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我不由警惕起來,道:「你要幹嘛?」我發現王澤海這人的脾氣特別怪異,有點兒喜怒無常的感覺,和你混在一起的時候,跟哥們兒似的,但端起老闆架子的時候也是收放自如,我有些吃不消了。
他盯著我笑瞇瞇的說:「我觀察了一下,發現你在事務所其實就是個打雜的吧?」
…………
這種事實被人一語道破,還真是不爽。
我道:「對,就是個打雜的,你怎麼看出來的?」雖說我是個員工吧,但員工也是分等級的,比如唐琳琳,她就不屬於打雜的一類,同樣是管人家叫老闆,怎麼我就一眼被人瞧出是打雜的?
莫非我身上有打雜的氣質?
王澤海哈哈一笑,道:「我估計你在事務所待遇也好不到哪兒去,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干?」
我想了想,道:「你是想挖牆角?」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被挖牆角的情況,著實意外,甚至以為他是在逗我。
挖牆角,不都是挖人才嗎?挖我這個打雜的幹什麼?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王澤海頓時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道:「小兄弟啊,你別看王哥我一身肉,但這身肉在社會上可是摸爬滾打幾十年了,沒有一兩是白長的。再看我這一雙眼睛雖然小,看人那可是一看一個准。」說著,他清了清嗓子,道:「就拿你們譚老闆來說,外冷內熱,而且很有魄力,原本是個做大事的人,但你知道他失敗在什麼地方嗎?」
我搖了搖頭,一時搞不清楚話題怎麼變得這麼快,忍不住轉頭去看那蛇洞口的動靜。
可惜,那些蛇摩太多,周玄業也已經跟著進入了蛇洞裡,此刻我所能看見的,就是那些在地上穿梭的蛇摩。失去了目標,它們開始縮回土裡。蛇洞口在黑暗的燈光中,只露出一個隱約的輪廓,哪裡還能看到人。
王澤海見我分神,便說:「別看了,人都鑽地下去了,咱們又救不了,看也白看,只能等他們自己出來了。咱們接著說。」
我被他聒噪的沒辦法,只能無奈道:「說什麼?說我老闆失敗的地方?大概是有些毒舌吧。」就譚刃那不說話則以,一說話就含槍帶棍夾冰渣的個性,氣量狹窄些的人,還真容易得罪。
王澤海聞言,道:「差不多吧,不過你沒有看到問題的本質,你想想,你們老闆為什麼毒舌?」
我道:「我想這個幹什麼?我就是一打醬油的,又不研究人類心理學。」
王澤海頓時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想賺錢嗎?想升職嗎?不把領導伺候好了,怎麼賺錢怎麼升職?要想把領導伺候好,就得摸清楚領導的脾氣。」
我道:「我不想升職,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王澤海道:「沒出息,男人,胸懷要大,眼界要寬,你難道就甘心一輩子做個打雜的嗎?」
「男人要那麼大的胸幹什麼,王老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當然不希望一輩子當個打雜的。事實上,所有像我一樣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個打雜的,可是大部分人,最後還是只能打雜。我是個知足的人,你就別挑撥我了。」胸懷大志固然好,可這世界上大部分人,不都在過著普通的生活嗎?人生需要努力,盡力,但不需要不自量力。前不久我還看一個新聞,小兩口為了在上海買房,雙方的父母都將房子給賣了給兒女湊首付,這就是典型的不自量力,兒女固然可恨,當父母的也是自作自受。
我很清楚自己的份量,沒家底,沒學歷,目前來說,打雜才是最適合我的。
王澤海聽完,洩了口氣,道:「好吧,你是個比較特殊的年輕人。我有一個分店,正好缺個掌店的,我說了,我看人十拿九穩,小兄弟,你這個人,其實我是佩服的你知道嗎?」
我依舊盯著蛇洞口,沒看他,隨口道:「王老闆你逗我,你都說了,我就是個胸無大志的打雜的,有什麼能讓您佩服的?」
王澤海歎了口氣,道:「等你混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你小子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王哥我都看在眼裡,你知道自己身上最討人喜歡的兩點是什麼嗎?」
王澤海豎起了兩根手指,不等我答話,便道:「一,講良心;二,有骨氣。」
我搞不清楚他跟我說這些是什麼用意,隨口道:「我拍我家老闆馬屁的時候你是沒看見吧?什麼骨氣,太抬舉我了。」這個社會,捧高踩低,我雖然不是踩低的人,但捧高拍馬為五斗米折腰這種事兒還是經常做的,否則也不會每天顛兒顛兒的跑二十分鐘去給老闆買包子,說我有骨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王澤海卻是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道:「什麼叫有骨氣?始終端著一副架子不肯低頭就叫有骨氣嗎?錯了,那叫傻逼,那叫冥頑不寧。木堅易折,這樣的人,在社會上是混不出個好來的。真正有骨氣的人,對下能低頭,對上能彎腰,不管是低頭還是彎腰,心中自有一股正氣。我問你,你缺錢嗎?」
我道:「缺。」
王澤海又道:「好,出沙漠後,我單獨給你一百萬,你跟著我干,我的鋪子裡,缺一個有良心有正氣的人,幹不幹。」
幾乎是沒有停頓的,我脫口而出:「不幹。」
王澤海一笑,像是早有所料,反問道:「為什麼?」
我一愣,因為他這話還真把我給問住了。
是啊,我為什麼不幹?換老闆這種事很正常,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嘛。
我為什麼要拒絕王澤海的提議?
一百萬,對於譚刃二人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於我這樣一個普通人來說,足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這一瞬間,我發現自己找不到答案。
王澤海跟著追問道:「我並不是跟你開玩笑,一百萬對我來說,還真不算錢。跟著我比跟著他們有前途,我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掌店才放心,要拒絕,也得有個合理的理由吧?」
我開始用心去思考他的話,很快,我梳理出了自己剛才之所以會產生那種反應的原因,旋即對王澤海道:「老話講: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兩位老闆對我,有雪中送炭之恩,一直以來又對我照顧有佳,有兄弟之義,我不能忘恩負義。」
王澤海掏了掏耳朵,道:「書沒讀幾本,說起話來到是文縐縐的。這要是一般人,哪有不心動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只怕早就把什麼恩義和骨氣忘到一邊了,所以我才欣賞和佩服你。不過佩服歸佩服,作為過來人,王哥我還是得提醒你:混社會,就別太講良心和恩義,有句老話說得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太講良心了,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他最後幾個字拖了個高音兒,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沒再多說。
一邊的韓梓桐靠在一棵蕉樹邊,目光雖然看著蛇洞口的位置,但眼神卻是放空的,似乎在想什麼別的事,而她旁邊的韓緒則蹲在地上玩沙土,掏出了一隻蟲子在手裡玩,弄的挺噁心的。
第五十七章蛇洞
我們四人站在安全區外,只亮著一隻探照燈,形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一點光明,在那些蛇摩逐漸安靜下去後,黑夜就顯得格外寂靜,大漠的綠洲裡,連動物都變得謹小慎微,不發出一點兒聲音,一時間,我似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此刻,大腿和腰側的傷口從白天的疼痛變得有些麻癢,這是受損細胞在修復的好兆頭,我忍住想撓的*在心裡計算著時間。由於手機沒電了,所以我隔一會兒,就去韓緒那裡看一看他腕上的手錶,四十多分鐘後,周圍依舊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那個蛇洞安安靜靜的,將洞內和洞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韓梓桐終於有些穩不住了,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急,打破了沉默的氣氛:「怎麼還不出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王澤海坐在一棵蕉樹下,雙下巴緊繃著,道:「這要是出了事兒,我還得賠錢,嘶……這趟生意虧大了。」我忍不住道:「別亂說,老闆他們會平安出來的。」這賣玉的,都這會兒了,怎麼盡潑涼水。
王澤海聞言,舉著雙手,嘖了一聲,道:「得、得,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這員工當的也太敬業了,回頭我跟你們老闆提意見,讓他給你漲工資啊。」說著,便沒皮沒臉的笑了一下。
韓梓桐側頭問我:「臨走時,譚老闆他們是怎麼跟你說的?」
我想了想,道:「說是有什麼意外,讓咱們先撤退。」
韓梓桐面無表情,聲音卻透著凝重:「可現在什麼反應都沒有,難道我們就這麼一直等下去?」
我心裡也覺得沒底,卻又沒有其它辦法,只能道:「先等著吧,有情況再說。」我們四人只能接著等,等到後來,王澤海這賣玉的都睡著了,韓緒手裡也捏著個蟲子睡的口水直流,只有我和韓梓桐沉默不語的守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王澤海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黎明時分了,天色灰濛濛的,霞光未破,手錶的指針,指向了凌晨的五點二十多分。韓緒還在睡,我們三人面面相覷,沒一個人開口。
最後王澤海率先道:「壞了,肯定出事了,我就說不該下去。」
韓梓桐道:「可現在計較這些還有什麼用?」
王澤海看向我,道:「小蘇,你怎麼說?」
我看了看天空,快要亮了,於是道:「太陽一出來,我就進蛇洞找人。」蛇摩怕日光,我沒有周玄業那麼厲害的身手,要想躲開這些蛇摩,只有等太陽出來。
說實話,這會兒我的心臟就跟掉了一塊鉛似的沉重,腦海裡冒出了各種不詳的猜測,可我面對著眼前的三人,一個五十好幾,走幾步就喘的胖子,一個智障兒童,一個柔弱的女人,這種時候,我只能保持自己的鎮定,否則我一亂,估計他們更亂。
王澤海聽我這麼一說,大驚道:「你小子不要命了!你兩個老闆下去都沒能上來,你下去不是送死嗎!」
我道:「否則呢?我們就這樣等著?整整七個小時了……我不能再等了。」
韓梓桐沉默了一下,抬頭看著我,柔聲道:「天顧,抱歉,我不能跟你去,我不能出事,否則小緒沒有人照顧,我不能冒這個險。」她雖然面上做不出什麼表情,但眼神卻明顯很是愧疚。
我打心裡根本沒希望她能幫忙,一來她是受王澤海之邀來給王澤海辦事的,自然不需要為了譚刃二人冒生命危險;其次,她畢竟是個女人,體力方面先天弱勢,這種危險的事情,又怎麼能靠她?於是我搖了搖頭,看了看一邊兒睡的流口水的韓緒,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我知道韓緒需要你,有你這麼個姐姐,是他的福氣。」
韓梓桐目光中的愧疚之色更濃,道:「你真的要去?」
「義之所在,當仁不讓,我必須去!他們是我的老闆,我不能不管他們。」更確切的說,我其實是將這二人當成朋友。或許別人不清楚,我自己卻是清楚的,譚刃雖然看起來毒舌了一點,似乎是個刻薄的老闆,但事實上,對我這個員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除了早餐喜歡搶我那份包子以外,就其它方面來說,絕對可以發個模範老闆的牌子。
平日裡泡咖啡時,都會給我送一份,而且是端到桌子前面。
你有見過這樣的老闆嗎?
至少我以前沒遇到過。
我不知道譚刃二人有沒有把我當朋友,但我知道,自己無法將他們當成那種隨時可以跳槽或者可以換掉的老闆。
韓梓桐聞言,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等你平安出來,如果有興趣,我就跟你說說小緒的事,有興趣聽嗎?」
我笑了笑,道:「那就說好了,等我回來。」
王澤海見我下定了決心,歎了口氣,滿臉為難的說:「你王哥我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可你看見了,我太胖了,那蛇洞我也鑽不進去。這麼照吧……」一邊說,他一邊將身上大部分辟蟲蛇的藥丸掏出來往我衣兜裡塞,隨即還給我拉上了拉鏈,做完這一切,他道:「我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我一時覺得好笑,道:「行了,王老闆,他們就交給你了。」他找的這個借口,還真沒騙我,以他的體型,確實鑽不進蛇洞裡,估計鑽到胸口的位置就得卡住。
接著,我開始裝備自己,戴手套,穿衣服,盡可能的多帶了一些裝備,收拾好一切的時候,天光已經亮了。
此刻,太陽光雖然不強,但我試著走入了危險區,發現那些蛇摩並沒有動靜,於是我沖王澤海三人揮了揮手,韓緒咧嘴傻笑,道:「豬天顧你去哪裡,我要跟你玩。」他想衝過來,被韓梓桐一把抓住了。
我們約定好,等一天。如果今天晚上,我沒有從蛇洞裡出來,就說明那蛇洞裡確實是有很棘手的情況,如果是那樣,韓梓桐三人也不用想辦法救我們了,直接回程便是。
安安穩穩的走到那蛇洞前,我打著燈光往裡看。
蛇洞並非是直上直下的,而是呈現出一個傾斜的弧度,燈光打進去,並不能看的太遠。入口處有些浮土,此時,還能清晰的看到譚刃二人爬入蛇洞時留下的痕跡。
我深深吸了口氣,在心裡默念了句祖師爺保佑,便一低頭開始往蛇洞裡鑽。
雖說我不是煉屍人,也不會走屍的本事,但好歹也給祖師爺上過幾柱香了,看在大家都混熟了的面子上,祖師爺應該會照顧一下我吧?
我的體形屬於比較標準的,不胖不瘦,鑽進蛇洞裡差不多剛好,不過整個人在地上爬的感覺並不好受,洞裡一大股蛇類的腥味兒徘徊不去,聞的人作嘔。
一邊兒往前爬,我腦子裡一邊兒思考著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譚刃他們為什麼沒出來?被蛇給吞了?
這蛇洞狹窄,只能容人爬行,在這洞裡人的身手難以施展開,但蛇類卻不會有這個限制。我腦海裡不由得出現了譚刃和周玄業被那巨蟒一口一個吞掉的情形,頓時心裡發緊。
很快,我將這個念頭甩出了腦海,心說那巨蟒雖大,但還不至於連吃下三個人,它哪來那麼大的肚子?所以,譚刃二人一直沒有動靜,肯定是因為出了別的情況。
這麼想著,我開始繼續往前爬。
這蛇洞比我想像中的要長很多,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蛇洞的走勢很奇怪,它的入口處是向下傾斜的,但爬了十多米時,蛇洞的走勢便平緩起來,並且變得彎彎曲曲的,而且越往前越寬。
二十多分鐘後,竟然還沒有看到蛇洞的盡頭,我開始覺得驚訝了。
這蛇洞到底有多長?
這麼長的蛇洞,怎麼看也不可能是那巨蟒打出來的,這洞裡肯定另有玄機。
第五十八章打水口
到後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爬到什麼地方了,因為蛇洞的走勢太過於古怪,深處已經,已經讓人連方向都模糊了,唯一的好處是,我此刻所處的蛇洞已經變得比較寬,人在其中不用再全身貼地的爬行,可以屈膝爬行,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直接掉頭。
爬的久了,四肢的關節屈太久,都跟僵了似的,就在我有些支持不住,想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忽然間,我聽到了一陣很細微的動靜。
我說過,自己的耳朵很靈,那動靜很小,如果是王澤海等人處在這個環境中,肯定是聽不見的,可卻沒能逃過我的耳朵。
細細聽了一會兒,我驚詫的發現,那居然是水的聲音!
這蛇洞裡,怎麼會有水聲?
我驚了一下,一時間也別忘記了疲憊,立刻順著洞口繼續往前爬,越往前蛇洞越寬,最後,整個蛇洞忽然擴展到了足足有一人高,與此同時,我感到腳下的泥土,變得十分堅硬,由於是爬著的,所以這種堅硬的感覺很明顯,膝蓋跪趴在上面很疼。
我用手扒拉了一下地面,一層薄土被扒開,露出了下面的岩石。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沙漠的黃沙只是岩石風化後的表層,一般來說,沙漠下面是少量的土層,然後是岩石圈,深一些的地方,據說還有『古地下水道』,但我沒想到,自己居然已經爬到了岩石圈上?
而這時,我也發現了水聲的來源。
蛇洞的盡頭處終於到了,盡頭處是一個圓形的洞穴,直徑約有三米左右,全是岩石的結構,最主要的是,這個洞穴,已經可以看到很明顯的人工痕跡,因為上面有很多刻出來的壁畫。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