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她搖了搖頭,說:「我一直在農村,哪裡曉得那麼多喲!對了,那個小矮子應該知道多些!」
「小矮子?誰啊?」我疑惑地問。
她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沈軍的外甥,黃毅,他跟他舅媽關係最好,應該知道很多隱秘。」
聽她這麼一說,我猛地想起小老大自從跟我回村子後,莫名其妙的就不見了,壓根不知道去哪了,更不知道是死是活。
當即,我跟那花嫂匆匆地說了一句謝謝,又讓她喪事期間一定要待在堂屋附近,哪也不能去,就連衣服也不要穿。隨後,便朝結巴走了過去,打算跟他一起去找小老大。
有些時候,並不是怎麼打算,事情就會按照自己的打算發展。這不,我剛走到堂屋門口,高佬走了出來,慌慌張張地拉住我,說:「陳八仙,你過來看看。」
我心下一愣,就問他怎麼了。他伸手指了指堂屋內的棺材,說:「有情況!」
一聽這話,我心中一緊,辦了這麼多喪事,最怕聽的話就是有情況。當下,撒開步子就朝堂屋走了進去,一隻腳剛邁進堂屋,我就愣住了。
只見,那棺材上麵包了一層塑料膜,奇怪的是,那塑料膜呈現一種真空狀態,好似棺材內有風扇一般,將那塑料膜吹的赫赫作響。
「怎麼回事?」我問!
高佬搖了搖頭,說:「剛將塑料膜包在棺材上就這樣了!」
說完,他縮了縮脖子,拉了我一下,低聲道:「陳八仙,是不是沈軍死不瞑目,故意作怪?」
我罷了罷手,沒有說話,就朝棺材走了過去,伸手探了探那塑料膜,入手的感覺特別陰冷,就好似摸的不是塑料膜而是冰塊。
我眉頭一皺,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我本來想看看死者的情況,但,礙於塑料膜隔著,又有棺材蓋擋著死者大部分身體,壓根看不清任何情況。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拿出最常用的辦法,對死者說好話。說實話,我們八仙的知識極度缺乏,根本就不懂道教的那些高深道術,唯一能做的,只有三招,一是對死者說好話,二是讓死者的後人哭的傷心些,三是,對死者保持足夠的尊重和禮儀。
我找來三柱清香,一對蠟燭,又讓高佬去死者家裡找來死者生前的照片放在棺材前面,由於死者生前沒拍黑白照,現在拿去鎮上洗黑白照肯定不行。
無奈之下,我只好在彩色照片上摸了一些鍋底灰,這摸鍋底灰有個講究,不能摸在死者臉上或其它位置,必須摸在照片上方,左側,兩個3。7cm交匯那個點,意為散散齊齊,預兆著死者在陰間能跟祖上團聚。(註:死者的照片一般為10英吋、14英吋、16英吋三種,按喪事小中大來安排照片的大小。)
摸完鍋底灰,我將蠟燭、清香插在死者照片前面,燒了一些黃紙,正準備開口說好話,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怪事。

第404章印七(29)
說起這怪事,我不知道到底是幻聽,還是真的發生過,只知道,剛燒完黃紙,就傳來一道特別詭異的聲音,那聲音跟沈軍臨死時發出來的聲音一模一樣,讓人極端的不舒服,一時之間,堂屋內的氣氛詭異到極點。
我整顆心都懸了起來,這是巧合?還是怎麼回事?扭頭朝身後看去,那群婦人正圍在堂屋外,先前那女人也在其中,她們正好奇的看著我的動作,從她們的表情中,我看出她們應該沒聽那詭異的聲音,不然不會鎮定。扭頭看了看高佬他們,他們也是那般,雙目盯著我看,壓根沒聽到那聲音。
咋回事?我愣了愣,難道是幻聽?伸手掏了掏耳朵,那聲音並沒有消失,反而是愈來愈強,刺得我耳朵有些生痛。
踏馬的,難道真如高佬說的,死者死不瞑目,出來作怪了?這不可能啊。
按說,死者死於五月初七,應該是會在臨終那房子內做一百天『鬼』,直到死者心臟徹底腐化,方才停止做『鬼』。
依照這種說法,喪事期間,死者不可能在堂屋作怪,頂多是那股煞氣,不受控制的尋找氣場相近的人,也就是前文說到的相沖。
如此一來,這詭異的尖叫聲是怎麼回事?我抬頭朝堂屋內打量一眼,努力尋找那發聲處,找了老半天,只覺得那發聲處離我很近,就是找不到具體方位。
「九哥,你愣著幹嘛?」結巴見我沒有說話,推了我一下,提醒道。
我搖了搖頭,也沒說話,奮力拍了拍耳朵,這一拍下去,我能清晰的感覺到耳膜震了一下。
頓時,那聲音宛如有魔力一般,將我全部的注意力吸了過去,幾次想收回心神,卻不由自主地傾耳聽那聲音,詭異的很。
踏馬的,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當即,我咬了咬舌尖,劇烈的疼痛讓我稍微清醒一些,我不敢有任何猶豫,立馬撕了一些黃紙塞在耳朵裡。
緊接著,那詭異的聲音低了不少,我怔了怔神色,也顧不上那股聲音到底從哪傳來,只想著早些讓棺材恢復平靜,不然,這喪事壓根沒法進行下去。畢竟,看著赫赫作響的塑料膜,有幾人敢靠近棺材?
當即,我抓了一把糯米,朝棺材作了三個揖,一把跪了下去,快速的說了一大通好話,大致上是,讓死者切莫作怪,保佑這場喪事順利進行下去,落葬後,獻上大量蠟燭元寶。
說完好話,我抬眼在堂屋內打量了一番,並無明顯的變化,塑料膜還是先前那樣赫赫作響,心下一沉,猛地起身,手下一抖,將那些糯米朝棺材撒了過去。
奇怪的是,那些糯米落在塑料膜上,輕微的震了幾下,立馬掉了下去。
一見這情況,用我們八仙的話來說,就是死者不接受我們的好意。於是,我又抓了一把糯米,刺破左手食指,滴了幾滴鮮血在糯米上,隨意的拌了幾下,再次朝棺材撒了過去。
這次,那些糯米並沒有直接掉下去,而是像刀子一般撕開那塑料膜,直接掉在棺材蓋上,最奇怪的是,那些被撕開的口子,有一絲絲黑色的東西,宛如被火燒過一般。
我心中有些疑惑,兩次撒糯米的力度差不多,只是沾了鮮血後,那糯米就能穿透塑料膜,當真是奇怪的很。
隨著糯米穿透,那塑料膜像失去動力一般,立馬焉了下去。
這時,結巴走了過來,他一手拍在我肩膀上,興奮地說:「九哥,你太厲害了,兩下功夫就將那塑料膜弄了下去。」
我罷了罷手,也沒說話,就將耳中的黃紙拿了出來,死勁的揉了揉耳朵,傾耳聽去,那道詭異的『啅啅』聲,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一愣,咋回事?難道先前那道詭異的聲音是從棺材內發出來的?當下,我朝棺材走了過去,也不知道咋回事,剛走一步,腳下的步伐變得有些沉重,再走一步,腳下又重了一分,瑪德,真活見鬼了。
那結巴見我沒有說話,湊了過來,說:「九哥,事情已經解決了,怎麼還繃著臉。」
我搖了搖頭,沉聲道:「事情有些怪,你先去堂屋門口待著。」說著,我扭過頭,對高佬他們說:「你們也一樣,先出去。」
「那你呢?」高佬跟結巴同時出聲問道。
我罷了罷手,說:「有些事情要處理!」
他們聽我這麼一說,嗯了一聲,便朝堂屋外走了過去。我怕棺材出現怪事,會把那群婦女嚇跑,就讓高佬他們把堂屋的大門關上,留一絲縫隙,不要完全關死。
那高佬一聽這話當下就急了,怒道:「陳八仙,你搞什麼名堂,靈堂已搭建,哪有關門的道理,這不是掐斷死者下陰間的路麼,有損陰德啊!」
我知道高佬是為我好,可,我心裡有難言之隱,先前撒糯米的時候,我就感覺棺材有些奇怪,後來塑料膜焉了下去,那詭異的尖叫聲也隨之消失,讓我愈發確定棺材內出問題了。
更何況,現在腳下愈來愈重,要說棺材內沒事,打死我也不信。
如此以來,若讓那群婦女知道棺材內出了狀況,以她們的心性,肯定會被嚇跑,這樣的話,先前脫影就白弄了,那群婦女會有生命危險。
為今之計,只有裝作事情已經解決,我一個人探探棺材內的情況。至於高佬說的掐斷死者下陰間的路,這話有些過了,假如是普通喪事,或許會掐斷。
可,這沈軍死於五月初七,按照葬經的話來說,他魂魄下陰間還有段時間,不至於掐斷他的路。
想到這裡,我苦笑一聲,朝那高佬說:「我心裡有數,你守著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陳八仙,你…你…,你知不知道,一旦關上門,你會得到報應!」他怒氣沖沖地瞥了我一眼,就朝我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眼瞧就要衝了進來,好在一旁的結巴拉住他,說:「高佬,九哥不是莽撞之人,他這麼做應該有他的道理。」
「再有道理也不能關堂屋門!」高佬瞪了結巴一眼,怒道:「你知不知道關上堂屋門代表什麼?」
結巴一愣,問道:「代表什麼?」
「代表死者的魂魄被關在堂屋內,若有生人留在堂屋內,便會跟死者的魂魄纏在一起,輕則大病一場,重則變成傻子。」
說著,高佬就朝裡面衝了過來。
見到這一幕,我奮力動了動,也不知道咋回事,腳下特別重,別說邁開步伐,就提提腳都成了一種奢望,看架勢,棺材內應該除了大事。
於是,我朝結巴吼了一聲:「結巴,你若信我,就將高佬拉住,不要讓任何進來!」

第405章印七(30)
結巴一聽這話,皺了皺眉頭,也沒說話,一把攔住高佬,雙手死死地拽住他手臂,死活不讓他進堂屋。
剩下那些八仙,見到這情況,嘰嘰喳喳的鬧了起來,就連一旁的那些婦女也跟著起哄,都在說是不是出啥事了,眼瞧場面就要失控,我喊了一聲,「都特麼別吵了,你們看我像做事沒分寸的人嗎?」
這聲音一出,那些人愣了一下,場面稍微靜了一些,高佬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些什麼,我朝他罷了罷手,繼續說:「高佬,咱們在一起辦了不少喪事,連你也不信我嗎?」
他瞥了我一眼,說:「陳八仙…我…你…艾!好吧,希望你注意安全,別忘了咱們東興鎮的八仙離不開你!」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將堂屋門關上,留一條縫隙。他搖了搖頭,深歎一口氣,便按照我的意思辦了。
隨著那堂屋門一關,堂屋內顯得有些昏暗,唯有那棺材下方的長生燈散出一絲微弱的光線,讓我隱約能看到棺材,我想過點燃一支蠟燭令光線變強些。
但,想起人在黑暗中,無論是知覺還是觸覺都會變得格外敏銳,便打消這個念頭,努力抬了抬腳步,還是先前那樣,邁開步伐是一種奢望。
說實話,我心裡有些害怕,把結巴跟高佬他們趕出去,完全是無奈之舉,就算把他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搞不好還會添亂。
這倒不是說他們沒本事,而是高佬先前說的是真話,關上堂屋門,生人跟棺材待在一個房間會與死者的魂魄纏在一起,輕則大病一場,重則變成傻子。
反正需要留下一個人在堂屋內,倒不如讓我留下,當然,這不是說我不怕死,相反,我相當怕死,只是,接下這場喪事,就必須對死者負責到底,這是為人的底線。
想著,想著,也不知道咋回事,堂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先是一陣陰風吹了過來,令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後是那長生燈的光線越來越弱,隱約有熄滅的趨向。
我有些急了,喪事期間,最忌諱長生燈熄滅。可,越想邁開步伐,腳下越重,我死勁掐了掐大腿,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瑪德,不知何時,一雙腳已經麻了。
操,我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難道剛才腳下邁不開步伐是因為腳麻的原因?
經過短暫的考慮,沒再想那麼多,在大腿上狠狠地捶了幾下,也不曉得咋回事,每捶一下,腳下就會輕一分,大概捶了十七八下,總算傳來一陣疼痛感。
我面色一喜,撒開步子就朝長生燈那個位置奔了過去,由於麻了一段時間,腿腳有些不便利,才跑了不到三步,腳下一個錯步,整個身子朝棺材傾了過去,摔了一個狗吃屎的姿態。
說起來,有些事情也奇怪的很,我身子剛碰到棺材,堂屋內就暗了下來,不敢說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至少視覺大大受阻,可見度只有十公分的樣子,再遠些只能見到一團黑。
一見這情況,我暗道一聲不好,連忙爬了起來,蹲下身一看,棺材底下黑漆漆的,長生燈已經熄滅。瑪德,這可不是好兆頭,傳聞這長生燈是死者下陰間的引路燈,也有傳聞說長生燈是死者下輩子的眼睛,若是燈熄了,就表示死者下輩子是瞎子。
我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打火機,滑了幾下,透過打火機傳來的光線,隱約能看到長生燈在棺材的正下方,探身過去,想點燃長生燈。
就在這時,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發生,打火機剛到長生燈的位置,就傳來一股刺骨的冷氣,緊接著,那打火機立馬熄了,再滑幾下,不到兩秒鐘的時間,熄了。
瑪德,咋回事?我連續滑了幾下,還是那樣。這下,我有些火了,站起身,拿出打火機看了看,滑了幾下,立馬亮了,火焰跳動的很正常,沒一絲熄滅的傾向。
再次朝棺材底下探去,一到長生燈的位置,打火機就會熄滅,這讓我差點抓狂,深呼幾口氣,調整一下心態,將打火機滑燃,朝那長生燈方向看去,就見到那個位置與其它位置有些不對,具體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就覺得那個位置不正常。
側身朝那地方摸了一下,入手的感覺特別冷,好似那位置放的不是長生燈而是冰塊,摸了摸長生燈,比地面更加陰冷。
這下,我有些疑惑了,按說,長生燈應該發燙才對,畢竟,上面燃燒著燈芯,怎麼會這麼陰冷?
壓下疑惑,正準備縮手回來。忽然,手上一涼,那種涼特別怪異,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覺得手臂好似被冰住一般,奮力縮了縮手,居然動不了,宛如有人拉住我手臂一樣。
我有些害怕了,舉著打火機朝手臂看去,就見到手臂上有五個手指印,那印記隱約有些泛黑,將手臂上那塊皮膚稍微摁了下去,就好像真的有人抓住手臂一樣。
一見這情況,我頭皮一陣發麻,渾身激起一層雞皮疙瘩,死勁地呼了幾口氣,強作鎮定,慢慢地將右手伸了過去。
剛到那位置,我揮了幾下右手,除了有些陰冷,並無其它東西,縮了縮左手,還是那樣,縮不回來。真特麼活見鬼了,怎麼會這樣?
當了這麼長時間八仙,膽子自然很大,想了一下,腦子浮現一個主意。
打定主意,我心下一狠,板著臉,壓低聲,滿口髒話的罵道:「草擬大爺的媳婦,死了就死了,還要作鬼害人不成,老子來替你辦喪事,你丫不識好歹竟然還想害我,小心我叫人將你棺材翻了過去,再倒幾桶尿進去。」
罵完,我縮了縮手,還是不動,瑪德,看架勢,要來一劑猛藥了。
於是,我乾脆學起劉寡婦罵人那一套,先在褲襠摸了一下,然後緊握拳頭,一拳砸在地面,罵道:「你個臭不要臉的,難怪死的這麼早,你就活該死的這麼早,生前為非作歹,死後不思其過,反倒害我,你特麼十年前就該死了,老子數一二三,你再不放手,老子要叫了!」

第406章印七(31)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