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啊……」
藍曉睜開眼,驚異地發現原本睡在懷中的渺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她赤著腳下床,將門輕輕打開,樓道裡的燈亮著,那種「嗒嗒」聲順著樓道從樓上傳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心裡是怕得要死,理智也告訴她不能再向上走,否則一定會遇上不好的事情,可身體彷彿不受大腦控制,依舊不停地向上走。
樓上的門大開著,有幽幽的藍光從門裡透出。藍曉的心幾乎從嗓子裡跳出來。她慢慢走進門邊,身體貼在牆壁上,喘息了許久,才探頭向裡看去。裡面的景象藍曉一輩子也不會忘!那個新婚男子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的身上已經被血染透,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一個人騎在他的身上,手上的剪刀不停地紮在男人的胸口,每扎一下,血液就噴湧上來,粘在她的衣裙上。她的衣裙已經辨不清本來的顏色,在燈光下,只是暗紅色的一片。
藍曉已經驚恐地連叫也叫不出聲了,她只是機械似的看著,男人的胸口幾乎已經被撕扯開來,傷口清晰地呈現在她眼前。
直到那女子抬起頭,看向了門外的藍曉。
藍曉直到此時似乎才如夢初醒,她驚叫一聲立刻便返身跑下樓,進了家門刷地一下便將門關上。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幾乎就在同時,門鈴聲響了起來。藍曉後退一步,死死地盯著門。門鈴一下下地響著,藍曉大氣也不敢出,不知響了多久,門鈴聲終於停了下來,藍曉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又聽見一聲接一聲地「咚咚」、「咚咚」,她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她用力地雙手摀住耳朵,可敲門聲還是清晰地在耳邊響起,那種近在咫尺的壓迫感幾乎讓藍曉崩潰。
在一陣大力的敲門聲後,空氣中瞬間恢復了沉靜,突然而來的寂靜並沒有讓藍曉感到輕鬆,反而讓她的神經更加緊繃。她緩緩轉過身,卻幾乎在一瞬間昏倒,女人坐在沙發上,渾身滴著血,頭髮粘稠地貼在臉上,殷紅得可怕。女人的手裡還握著沾血的剪刀,正是藍曉借她的那一把。
女人抬起頭,一雙似乎只有眼白的眼睛向上翻著,始終不離藍曉的身上。藍曉腦中開始眩暈,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霧一般不真實。隱約中看見女人站起身,抬起了手中的剪刀。
「叮鈴鈴……」一陣尖銳地電話鈴聲響起。藍曉睜開眼睛,她正站在寫字桌旁,手邊的電話響個不停。景象日漸清晰,藍曉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喂,藍曉。」
「申總監……」
「怎麼了,你聲音聽起來不對,不舒服嗎?」
藍曉站直身,深吸一口氣道:「沒什麼,總監你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事嗎?」
「晚?」申明浩的聲音掩不住的詫異,「現在已經早上八點了啊,我見你一直沒來上班所以才打電話問問!」
藍曉一驚,轉頭看向窗口。雖然被窗簾拉著,依然可以看見幾縷微光從簾間滲入,牆壁上閃著光亮。
「藍曉,怎麼不說話,沒事吧。」
藍曉咬咬唇:「沒事,總監,我這就去上班。」
忙碌了整天,工作時申明浩不停地詢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都被她含糊地對付了過去。藍曉下班回家,剛到樓梯旁就見一個男人站在她的門前,正欲抬手按鈴。藍曉問道:「你有事嗎?」
男人聞言轉過身,滿臉的憔悴頹敗,他對藍曉笑道:「藍小姐,我妻子讓我來還你剪刀。」
猛然就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藍曉忍住胸中強烈的嘔吐感,強笑道:「太客氣了。」手抖了幾下,還是接過了那把剪刀。男人寒暄了幾句就上了樓,藍曉按壓住心中立即將剪刀丟掉的衝動,哆嗦著手摸出鑰匙打開了門。一進門,她便將剪刀扔到桌面上,渺渺受驚似的叫了一聲,蹭到藍曉的腳邊。藍曉抓起電話,迅速地按了幾個鍵。
電話接通的瞬間,藍曉近乎虛脫地說道:「白夜,你來一下。」
「現在?」白夜似乎並不驚訝,只是輕聲問道。
藍曉看了眼渺渺,對著電話道:「明天吧,明天你來!」
「好。」
……
第二天藍曉剛起床,就聽見門鈴聲響起。她開門一看,身著白襯衣的白夜正微笑著站在門口。
藍曉詫異道:「這麼早?」
白夜笑道:「美女相邀,當然是越早越好。」
藍曉將他讓進屋,連茶也沒倒給他,就直接將兩晚的遭遇悉數說給了他聽。
白夜托著下頜,半晌方道:「你說,兩次你都沒看見渺渺。」
「嗯,」藍曉點頭,「叫它也沒有響應,好像突然失蹤了一樣。」
「這應該是沒有可能的,渺渺對魂靈魅魎相當敏感,發生了這樣的事,它怎會無故消失?」
藍曉猶豫道:「會不會是做夢?」
白夜道:「你不會是做夢,如果是我沒有理由感覺不到。」
藍曉面帶懷疑道:「你怎麼知道不是你的符咒出了問題。」
「很簡單,因為噩夢依然每晚都來纏我,若是導夢符失效,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藍曉吐吐舌頭,不再說話。
白夜趨近,右手抬起藍曉的下頜。
「你幹什麼?!」藍曉拍掉他的手,薄怒道。
白夜笑道:「不要動,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藍曉道:「看我眼睛幹什麼?」
「你的眼睛裡如果有黑線,就證明你確實曾經見到了那些景象。」白夜戴上眼鏡,雙手捧起藍曉的臉,直直地看進了她的眼底。
第二十七章祭壇
藍曉感到呼吸有些急促,若不是白夜的眼中毫無邪念,說不定她真的會跳起來跑掉。
「白夜,那個地方……很冷嗎?」
白夜微微一僵,說道:「不是,只是陰氣比較重。」
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略顯蒼白的臉,藍曉突然就想起了「陰盛陽衰」這個詞語。人人幾乎都知男子陽氣旺盛,而女子相對而言則是陰氣較重,但是這個男人,卻是沾染了過多的不應該屬於他的陰氣。
半晌,白夜放開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道:「沒有,一切都很正常。」
聽了這話,藍曉既感到慶幸同時又添了一層憂慮,沒有真正經歷過那些事情固然很好,可是這也等於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
白夜看了看伏在腳邊的渺渺,伸手將它抱起來,道:「渺渺,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渺渺「喵」地一聲,伸頭蹭了蹭白夜的衣領。
「真的沒有嗎?」白夜將它舉起來,又問了一邊。
渺渺依然是「喵」地叫了一聲。
藍曉好笑道:「難不成你還能跟貓講話嗎?」
白夜轉過頭,一臉認真道:「當然可以了。」
「那它告訴了你什麼?」
「它告訴我,並沒有發現不對。」白夜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藍曉本來想笑,但突然瞥見白夜的神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藍曉有些黯然,她咬唇笑道:「看來,是我出現幻覺了。」
「沒錯,」白夜意外地附和道,「是出現幻覺了。」
藍曉吃驚地看著他。
白夜放下渺渺,坐到藍曉對面道:「不是做夢,也不是鬼魂作祟,那麼唯一的解釋,也只能是幻覺了。」
藍曉怔怔道:「平白無故的,我怎麼會出現幻覺。」
白夜道:「你當然不可能是平白無故產生的幻覺。」
「什麼?!」藍曉更驚訝了。
「照這種情況看來,應該是有某種力量控制了你,使你不由自主地便產生了那樣的幻覺。」白夜分析著。
「有力量控制了我?」
白夜點頭:「正常的人不會產生那樣長時間的幻覺,而且,還是這樣的清晰強大。所以這個力量,應該就存在於你的周圍。」
藍曉想起了樓上的女人,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見樓下一片鑼鼓喧天。一個嗓門大喊著:「天靈靈,地靈靈,妖魔鬼怪快現行!」
藍曉聽著聲音覺得耳熟,還未來得及反應,白夜已經走到了窗邊,撩開簾子向下看去。
「哎呀,竟是個道士在做法呢?!」
聞言,藍曉也是驚訝不已,這年頭,竟然還有人做這種事?!她走到白夜身邊,探頭望向樓下。
只見樓下已經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群人,中間擺著一個祭壇,上面擺著些蠟燭和檀香。一個穿著道士服的人揮舞著手中的桃木劍,唱戲一樣歪歪扭扭。
藍曉驚訝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許乘風!
白夜見狀,饒有趣味地問道:「怎麼,你認識他?」
藍曉轉過頭,指著許乘風說道:「就是他認出了你的導夢符。」
「哦?」白夜似是也十分驚訝,他將視線放在許乘風身上,仔細地打量著。
沒多久,他輕輕笑了一聲:「今日總算明白,什麼叫『陰溝裡翻船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藍曉不解道。
「這小子沒什麼真本事,應該只是個剛入門的小毛頭,只會認識一些符咒而已。」
「不……是吧。」藍曉有些哭笑不得,虧她還真以為他是位高人呢。
白夜問道:「他這是在給哪一家驅邪呢?」
「應該是給樓上吧。」藍曉想起那天在小區門口,老太太的哭訴。
「樓上?就是你出現幻覺的對象?」
「嗯。」
白夜扶著窗框,微笑道:「那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這有什麼有意思的?」藍曉不悅道。
白夜道:「你幻覺的對象與其說是樓上,倒不如說只是樓上的那個女人,而她的家人也說她是狐狸精,這不是太巧合了嗎?」
藍曉一震:「你是說是那個女人控制了我?!」
「即便不是她,也一定和她有關。」
「那我們……」
藍曉一句話還未說完,白夜突然說道:「我們去買點東西吧。」
「買東西?!」
「不錯,買東西。」
由於周圍圍觀的人很多,藍曉和白夜下樓的時候,許乘風並沒有注意到,依舊自顧自地做著法。小區的對面就是一家超市,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陳伯從傳達室跑出來,相當熱情地打招呼:「白醫生,買東西啊?」
「是啊,陳伯,寶貝孫子還好嗎?」
一聽別人提到自己的孫子,陳伯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好好,多虧了白醫生的照顧,囡囡現在已經會叫『爺爺』了!」
白夜立刻笑道:「是嗎,那真是恭喜了!」
藍曉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這人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到底是上班的時間,超市裡買東西的人並不多。白夜走到一個架子旁,伸手拿起一瓶米酒塞到藍曉的手裡,道:「放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