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譚刃神情老神在在的,平靜道:「傷口的爛肉要割下來,但麻醉劑只剩下一個人的量,是你用還是給她用?」這個她,顯然是只秋凰兮。我嚥了嚥口水,道:「確定只有一個人的量?」我看向王澤海,道:「王老闆,你是大老闆,這次的裝備都是你置辦的,別告訴我就只有一支麻藥。」當時我們撿到包永專時,給他處理傷口的過程中也用了麻藥,但加起來也才兩個人的量。
難道王澤海只帶了這麼點兒東西?
王澤海額頭見汗,一垂手道:「我、我這誰能想到這事兒,哪知道這地方這麼危險,我還以為那兩支麻藥都用不上呢。」
我想哭了,關鍵時刻這麼掉鏈子,王澤海啊王澤海,你也太不了。
這時,譚刃又道:「選一個。」
選什麼選?難道讓秋凰兮一個女人去受那種苦?
我一咬牙,道:「麻藥給她上。」
譚刃嘴角鉤了一下,露出一個一閃而逝的笑容,聲音怎麼聽都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在其中:」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他給周玄業使了個眼色,道:「按住。」
周玄業於是將我按倒在地,王澤海按住我的雙腳,韓緒在旁邊好奇的看,說:「你們要殺豬?」
殺你妹的豬!
我深深吸了口氣,眼睜睜看著譚刃手裡拿著的銀光噌亮的小刀,率先靠近我大腿部位的傷口。
我是男人、是爺們兒,忍住,忍住。關二爺刮骨療傷尚且能談笑風生,我這還沒有刮骨,只是割一些爛肉而已。
忍!
我閉上眼,不打算看。
但等了很久,也沒感覺到痛苦,我忍不住催:「來個痛快的,趕緊。」
沒人回答我的話,片刻後,我聽到周玄業歎了口氣,道:「已經開始了。」
我沒明白他的意思,見沒動靜,便睜開眼去瞧,這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事實上,譚刃其實已經動手在割肉了,只是我竟然沒有感覺。
確切的來說,不是沒有感覺,因為我的傷口本來就一直伴隨著劇痛,不知道是不是兩種痛混合的緣故,總之我現在確實是沒有感覺的。
周玄業解釋道:「你體內的麻痺素還沒有完全消退,腐肉是沒有感覺的,現在的痛,是新生肉受創產生的痛感。」所以說,麻痺素加上腐肉,等於痛感消失?
我頓時明白,自己被譚刃給擺了一道。同樣是當老闆的,為什麼譚刃和周玄業當老闆的差距就這麼大呢?
算了,老闆就是錢,我不跟錢生氣,跟錢生氣的人是傻逼。
譚刃雖然嘴上說自己只是略通醫術,但在我看來,他的醫術應該是不錯的,至少割肉的時候很利索,整個過程並不長,幾乎沒流多少血。等瘡面清理完畢,包紮起來後,也不過四十多分鐘的時間,而秋凰兮那邊也清洗完畢,譚刃又過去給秋凰兮處理傷口。
放鬆下來,我問周玄業:「周哥,你是怎麼知道下面的情況的?」
不等周玄業開口,王澤海抹了抹額頭的汗,肥胖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道:「哎呀,蘇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啊,太牛叉了。」一邊說,他一屁股坐到我旁邊,也不擺老闆架子,一手搭著我的肩膀,嘴裡跟抹了油一樣,興奮的說著後來的狀況:「當時我們差點兒也著了道兒,可周老闆真是了不起,反應那叫一個快,立刻就帶著我們遠離進口邊了。然後我們就發現你不見了,哎喲喂,周老闆給急的啊,二話不說,就開始大展神通了。」
「大展神通?」我道:「什麼神通?」
王澤海一拍大腿,道:「問路啊!」
當時,周玄業等人見我失蹤,立刻猜到我八成著了道。二人大驚,譚刃當時手一掐,就打算掐我的八字,看看我死了沒有。不過他一抬手才想起來,我是個孤兒。
我自然是有生日的,但我的生日,是我進入孤兒院的那一天,並非是我真正的生辰,而我真正的生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更別說他了。
譚刃一皺眉,對周玄業道;「問路。」
王澤海等人自然聽不懂他們二人的專業術語,譚刃這麼一說,周玄業立刻點了點頭,從私人包裡拿出了一些東西。一個巴掌大的小爐,一根線香,一張空白的黃表紙。
譚刃將水袋打開,在小香爐裡灌滿水,緊接著點燃了線香,將線香的另一頭直接插在水裡。
就在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周玄業則拿出了硃筆,在那黃表紙上畫符。
畫的是什麼,王澤海自然說不出來,再加上符紙的紋路古古怪怪,所以他也形容不出來。只聽見周玄業一邊兒畫符,嘴裡一邊兒唸唸有詞,說些什麼:上達天庭,下達幽冥之類的話,當時王澤海還覺得有些神神叨叨的,同時也在心裡想:難不成這樣就能找到那姓蘇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們尋找我老爹的屍骨,是不是也是用這些辦法。
最後關頭,周玄業將畫好的符紙迅速的疊成了一個三角形,將那符扔進了那香爐的水中。他和譚刃的動作幾乎同時完成,緊接著,周玄業便開始盯著香爐,叫起了我的名字。
「天顧、天顧,你在哪裡?」王澤海學著周玄業的話,不過他大臉小眼睛香腸嘴,聲音嘶啞,學起來很搞笑。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王澤海咳嗽一聲,道:「笑什麼笑,我這不是為了讓你更好的知道當時的情況嗎?」
我趕緊道:「哈哈,對不住對不住,你繼續。」其實他這麼說,我便想起了自己在地洞中時聽到的聲音,看樣子那不是我的幻聽,八成就和周玄業當時的舉動有關。
王澤海接著往下說。
周玄業喊了數聲,初時沒有任何反應,大約六七聲過後,那水中插著的香,竟然如同時鐘的指針一樣,慢慢滑動著位置,最後指向了一個方位。
線香怎麼會自己動?
王澤海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邊兒的韓梓桐雖然面無表情,但微微瞪大的眼眸,明顯洩露了她的情緒。
隨著線香的移動,周玄業和譚刃二話不說,立刻朝著線香所指的位置而去。
一邊走,他一邊喊我的名字,而那線仙也時不時的自己緩緩調整方位,如果一個無形的嚮導。
最後,他們走到了一個井口。
那個井口並非是我當時掉下去的井口,而是離我和秋凰兮當時位置最近的一個井口。
井口深而窄,下方的情況不明,周玄業於是先順著繩索下到井口。他是帶著光源下去的,所以幾乎一下子就遭到了圍毆,自然而然的,周玄業拔出匕首反抗,在受傷之後,立刻摸清楚了下面這些東西的特性和狀況,於是順著繩索逃生出去。
緊接著,他換了裝備,拿出了他那把古劍。
那劍是幹嘛的王澤海不知道,當然,我也不知道,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周玄業用劍應該挺厲害的,他之前在地洞裡的雙手開弓讓我映像深刻。
在王澤海講述的過程中,周玄業一直沒說話,他手臂上也有傷,是第一次下洞時不明情況受的,不過傷勢不嚴重,這會兒正在擦他那把劍。那是把黑色的劍,不像後世的劍那麼長,相反,劍身略寬,較短,色澤漆黑還帶著規整的靈紋。
我雖然對古劍沒什麼瞭解,但卻也意識到,這古劍的規格,應該是戰國時的風格,只是具體是哪個朝代就不得而知了。
我有些好奇,道:「周哥,這劍以前怎麼沒見你拿出來過?」
周玄業將脫下來的白手套翻了個面,用來擦劍,動作很細緻,顯得極為小心,說道:「這是我觀的鎮觀之寶。」
「鎮觀之寶?」我暗想:莫非像電影裡放的一樣,這劍能斬妖除魔?彷彿看穿了我在想什麼,周玄業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道:「你想多了。其實這是把古劍,價值不菲,我們三子觀位置偏僻,遊客稀少,香油費不足,也不知哪天就揭不開鍋了。師父原意是,哪天觀中生計維持不下去了,就把這古劍賣了,所以才是鎮觀之寶。」
我嗆了一下,一時間目瞪口呆,忍不住道:「不是吧,你們觀窮成這樣?不對啊,我看你和老闆幹這行挺賺錢的。」
周玄業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這時,秋凰兮那邊的傷勢也處理完畢了,韓梓桐將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我們不用再迴避,眾人便湊到了一起,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第五十二章危機夜色
這會兒秋凰兮還在昏迷中,沙漠的天氣悶熱多變,並不適合傷勢的恢復,按照秋凰兮現在的情況,必須得3盡快會到城裡去治療。
譚刃二話不說,大手一揮,指著那匹韓緒的專用駱駝,對我說道:「你的傷也需要治療,這匹駱駝給你們,你帶著她回去。」
說真的,好不容易跟老闆出來幹一次活,我有心想長長見識,就這麼回去,自然是遺憾的,但人命畢竟重要,我也只能忍下這遺憾,點了點頭,決定帶著秋凰兮回程。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多了,我們昨天本就沒有休息好,又折騰了這麼一場,體力全無,便決定就此休息一晚。韓梓桐等人是在中午時分和譚刃二人匯合的,畢竟比我們要休息的多一些,因此韓梓桐示意我們幾人先休息,她和王澤海輪流守著。這綠洲裡植被茂密,難免有蟲蛇,自然還是得守著才安全一些。
這一放鬆下來,我便睡了個昏天黑地,一時間竟然忘了跟譚刃等人說那黑蛇的事情。
那些黑蛇數量眾多,而且成群結隊的朝著一個方向而去,其實這種情況是很古怪的。最初遇到那些蛇的時候,我還在想要記得跟譚刃兩人提一下,小心一些。結果這半天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我疲憊不堪,便就這麼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留下了人生中一個巨大的遺憾。
我睡的很沉,然後是被一聲很大的動靜給吵醒的。這動靜中,包含了韓梓桐的大叫聲以及譚刃的呼喝聲,最後是噌的一聲響,我聽了出來,是寶劍出鞘的聲音。
這些聲音讓我一下子從睡夢中驚喜過來。
由於那個聚集地太過詭異,因此未免出現什麼意外,我們並沒有在那裡的房間過夜,而是就近水邊找了個乾燥處紮了帳篷休息。這會兒一睜開眼,便看到了黑乎乎的帳篷頂。
天已經黑了。
外面有營燈的燈光透進來。
出了什麼事?
我立刻從睡袋裡鑽出來,帳篷的簾子沒有拉攏,因為是雙人帳篷,我旁邊睡著的是韓緒。韓梓桐是個弟控,睡覺時都忍不住要進來看一看她弟弟,這讓我很無語。
這拉來的拉鏈,應該是韓梓桐忘記拉上的。
這動靜將韓緒也吵醒了,他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旋即揉著眼睛問:「怎麼了?」
我道:「不清楚。」一邊說,一邊迅速鑽出帳篷,準備看看是怎麼回事。

然而,出了帳篷後,我只看了王澤海。
王澤海手裡,正高提著營燈,伸長了脖子背對著我,顯然是在看什麼東西,除此之外,到沒有看見別的人。我目光掃過另外兩頂帳篷,發現拉鏈都是拉開的,而且透過開口往裡看,裡面根本沒人。
周玄業和譚刃去哪兒了?
不對,韓梓桐也不見了!
這時。韓緒也爬了出來,張口就找姐姐。他一開口,王澤海便轉過身,神色也是十分疑惑,問我們:「你們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心說,我才剛出來,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於是搖了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問他:「其餘人呢?」王澤海指了指前方營燈照不到的黑暗處,道:「不知道,我就聽到韓小姐叫了一聲,然後譚老闆就起來了。追出來一看,就只看見個人影,都往這邊跑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面的植物果然有被踐踏的痕跡。
此刻,四下裡黑漆漆一片,夜風下,提在手裡的營燈跟著搖晃,昏黃的燈影搖曳,周圍燈影斑駁,人影樹影交織在一起,組合成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影像。
此刻,營地裡就剩下我們三個人,並且跟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起韓梓桐那一聲大叫還有周玄業寶劍出鞘的聲音,我意識到肯定是除了b出了變故,而且這個變故,必然不是什麼好事。
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可我赤手空拳,身上帶傷,走路都不利索,萬一真有什麼危險,我去了不是幫忙,沒準兒還會拖後腿。
再看一眼旁邊的王澤海,身形肥胖,常年燈紅酒綠的,身手比我還不如,也屬於拖後腿形。至於韓緒……呵呵,完全可以將之遺忘。想到此處,我猛然想起了昏迷過去的秋凰兮。都這麼晚了,秋凰兮不知道有沒有醒過。
她睡的是韓梓桐那個帳篷,此刻帳篷的拉鏈也是拉開的,我的目光往那帳篷中一看,心裡頓時咯登一下。
裡面沒有人。
事實上,我剛才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那兩個帳篷是沒人的。只是人剛睡醒的時候,腦子的反應都沒那麼快,我一時只想著韓梓桐那聲大叫,因而忘了秋凰兮這麼個人。
此刻我才意識到,原來,連她也消失了。
王澤海見我一直盯著那個帳篷,便也跟著看了一眼,這一看,他忽然咦了一聲,說:「這個帳篷怎麼有點兒歪?」我只顧著往帳篷裡看,沒大在意外觀,經他這麼一提醒,頓時也發現,這帳篷果然是歪的。
不過它靠地面的部分歪的並不明顯,明顯的是左側的頂部,下陷了一大塊,看樣子是支架彎曲了,儼然像是有什麼重物砸過一樣。
我和王澤海不約而同的湊到了帳篷邊上,想看看這帳篷的『傷』是怎麼來的,這一看頓時不得了,只見帳篷周圍,赫然有一片很大的印記。那印記很奇怪,長長的一條,很粗,像是有什麼大型的蛇類爬過一樣。
我當時立刻就想到了白天看見的那群黑蛇。
難不成,我們遭遇了蛇群的攻擊?
不,那些蛇都很小,沒有個頭這個大的。
再說了,蛇這東西,又怎麼會主動攻擊人呢?
我一邊想,一邊不自覺的說出了口。王澤海一聽,搓了搓手,道:「這小蛇當然不會,但你看這痕跡,如果是蛇的話,肯定是條大蟒蛇。這蟒蛇餓了,沒準兒就尋摸著來咱這兒找吃的。」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