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藍曉一下子揪緊了手裡的軟枕,她盯著白夜臉上,壓下心裡的起伏,盡量平靜地問出口:「為什麼這麼說?」
白夜卻有些幽深地看著她:「你說這個沈先生當初是在這裡住了多久?」
「兩個月。」藍曉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出來。
白夜攤手:「他一座山一座山,每一座山想要爬完,最快也要兩至三天。你有沒有數過面前有多少座山峰,大約是在二十座,這樣算下來,他只是在趕路一樣,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哪怕看一看山裡的風景。」
藍曉沉默著想。沈書倫又不是登山者,他沒必要這樣賣力地毫無理由去爬一座山,為了在山頂留下他的英姿。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白夜繼續說:「而且他這樣一座座走,真的有點漫無目的的意思,這片山,太大了。」
白夜再次強調了這一點,他在想,除非連沈書倫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去的,是哪座山。
藍曉忽然想起了什麼,她立刻起身,來到床前,伸手進背包裡面一通摸索,卻是拿出了自己的那張地圖。
重來來到沙發前,她把自己的地圖也平鋪在茶几上,和白夜的地圖並列。
這就看出區別來了,藍曉的地圖之上,標記出了很多處紅點,那些,都是沈書倫曾經走過的地方。
從這片紅點看,沈書倫幾乎是走過了整片山脈,但是,地圖上還是有幾座山,是他不曾去過的。
藍曉有些隱隱不安,用手指著那些沒有用紅筆標出的地方:「為什麼這些地方,他沒有去過?」
白夜也不大明白,他盯著地圖看了半天,腦中有什麼閃過去,又抓不住。
藍曉看著他,慢慢地說道:「難道說,他還沒有來得及?」
後面的想法,就有點沉重了。她知道沈書倫六年前失蹤了,出於對母親的私心,她當然希望只是失蹤。但是失蹤的背後,都有可能蘊含的不測,如果沈書倫六年前,是因為突然發生了什麼,而不得不終止他登山的計劃呢?
白夜沒有接藍曉的話,他仍是盯著面前的兩份地圖,在長久地凝視藍曉圈出的那些紅點以後,他目光不可抑制閃了閃,他看向藍曉:「你標記出這些地方的時候,還記得順序嗎?」
藍曉看到他神情變化,就像是心有靈犀,她立刻去桌上拿來了筆,拔下筆帽以後,看向白夜。
白夜掃了一眼,正是那只「符筆」。他神色未動,牢牢盯著那張地圖:「你試著按照順序,把這些都連接起來。」
藍曉心中有些期待,她按照白夜的說話,盡量回憶著這些山,這些地點在她腦海中印象深刻,手下的筆如游龍,在地圖上飛動。很快,那些雜亂無章的圓點,就變成了立體鮮明的線條。
帶著驚訝、呈現在兩人眼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他在找東西
驚訝過後,便是沉默。
白夜的腦海裡,其實有一些線條已經被打開了,他彷彿斟酌著,對藍曉說道:「他是在找東西。」
藍曉盯著那些圖,這些地點被連成線以後,才能看出規律,所以之前,不管她怎麼盯著這些點看,都看不出名堂來。
但是一旦連接起來,所有的東西彷彿都明晰了。沈書倫並非是隨便的一座山一座山去找,他是按照了某種順序,在攀登著這些山,這樣的目的明確,真如白夜所說的,這些山中,有他所想找的什麼。
白夜目光沉凝,語氣卻柔和:「這個沈先生,他要從這座山裡,找什麼?」
藍曉握著地圖發怔,她也回望著白夜:「我不知道……」
白夜像是歎息了聲。
藍曉為這個發現感到震驚,但她真的對此一無所知。白夜這時站了起來,看樣子打算離開了。
藍曉看著他,有些不知說什麼好。
不管怎樣這個男人,總在幫她,就算曾經他對她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也都不再讓她感覺介意。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她下意識就問出口。
白夜問:「為什麼什麼?」
藍曉語塞,手指摩挲過地圖表面,覺得有些尷尬。
白夜看了她一會,忽然就問:「你明天還進不進山?……或者說,有空嗎?」
藍曉微愣,再次抬眼看他,看到他神色挺認真看著自己。她頓了頓:「明天暫時不想去了,我想先緩一緩,現在沒有一點頭緒。」
這是實在話,現在所有線索都沒了,她就算盲目進山,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她至少要重新列出計劃。
白夜斟酌著,慢慢笑一笑,開口:「明天這裡會有一場拍賣,不如去看看?」
藍曉似乎在驚訝,「拍賣?」
白夜暮光微微停留在她臉上,悠悠說道:「聽說有主人家的不少珍藏,應該會很熱鬧的。」
藍曉反應了一會才意識,自己這是被邀請了吧?她望著白夜,半晌,輕輕展顏含笑:「好啊。」
去看看拍賣,散散心情,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白夜面含微笑:「明天八點開始,我來找你。」
眼看白夜又走了,藍曉覺得有些不真實,來桑海尋人,竟能發展到這種奇怪的地步。
……
藍曉又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詢問她知不知道沈書倫有沒有要找的什麼東西。
可是紀婷卻也是一頭霧水,想了半天沒有主意。顯然就她跟沈書倫的短暫接觸,並不曾注意到他有什麼要找的。
但紀婷後來說:「我只知道他最後執意留在桑海,是為了一件他說的重要的事,也許,便是這件事吧。」
藍曉從母親這裡得不到確切的答案,只能懷著一腔疑惑繼續沉思。
她把自己的小本子又掏出來,對著那奇形怪狀的地圖看了看,忽然想起,這幅拓印下來的地圖,會不會就是沈書倫要找的東西所在?
她心加快跳起來,總覺得白夜的分析那般叫人信服,她知道自己的心底已經大半接受了他的說法,那麼她手裡的這張圖,應該就會是沈書倫要找的真正地方。
她從母親那裡剛剛看到這張圖的時候,也是花了番心思,才肯定它是地圖。但是這地圖的範圍太小,似乎只能在一個很小的地點,確認它的位置。起先她不明白,現在,她知道了,因為這張圖就是母親從沈書倫手上拿到的,沈書倫要找的地方,就標記在這張小地圖上,但是連他,也並不知道確切位置,因為小地圖範圍有限,所以,他必須要一座山一座山的找……當親眼看見的時候,他才能最終確認,這張小地圖標記的位置,是在哪座山上。
藍曉為了自己的想法而心中發顫,那種一下子,覺得自己又靠近了真相的直覺。
她把小本子合上,有些激動地站起來,在屋中來回開始踱步。
……
平靜而又不平靜的一夜過去,第二日日頭升起來的時候,酒店裡的氛圍,明顯就忙碌了起來。
李哲謙與白夜兩人路過前台,小文含著微笑,便遞過來兩張燙金的長方形紙冊:「李先生,白先生,這是今晚要舉行的拍賣會手冊,你們先過目一下。」
兩個姑娘今天穿著標準的酒店工作服,一眼望去就格外生機盎然。精神風貌大不相同。
李哲謙微微一笑,問道:「地點定了嗎?」
小文伸手指了指樓上:「拍賣已經包下了整個十二層,到時直接上去即可。」
白夜和李哲謙將手冊在手心翻來覆去瞧著,看來這賣家雖然之前吊人胃口,真到了這時候,倒也是夠直白。
李哲謙今日的裝束和前些日子明顯有區別,藏藍西裝,倒像他以往大老闆的風格。
白夜對他這個樣子不感冒,坐在桌前不置一詞。
李哲謙閒適道:「拍賣也是談生意,談生意的時候,就要從裡到外都裝備的無懈可擊。」
無心去聽李大老闆的生意經,白夜翻開了手上的拍賣手冊。
那背後神秘賣主,看樣子倒是挺大排場的弄了這場拍賣,這套之前沒見過的拍賣手冊,也印製十分精美,顯然早有準備,並非臨時起意。
而手冊裡面列出來的東西,也是詳盡地展現在手冊上,白夜翻到了中間,才看到了李哲謙要買的佛牌。
「整個拍賣手冊裡,總共就五件東西,你這佛牌排在第三位。」
而其他的東西,也不見得怎樣名貴,只是有點如佛牌一樣,無非是雙方願買願賣的意思。
讓白夜感到心驚的是,李哲謙要買的這個拉胡,竟然是月食拉胡。
拉胡是佛牌中主避降頭驅邪的一種,但是其中又分為兩類。稱為,日食拉胡,和月食拉胡。
日食拉胡,是以食鬼為主,一旦啟動心咒,即大吃四方邪靈,決不手軟。同時清除一切不好的殘留信息;
在看到這本手冊之前,白夜一直以為的,李哲謙要找的,就是日食拉胡。可是,竟然不是……
他不禁抬頭看了對面李哲謙一眼,目光中更添陰霾。
李哲謙看見了,淡淡一笑:「你怎麼了?」
白夜將手冊攤到他面前,問道:「月食拉胡,並沒有什麼功效。你為何要千方百計的找它?」
聽到月食拉胡,李哲謙臉色也沒變,他看著那本手冊,嘴角噙著微笑:「那你何必管,總之我這趟找的就是這個佛牌沒錯,今晚拍賣後,你也只需為我鑒定是否真的月食即可。」
白夜忍不住皺著眉,凝了李哲謙半晌,他還是忍著沒發火。
李哲謙不想在這個節骨眼還有衝突,揚了揚手中手冊轉移話題道:「我想知道,除了我們,還有誰收到了這個。」
手冊就是請帖,有多少人收到請帖,證明有多少人參加了拍賣會。而之前他們猜測的張家等人……就不知在不在其中了。
白夜將手冊合上,閉目沉默了一會,「不會太少的,根據他手冊的信息,參與拍賣的人,至少也是拍賣品的十倍。」
「老白,你很懂嘛。」李哲謙看著被他仍在桌上的手冊,他卻兀自翻開了手裡的最後一頁,看到上面是個大大的問號,「這個賣家還收了一件神秘藏品,看來是今晚的重頭。」
那一頁白夜也看見了,藏品圖片和介紹都是空白,很是引人好奇心。通常拍賣是有一些引人注目的元素,再次印證了這個神秘賣家身份定是不簡單。
李哲謙又歎道:「若平時我也想見識見識,不過這次,憑他是什麼寶貝,我也只能拱手相讓了。」
他言下一幅遺憾重重,白夜聽了慢慢道:「這手冊,你幫我再要一份。」
李哲謙看了他一眼:「你要這麼多幹什麼?」
白夜道:「我自有用處,想來李大老闆多要一張帖子,還不至於沒這點面子。」
李哲謙給他整的滿頭霧水,但想到晚上鑒定還是得仰賴於人,也就忍了。
這一天說過得快也快,按理說這準備拍賣的人,怎麼也得提前把需要拍賣的東西送到,一天只見酒店裡在有條不紊的安排著,那真正的主人家,卻根本仍不曾見到。
白夜第三次下樓的時候,看見李哲謙仍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前不由問道:「他說什麼時候來。」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李哲謙掛在嘴上的神秘賣主。
李哲謙淡淡道:「他說晚上拍賣之前。」
真是不曾見過這樣的人,到最後一刻來臨以前,都非要藏著。
白夜則有著一直以來的準確預感:「我認為你今天不會見到他。」
李哲謙轉臉看他,神色之間,果然已是不在意這些:「見不到也沒什麼,今晚的拍賣會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還是那句話,只要有拉胡,這背後的主人是哪個,他完全不關心。
白夜緩緩道:「這個人藏頭露尾,他弄出這一場拍賣,所想的一定不簡單。」
李哲謙片刻說道:「那些東西,你不是也從手冊上看到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白夜瞥他一眼,話鋒意有所指:「佛牌在別人看來也並非貴物,可對你來說,卻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