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藍曉走到窗口,打開了由於下雨一直緊閉的窗門。瞬間,一股奇異的味道飄入了她的鼻間,開始她以為這只是被雨水潤濕過的草木泥土的味道,但漸漸地就發現了不對勁,這是一股腥味,有點類似上次白夜畫「降魔八訣」時所帶的黑狗血的味道,但這腥味裡,好像又夾雜些熟悉的味道,藍曉想了想,對了,是腐肉的味道!
第二十五章詭異陣法
這味道若有若無,似乎是在不斷地飄來,但想要細聞時卻又發現聞不到了。儘管古怪如此,藍曉還是發現了,這味道竟然是從樓上傳來的!
藍曉暗自心驚,樓上住著的是一對新婚燕爾夫婦,結婚那日她曾見過他們一次,兩個都是十分斯文的人,這樣的一個家庭裡,怎會傳出這樣詭異的味道?!
「喵……」睡了一整天的渺渺終於在此刻醒來,它躍上窗台,藍色的眼睛警覺地環顧著四周。
「渺渺,你也聞到了嗎?」
渺渺嗅了一會兒,喵地叫了一聲,快步鑽到了床底下,將食物盤子拖出來,繼而開始津津有味地舔著。
「渺渺……」藍曉哭笑不得,只得從冰箱裡拿出剩下的魚肉滿足它的食慾。
這一夜,藍曉到底是沒有睡好,她直覺那個小伙子許乘風的話是真的,這讓她坐立難安。自那件事後,她也許久沒見白夜,潛意識裡,她總認為自己是有錯的,這就讓她更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白夜。迷迷糊糊地一陣亂想後,藍曉終於還是睡著了。
「啊啊……」
「啊啊……」
藍曉突然覺得眼皮很重,努力地想要睜開,可剛撐開一條縫就又忍不住立刻合上了。這樣努力了幾次,藍曉終於成功睜開了眼睛,那種難以言說的負重感也在一瞬間消失。
聲音清晰地飄入了藍曉的耳中,那是一種極其美妙的聲音,類似於歌聲,卻又不完全是,因為只有一個「啊」字,像極了恐怖電影裡的插曲,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夜半歌聲,藍曉聽了一會,終於確定不是幻覺。她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叫了一聲:「渺渺!」
沒有聽見熟悉的回應,藍曉掀開被子下床,邊走邊叫:「渺渺!」依舊是沒有動靜,她有些心慌,正要回到臥室,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地從她眼前衝過,直奔門外。
「渺渺!」藍曉急追上去,卻驀然發現房門竟是大開!怎麼回事,藍曉驚住,她畢竟是一個人居住,就算再怎麼粗心也絕不會忘記鎖門,可此刻門怎會是開著的?!
藍曉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走過去,口中喊著:「渺渺,你在嗎?」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抖得厲害。
走到門邊,藍曉的心立刻提了起來,按理說此刻夜深人靜,樓道裡應當是黑洞洞的才是,可現在卻是有光線,不是普通的白熾燈的光線,而是一種幽藍色,有些發綠的光芒。薄薄的一層,像地毯一樣鋪在樓道間,又好像是蠶繭,緊緊地束縛著藍曉的心。
一時間,藍曉真的是有種身在恐怖電影裡的感覺。她疑心是在做夢,可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她「呯」地一下用力將門關上,回過身竟發現房間裡漆黑一片。藍曉倒抽一口冷氣,她方才一路行來,並未覺得有何不妥,此刻才驀然發現,她其實並沒有開燈!
藍曉在黑暗裡,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她顫抖著手摸向牆上的開關,卻在還未觸及前倏然縮回了手。她回轉過身,開始摸索著向窗戶旁走去。握緊窗簾,藍曉猛地一拉,刺目的陽光射進房間,她直覺頭腦一陣眩暈,彷彿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良久方才恢復清醒。
藍曉看向窗外,天已微亮,小區的道路上還可以看見一兩個早起上班的人。恐懼的心悸漸漸消退,藍曉看著窗外,卻還不敢貿然回頭,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渺渺!」
立刻便聽見「喵嗚」的聲音,渺渺輕巧的身影躍到了藍曉腳邊。藍曉此時才真正鬆了口氣。將渺渺抱在胸口,藍曉體會到了依靠的感覺。
站在門口,第一次體會到了進退兩難的感覺。走廊的空氣依舊陰冷的有些沁人,藍曉的手幾次伸出又幾次縮回,就在她的思想鬥爭進行得激烈的時候,「吱呀」一聲門開了,白夜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了門邊。四目相對,白夜眼中閃現出一絲訝異,藍曉則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片刻,白夜先回過神來,微笑著側身道:「進來!」
藍曉略帶尷尬地走進去,診間裡的擺設依舊是老樣子,她坐到沙發上,有一種久違的感覺。白夜已經關上門走了過來,藍曉偷偷瞥了他一眼,他沒什麼大的變化,只是沒有戴慣常用的眼鏡,無遮攔的五官看起來更顯清俊。
白夜道:「最近還好嗎?」
藍曉點點頭,反問:「你呢,你好嗎?」
白夜笑笑,看向她道:「我好,我很好。」
藍曉的臉有些紅,猶疑著,還是將衣袋裡的紫符拿了出來,推到白夜面前,說道:「這個還給你。」
白夜一怔,問道:「為什麼?」
藍曉咬住下唇,一雙眼睛對上他,卻不說話。
白夜也有些尷尬起來,他微微別過頭,道:「怎麼了,符咒不好用?」
藍曉開口道:「白夜,我昨晚又做噩夢了。」
「什麼?!」白夜顯然吃了一驚,「不可能,我怎麼沒感應?」
藍曉的目光瞬間盯住白夜,有難言的情緒湧動出來。
白夜頓感不妙,自己沒注意竟然說漏了嘴,再看向藍曉,竟發現她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白夜立刻走到她身邊坐下,雙手按住她肩,一時間卻又發現不知該說什麼。許久才歎道:「你,已經知道了?」
藍曉沉默著,然而這已經等於告訴了白夜答案。白夜苦笑著:「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你也知道我是從那個……地方來的,那些噩夢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藍曉還是不說話。
白夜繼續道:「但是對你就不一樣了,那些夢異常凶險,對你的生命已經構成了威脅,如果不這樣做,你會很危險。」
「你就不能徹底讓這些噩夢消失嗎?」藍曉終於說道。
「我……」白夜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說。
藍曉看得分明,黯然道:「你又有事情瞞著我。」
白夜看著她,片刻,彷彿是下了決心般,說道:「好,我告訴你。」
白夜緩緩道:「藍曉,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跟我提過,因為做噩夢的事情,你特意上網查過。」
「記得。」藍曉點點頭,就是在那第二天,她來醫院找到了白夜。
「那你應該也還記得,那幾個帖子所敘述的內容吧。」白夜說著,已經起身走到了計算機前,動作麻利地調出了一個頁面,「那個帖子現在已經被刪除,我保存了一份下來。」
藍曉走上前張望著:「記得啊,就是說她們每晚都做噩夢的事,跟我一樣。」
白夜道:「真的跟你一樣?」
藍曉一怔。
白夜問道:「你再好好想想,敘述者在帖子裡所說的噩夢情況,真的跟你完全相同嗎?」
藍曉皺著眉,電光火石間,腦子裡靈光一現,她吃驚地摀住嘴,那個,是那個……
「沒錯,」白夜道,「她們所做的噩夢每次都是一樣的,而你不是。」
他將計算機屏幕轉到藍曉面前,上面的關鍵詞句已經被白夜標紅,藍曉輕易地看見了重點。
「無頭乾屍……」藍曉如夢囈般吐出了一句。
白夜看著她,目光微微閃爍:「就是你第二次來醫院時,我向你解釋的關於無頭刑天的故事。」
藍曉瞪大眼,盯著計算機上的那一行行字,表情越來越震驚。她所做的噩夢,竟是與那帖子中所敘述的幾個人所做的噩夢內容相同!
「這,這是怎麼回事?!」藍曉有點不能接受。
白夜合上計算機,神情也有些嚴肅:「我一開始也不明白,只是有點奇怪,直到用導夢符親自經歷了你的夢後,我才感到事情的複雜性。」
藍曉問道:「是有什麼東西控制了我?」
白夜看她一眼,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一種名叫『五星連珠』陣法。」
「五星連珠?」藍曉愕然,還有這種陣法?!
「這個陣法名字聽起來不錯,實際上是一種非常殘酷的法陣。它以四個人為陣引,一個人為陣眼。用噩夢的方式奪取作為陣引的人的三魂中的命魂,以及七魄中的中樞魄,使得人即使死後靈魂也不能安息。」
「那陣眼呢?」藍曉臉色已經慘白一片,卻仍然強自問道。
白夜看著藍曉,表情掠過一絲不忍,說道:「陣眼的三魂七魄皆會作為催動陣法的關鍵。」
藍曉緩緩坐回沙發上,緊咬著下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藍曉……」白夜不放心道。
許久,藍曉輕輕吐出一口氣,面色已恢復平靜,她道:「這個陣法有什麼作用?」
白夜看向窗外,天空灰濛濛的一片,好像是要下雨了。他道:「威力更在『降魔八訣』之上。」
「這個陣法……」藍曉猶豫道,「不能破解?」
「可以。」
藍曉抬頭看他。
白夜的表情有些苦澀:「這個陣法讓人產生的噩夢,任何一個稍有修為的人都可以化解,但是,一旦一個人的噩夢被解除,這個噩夢就會轉嫁到另一個人的身上,所以,除了施陣者本人外,其他的人全部無法真正破解陣法。」
藍曉起先是認真地聽著,但到後來,她已經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頭。等白夜說完,她立刻怒道:「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做出這種陰毒的事?!」
白夜沉聲道:「我也很想知道。」
藍曉怔住。她第一次見到白夜生氣,那張輪廓柔和的臉此刻緊繃著,一向溫和的眼中射出冷冷的光,整個人竟有種冷峻肅殺的感覺。
第二十六章符咒失效
藍曉也有些不知所措:「白夜……」
白夜回過身,見藍曉正滿臉驚訝地看著他,不由自嘲笑道:「在美人面前失態了呢。」
藍曉原先還有些擔憂,此刻見他如此,不由白眼一翻,站起身道:「我走了。」
「等等!」白夜叫道。
「還有什麼事?!」藍曉沒好氣道。
白夜直指她的臉,又將一條毛巾遞給她,笑道:「你這樣走出去,以後誰還敢來找我看病?」
藍曉這才想起來剛才自己哭了半天,連眼淚也沒擦,此刻整張臉還不知是什麼樣子呢!想到這兒,她立刻紅著耳根接過毛巾,仔細地將臉擦了擦。然後不等白夜說話,便將毛巾塞給他快步跑出了診間。
藍曉剛到小區門口,就見一大群人在那裡吵嚷。其中一個年紀已經相當大的老奶奶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指著面前的人大罵著,隱約是些「狐狸精」「不孝子」之類的。
藍曉十分詫異,悄悄拉過一旁的陳伯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陳伯道:「就是你樓上的那一家啊,老太太非說媳婦兒是狐狸精,要請法師來家裡做法,兒子不同意,這就鬧開了。」
「啊?!」藍曉向人群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男子跪在老太太的面前,好像在哀求著什麼。正是那位新郎官。這一見之下,藍曉只覺震驚萬分,前段日子還意氣風發的英俊小伙,此刻竟是面容憔悴,形容枯槁,而且……藍曉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定睛再看,他的臉上竟是隱隱有些發黑,眉宇間也有一絲古怪的頹敗。
「啊……」一聲若有若無的低吟飄入藍曉耳中。
藍曉下意識地抬頭,只見被簾子半遮住的五樓的窗口邊,一個女子靜靜地立著,她的臉被頭髮半蓋著,身上的白色衣裙貼在窗戶上,大白天的,卻有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藍曉突然一個機靈,女人的眼睛似乎是在盯著她,是那種捉摸不定卻又死咬不放的感覺。
這不是那個新娘!藍曉心裡這樣想著。雖然那張臉並沒有改變,但她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被包著同樣書皮的兩本書,只有外表相似而已。
藍曉搖著頭,想要甩脫這樣的荒誕想法。她穿過人群,向家中走去。背後被窺視的感覺一直未消,那雙眼睛,真的是在盯著她。
鍾敲十點,藍曉剛洗漱完準備睡覺,就聽見門鈴響了起來。她心下奇怪,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找她?來到門邊,手剛觸及到門把手,沒來由地,藍曉心裡突然一凜。她順著「貓眼」望去,一個白裙女人站在門外,正是樓上的那個新婚女人。似是有感應般,女人突然抬頭,與藍曉對了個正著。藍曉一驚,立刻回過身背抵在門上,輕微地喘著氣。那眼神,就像渾濁的水一樣,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機。
門鈴不再響,但藍曉知道她依然在門外。壯著膽子,她猛地將門拉開,女人果然就站在那兒,藍曉盡量平靜地問道:「你有什麼事?」
女人的頭原本是微微低著,此刻緩緩抬起,她嘴角微動,扯出一個類似笑容的表情,同時一句話從她輕啟的紅唇中溢出:「藍小姐,你這裡有剪刀嗎?」
「剪刀?!」藍曉驚詫。
「有嗎?」女人直直地看著藍曉。
藍曉只感到一股涼意上竄,她道:「有……有的,我拿給你。」她伸手將門櫃中的剪子拿出來,交到了女人手上。
女人幽幽地道:「謝謝。」說完,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