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最後幾隻，還有誰想要，買回去玩和吃都行，過了這趟又要等很久。」賣家高聲叫嚷把人群都聚往這裡。
「這猴多錢？」一個滿肚肥腸人的走到中間指著籠中的一隻小猴子。
「這猴四兩銀。」賣家回答。
「什麼，一小猴要這貴，二兩，我晚上烹來打牙祭。」這人腦子就裝著吃的，看他肚子就知道。
「這位客官可真能壓價，這猴雖小，可是皮光肉嫩，燒紅了可比一般大猴好嚼，你真想要三兩五十文。」
「二兩二十文。」
「三兩四十文。」
「……」
旁人看著中間倆位不停出價，頗有些意思，誰也沒在意這隻小猴晚上是被紅燒還是清蒸，總之都是一個死字。
牛二的想法不同，這隻小猴還不到自己的兩個拳頭加在一起大，一對圓魯魯的眼珠透著哀傷，讓人看了就覺得可憐。
「這是四兩，這猴我拿走了。」牛二越看越覺得心疼，好歹也是條生命，自己學醫是為了啥，可不光是為了賺錢，救死扶傷那也是醫生的本份。在倆人爭論之際，牛二把錢一拍，放在中間木桌，提著小猴走了。圍觀眾人全都一愣，從那冒出一程咬金。
賣猴的人可管不了這麼多，暗喜險些把這猴便宜賣了，對著牛二離去的背影不忘連聲道謝。
這猴是買下來了，可是花了自己兩年的積蓄，腦子一熱想再後悔都來不及，可是這裡離山太遠，只能帶著這猴暫時回客店，繼續等候趙子巖的消息。
說來也巧，趙子巖因為緊張，第一天沒怎麼考好，等牛二把他接回客店看到小猴機靈可愛的模樣，緊張的心情立刻緩解了許多。後邊接連兩場都發揮得不錯，終於勉勉強強過了會試這關，順利進升為貢士準備參加最後的皇帝審核。
到這段不管殿試的結果怎麼樣，只要能成為貢士，就有了當官的資格，就算不當官也有很多福利可享，比如經商能適當的減稅，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好事。以致於許多人窮盡一生念破了頭，為的就是高考得中，歷史上也就有了范進這個科考名人。
「牛二，我們今天去吃餐大的吧，順便把猴給帶上。」拿下貢士，趙子巖的心情大好，難得的主動請客。
牛二也跟著高興，回去後大夫應該又會教自己不少東西，把小猴一帶樂呵呵的跟著走出客店。
殿試在會試後的一個月舉行，中舉的貢生大多都會留下來，除非是家裡住得近的。也許是太高興的緣故，趙子巖沒讓牛二繼續呆在身邊，家書一封讓他回家報喜。
牛二接過趙子巖家書，日夜兼程趕路，沒幾天就回到鄉里。
大夫看到兒子中舉的家書，高興得喜不勝收，沒讓牛二多歇息一下，讓他把鄉里各位大員請到酒店裡大擺了三天酒席，可是大夫的喜事落到牛二這裡就變成了壞事。
大夫見牛二帶了隻猴回來，還以為是兒子趙子巖買來給自己宰殺的，於是讓牛二把小猴殺了準備做成桌上的一道美食。
且不說這小猴是牛二自個掏錢買來，和小猴相處了十多天已經生出了感情，叫牛二殺猴，他那下得去手。
「猴啊猴，愁白少年頭，不殺你大夫肯定不高興，殺你我下不去手。」
牛二把小猴帶到鄉里後山，獨個發愣呆坐了半天，最後把小猴脖上的套鎖一解，揮了揮手：「走吧，下次注意些，別再讓人抓到了。」
小猴似有靈識的對牛二微微叩首，轉身一竄躍入後山林中沒了蹤影。
第七卷妖怪們那些事第二十章守山大仙（二）山中學醫
放走小猴，牛二自然無法跟大夫交差，雖然一再保證這隻小猴是自個花錢買來的，可是大夫還是把他大罵了一頓：「你買的又怎麼樣，這麼多年我有虧待你嗎，教你那麼多東西，豈不是白費了！」
牛二很想反駁，自己沒有少干一點活，從陪你兒子到上山採藥，啥時有過半句怨言，但話到嘴邊始終沒有吐出。
誰知大夫甩手一揮：「你翅膀硬了，我這留不下你了。」
其實殺猴也只是個借口，大夫心裡明白，這個牛二看似呆頭呆腦卻對醫術很有天賦而且極其熱衷。只要教他的東西都能好好記在心裡，只怕時間一長學的東西多了蓋過自己，到時一山出兩虎，只能兩敗俱傷，與其這樣還不如把他掐死在搖籃裡。
牛二不明白大夫為什麼會為了一隻小猴發這麼大的脾氣，不過這猴他已經放了也不會後悔。可惜歸可惜，既然大夫開口趕人，他也不會多留，連東西都沒拿，拱手如俠客一般轉身離開。
辭別大夫，牛二暫時沒了去處，兒時父母就先後離世，大哥和二哥又都外出謀生，多年未見，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回到村中只剩下空蕩蕩的一間土地房。
「明天還是上山砍些材賣吧，或許能順帶採到些草藥。」牛二數著手中所剩不多的銅板，要靠這些過活是有些難，盤算著多攢些錢後到別處看看，幸許別的醫館收人。
牛二的性格耿直想到就做，第二天大早拿著柴刀，背著藥簍就往山上走。
村邊後山很大，聽聞走三天三夜都不到頭，這幾十年沒什麼人進到山林深處，只是到山邊砍砍柴，挖挖草藥不過爾爾。
想採好藥就得進深山，牛二直了奔錢去，管不了什麼危險，沒到半天人已到深山中。
「想不到還真有不少好東西。」
此時牛二藥簍裡已裝有不少草藥，路上也遇過兩三隻野獸，不過這些野獸好像不太愛睬他，自個在山腰巨石上打酣、眺望，彷彿和人一樣瞧得享受生活，觀賞風景。
又過一處，牛二抬頭突然發現一株如蒲扇大的靈芝長在高崖上，暗忖這東西可值老錢，沒有多想順著山壁就往上爬。
山壁陡峭，巨石凌厲，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遺骨於此。
牛二一直在醫館做事，可做的大多都是粗活，加上人高馬大，力氣不小，沒多會就爬到了靈芝邊。
「這傢伙最少能抵五年的生活費。」牛二高興的大笑，他曾經見過一個碗蓋大的靈芝賣到十多兩銀，這一個不得值三四十兩才怪，一把用力的抓下去竟然沒能把靈芝拔出。
「我就不信！」
想到這株靈芝的價值，牛二高聲大喊，卯足了勁向後拽，可誰知一下用力過頭，重心不穩，把靈芝拔出的同時，人也跟著翻下山。
就當牛二以為要命絕此地的時候，山間突然傳來一陣陣清亮的鳴嘀聲，一大群猴子從山腰處躍起直上，奔馳於陡峭的山壁之間。從第一隻碰到牛二的猴子開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不放，後邊一隻緊接一隻，如同在灰白的山面掛起一竄葡萄。
牛二驚訝的說不出話，看著這群猴子慢慢的把自己拉回山上，直等到山頂平處，猴子們才大叫散開和來時一樣轉眼不見，讓人莫名其妙。
「你叫牛二對吧。」
牛二正望著遠處呆得出神，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來人，聽見聲音回過頭，猛然發現一個白衣長鬚，神情矍鑠的老者不知何時來到身旁。
「對，對，老人怎麼認識我？」牛二定望著老人。
老人笑回：「我只是一山野閒人，在此生活多年。偶而也會下到山下買些東西，正巧遇見過你。」
牛二沒有多想，隨即說道：「那的確是很巧，如果老人家沒什麼事，我可走了，把這靈芝賣了我就有錢到別家醫館學習。」
「別急著走嘛，和我說說你為什麼想學醫？」老人勾起話題讓牛二留下，招手與他席地而坐。
牛二能有多大想法，一來學醫好賺錢，二來學醫能幫人，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有什麼喜歡的地方。
老人望著牛二，這孩子看似有些呆鈍，但性格純良耿直，老人聽完哈哈笑起，笑眼中露出欣賞之意：「很好，你願不願意跟我一塊學醫。」
「老人家也懂得醫術嗎？」牛二聞言驚望老人。
「略懂一二，多不敢說，跟我學兩年包你能自己開醫廬。」
「真的嗎？」
老人沒再回答，輕捋自己長長的鬍鬚，微笑點頭，雙眼滿是智慧的光芒。
從那之後牛二便在山裡與老人家學醫，老人的家就在山中深處，結廬而居，屋中放滿了大大小小的各類書籍，大多與醫術有關，正好和了牛二的喜好。
老人除了每天教牛二醫術還會到山裡轉轉，有一天回來身邊多了只小猴，牛二一見就認出這隻小猴是早前自己在京城裡救下的那隻，多月沒見個子長大了不少。說來也怪小猴似乎有些精靈過頭，不管你說什麼它都能懂，特別喜歡巴著牛二，不管是讀書還是睡覺，總要跟在身邊，時間一長牛二和小猴就成了極好的朋友，牛二見小猴伶俐和西遊記裡的齊天大聖一樣，給他起了個綽號，名為猴哥。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兩年。兩年間，牛二不但學會了普通的望聞問切，還掌握了許多深奧的醫學知識。老人如約讓牛二獨自下山，到了這會牛二竟然有些不捨，不斷念叨自己的學識不夠，非要繼續留在山上。誰知老人以學滿為由把牛二給轟出了山，轉眼竟如仙神般化作一團輕煙消散不見。
回想起兩年來的種種，牛二隻覺得不可思議，但感懷老人的受藝之恩，對著大山磕了三個響頭，離山而去。臨到山腳忽然看見一個疾影掠來，跳到自己肩頭，定眼一瞧原來是猴哥。
牛二呵呵笑起：「既然這樣，那你就跟著我一起去懸壺濟世吧。」
第七卷妖怪們那些事第二十一章守山大仙（三）貴人有請
兩年前牛二上山時身上只有幾十文錢，兩年後下了山還是一樣，只不過多了一身行醫的本事。起初牛二隻是嘗試性的給人看看小病，隨著看的病人多了，信心也跟著大增，還特意買了塊布條學別的游醫一樣，在上邊寫著妙手回春幾個大字，以此招攬生意。一人一猴每走到一處都會稍作停留，替當地人療傷看病，只是收取些許生活所需，從不多要，時間一長名聲竟然慢慢傳開。
又過三年時間，牛二和猴哥再次回到故鄉，剛住下店就被一個家丁打扮的人找上。
「您就是牛大夫吧，我是魏府的家丁，我們老爺想請你到府裡一趟。」
「去幹嘛，有病人？」看了兩年的病，牛二多出了個規矩，窮人看病不要錢，富家看病收千金。這魏老爺名叫魏馳盛，是鄰里八鄉有名的大主，聽聞京城中有人，連縣太爺都要敬他三分。在這地界被他請去是相當有面子的事，不過不能因此就壞了自己的規矩。
家丁吱唔了聲：「這我不清楚，總之不會虧待了你，錢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輾轉多年，牛二已不是原來那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當中的一些道理還是懂的，既然對方都已準備好了一切，那去去又何妨。隨之和魏府家丁一道同行，沒過多久便來到魏府。
魏府中永遠都是燈火通明，若大一個院子，水榭花廊，樓宇亭台不知靠多少人的血汗累積。
牛二見到魏馳盛健朗的身體，紅潤的笑臉就知道他並非是找自己看病，懶得與他再繞彎彎，直接問道：「魏老爺找我來，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魏馳盛呵呵笑道：「牛大夫不光只會看病，測事也極準，我找你來確實是有一事相求，不知牛大夫是否有意到京城走一趟？」
就算魏馳盛不說，牛二遲早也要再去一趟京城，上次是為別人，這次是為自己。行醫兩年總算小有成績，該去次京城看看那裡的大夫是怎麼看病的，從中多學得些經驗對自己醫學精進會有很大幫助。
可是牛二不想與這類地方權貴有太多牽扯，直言拒絕：「不好意思，我暫時還不想去京城。」
魏馳盛聞言卻是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端起茶杯，低頭小飲了口，看都沒看牛二，又說：「其實上京也是為了看病人，而且是你老師舉薦的你。」
「我老師？」牛二頗驚，魏馳盛怎麼會認識自己的老師，難不成他老人家下山了？
「對，就是當朝中書侍郎趙子巖的父親。」
「原來是他。」
牛二恍然大悟，魏馳盛口中的老師並非山上的老神仙，而是小時候鄉里的大夫。沒想到幾年沒見趙子巖已經升任中書侍郎，那可是正四品大員，官職算不上最高，可實權不小，職位於中書省，主要負責機密政要，是政權的中樞部門。
「怎麼樣，牛大夫改變主意了沒有？」魏馳盛這回把目光轉回牛二身上。
「那就去一趟吧。」
牛二改口，不是因為趙子巖當了大官，也不是為了要報大夫的恩情，其實也無恩可說，但聽說是給人看病那就可以走一趟，正好省了自己去京城的車錢。
「錢準備好了嗎？」牛二幫富人看病，錢是一定要收的。
「來人啊！」魏馳盛大叫，從廳外走進兩人，每人手中各捧一個方盤子，盤中滿是白花花的銀子。
相隔五年後，牛二再次來到京城，京城稍微變了個模樣，不再有原來那般繁華熱鬧，街上的人少了許多，這是一種國力衰退的表現。不過和邊山區比起，這裡已是很好的了，很多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衣都穿不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皇帝老兒所賜。
牛二摸了摸腰間換好的銀票，惦念著早點把這事了結，就可以到別處把這錢換成藥，便可以救治很多災民。
馬車來到一處停了下來，牛二走下馬車，抬頭看去上邊剛勁有力的刻著兩個大字：趙府。
此時趙子巖已等在大門外，看見牛二開心大笑，張手走來，一把抱住牛二，在他背上一陣猛拍：「終於又看見你了，我爸說你自個離開醫館到外邊闖蕩，沒想到真給你闖出名堂來。」
牛二隨言呵呵一笑，趙子巖比他父親好太多，自己會的那些字都是他教的，見如今他能得到高官厚用，自然也替他感到高興。
「對啊，是我自個要出去的，現在不是來看你了嗎。」
「來了就好，走，到我府中看看。」
趙子巖的府坻和魏馳盛家相比小了許多，沒有那般華麗豪氣，只是有些假山水池托襯，倒也不失清新雅致。路上牛二稍微瞭解下趙子巖這些年來的境況，那年殿試沒能中舉頭三，卻因妙詩對答博得皇上的賞識，從六品官做起歷經五年才爬到現在這個位子，而且還娶了房媳婦，那了門妾，有一兒一女，算是很好的生活。
當趙子巖問到牛二的情況時，牛二隻是呵呵傻笑：一閒野遊醫能好到那去，身邊唯有這隻猴哥作陪。
從來時趙子巖就看到牛二肩上的猴子，詢問中得知就是當年那隻小猴，心裡也很喜歡，還微微逗了下。誰知道猴哥竟呲牙咧嘴的與之相向，牛二隻好笑稱相隔了多年有些面生。
沒再管猴哥的事，倆人來到趙子巖書房中，先閒聊了會，趙子巖才正聲說道：「今次找你來，主要是想讓你幫一個人看病。」
給人看病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想來不是一般的人，牛二好奇的問：「誰？」
「當今皇上。」
進來時趙子巖已把門窗都關好，似怕走漏半點風聲，牛二這會才明白他的用意。這果真不是能亂談的話題，傳聞皇上已經很久沒有上朝理政，所以國力才會衰退得這般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