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藍曉,你跟申總監談得怎麼樣了,準備結婚沒?」
藍曉一口飯卡在嗓子眼裡:「什麼怎麼樣,我跟總監什麼事都沒有!」
「還嘴硬呢,公司上下可是看得清楚,申總監對你,那叫一個深情款款,可是羨煞我們這些單身的女子!」
藍曉嘴裡有些發苦,卻又不好說什麼來反駁,只怕會適得其反。幾乎就在同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在藍曉耳邊劃過,她立即轉過頭,動作突然地將小張嚇一跳。
「怎……怎麼了……」
「沒事。」藍曉低下頭繼續吃飯,飯桌上的氣氛微微變得沉悶,小張也不再說話。可藍曉還沒吃幾口,又一聲「嘶嘶」響起,稍縱即逝,卻比上一聲更加清晰。
藍曉看看對面的小張,她自顧埋頭吃著,彷彿絲毫沒有察覺。藍曉終於忍不住放下筷子:「小張,這是什麼聲音?」
小張抬起頭,疑惑地看著藍曉:「你說什麼,哪有什麼聲音?」
藍曉一驚。這當口又一聲響起,像是有什麼在吹氣一樣,清晰得猶在耳畔。
「就是這個聲音,你聽到了嗎?」
小張四處望瞭望,露出一絲害怕的表情:「你不要嚇我,藍曉,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怎麼可能?!
藍曉心中驚詫至極,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帶上了一絲微笑:「可能是我聽錯了。」
小張白了她一眼:「真是的,工作累了也不用拿我尋開心吧,欺負我膽小啊!」
藍曉笑了笑:「要喝酒嗎?」
「喝酒?!」小張叫了起來,卻又立刻壓低了聲音,「你怎麼會有酒?」
藍曉站起身,從牆角的櫃子裡拿出一瓶,又取出兩個杯子,分別倒上。
小張眼睛亮亮地看著面前的酒杯,嘴裡卻說:「你竟敢在上班時間喝酒,小心老總開你啊!」
藍曉舉起酒杯:「老總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和盛世集團的合作上,哪有閒工夫管你我這些小角色!」
小張眼珠一轉,曖昧地看著藍曉:「也對,就算被發現,也有申總監頂著……」
藍曉喝了口酒,感覺艱澀沁涼,這是白夜上次買的米酒,她偷偷帶了一瓶來班上,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周圍的「嘶嘶」聲一直沒有停止,一縷黑氣從地上悄悄地游上了小張的身上,而她對此毫無所覺。
第三十九章詭秘陰森
藍曉舉起酒杯,推到小張面前:「乾杯!」
「乾杯!」小張滿面通紅的舉起杯子,並不知道那一縷黑氣已經繞上了她的脖子。
杯子互碰的一瞬間,藍曉手一滑,整杯酒就都潑到了小張的脖子上。藍曉連忙起身:「對不起,我這就幫你擦!」
小張也站起來:「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
藍曉擦拭著小張的脖頸,悄悄鬆了口氣。
申明浩不知自己是撞了什麼邪。晚上他由於老闆的吩咐獨自留下來加班,藍曉在剛剛已經提前回去了。正忙著就聽見外面有人在敲門,似乎是他隔壁的。他隔壁的是技術部的副科長,早已經回去了。申明浩開始還沒在意,誰知那敲門聲鍥而不捨,一下一下,機械地重複。夜晚寂靜,那聲音在整棟樓裡顯得格外刺耳。
申明浩心裡有些毛,他正策劃一個案子,到了關鍵時候,這個敲門聲攪得他十分心煩。他走到門邊,霍然打開門,外面一片漆黑,依稀可見一個人影站在隔壁的門邊。
「王科長早已經走了,你不要再敲了!」
那個人影緩緩轉過身,屋子裡透出的燈光打在她臉上,十分的熟悉。
申明浩的心咯登一下,這張臉他很熟悉,甚至中午才見過,是公司的文秘小張。可是小張的那張臉此時卻有些僵硬,有些扭曲,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申明浩。
申明浩想返身進去,卻聽小張幽幽地道:「你不是說,你一定會娶我的嗎?」
「啊?!」申明浩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小張繼續道:「為什麼,你不是承諾過,一輩子不會放棄我嗎?」她的聲音本就帶著些沙啞,此刻迴盪在寂靜的深夜裡,更加顯得詭秘陰森。
申明浩看出不對,儘管一頭霧水,還是往門邊蹭了蹭。
小張的一張臉緩緩逼近,幾乎貼到申明浩的臉上。她的嘴裡反反覆覆的說著那句話,由最初的幽怨漸漸變得尖細起來。申明浩看準空擋,一把推開她,拔腿衝出了門。
他想順著樓梯走,可剛到樓梯口就看見小張站在那兒。他不得已來了一個急剎車,返身跑向其餘的工作間,可其他的工作間都已經死鎖,還沒等他打開,小張已經從後面追了上來。她的動作僵硬而沉重,腳步踏在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申明浩一眼瞥見電梯,他這一樓只有這一部電梯,自從劉旭事件之後,他就不大乘坐了,平時都是走樓梯,看來今天是不得不坐了。
他跑到電梯前,電梯上的指示燈有規律地亮著,宣示著它的良好性能。申明浩大力地按下按鈕,兩道門無聲無息地開了。申明浩的眼睛瞪大,電梯裡還軟軟地躺著昏迷的藍曉!一時間也顧不得許多,他一步跨進電梯,邊扶起藍曉邊按下了關門鍵。門關閉的瞬間,他看見小張站在遠處,幽幽地看著他們。
藍曉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一股刺鼻的藥水味,映入眼簾一片雪白,半晌才意識到這裡是醫院。申明浩拎著水瓶走進來,見藍曉醒了,連忙將她扶起,又替她墊了墊枕頭。
藍曉喘息了許久,才覺得胸中那股堵塞的感覺稍稍緩了緩。
「你怎麼會昏倒在電梯裡呢?」
藍曉看著申明浩,微微苦笑了一下。她本來是打算乘坐電梯回家,可誰知一踏進電梯就感到強烈的陰森之氣,頭頂的燈一瞬間熄滅,不等她有所反應,電梯門已經重重地關上。各種指示燈瘋狂閃爍,藍曉按了幾個鍵,完全沒有作用。然後電梯啟動,卻是忽上忽下,燈光又突然亮了起來,她看見電梯壁上淌滿了那種黑色的濃稠的液體,頭頂上已經有液體滴落下來,漸漸匯聚成一灘。最後電梯開始失重一樣瘋狂下落,她承受不住那樣強烈的震動,這才昏了過去。
申明浩見她長久不說話,以為她是累了,便站起來道:「你先休息吧,我還要到班上,有事打我手機。」
藍曉點點頭,不是她不願意告訴申明浩,而是最近她遇見的事情連她自己都覺得迷惘,那種黑色的東西,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而那種怪聲也是,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些,說出來只怕也是徒增申明浩的困擾。
一個清秀的護士走進來,見藍曉的毯子有些下落,立刻伸出手幫她蓋好。藍曉衝她感激地笑笑,這才發現這個護士有些面熟。
護士笑道:「藍小姐,剛剛那個是你的男朋友麼?」
藍曉搖搖頭:「一個同事。」
「我就說嘛,藍小姐的男朋友應該是我們白醫生才對!」
「嗯?」藍曉一愣,又看了看那護士,難道這裡竟是白夜所在的醫院不成?
「藍小姐不記得我了麼,你第一次來找白醫生,問的人還是我呢!」
藍曉這才想起來,自己當日被噩夢纏身,來醫院沒找到白夜,就隨便拉了一個護士來問,現在她還記得自己當時那種尷尬的樣子。
護士坐到床邊,對著藍曉擠眉弄眼:「說起來,我還算是你們的媒人呢!打算怎麼感謝我?」
藍曉哭笑不得,二十多年來沒談戀愛,突然之間冒出倆「男朋友」,這要是傳出去,她還不成潘金蓮?
不過她也沒作解釋,只是道:「白夜經常出差嗎?」
護士搖搖頭:「白醫生半年前就接到朋友的邀請,都跟院長說好了,不知怎麼拖到現在。」
藍曉心道,看來白夜離開是早已經決定的,只是當時正被自己這邊的事情絆住腳,所以才沒能去成。
護士看看藍曉光滑的手腕,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露出驚奇的表情:「咦,你身上怎麼什麼都沒有,白醫生沒給你買首飾麼?」
藍曉一愣。
護士兀自喋喋不休起來:「白醫生也太摳門了,賺那麼多錢也不知道給女朋友買件首飾,虧我還一直崇拜他……要是我的男朋友敢這樣,我早一腳瞪了他!」
藍曉「撲哧」笑出聲:「怎麼他很有錢麼?」
「那當然,他賺的錢可是我們這些人的好幾倍,你沒看見他那輛車麼,正宗的法拉利!」護士眼珠咕嚕一轉,靠近藍曉,一臉神秘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吧,白醫生可是我們這裡有名的『溫柔一刀』!」
「溫柔一刀?」聽起來怎麼像是武俠小說的名字。
「就是給人看病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柔體貼、關懷備至,等到看完收錢的時候,那是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刀!」
藍曉忍不住笑起來:「那還有人敢找他看病麼?」
護士撇撇嘴:「找白醫生看病的人多是一些富豪,他們才不在乎這一點錢!」
藍曉心裡一動,突然響起白夜說的一句話,越是有錢人,身上越容易沾染邪祟,病痛也就越多。
這時外面有人叫道:「沈雅菲,307床該換藥了!」
護士連忙站起,對藍曉道:「你要是有事就叫我啊,我就在隔壁,等白醫生回來,我要狠狠敲他一筆竹槓!讓他還敢這麼摳門!」
半夜的時候,藍曉醒了。是一種習慣性地清醒。連著幾天夜裡被嚇醒,身體已經自動作出了反應,即便沒有驚嚇,到這時候也醒了。
因為是醫院,晚上有一種靜謐的氛圍,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水氣味,有一種病態的安寧。藍曉突然覺得口渴,她想忍耐,可是感覺卻越來越強烈,舌尖顫動著,感到前所未有地渴。她坐起身,打開床頭的燈,伸手拿起床頭的水瓶,擰開,嘴剛湊上去,就看見裡面黑油油的一片,本該透明的水此刻跟勻染了墨汁一樣。藍曉手一抖,水瓶「呯」地一聲落到了地上。黑色的液體從水瓶內緩緩流淌出來,像是有生命一般慢慢向遠處游去。明明只是小小的一瓶,液體卻從裡面不斷地流出來,很快就鋪滿了整個地面,而液體依然在流,似乎不會停一樣。藍曉駭極了,眼見著液體越漫越高,她猛一掀被子,跳下了床!
腳瞬間沒入了那些液體當中,黏膩濕滑的感覺,好像一腳踩進了爛泥巴。藍曉費力地挪開腳,打開房門奔了出去。兩側的房間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別說病人,就連值班護士也沒有一個,整個走廊像墳墓一樣死寂。藍曉儘管覺得不對,依然硬著頭皮走下去。整個走廊只有她輕微的喘息聲和腳步聲,每一聲都刺激著她的神經。她試圖放慢腳步,卻感覺聲音越來越急,似乎並不止她一個人在走路。
藍曉終於忍不住回頭,身後黑乎乎的,頭頂偏偏還懸著一盞半昏不黃的燈,朦朦朧朧的,看起來像是上了大霧一樣。也偏虧了這一盞燈,藍曉看見她腳下一灘黑色的液體,長長的一條,一直延伸到黑暗裡。
是她剛剛從病房裡帶出來的!藍曉渾身上下僵直著,大腦也無法思考,只是緊貼著牆壁站著,挪不動腳步,她瞪大眼睛緊盯著那彷彿極遠卻又好似極近的黑霧,卻什麼也看不到。
她低下頭,卻駭然地發現那些黑色的液體開始流動,一點一點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很大一灘,乍看之下,像是黑色的小池塘。
第四十章鬼嫁
那些液體聚在一起之後,突然開始不安分地動起來,上面冒出一連串的泡泡,好像水煮開了沸騰的時候的樣子。黑色液體從中間開始拱起,慢慢形成一個圓形,圓形上漸漸顯出凹凸,最後竟成了一個人頭!人頭慢慢向上升起,緊接著,液體形成了身體的模樣,最後,一整個人站在了原先黑色液體的地方。
那是一個男人,身上是黑色的類似披風的衣服,臉上的五官很堅挺,皮膚很蒼白,紙一樣蒼白。可是他那雙眼睛……藍曉打了個寒戰,那是一雙毫無人性的眼睛,有的只是血腥和暴虐。他看著藍曉,眼睛裡的那種神采,彷彿一個飢餓的人在面對滿桌食物時流露出的那種慾望。
藍曉驚喘一聲,立刻轉身跑向走廊深處,完全不去想之後可能會發生什麼危險,她只想逃離身邊那個不知是什麼的東西。那絕對不是人!沒有人會有那樣的一雙眼睛,即便是牲畜,也絕對不會有那樣冷酷的眼睛,無情到漠視一切生命。
前面閃現出一點光亮,藍曉想也不想地跑了過去,不知跑了多久,她突然感覺一腳踏空,緊接著周圍強烈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耳邊響起一個幽怨的聲音:「為什麼,你不是說永遠愛我嗎,你不是說,你一定會娶到我嗎?」
裙釵搖曳的女子站在草地上,她的面前站著一個滿身凶煞的男人,他的眼睛裡充滿著殘暴,手裡握著一柄劍。女子突然飛了起來,她身上的衣服在一瞬間變成了鮮艷的紅色,常看電視的藍曉自然認得,那是古時候女子出嫁時穿的鳳冠霞帔。
男人的表情突然有了變化,變得悲憤猙獰,他舉起劍迎上了半空中的女子,低沉的吼聲想起在藍曉耳邊:「為什麼不嫁給我!」
隨著這一聲吼,藍曉再次跌入了黑暗裡。等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就看見面前影影綽綽的一扇門。她隱約覺得這扇門很熟悉,看了半晌,才驀然認出,這是白夜辦公室的門!藍曉的心陡然落到了實處,她伸手想去推,卻在離門還有一寸的時候僵住了。因為她想起了那天白夜跟她說的話,我的辦公室陰氣重,聚鬼,所以你時常會感到冷。
藍曉倒抽了一口冷氣,手硬生生收了回來。就在這時,她聽見「滴、滴、滴」的聲響,那聲音在空氣中異常刺耳,頗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有什麼正從她的左側接近她。藍曉的心縮了一下,迅速向右側跑。可不管她怎麼跑,那聲音都如影隨形,有好幾次似乎就響在她的耳邊。這種窮途末路般的感覺她以前也遇見過,那時候追著她的是一隻殭屍,畢竟在她的認知範圍之內的,可現在,她甚至不知道追著她的是什麼。她只能憑藉著本能跑。腳下忽然一滯,僅片刻的功夫,那「滴滴」聲已經近在耳畔,脖頸一涼,似乎有什麼在吹著氣。藍曉咬著下唇,呼吸幾乎停止。
一道紅光突然從前方射來,倏然掠過藍曉的頰邊,直刺入她的身後!身後響起一聲短促而沉悶的低吼,隨即一片沉寂。藍曉覺得頰邊火辣辣的,剛剛那道紅光貼著皮肉飛過的時候,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寒,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冷凍起來了。
站了片刻,藍曉準備走,無論如何,得先回病房再說。摸索著上樓,黑暗中似乎傳來「呯呯」幾聲響,似乎是金屬之間的撞擊聲,比起剛才的那些聲音,這聲音倒是顯得光明正大得多。兩旁一排排的病房,依次掛著門牌號,正是醫院的正常格局。可是這些卻掩蓋不了那種沉鬱,毫無生機的沉鬱,周圍安靜得只能聽見藍曉的呼吸聲,即便是深夜,醫院也是不應該這樣安靜的。藍曉輕輕合上了眼,她知道,她依然沒有擺脫那種東西的牽制,自己此刻正被桎梏在一個無法擺脫的情境裡。
這次響起的不是像剛才那種無法形容的聲音,而是清清楚楚的腳步聲,藍曉這次反而冷靜下來,比起剛才,她總算是聽到了比較正常的聲音,就是鬼魂來找她,她也認了。
隨著腳步聲的接近,黑暗似乎被驅散了些,一絲光亮透進來,是那種令人安心的光亮,溫暖熟悉的,晨曦微光。從微光裡走出一個穿深色西裝的人,他的手裡拿著一束花,眉眼謙和。
一個清雅而高貴的男人。
「藍小姐,你怎麼站在這裡,這麼早就起床了麼?」
藍曉靠在枕頭上,對著站在床邊的男子道:「謝謝你,李先生。」
李哲謙坐到床邊,細細端詳著藍曉的臉色,道:「藍小姐好些了麼?」
「沒什麼大礙,」藍曉笑了笑,「只是沒想到李先生竟然會來看我。」
李哲謙微微一笑:「雖然只是萍水相逢,我卻也不希望看見藍小姐受傷。」
藍曉看了眼床頭的鐘,剛過六點,通常這個時候病人都還在睡覺,所以一般人都不會挑這個時間來探視的。
李哲謙似是看透了藍曉的心思,淡淡道:「本來是不應該這麼早來探望藍小姐的,可我要趕早上八點的飛機,不得已只好提前來叨擾,希望藍小姐不會介意。」
藍曉一怔:「先生要走?」
「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