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我不想等死,但眼下卻別無他法,那雙鋼針般的手指,彷彿下一刻就會插入我的大腦中。人在絕望關頭,總是會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就比如我現在,被逼到了絕境,腦子裡反而想起了一些電影裡的情節。
電影裡,如果遇到毛屍一類的東西,據說只要屏住呼吸裝死就行了。因為毛屍是循著人的呼吸判斷方位的。我病急亂投醫,腦子裡一生起這個念頭,便長吸一口氣,迅速憋住。
那怪物的動作果然頓了一下,我心頭大喜,心道: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沒想到這法兒真的有用。然而下一秒,我的喜悅就落空了,原來這毛屍頓的那一下,並非是被我給唬住了,而是被腳下一串珠子給絆了一下。
它歪了歪頭,直接踩著那串翠綠色的掛珠,離的太近,我甚至可以聞到它的呼吸。沒錯,這玩意兒是有呼吸的,它根本不是什麼毛屍一類的東西!我頭皮一炸,渾身僵硬,甚至有種想跟它拼了的衝動。
但現在怎麼拼?就我這身板,只要一靠近,就能直接被它撕成兩半。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耳邊忽然聽到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那聲音不大不小,音色模糊卻又透著一股莊嚴。
「降神!」這聲音彷彿就在我耳邊響起,但我明白,我身邊此刻沒有任何人。
隨著這兩個字鑽入我的腦海裡,一股忽如其來的熱氣,猛地朝我當頭罩下來,瞬間從頭罩到腳,將我身上僵硬的、冰冷的肌肉給融化的暖洋洋的。只這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憑空生了一股力氣。
整個過程,只是在眨眼間,伴隨著這股暖意,我的意識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就這一瞬間,竟然十分舒爽的睡了過去!
我知道自己不該睡,但那種疲憊過後極致的放鬆與舒爽,實在是常人難以抵擋的,因而到後來,我的意思就完全消退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甚至有些發懵。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我會倒在地上?
那個怪物呢?
黑暗中,我側耳傾聽,周圍什麼動靜也沒有,但我卻聞到了一股特別重的腥臭味兒,比之前強烈多了。
我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因此也不敢亂動,只在腦海裡回憶著之前的經歷。當時我確實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了兩個字:降神。
我想到了周玄業的降神符,可那符八成早就在水裡泡爛了。
再說了,之前周玄業想要對秋凰兮使用降神符,還得將符咒送到離秋凰兮最近的地方,現在,我離周玄業不知道又多遠,他又怎麼對我使用降神術?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怪物又去哪裡了?這空氣中濃烈的腥臭味兒,讓我意識到,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為了弄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我下意識的去摸打火機,一摸之下摸了個空,我這才想起,睡著之前,確切的說是暈過去之前,打火機一直是被我拿在手裡的。
這一暈,八成是掉在附近了,我爬在地上開始朝周圍摸索。摸著摸著,我摸到了一些冰冷的器物,也摸到了掛珠一類的東西,但就是沒用摸到我的打火機。
我有些急了,只有當一個人完全陷入黑暗時,才會明白光與火的重要。我整個人趴在地上,計算著距離,繞著我剛才醒過來的地方慢慢的摸索。足足摸了十多分鐘,謝天謝地,終於被我給摸到了。
我立刻準備點燃打火機,然而打了好幾下,除了有火星以外,火苗卻根本沒有亮起來。
我堅持不下的打了十來下,大拇指都發疼了,還是沒打起來。
我靠,這種關鍵的時刻,居然沒油了!
我不死心,忍著大拇指火辣辣的痛繼續打,但除了打火石冒出的火星外,啥都沒有。最後我不得不放棄了,頹然的坐在原地。
這下該怎麼辦?
黑暗讓人顯得特別脆弱,我沮喪了半晌,最後安慰自己:還活著就好,剛才我折騰了半天,也沒見那怪物的動靜,那怪物八成已經走了,如此一來,我的生命暫時是沒有危險了。
想到此處,我精神好了許多,決定墨黑跑出去!
雖然現在看不見周圍的環境,但來時的路畢竟是走過的,在我腦海裡還有很深的印象,只要周圍沒有危險,我就可以慢慢的摸回那間石室裡去!那地方的牆燈之前可是被我點燃的。
想到這兒,我心裡頭忽然咯登一下。
我暈過去後,也不知中途發生了什麼事。那怪物為什麼沒有傷害我,它離開了此地,又去了哪裡?如果那怪物也原路返回了,會不會對石室裡的譚刃下手?
想到這種可能性,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哪裡還敢耽誤,當即開始摸黑。
這會兒不辨方向,我決定先摸到一堵牆再說,在地上爬直線,很快我就摸到了牆壁。緊接著,我開始找準一個方向往前,以期摸到那個自己之前進來的地方。
人的視力一但消失,其餘的感官就會變得很敏感,我順著石壁摸索著往前走,轉過了四個牆角,摸了一圈,又回到了第一個牆角,但卻並沒有摸到出入口。
我記得,那個機關,是個翻轉的石門,在我們進來之後,那扇石門就關閉了。
或許,我得找到那個觸發的機關才能打開?
該死的,我一不懂機關,二來,這裡又黑燈瞎火的,讓我怎麼找!
等等……
我忍不住嘶了一聲,暗想:那怪物又是怎麼出去的?莫非它會尋找機關?那怪物能在黑暗的環境中行走,很顯然是能夜視的,條件可比我好太多了。
我不信,自己一個接受過文明洗禮的人,還比不上一個怪物!它都能找到機關出去,我肯定也行!
只是,這需要時間……
我已經被困太久了。也就無所謂再浪費一點時間了,因此,我開始重新摸索起來,沿著牆壁走,從上到下的細細摸索。這是個需要耐心而又漫長的過程,沒有鐘錶,沒有參照,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摸索了多久,但再一次回到第一個牆角時,我還是一無所獲。
我有些慌張了。
因為上一次的摸索,我確實是用盡了極大的精力,那麼認真、那麼專注、那麼仔細都一無所獲,難道我真的找不到出路了?
光、我需要光。我摸出打火機又打了一下,迎接我的只有火星。
剛才在摸索的過程中,我有摸到過這個庫房的壁燈,也試著用打火機去點燃。雖然沒有火,但好歹還有火星,原始人鑽木取火,靠的不就是那一點火星麼?
但那壁燈裡的油脂,有些保護的好,有些卻已經結成硬塊,所以大部分都不能點燃。這個庫房裡的壁燈,我一盞都沒有點起來。
黑暗,如同一張大網,將人給緊緊的包裹住。我的身體靠著牆壁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頭一次感到了一種恐懼。
我會不會就這樣被困死在這個地方?
譚刃是不是已經被那個怪物給啃了?
我想到了那些乾屍,那些無聲無息,不明不白死在這地方的乾屍。
我是不是也要步它們的後塵?
它們死了,或許還有人牽掛,還有人記得,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它只是失蹤了。
如果我死了呢?
我死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有誰會知道,世界上曾經有我這麼一個人?有誰會試圖尋找我?
這一刻,我腦子裡閃過的進入是周玄業的影子。
其實,我們三人認識,也不過是這幾個月的時間而已,或許是與這段時間的經歷有關,我竟然這麼快的信任了一個人。我想,如果我真的死了,周玄業應該還是會記得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過的。
或許會……
時間再久一點,還是會被忘卻在記憶裡的。
這真是個可悲的認知。
我不想死,螻蟻尚且偷生呢。所以在休息了片刻後,我站起來,不死心的繼續找,一遍一遍,直到精疲力竭癱軟在地。受傷的身體特別容易疲勞,最終抵不過疲憊,又一次睡了過去。
第七十七章離開
睡過去前,我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自己一覺醒來,還在事務所的沙發上。
我也確實夢到了一些和事務所有關的夢境,這個夢境說起來很可笑,我居然夢見譚刃幫我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而我的父母,卻是兩個人身獸頭的形象,嘎嘎怪笑著朝我撲了過來。
在他們撲過來的瞬間,形象猛地變成了那個長滿鱗片的怪物,朝著我張口咬了下來。霎時間,我感到一陣劇痛,這股劇痛從夢中傳到現實中,一下子將我給痛醒了。
我睜眼一看,霎時看見了一張在我眼前放大的臉。這臉湊的近了,還真分辨不出是誰,愣了一下我才反應過來,這人居然是王澤海!
他、他怎麼在這裡?
此刻,他正掐著我的人中,怪不得做夢都痛,合著是被他給掐醒的。
周圍有光,是手電的燈光,比較亮。我目光轉了一圈,發現自己還是在之前的庫房裡,唯一不同的是,庫房的那扇翻轉石門是打開的,而在庫房裡,還有另外一個窈窕的身影,赫然是韓梓桐。
她似乎在尋找些什麼,這會兒見我醒過來,也就走到我旁邊,問道:「感覺怎麼樣?」
我摸了摸頭,頭上包裹的還是我自己之前包紮的布條子,腦袋有些渾渾噩噩的:「有些頭暈,但沒什麼大礙,你們……」
話未說完,王澤海便打斷我,臉上的肥肉一抖,說:「可算找到你們了,這把人給折騰的。」眼前的情況一目瞭然,很顯然,在我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裡,王澤海等人找到了我,能一下子找到這個地方來,想來也是周玄業用了什麼特殊的法門。
我看了看,卻沒有發現周玄業,於是問道:「周哥他人呢?」
王澤海道:「我們來的時候遇到一個野人,一直搗亂,周老闆逮他去了。」
以周玄業的身手和能力,對上那野人,應該不成問題。我翻身坐了起來,想到了譚刃,立刻道:「譚刃呢?你們有沒有看見他?」
韓梓桐依舊是那張萬年不變的臉,聲音卻很是柔和:「他很好,我們之前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你,就先把他給弄出去了,小緒在外面守著他。」
她這麼一說,我驚了一下,道:「也就是說,這地方現在就咱們三個?」
王澤海聞言,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沒錯,就咱們三個活人,小蘇兄弟啊,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跟見了鬼一樣?」我當然沒見鬼,但我知道,這地方有一個跟鬼差不多恐懼的東西。
王澤海兩人現在好端端的,很顯然還沒有遇到過那個怪物。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立刻掙扎著站起來,道:「那咱們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這鬼地方還有個妖怪一樣的東西,身上長滿鱗片,遇到它就是個死。快、咱麼快走。」
我這一說完,王澤海和韓梓桐,卻是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我,我被他們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道:「看我幹什麼,我臉上又沒長花。」韓梓桐嘴角動了動,也跟著起身,拔出腰間的一支狼牙手電打開,緊接著,她拿著手電的手,將燈光打向了我右手邊的位置,道:「你說的妖怪,是不是那個東西?」
我不由得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頓時驚得倒抽一口涼氣:「嘶……**,你們是怎麼做到的?」只見在距離我大約十米開外的位置,也就是一堆金銀銅器中間,赫然倒著一具渾身長滿鱗片的屍體。
那屍體身上全是一道道傷口,脖子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削過一樣,只剩下一半還掛著,腦袋拉聳著,成了一百八十多,看起來別提多驚悚了。
我說完,韓梓桐卻搖了搖頭,道:「這不是我們幹的,我們找到這間庫房,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一邊兒的王澤海也接話道:「是啊,我們還以為這事兒是你幹的呢。」
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之前我一直以為,這怪物已經離開了,沒想到,它竟然一直和我同出一室。
它是怎麼死的?
它身上的那些傷是怎麼回事?
我忍不住搖頭,道:「不是我幹的,我沒那本事。」
韓梓桐頓了頓,從腰間抽出一支匕首遞給我:「可是,這支匕首,是在它的屍身上發現的。」我的視線落在她遞過來的匕首上,有些移不開。原因無他,因為那支匕首,是我的。
難道……這個怪物,竟然是被我殺死的?
可我自己為什麼一點兒映像都沒有?在那個怪物快要弄死我的時候,我明明是暈過去了的。
猛地,我想起了當時的異狀。當時我耳邊有個聲音,說什麼降神。難道是因為那個原因?莫非我暈過去的那段時間,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昏迷,而是有另一股力量掌控了我的身軀?
思來想去。這事兒鐵定和周玄業有關,這會兒瞎猜也沒用,於是我道:「死了就好,這東西活著的時候太牛叉了。算了,咱們先出去再說,我在這個鬼地方,真是待夠了。」
說話間,韓梓桐好意扶了我一把,我們兩人打算往外走。王澤海卻忽然道:「哎、哎、哎,我說你們倆也太實誠了,就這麼走啊?」一邊說,他一邊指了指滿地的金銀珠玉。
經由他這麼一提醒,我們才反應過來,有無主的寶貝就放在眼前,當然得撿啦!不過這兒的東西太多,我們也不可能拿完,金銀器皿一類的玩意兒不好拿,所以我們三人選擇了一些翡翠掛珠、金串寶涵一類方便攜帶的小件兒,緊接著便離開了這間庫房。回程時,王澤海還不停念叨著,寶貝不能浪費,有機會得把這裡給搬空。
我和韓梓桐聞言,都頗為無奈。我們這次順手拿一些,就我們三個人知道,也不打緊,若下一次特意來取這些寶貝,那就是盜寶賊了。盜寶的和盜墓的,都不是什麼光彩的行當,而且抓到了,是要坐牢的。
我這人不算貪心,雖然我不瞭解古玩的市場,但我知道,自己這次拿的掛珠,肯定是值錢貨,那顏色翠的都能滴出油了,光是這,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