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王澤海急了,說:「你們不是能掐會算嗎?」
譚刃嘲諷了一句:「我要什麼都能掐算出來,還用辛辛苦苦跑這鬼地方賺你那三百萬?」要真什麼都能掐算出來,不早買彩票去了。王澤海一時氣的跳腳,最後指著蛇人說:「你不承認沒關係,我到時候壓你去做個dna鑒定就行了。我最好自己承認,承認了我就當你是我爹,一路上好吃好喝伺候,你要是不承認,那可就對不住了!」
那蛇人聞聽此言,似乎想說什麼,然後他卻忽然眼孔睜大,指著前方失聲喊道:「蛇妖!」
眾人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驚的紛紛轉頭。然而這一看,哪有什麼蛇妖,卻是這蛇人使的計,趁我們轉頭沒注意的空檔,立刻竄出了包圍圈,拔腿就跑!
柴寬的反應卻是極快,在蛇人逃出去後,便立即追了上去。那蛇人身材乾瘦,體力上比不上柴寬,最終還是被制服了。王澤海這下子氣的不輕,抬腳欲踹,我趕緊給他攔住了,道:「萬一真是你爹咱辦啊。」
王澤海怒道:「他不承認,我就當不知道。」
我發現王澤海也是個爆脾氣,便說:「就算不是,人家也是個老人家了,你踹的下去嗎?」好歹這人還救了我一命呢。王澤海聞言,這才消了火,鬱悶的往沙地裡一坐,摸出了一支煙,點火抽了起來。
氣氛一時間變得很沉默。
須臾,王澤海道:「如果屍體真的在那泉眼後面,那我們不能讓大夥兒拿命去冒險,就這麼著吧,回程。」
韓梓桐看了看蛇人,說:「他怎麼辦?」
王澤海道:「愛咋咋地,關我屁事。」
那蛇人被壓制著,顯得很沉默。一邊的柴寬和他到挺有共同語言的,拍了拍蛇人的肩膀,說:「你怎麼變成這個模樣的?」
蛇人看了他一眼,說:「二十多年前,我見過你。」
柴寬一愣,道:「然後呢?」
蛇人又不說話了,目光盯著面前的一片黃沙,似乎在回憶些什麼,整個人走起神來。這個蛇人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比如他現在的模樣、比如他是如何在這個地方活下來的,他手裡有硫箭,很顯然和蛇摩女神不是一夥兒的,甚至有可能一直在和蛇摩女神作對。
為什麼蛇摩女神沒有殺他?
二十年前,他見過柴寬,是不是目睹了艾永軍當時的那場遭遇和屠殺?
他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沙漠的氣溫也越來越高,曬的人有些招架不住。王澤海抽完兩根煙,發話說:「放了他,咱們回去。」
譚刃神情看起來不甚滿意,很是陰沉,我忍不住問:「老闆,怎麼了?」
譚刃看了我一眼,說:「我手裡的活兒,還沒有這種半途而廢的。」潔癖症往往伴隨著完美主義,看樣子譚刃對這沒能完成的任務,心裡頭很是不爽。
在老闆失落的時候,趁機捧一把,是好員工必備素質,於是我道:「咱們已經盡力了,那蛇摩女神太厲害,換做誰來也搞不定。這茫茫大漠,什麼指示也沒有,老闆你能帶著咱們找到這個地方,已經很了不起了,換做別人,估計一進沙漠就兩眼摸瞎了。」
這個馬屁怕的很成功,譚刃臉色緩和了一些,遞給我一個:你今天表現很好很識相的眼神。
緊接著,眾人開始準備回程,調整駱駝的負重,那蛇人我們則完全不管了,他自己在一邊兒看著,也沒有離開的打算,看樣子是打算目送我們離開。
我照樣騎上了其中一匹駱駝,由於一路走來,消耗了不少裝備。駱駝負重減輕,所以還多出了一匹,由韓緒騎上了,趴在駝峰上昏昏欲睡。
走了十來步開外,我回頭看了看,那個蛇人還站在原地目送我們。
就在這時,王澤海忽然回身喊了一句:「王愛國!我媽一輩子沒再嫁,她等了你四十一年!臨死前就想再看你一眼!她告訴我,王愛國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她看錯你了!」
那個蛇人究竟是不是王愛國,它不承認,我們誰也不能確定,但我看到,在王澤海吼出這一嗓子後,那個蛇人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第九十八章緣由
我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就是王愛國。
但我想不通,他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
難道是因為變成了蛇人,所以有了顧慮?是王澤海之前的反應,王愛國應該也看到了,王澤海也算是見多識廣,並不屬於我之前所說的『普通人』之列,即便真的變成了蛇人,也並不是不能相認。
他到底有什麼顧慮?
在王澤海的描述中,王愛國和他的母親是非常恩愛的,那年代很多家庭都還在包辦婚姻,但他們卻是自由戀愛,而且是高門小姐下嫁窮書生,就跟戲本裡的橋段一樣。
兩人如此恩愛,王愛國如何忍心不去見自己愛人最後一面?
究竟這個蛇人真的不是王愛國,還是說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看著蛇人抹眼淚的動作,心裡一陣發酸,對周玄業說:「周哥,我覺得他肯定有什麼苦衷,咱們就這樣走了,他一個人在這地方老死嗎?」
周玄業歎了口氣,道:「就算有心要幫,也要找出問題的根源。」
這個問題的根源又在什麼地方?
我想到了一個很反常的地方,那就是這個他為什麼會變成半人半蛇,而沒有像艾永軍那樣完全變成蛇人?或許,這就是問題的根源?惜,他不願意說,不願意承認,我們想再多也是枉然。
我們三人,本來就是受雇與王澤海的,如今正主兒都已經發出撤退命令了,我們難不成還在這裡待著?
到最後,我再回頭時,已經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了。王澤海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心情很不好。回程的路上,一切風平浪靜,我們在機場分手。
確切的說,是與韓梓桐和韓緒分手,她倆是北京的,王澤海的總部在深圳,這次決定回深圳守他母親。
柴寬,由王澤海派人護送回家,而那具乾屍,我們原本還想著送去警局核對身份,但有柴寬在,便也省了這一步,乾屍由他帶走了。秋凰兮的同伴,也就是被我們埋起來的那個叫包永專的,被我們用駱駝帶到了當地派出所,只說是在沙漠裡遇見的遇難者,由於之前周玄業下了符咒,因此屍體看上去很新鮮,完全不像死了好幾天的模樣。
做完這一切,我們回了事務所,痛痛快快洗了個澡,而我則在當天下午直接進了醫院治療,當然,這算是工傷
我原以為,王澤海的事情,至此也就結束了,人生中有些事情,不一定能全部圓滿。就像譚刃說的,這是他接過的第一個半途而廢的活,簡直是砸了譚玄事務所的招牌。
但我沒想到,住院後的第三天,王澤海便提著東西來看我了。除了鮮花和果籃,他手裡還拿了個東西。是一本老舊的黑色筆記本。
王澤海的眼眶有些發紅,問我:「兄弟,傷怎麼樣了?」
我說:「恢復的挺好的。王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伯母還好吧?」他這模樣明顯是哭過,什麼事情能讓他一個快五十歲的老爺們兒哭?我想著,該不會是他母親出什麼事了吧?
王澤海道:「都好。看看這個,韓梓桐寄過來的,上午剛到。」說著,他將筆記本遞給我。
我順手翻開筆記本的第一頁時,封頁的地方有人名,用端正有力的鋼筆寫著王愛國三個字。
我大為吃驚,道:「韓梓桐寄給你的?」
韓梓桐手裡,怎麼有王愛國的筆記本?
王澤海點了點頭,苦笑道:「她說,是在韓緒的背包裡發現的,但問韓緒,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回事。所以這本筆記,很能是『他』悄悄放進韓緒背包裡的。」王澤海所說的那個他,自然就是那個蛇人。
那個蛇人,竟然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塞了這麼個東西給韓緒?
不對啊。
那蛇人身上,當時並沒有什麼以裝東西的地方,那麼他一開始,將筆記本藏在什麼地方?
下一刻,我就想起了他的那個獸皮箭袋。
該死的,當時我們怎麼沒有搜一下!這筆記本,八成就是藏在那箭袋裡的。
他將這筆記本交給韓緒,究竟有什麼用意?
一大堆疑問在我腦海裡盤旋,不過,看王澤海的神情,這筆記本裡,想必記載的不是什麼好事。我躺在病**上,開始順著筆記往下看。
這是一本密密麻麻,蠅頭小字的筆記本,從開頭到結尾,幾乎寫滿了,視力差一點的人,看起來估計還挺費力的。這筆記上的字,前期是鋼筆和墨水寫的,後期則變成淡紅色的字跡,似乎是墨水用光了,用某種顏料寫的,筆也不再是鋼筆,倒像是用細小的木簽子,蘸著紅色的顏料寫上去的。
筆記的內容非常多,但我在醫院待著,也沒什麼事兒,便耐心的從頭看到了尾。這是本日記,前三分之一處,主要記錄工作和生活,中間的三分之二處,則大面積的訴說著一種孤獨,在大漠裡生存的孤獨,其中有一句話讓我感觸很深:我想回家。
但中間這段內容,寫的非常突兀,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了,估計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孤獨。
剩下的三分之一,大約是王愛國平靜下來後,適應了孤獨後,開始整理性的寫下的文字,這段文字,也讓我瞭解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
起因我們都是知道的,地質考察。
在考察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一些硫石,而且不是天然的硫石,更像是人為打磨過的硫石。就如同俗語說的書畫不分家一樣,地質工作和考古工作,就像是兩兄弟一樣,也是不分家的。
出現人為打磨過的硫石,說明這片沙漠,曾經有人居住過。當時的人是怎麼生存的?當時的地質環境是怎麼樣的?後來的地質變化過程又是如何的?這些問題,使得考察隊開始追蹤硫石的來源。
他們進入了那座地下神宮,中間的經歷,當真是驚心動魄,我從頭看到尾,就跟看探險小說似的。但這些過程,和後來的事情沒有太大的關聯,就暫且不表了。
後來的經歷,和柴寬等人的經歷很像,他們在闖入了黃金泉眼時,受到了那條綠色大蟒的攻擊,但這次被攻擊的對象,被一口咬進脖子裡的人,是王愛國。
在那一刻,他應該是死了,那段時間裡,他是沒有任何記憶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恢復記憶,等他開始恢復意識的時候,才逐漸想起了後來的事情。他想起了自己化身成蛇人,將逃命的隊友們,一個一個……一個一個,活活的,咬死了。
血順著他們的脖頸流遍全身,每個人臨死前都奮力的掙扎,那一雙雙同伴恐懼的眼睛,永遠的留在了王愛國的腦海裡。
他撫摸著自己佈滿鱗片的臉,除了痛苦、絕望和恐懼外,他還要一個念頭,報仇!
不管怎麼樣,他要消滅那個東西,不能讓它再害其他人。
在這個過程中,王愛國逐漸發現,那大蛇更像是受過什麼傷,只能躲在那口黃金泉眼裡,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那個祭祀會場。這東西沒辦法出去害人,這是王愛國最欣慰的。
他想過,自己要不要把這個情況往上報。
那東西再厲害,估計也抵不過上面的一顆炸彈。
是,自己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往上報?那時候的人,思想是相當鼻塞的,而且文化大革命的餘韻一直沒有消退,上面的人,對於鬼神妖怪這類說法,一直是嚴厲打擊的。
自己頂著這副模樣,告訴他們,有蛇妖在害人?
這種情況,別說四十多年前,就是放到現在,也很難處理。
所以,王愛國選擇留在了那個地方,自己琢磨著弄死蛇妖的方法。這四十年裡,他從一個搞地質的,化身為搞生物的,利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知識,往來於綠洲與黃巢遺跡,頑強的生活了下來。
這四十年,足以讓他找到那條蛇妖的弱點。
而支撐著他的,是所有隊友臨時死的模樣,一張張臉,如同雕刻一樣,刻入了他靈魂深處,難以磨滅。
他已經找到了對付蛇妖的辦法,但那是一個同歸於盡的伎倆。
我想,王愛國之所以不願意與王澤海相認,或許他是希望,在自己兒子心目中的那個父親,永遠是失蹤的地質教授,而不是一個咬死了所有人的怪物。

第九十九章真相
四十年的研究和觀察中,王愛國掌握了很多信息,其中包括這條大蛇的來歷。在地下神宮的某處廢墟裡,王愛國根據殘留的線索,推斷出了一段久遠的歷史。
當然,這是推斷,推斷並不代表完全的真實度,所以真相究竟如何,不是王愛國能知道的,更不是我們能知道的。
根據那些殘留的線索顯示,黃巢古國,是一個雖然小,但卻歷史久遠的西域古國,它在歷史上,是沒什麼名氣的,真正讓它能在歷史中留下一筆的原因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在某一天開始強大起來。
周邊的西域國,都開始出現了缺水的現象,水流渾濁、甚至斷絕,天降大旱,兩個多月都不下一滴雨,人們趕著牛羊追逐著水流生存,而水流不夠用的情況下,只能提前將牛羊殺死,風成肉乾儲存。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因為肉乾總有吃完的時候,牛羊總有殺盡的時候,如果一直不下雨,水流繼續枯竭下去,那麼人們將無法在圈養牛羊,植物應和無法生存,乾旱脫水,還滋生了各種奇怪的病症。
但很奇怪,黃巢古國,卻並不在這次大旱的範圍之內。黃巢古國的範圍裡,照常下雨,水草豐沛,那雨水,就像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控制著一樣,烏雲臨空時,雲朵真是一絲都不會超出黃巢的國界外。
古西域歷來是神權國家,即便是現在,新疆和西藏也是中國宗教最盛行的兩個地方。古人見此情況,都以為是黃巢古國的守護神顯靈。就著這得天獨厚的優勢,黃巢古國開始頻繁的發動戰爭,吞併周邊的國家。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但當時的黃巢國君,是個嗜殺殘暴的人,據說他坑殺戰俘,挖大坑,將他們扔到坑裡去,摔的粉身碎骨。
在這樣的殘暴手段下,其餘的國家,自然沒人想受他統治,所以才有了後來流滋國策劃的那一場潛入地下的行動。
那麼真相究竟是什麼?
那個地下的女神,或者說那條大青蛇,真的是神靈嗎?
當然不是,事實上,那就是一條有了道行的精怪而已。精怪作惡,據說是有天譴的,電影裡的狐狸精被雷劈的時候,經常會躲到一個老實善良的書生房裡避劫。據說這是因為上天不枉殺,書生是好人,狐狸精和他纏在一起,如果劈狐狸,就會連同書生一起劈死。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