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果然就是這裡。
媽的,怎麼約在這麼一個陰森森的地方。我看了譚刃一眼,心說還好我們是兩個人,這要是單獨一個人來,嚇也要嚇死了。
譚刃手裡的瑞士軍刀轉了個圈兒,插回了腰間,用外套遮住了。緊接著,他走在前方開道,直接伸手去推門。
門是那種老舊的鐵門,沒有內鎖,一推就開了,伴隨著吱呀的聲音,猛地抖落一層灰燼。
我立刻覺得不對。
怎麼會有灰?
難道這扇大門很久沒有打開過?
那麼樓上的燈光是怎麼來的?
莫非居住在這裡的人很久沒有出門了?
這一連串問題在我腦海裡閃過,就在我們推開鐵門的這一瞬間,我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張巨大的人臉,慘白慘白的,如果被壓扁了的人臉標本,就在門後直勾勾的看著我們。
「**。」我嚇的後退一步,連譚刃都跟著後退,顯然也被駭到了。
但很快,我們便反應過來,那並非是什麼鬼怪,而是一幅壁畫。
我摸索著打開燈,房間裡的燈似乎大部分都壞了,我按下了大約五六個按鈕,但真正打開的燈只有一盞,是靠牆角的一盞綠色的裝飾燈,陰慘慘的綠色光芒,將整個房間照射的模糊不清。
就這慘綠的燈光,我發現門後面很空,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僅有的一架沙發,都已經破爛不堪,積滿了灰塵。正對著的壁畫上,畫著類似畢加索風格的壁畫,線條簡單,扭曲,透著一股灰濛濛的色調,牆上那個大臉的裸體人形,顯得很詭異。
譚刃的目光巡視了一圈,開始往樓上走,蹬蹬蹬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著,我忽然覺得有些冷,不是寒冷,畢竟這會兒是夏天,深圳的夏天很熱,和冷是沾不上邊的。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感覺到了一陣陰冷,直往四肢百骸竄。
我觀察譚刃,發現他似乎並沒有感覺。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感覺到了?
我的身體,似乎是發生了什麼變化,這個變化是什麼引起的?那只陰屍蟲嗎?
很快,我們到了那個亮燈光的房間,房門是打開的,靠窗戶的桌案處,已經早早的坐了一個人。我以為是那個約我們見面的女人,誰知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男人。
那男的側對著我們,頭髮半百,有些長,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襯衫。察覺到我們的到來,那人側過頭,霎時間我嚇了一大跳,因為這人太瘦了,瘦的皮包骨,幾乎脫了形,大半夜的猛然一見,就跟見鬼了似的。
那人看了看牆上的鐘錶,道:「我們約在十點鐘見面,現在已經12點四十五分,你們遲到了。」
譚刃逕自朝著房內走去,我只好跟上。
「就是你要見我?」
譚刃說著,坐到了那個人的對面,我也跟著坐在了譚刃旁邊。
那人點了點頭,道:「之前邀請過您一次,但您不肯相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還望譚先生不要介意。不知道我送的禮物,譚先生滿不滿意。」
譚刃挑眉,冷笑道:「那只蟲子?」
那人消瘦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道:「當然不是,是那把火。」
我心頭砰的一跳,失聲道:「那六個人著火跟你有關。」
那人看了我一眼,道:「小兄弟,老闆們說話,你就不要插嘴了。」
我噎了一下,心中覺得陣陣發寒,我也不是傻子,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人和譚刃究竟有什麼糾葛,但就衝他剛才這幾句話,我已經可以斷定他的目的。
這人應該是和譚刃有什麼恩怨的,而他之所以會提到那六個人,很顯然是一種威脅,明明白白的告訴譚刃:你在做什麼,我都知道,甚至還可以隨時插一手。我能讓那六個人不明不白的死,也能讓你不明不白的死。
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看向一旁的譚刃,果然,他的臉色黑了下來,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動,顯示出他的內心也正處於憤怒的邊緣。像譚刃這樣的人,一定無法忍受自己的行蹤動作被人掌控。
他願意是讓那兩個小混混和那六個人干一架,狗咬狗給顧欣出口氣,誰知那六人會活活葬身火海。
沒想到,居然是眼前這個人在插手腳。

第十六章爭鬥
我大為吃驚,打量著這個消瘦到有些脫形的人,想不出他有什麼能力可以辦到這一點。
看他的樣子,身體似乎不好,也不像是個有本事的,莫非是他身邊有幫手?我立刻想到了那個給我下陰屍蟲的女人,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這時,譚刃鐵青著臉,目光森然的盯著對方,片刻後,道:「這份禮物,我很滿意。那麼,你約我來,又是想幹什麼呢?」譚刃之前跟我說過,那些古老相傳的秘術,有很多奇特的力量,這些力量,是普通人難以抗衡的,一但用來為惡,後果將不堪設想。
假如人人都仗著身懷秘術而為非作歹,又該如何?
常言道,舉頭三尺有神明,用些秘術為非作歹的,遲早都要遭到報應,拿最常見的來說,那些算命算的准,頻頻洩露天機的,往往都身帶殘疾,或瞎或聾,據說就是因為洩露天機太多而遭到的報應。
那六人若說起所犯的罪行,便是死了也不冤枉,而譚刃之所以沒有下死手,正是因為有這層忌諱。所以,他願意是準備製造一場鬥毆,引來警察的注意,誰知眼前這人推波助瀾了一把,反倒一下子剝奪了六個人的生命。
這筆人命債,雖然不是算在譚刃頭上的,但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影響。
越是懂行的人就越信這個,所以譚刃的臉色很難看。
那瘦子喉嚨裡發出一聲古怪的笑聲,道:「之前我請過您一次,想必譚先生肯定還記得,我這次請您來,目的和上次一樣。」
譚刃摸出煙點燃,吸了一口,瞇著眼道:「找你兒子。」
那瘦子臉色的薄薄的肉皮抖了一下,聲音跟著低啞起來:「對,找到他,我知道,他就在這個墳地裡,我每天晚上做夢都能夢見他,我兒子在受苦啊,我不能看著他這麼受苦。」
我聽到這兒,立刻明白過來,難怪譚刃說這地方陰氣重死過很多人,合著這裡是一片墳地?可我之前怎麼沒看到墓碑一類的東西?
這老瘦子所說的兒子又是什麼?
從他的話來看,他兒子顯然已經死了,屍體應該也在這片墳地裡,既然如此,他讓譚刃找他的兒子,又是指什麼?
這時,便聽譚刃道:「我早就說過,你這個活兒我接不了,而且,你也找錯人了,真正能幫到你的,不是我。」說著,譚刃指了指我,道:「讓那個女人把陰屍蟲弄出來,這件事情,我就當沒發生過。」
那老頭子的雙手,緊緊扣著座椅兩側的扶手,一字一頓道:「我沒有找錯人,聽聞你的易佔之術精妙,而且我還聽說,譚先生面冷心熱,宅心仁厚,四年前在川地……」
「住口!」譚刃忽然出聲打斷了他,我聽這老頭說起譚刃的往事,正來了幾分興趣打算聽下去,卻沒想到譚刃的反應如此大,我不由得詫異的看了譚刃一眼。
譚刃閉上了眼,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道:「你怎麼會知道那件事。」
老頭子笑了笑,道:「自然是沈小姐告訴我的。」
譚刃冷笑了一聲,道:「你和那個女人攪合在一起,遲早玩命。」
那老頭攤開了雙手,艱難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怪笑道:「玩命?我是在玩命,你看看我還剩下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老婆、兒子、連我自己都快沒有了……對,我還有錢,很多錢,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只要你幫我,錢不是問題。你們三子觀不是講究入世行善積德嗎?你幫我做事,我給你很多很多錢,你再用這些錢去積德,你會有大福報的。」他的身材乾瘦,似乎隨時會油盡燈枯,兩隻眼珠子不知何時有些充血。
譚刃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道:「為虎作倀,能有什麼福報。既然你不願意合作,那我們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譚刃示意我起身走人,其實聽到現在,我已經聽出了端倪。無非是這老頭想借用譚刃的能力去找他的兒子,但譚刃應該是有自己的顧慮,所以不願意接這個活兒。
他一起身,我也立刻跟著起身,走到門口時,那老頭陰鬱的說:「譚先生,你不管你身邊這位小兄弟的死活了嗎?」
譚刃轉過頭,看著老頭子:「他死了,我會讓你給他陪葬。」
老頭子似乎被噎了一下,沒吭聲。
譚刃於是笑了笑,道:「這個世界上,能威脅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
說完,示意我走,然而,我才剛走了兩步,忽然就覺得腹內絞痛。
該死,又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我整個人就再也站不住,雙腿一抽,砰的跪在了地上,與此同時,空空蕩蕩的房間裡,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譚老闆,這才剛來,別急著走啊。」那聲音嬌柔入骨,比在電話裡聽起來更讓人覺得悅耳。可惜,這女人卻是蛇蠍心腸。
我痛的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譚刃蹲下來扶了我一把,讓我不至於在敵人面前滿地打滾。這會兒,就是痛死也不能在對方面前慘叫,我咬緊牙,感覺嘴裡都有血腥味兒了,勉強睜開眼睛去看,卻見樓道口走來一個紅色的身影。
那女人穿著紅色的長裙,一頭微卷的長髮,臉龐精緻,美艷不可方物,此刻眼角眉梢儘是笑意,只讓人覺得風情萬種,即便明知道對方是敵人,初見這麼漂亮的臉,我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她察覺到我的目光,衝我眨了眨眼,直接走到我面前,修長細白的手指在我鼻子上點了一下,笑道:「小帥哥,怎麼躺在地上了,要是著涼了姐姐可是會心疼的。」媽的,如果不是身體劇烈的疼痛在提醒我,我沒準兒還真得被這女人給蠱惑了。
不等我反應,譚刃猛地伸出手,將那女人的手給擋開,冷冷道;「小姐請自重,我的員工沒什麼錢,你這種高級貨,他嫖不起。」我如果不是疼的冷汗淋漓,幾乎要為譚刃喝彩了,別看這丫平日裡跟面癱一樣,這毒舌的本事可是絲毫不落,一句話,直接把對方羞辱成下海的小姐了。
那女人果然臉色變了一下,漂亮的嘴唇一抿,眉毛微蹙,抱著雪白的雙臂冷笑:「哼,我倒是看你們還能得意多久。」說話間,她忽然動了動手腕,這時我才發現,她手腕上帶了個鈴鐺一樣的東西。
隨著她手的這一抖,那種痛感更強了,我幾乎忍不住要慘叫出聲,完蛋了,難道我今天就要這樣被活活痛死?譚刃眉頭緊皺,壓低聲音問我:「忍不忍的住?」我原本想爭口硬氣,說自己忍得住,但一張嘴,發出的卻是咕嚕咕嚕的聲音,是那種因為劇烈疼痛而變調的聲音。
譚刃臉色嚴肅起來,架起我就打算離開,這時,那女人冷笑道:「姐姐我可是很喜歡這個小帥哥的,譚刃,你就這麼帶走,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說話間,那陣鈴鐺的聲音響的更厲害,而且是一種有規律的響聲,這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肚子裡有個什麼東西在竄動,那種感覺很清晰,似乎正在一路往上爬。
我有種可怕的直覺,這玩意兒會不會鑽進我的心臟裡?
那種劇烈的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東西爬過的地方,立刻變得陰冷無比,這一瞬間,我渾身幾乎都被凍僵,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就在這時,那女人忽然說道;「殺了他。」我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已經不受控制的猛地掐住了譚刃的脖子。譚刃顯然也沒有料到,立刻劈手過來想要擋開我的雙手,他下手有些重,在將我雙手擋開的瞬間,我忍不住道:「老闆,手要斷了,工傷啊。」
這話一出,身後那女人忽然驚呼一聲:「你還有意識?怎麼會這樣……」她話音剛落,我忽然覺得從小腹的位置猛地生出了一股熱流,這股熱流霎時間湧便全身,我那僵硬的不受自己控制的身體,也瞬間奪回了主動權,與此同時,我胃裡升起了一股強烈的噁心感,忍不住張口一吐,胃液連帶著一個黑糊糊的東西被吐了出來。
第十七章毒犬
那玩意兒挺大個的,像一個泡漲了的海參,所以剛吐出來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玩意兒。直到這東西在地上蠕動起來,我才意識到,這就是我之前吞下去的那個黑色的蟲子,這玩意兒竟然在我肚子里長的這麼大。
一時間,我心裡別提多噁心了,一旁的譚刃卻是反應極快,腰間那把瑞士軍刀忽然被他查出來,隨機狠狠往地上一盯,那只蠕動著的大黑蟲,霎時間被戳了個對穿。
那那人驚呼一聲,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將蟲子給吐出來:「怎麼會這樣!」
譚刃卻是冷笑一聲,道:「看樣子你這陰屍蟲養的不到家啊。」說著話,猛然拔出了瑞士軍刀,一腳朝著那黑蟲子肥胖的身體踩了下去,我耳裡清晰的聽到了吧唧一聲,與此同時,譚刃的鞋底流出了一灘黑色的液體。
那女人氣的抓狂,精緻漂亮的臉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齒道:「別得意。」而這時,我的身體也恢復了正常,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變化,忽然之間能看到陰氣了,而且剛才小腹處還升起了一股熱流,難道我就像那些小說中的主角一樣,根骨清奇,體質特殊,潛能爆發了?
當然,這會兒的情勢,讓我沒有太多心思去思考這個,和譚刃並肩而立,譚刃手裡拿著軍刀,壓低聲音對我說道:「你先走。」我知道,我們雖然是兩個大男人,但眼前這個女人不是普通人,並非打架動粗就能解決的,在這方面,我是個門外漢,因此也只能先撤退,否則無異於給譚刃拖後腿。
然而,那女人卻是冷笑一聲,道:「休想,姐姐辛辛苦苦養的陰屍蟲就這麼被你給弄死了,不這麼容易就讓你走,當我沈蘭是好欺負的!」說完,沈蘭本人忽然後退一步,緊接著手腕一抖,手裡已經多了一樣奇怪的東西,約莫只有筷子粗細,手指長短,她將那玩兒放在嘴裡一吹,立刻便發出了一種極為尖利的聲音。
伴隨著這種聲音。房間裡忽然傳來了一種極其難聞的味道,是一種腥味,騷腥味兒,像是什麼動物的體味。
我眼尖,猛然瞧見,沈蘭身後的樓梯出不知何時,俯趴了一個黑影兒,看那身形,像一隻大狗的模樣。譚刃立刻推了我一把,說:「跑。」身轉身想下樓,卻在這時,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犬吠,緊接著,沈蘭身後那隻大犬猛地跳了出來。
那大狗乍一看,就是十分普通的土狗,毛有些枯燥,脖子上還有一個脖套,不知道的,肯定以為它就是一隻普通的狗。然而,這隻狗的速度,卻十分快,一張開嘴,嘴裡連舌頭帶口腔壁,都是烏黑烏黑的顏色,顯示十分噁心,猛地便朝譚刃撲將過來。
它速度太快,譚刃一時也只來得及用軍刀揮砍,這一砍,那大狗卻一擺狗頭躲了過去,身體落地的瞬間,張口往前一咬。我看的頭皮發麻,心說這狗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怎麼照著譚刃的老二咬啊。
譚刃顯然也被嚇了一跳,但是由於離得太近,卻反應不及。我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情況,見此猛地一拽譚刃的肩膀,將人往後一扯,與此同時一腳就朝著那狗脖子踢了過去。
脖子幾乎是所有動物的要害,我這一踢,那狗就被踹飛到一邊,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趁著這玩意兒倒下,我和譚刃立刻拔腿就跑,三步並作兩步下了樓梯,而那姓沈的女人,卻還在吹動那支竹哨子,等我倆跑到門口時,那只惡犬又追了上來。
這一次,它卻是警惕了很多,不在只盯著譚刃了,而是連我也算計在內,赤紅色的狗眼睛,在我和譚刃身上移動,它的身體也慢慢接近,保持著隨時發難的姿勢。
此刻,我們唯一的武器就是譚刃手裡的瑞士軍刀,而那惡犬赤紅的眼睛還有烏黑的嘴巴都清楚的顯示著:這玩意兒有毒。它不是普通的狗,肯定是用什麼特殊方法養出來的,被它咬一口,只怕就要玩兒完。
這時,那老頭子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看著我們,面無表情,只是目光顯得極為陰鬱:「你們覺得能跑出去嗎?」
沒錯,人是跑不過狗的,更何況還是這麼一條速度比一般狗更快的毒犬。
我看了眼譚刃,一咬牙,壓低聲音道:「老闆,一會兒你先跑,我來拖住它。」
譚刃微微動了動嘴唇,說:「你拿什麼困住它。」
我道:「我身上帶了火腿腸。」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