刻,老安就變的幾乎和猴子一樣靈敏,他盯住了一隻比較大的猴子,踩著腳手架之間的空隙,竟然直直的追擊過去。
他的動作太快了,眼睛幾乎都跟不上這種節奏,只能看到兩團黑乎乎的影子在腳手架之間來回飛竄。估計就是三四十秒的時間,我聽到那隻大猴子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被老安一把抓在手裡。我們手裡的光線也跟了過去,在光線的照射下,老安漠然伸手緊緊抓著那隻猴子,一動不動。
大頭猴子在老安手裡死命的掙扎,其餘的猴子漸漸都圍到老安周圍,蠢蠢欲動。老安舉著那隻猴子,至少停了有兩分鐘,等到所有大頭猴子全部聚集過去的時候,他突然一手抓住猴子一條後腿,兩條手臂猛然一扯。老安是練過功夫的人,臂力強勁,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會留手。
刺啦......
那只碩大的猴子硬生生被老安撕成了兩半,鮮血混著亂七八糟的臟腑灑出去一片,接著,他抬手把兩片猴子的殘軀用力扔出去。猴子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神經還沒有徹底癱瘓,殘軀掛在腳手架上,不住的顫動。
濃重的血腥還有臭味隨之飄散出來,所有蠢蠢欲動的猴子嘰嘰喳喳的退後了一截,它們的眼睛裡充滿了驚恐。
這就是動物和人的區別,動物在任何時候都不會知道人心裡怎麼想,但人卻知道它們怎麼想。
血淋淋的猴子立即把所有的猴子全部嚇住了,那些猴子望著突然發威的老安,就好像看見一個帶有極度威脅的天敵一樣。
雙方對峙了一小會兒,老安猛然拍了拍身旁的腳手架,這個舉動威脅不到附近的猴子,然而卻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本就戰戰兢兢的猴群頓時開始潰散,拖著身上的鐵鏈,從腳手架各個縫隙裡面迅速的後退,然後隱沒在黑暗中,前後兩三分鐘時間,所有的猴子全都不見了,只剩下隱隱約約的鐵索與石壁鐵架相互摩擦的聲音。
我們不敢怠慢,馬上就給身上的傷口消毒,范團身上的傷口最多,尤其是臉上的傷,讓他忍不住肝兒顫。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就嘟囔,說這會影響他以後的婚姻和性福。
「和你說一下,現在,你來做主。」老安嘴角咬著繃帶,把胳膊上一處傷裹好,然後對我道:「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了。」
他沒有調侃和開玩笑的意思,好像真的把決策權交給了我。我猶豫了,如果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的話,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繼續,但是我看著蘇小蒙和一臉傷痕的范團,心裡就覺得不忍。
「不行的話,你們回去,我再下去看看。」我想了想,只能這麼回答,「進退,都是一起,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什麼人,一旦進入我的隊伍,我就不會丟下你。」老安幾乎不假思索的說道:「絕對不會丟下任何一個同伴。」
這讓我想起了在崑崙河谷的時候,老安冒死在網一般的閃電中救回保良的那一幕。我說不清楚自己是被什麼給觸動了,突然覺得老安這個人無論好壞,都是一個真實的人。
我們還想繼續商量一下,但是就在傷口剛剛處理完不久,已經消失了的鐵索摩擦的聲響由遠至近的重新迴響起來。我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那些大頭猴子去而復返了。
幾個人立即全神戒備,用手電去照,腳手架阻擋了一些視線,不過和我所想的一樣,很多猴子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從腳手架中空的地方朝這邊躡手躡腳的走。
「還尼瑪的想搞偷襲!」范團看見這些東西就火大,挺著肚皮站直身子,牙咬的格格作響:「爺跟你們拼了!」
猛然看上去,那些猴子就好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的湊堆過來想背後襲擊,但是看了一會兒,我突然覺得不對,猴子之所以走的很慢,好像完全因為它們拖著什麼沉重的東西。
「抱著妞妞先走!走快點!」我什麼都不想,馬上讓蘇小蒙躲的遠一點。老安估計也看出什麼了,和我站在一起,緊密注視著猴子的舉動。
此刻的情況突然就變的很詭異,一群猴子拖著什麼沉重的東西,在慢慢靠近我們,就好像一個原始部落裡的土著鬥不過裝備現代化武器的軍隊,轉而拖出來一件秘密武器一樣。
猴子在慢慢的接近,隨著雙方距離的不斷縮減,我聽到一些猴子開始亂叫,它們的叫聲裡有一種復仇般的快意。距離的縮短讓視角擴展,視線也逐漸清晰,當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一定程度之後,我從那群猴子中間,一下子看見了它們拖出來的東西。
「臥槽!一根大木頭!」范團忍不住道:「是想拖出來撞死我們?還是想撞毀腳手架?」
「那不是木頭!」我感覺額頭上開始冒汗,那些猴子齊心協力抬過來的東西非常粗大,估計一個人都合抱不過來,而且很長,猛然看上去,的確像一根剛剛從老林裡砍伐下來的原木,但是在我的觀察下,我看到這根「木頭」上面,佈滿了銅錢那麼大的鱗片。
鱗片一層一層,泛著一種烏黑又光亮的色澤。當猴群把這根「木頭」般的東西拖到一定距離時,立即鬆手一哄而散。一瞬間,那東西完全暴露在我們眼前。
「不是木頭!那是......」范團一怔,臉上的肉就開始抖,聲音也開始發顫:「那是什麼?一條蛇?水缸那麼粗的蛇?」
「不是!」我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腦子飛轉,一些過去聽人講過的事情嗖的從記憶深處冒了出來。
這個被猴群拖出來的東西的確很像蛇,但即便是最大的巖蟒和蚺都不可能長出這種鱗片。我從來都沒有親眼見過這根東西,不僅僅是我,當今的生物學領域中,對於這種東西的記載也很可能是空白。
這條巨蟒一般的東西通體烏黑,這種色澤是光線照射鱗片之後產生的,但是它的頭部上面有一個赤紅色的包,很像丹頂鶴。這是一個相當顯著的特徵,如果不是這個特徵,我可能還回想不起關於它的來歷。
猴群放下這個東西之後就嘰嘰喳喳退到了後面,一隻比較大的猴子上躥下跳的蹦過來,跳到這東西腦袋後面的位置上,它衝我們呲著牙,表情很豐富,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善意的表情。
緊接著,這隻大頭猴子在那東西腦袋下面的部位一伸手,抓住一塊鱗片,用力拔了下來。在我的觀察中,那東西好像始終處在一種沉睡的狀態裡,但這塊鱗片被拔下來之後,它好像受了什麼刺激,碩大又粗長的身軀觸電般的一抖。
「什麼都別說了。」我擦掉頭上的汗,感覺腿有些發軟,抬手就抓著腳手架:「跑!不跑就沒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蟲
我心裡只剩下逃跑的意識,范團他們估計也被嚇住了,然而我們幾個正好處在巨大的腳手架中部位置,好像被吊在房樑上一樣,不上不下,即便想逃也跑不快。
就在幾個人緊張成一團的時候,被拔掉了鱗片的東西連著抖動了幾下,粗大的身軀開始緩緩的反轉,它好像從沉睡中甦醒過來了。後面那群大頭猴子全部躲的很遠,嘰嘰喳喳一通亂叫,上躥下跳的,顯得很興奮。
「哥們!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范團忍不住舉起手弩,但是他看看手弩的大小,再看看那東西的體積,立即覺得氣餒。
「王蟲。」我感覺嘴裡一陣發澀,額頭汗流不止。
在我的認知中,這種東西只存在於飄渺的如同山海經一樣的野史裡。歷史上第一個記載王蟲這種生物的人,是西漢的東方朔。他說南方有一種大蟲,形體如蟒,巨首赤頂,身盤如山,是天底下所有蟲子裡面的王者。東方朔的記載可能也來自傳聞,之後,據說葛洪曾經親手捕捉過這種王蟲。
我們所裡那位精研明史的老研究員跟我閒聊時,曾經提過這個東西,不過他不是刻意講述王蟲這樣的生物,只是在說到明成祖的時候,順口提了那麼幾句。他說王蟲原產安南,也就是今天的越南,從這可以看出,王蟲應該是亞熱帶地區的產物。葛洪說,成年的王蟲活的年頭越久,頭頂的紅包就越鮮艷,最後將會赤紅如血,這種王蟲體內會孕生出一顆淡黃色的珠子,珠子有斂精養氣的功效。
明成祖時期,曾經出兵平定過安南一次叛亂,因為這個,被重新扶持上位的安南國王進宮了兩顆王蟲珠,明成祖大加讚賞,說珠子功效非凡。他一說好,下面那些王公大臣都認為是真的好,還有人特意翻找了葛洪的原文古籍。這些人利用各種渠道,明裡暗裡找安南索要這樣的王蟲珠,引發了大規模的捕殺。王蟲數量本來就很稀少,又進行滅絕性的捕殺,到了明武宗時代,還在索要王蟲珠,但安南人表示,沒有了,所有的王蟲已經被捕殺殆盡。
那個老研究員說,王蟲珠可能是有,但是清代的張廷玉曾經說過,王蟲珠只不過是和牛黃狗寶一樣的東西,或許能治點病,不過不可能斂精養氣,也就是說,王蟲珠應該是結石一類的玩意兒。
這些傳聞可以拋在一邊,我們要面對的是活生生的王蟲。這絕對是亞熱帶雨林中複雜的食物鏈終端,安南人捕殺王蟲的時候親眼目睹過,一條成年王蟲,可以弄死一頭大象。
我們護著蘇小蒙開始拚命的逃,目測一下,從現在的位置到腳手架下的地面,至少還有三十米左右,如果出了意外,肯定要摔的稀巴爛。我們把繩子放長,不等爬下去兩米,腳手架空隙中的王蟲已經完全甦醒了,龐大的身軀一抖,比洗臉盆都要大的腦袋轟的撞擊過來,兩個木頭頓時被撞斷了,腳手架一陣晃動,讓人心驚肉跳。
「弄死你!」范團驚慌失措,臉都嚇綠了,不過還是壯著膽子抬手用手弩射擊,然而用手弩去對付王蟲,就好像拿著一根牙籤去扎老虎一樣,沒有任何用處。
我們加快了速度,整個腳手架內部,是一個複雜的空腔,人行走在裡面的話,可能還要繞開木頭鐵架子之類的障礙物,但是王蟲一動,橫衝直撞,再結實的木頭都攔腰被撞斷。我正爬著,頭頂風聲呼嘯,趕緊抽身一躲,一根三米長的木頭堪堪的貼著後背掉了下去。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辦法了,老安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擋住這樣的大傢伙。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逃跑,我和老安還有范團頂在前面,掩護蘇小蒙,她身上綁著繩子,攀巖一般的朝下滑了好幾米遠,我就思索著繩子如果夠長,可以拚命一口氣順繩子滑到底部,踩著陸地至少比現在的狀況要好一些。
轟......
一轉眼的功夫,王蟲完全把腳手架撞出了一個口子,粗長的尾巴從缺口探出來,貼著腳手架就是一掃,對於人來說,那是一種絕對性的力量,沒有對抗的可能,粹不及防之下,我被王蟲的尾巴掃中了,就好像被一根檑木撞了一下,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橫飛出去。
幸虧身上綁著繩子,我像一個小小的鐘擺,被繩子吊著晃了一個幾十度的弧線,然後重新晃悠回來,晃來晃去的,我立即成為一個很明顯的目標,從缺口探出來的王蟲尾巴再次橫掃而來,我寧願自己撞在腳手架上,也不想再被它給掃一下,情急之中硬生生的轉身撞在腳手架一邊,死死的抱住一根木頭,身體還沒有停穩,王蟲的尾巴就從身後嗖的掃過去,帶起一陣呼嘯的勁風。
我們都不敢妄動了,緊貼著腳手架,然後找機會慢慢朝下怕,王蟲找不到攻擊的目標,那群大頭猴子又開始上下亂蹦,它們能發現我們的位置,然後嘰喳嘰喳的亂喊一氣,我不知道這種叫聲裡是否帶著一種提示,總之猴子一通嘰喳亂叫,王蟲的尾巴就霹靂閃電一般的在腳手架上亂拍,給我們帶來巨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