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一行四人在風雪中趕路,其實相當困難,一直走了五個多小時,差不多是晚上的六點多鐘了,我們才總算到達了地方。
只見靠北的地方,是一座斧仞形的雪山,海拔並不是太高,山頂光禿禿的,隱約可以看見裸露的岩石。順著往下看,則是地形拔高的雪溝。我試著探腳,結果從山上滾下來的蓬鬆積雪,一腳踩下去,直接沒到了大腿根,要不是周玄業拽著我,只怕整個人都要栽進去。
這兒就是雪崩區了,整個雪山腳下和雪溝區,都被山頂滾落的積雪覆蓋。從視覺效果來看,前方的雪溝地勢陡然拔高,表層的積雪鬆軟無比,根本沒辦法落腳。
整個雪溝的地勢,也是北高南低,而工程隊的駐地,則在雪溝的另一側。
我們要想救工程隊,必須的穿過這條雪溝。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順著北邊的雪山,從山腰處爬過去;而是順著南邊過去。
北邊因為剛剛發生過雪崩,山體的結構還不穩定,從那兒過,很可能發生二次雪崩,也有可能發生山石脫落,一但遇險,人會直接掉進下方的積雪中,雖然不至於死人,但出了事兒,也會把人折騰的夠嗆。
南邊原本是個落差地,一側是個高十多米的山崖,裸露的灰白色岩石,零零星星散部著積雪,懸崖下方是雪水融化形成的一條冰河,上面漂浮著冰塊。
冰河並不大,也不深,我們如果沿著南邊走,一個不小心掉了下去,絕對會摔個稀巴爛,也很危險。
四人一番分析,最後決定順著南邊走,一來這地方經不起二次雪崩了,二來駐地本就建在開闊地,更靠南一點兒,從這兒過去,也更方便我們的營救。
為了保險起見,周玄業自發的走在了最前頭開道,譚刃第二個,那姑娘第三,我第四。
走的靠右了,就能看到下方十多米高的山崖,雖然不算高,但摔死人也足夠了。往左一點,是蓬鬆的雪,這邊不是很深,所以一腳踩下去,不至於把人埋了,大約沒到膝蓋的距離。
這會兒其實已經晚了,但藏區黑的晚,因此周圍還沒有黑,依舊是雪氣籠罩下所能特有的灰白色。一整天沒有曬過陽光,讓人覺得關節都凍僵了。
我們排成縱隊,後面的人,始終踩著前一個人的腳印,以確保不會踩空或者踩滑。周玄業是個十分可靠的人,做事兒真是沒的說,一路往前也是無驚無險。
這時那姑娘離我比較近,就在我前頭,所以我又問了一下她的名字,她轉過頭,並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衝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整個人都顯得很不在狀態,慌亂而脆弱。大概越是靠近,她越是害怕吧。
設想一下,如果被埋在冰雪之下的,是譚刃或者周玄業,是我的那些弟弟妹妹們,我恐怕也很難在這種時候去跟一個陌生人閒聊,只怕腦子早就亂了。
想到此處,我便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很快,我們便到達了那姑娘所說的位置。
這個位置選址確實相當好,離北邊的雪山略遠,也並沒有挨著右邊的懸崖,而是選在靠東的位置,那邊是一片低矮的雪地,人可以快速的攀爬上去,站在那片雪地上,還可以看的很遠,視野非常開闊。
那姑娘給我們指了個大概位置,形容了一下大概的深度和高度,我們就開始動手了,三人用瞅準方位,用折疊鏟賣力的挖了起來,其餘的裝備便堆在一邊,讓那姑娘看著。
她體力本來就消耗的很大,也不能再幹什麼活了,原本她還打算跟著我們一起挖,被周玄業給拒絕了。
雪比較鬆軟,雖然埋的很深,但手裡頭有工具,挖起來也不是太困難,接近九點鐘,天快要黑的時候,我們終於挖到了工程隊的駐地。
我的鏟子,猛地敲擊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發出清脆的金鐵敲擊的聲音。扒開雪層一看,是個支架一類的東西,斜斜的探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大片金鐵製的屋頂露了出來。
從露出的外觀來看,駐地便如同那個姑娘所說的,並沒有坍塌,畢竟是軍用級的材料和結構,要是普通的木質和或者帳篷,早就被砸個稀巴爛了。
沒有坍塌的建築結構,讓我們意識到,裡面的人很可能還活著,因為積雪是很鬆軟的,越往下越緊,但在沒有完全壓實之前,雪的結構屬於孔隙形結構,氣流是有一定流通性的。
當下我們不敢再耽誤,立刻往下挖,打算挖到門窗一類的地方去。那姑娘點燃了營燈,用手杖撐著給我們照明。
很快入門的位置露了出來,雪崩發生時門應該沒有關,因此是半敞著的,很多積雪順著門灌了進去。
這種情況不太妙,而且我們在挖掘時,房間裡一直沒有傳出過聲音,如果裡面有活人,正常的情況,聽到動靜應該呼救才對吧?
莫非,裡面的人都遇難了?
第二十章雪地鬼火
這個猜測讓我的心往下沉了沉,譚刃將門口的積雪清理了一下,將門往大開,然後我們拿著鏟子開始小心的清理門內的雪跡,一邊清理,一邊呼喊,試圖讓裡面的人聽到我們的聲音。
在風雪中,我們的聲音被吹成了一種奇怪的調子,但即便如此,該聽到的人,也肯定能聽到,但裡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那姑娘站在手杖旁邊,神情呆愣的看著我們的動作。通過現在的情況,她應該已經猜測到了什麼,所以整個人如同被抽了魂一樣,讓人看著都有些不忍。
花了二十多分鐘,我們清理掉了內部的積雪,走進了這個工程駐地中。
這地方挺大,一共是四間連成一線的房子,四四方方,有點像集裝箱,內部的東西大部分是那種方便拆卸的,外部則非常牢固。
進去裡面是個辦公室,裡面擺著一些儀器,還有一台發射強信號的裝置,除此外,還堆積著一些工程考察的工具,靠左側有一張桌子,上面放了很多紙張文件,因為雪氣和寒冷,紙變得很硬。
這裡沒發現人,我們三人對視一眼,便一左一右,各去了旁邊連接的房。我去了右邊,右邊只有一間,周玄業和譚刃去了左邊,那邊連著兩間。右邊是個廚房一類的地方,有個爐子,有口大鍋,另一邊用麻布袋子裝著,堆積了很多食物,干蔬、罐頭、茶葉一類的東西。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人。
我走了出去,打算去譚刃他們那邊看看,但剛出去,就看見譚刃和周玄業,二人神色匆匆的從那邊走了出來,一見著我,二話不說,道:「走,先出去!」
我看他們也是一無所獲,便知道不妙,道:「你們那邊有沒有人?都遇害了?」如果有活人,那麼應該跟著他倆一起出來才對。現如今只有周玄業和譚刃出來,再加上那不對勁的神色,很顯然,那裡即便有人,應該也都是死人了。
譚刃悶頭往前走,嘴裡卻說道:「不止遇害那麼簡單,那女人有問題。」
她能有什麼問題?
我跟著兩人走出去一看,卻突然發現那姑娘不見了,旁邊的雪地上只有一根手杖,上面的營燈在風雪中搖曳著,昏黃的燈光搖搖晃晃。不遠處還堆積著我們的裝備,但之前那姑娘,卻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我想喊她,卻意識到自己並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急了,道:「怎麼回事?」
譚刃道:「咱們讓鬼給耍了,裡面沒有什麼工程隊的人,只有一個人。」
周玄業接話道:「就是帶我們來的那個女人。」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們的意思是,裡面只有剛才那個姑娘的屍體?可是、可是她一直在外面,沒有進去過……難道我們之前遇到的,是這個姑娘的鬼魂?」
周玄業道:「屍體都凍僵了,咱們之前看到的,應該不是什麼乾淨的東西,你看,現在那女人不是消失了嗎?」
「可是,難道你們之前一直沒有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周玄業道:「煉屍我行,跟這些鬼物打交道,不是我的專長。她有心變得和活人一模一樣,我又怎麼看的出來。」
譚刃道:「被耍了一道,浪費我們一天的時間。」
周玄業道:「算了,她大概是想我們給她收屍,先弄出來再說吧。」看樣子她應該已經在那屍體上動了手腳了,也沒見他回去,只是摸出了屍鈴搖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從那房間中,慢慢的走出了一個女人。
就是之前那個女人。
她閉著眼睛,渾身僵硬的走著,兩腮微微鼓起,嘴唇微張,裡面似乎含了什麼東西,大約是符咒一類的。我知道周玄業走屍時,都會在屍體的舌下,壓一枚折成三角形的符咒。這和電影裡放的那種,在屍體腦門上貼一張符的情形不太一樣。
我問過周玄業原因,他說走屍分很多種,那種貼在腦門上,屍體行走僵硬,甚至一蹦一蹦的,是下等手法。這種人趕屍,只能晚上行路,不能衝撞活人。高明一點如周玄業這種,能讓死屍如活人般看不出異樣,自然不會把符貼在對方腦門上,這樣豈不是明目張膽告訴別人我在趕屍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玩cosplay呢。
這具女屍現在走起來也是很僵硬的,而且閉著眼睛,一看就死氣沉沉的,哪像什麼活人,一來是因為凍僵了,二來是因為這兒沒外人,周玄業也懶得多麻煩,便用了比較簡單的一種。
他操縱著那女人,站到了靠南邊雪坡的位置,便不再移動。我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工程駐地裡,為什麼就她一個人的屍體?其餘人呢?如果遇難的只有她一個人,那麼她的同伴,事後肯定會有人來挖掘她的屍身才對。
看樣子,這雪崩應該是最近的事,她的同伴很有可能沒來的及回來挖她,到是她自己急了,趁著風雪蔽日,天色暗沉,裝成遇難者,騙我們過來給她收屍。
難怪我剛打算給她喂血的時候,這姑娘就醒了。金肌玉骨生機太重,用周玄業的話來說,我的血不僅是延年益壽的良藥,還是對付屍變或者鬼怪的剋星,當初韓緒本來『活』的好好的,就因為我給他餵了血,身上的屍斑都跟著冒出來了。
雖然有些好氣,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周玄業道:「先把屍身停在這兒,咱們回來的時候再帶出去。」這會兒天色已晚,再加上挖了幾小時的坑,也不便再走了,我們就在附近紮了個帳篷打算休息。
但帳篷剛紮好,我的打算去取雪地旁邊的營燈,好掛在帳篷外面時,猛然發現,那營燈旁消失的姑娘,竟然又站在了那裡!
我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因為也不是第一次見鬼了,再說這姑娘還是找我們幫忙收屍的,自然也是不會害我們的。此刻仔細一觀察,那姑娘站在營燈旁邊,赫然連影子都沒有。這麼詭異的情形,我們之前居然沒有留意到,也活該我們被她騙。
我對她還是挺有好感的,畢竟這麼年輕一姑娘,又是搞科研的,為人民服務,在這冰天雪地駐紮,也聽不容易的,結果無聲無息死在這麼個地方,確實冤。所以我一邊走過去,一邊道:「你剛才怎麼突然消失了?」
她背對著我,沒有回頭,而是輕飄飄的說了句謝謝。
我對她更有好感了,正要開口,突然,她抬起了手,指向了東北方,示意我往那邊看。
這會兒天黑乎乎的,就算看過去,其實也看不到什麼,但我白天的時候觀察過那邊的地形。那邊是雪溝的延伸帶,只不過因為山勢的變化,所以雪溝變得很窄,而且地勢走了下坡路,具體的我們沒去看過。
原以為我會看到一片黑暗,但順著看過去時,我卻看到了一團綠色的東西在黑暗中跳躍著,無聲無息,如同一個幽靈似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我心裡咯登一跳,因為那玩意兒很像是過去老墳地裡容易出現的鬼火。
老墳地因為是土葬,屍骨產生的磷容易形成鬼火,現在的新墳地都是火化放骨灰盒,又蓋水泥,基本不會有鬼火現象了。
那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我可沒聽說雪山裡會出現鬼火的。
這時譚刃暴躁的在帳篷裡喊道:「燈怎麼還沒來。」
我道:「老闆,你們快出來看。」
然而,等譚刃和周玄業出來時,那姑娘又消失了,但那團綠色的,猶如鬼火一樣的東西,卻還在黑暗中時隱時現,飄飄蕩蕩。
我將剛才的情景跟周玄業一說,他微微沉吟,看著不遠處那姑娘的屍身,道:「看來,她不止是讓我們來收屍的。」
我道:「那現在怎麼辦?」
周玄業道:「死者為大,我們去看看。你留在這裡。」
我雖然有心想跟上去,但知道這兒又是營帳又是裝備又是屍體的,還是得留一個人為妙。這雪山裡雖然沒有什麼猛獸,但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呢?更何況有周玄業和譚刃出手,應該沒問題,我這兩下子,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大忙。
想到此處,我挺沮喪的,說:「那成,你們小心點兒,有不對,記得吹哨子。」我示意了一下他們脖子上掛的信號哨。周玄業點了點頭,便跟在譚刃身後,二人用腰包帶了些東西,便輕裝上陣,朝著之前出現綠光鬼火的地方而去。
這地方也不能生火,無煙爐是我們用來燒水的,燃料自然也不能瞎用,所以相當的冷。為了避風躲寒,我只能鑽進了帳篷裡,拉開了帳篷的簾子,從這個位置,可以眺望到不遠處筆直筆直站立著的屍身。
譚刃二人的身影,在黑暗的風雪中越來越遠,手電筒的光芒也越來越淡,最後徹底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
在光線消失時,我突然覺得不對。
同樣是光,為什麼在這個位置,我可以看到那團綠色的鬼火樣的東西,卻看不到譚刃兩人了?莫非他們是走了下坡路?又或者,他們超過那團綠色的光,走的更遠了?
就在我思考這個問題時,黑暗中的綠光,便彷彿煙花一樣,突然爆炸開來,化成了一個個光點,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霎時間,周圍只餘下漫天風雪。
第二十一章面相
我見到此景,有些坐不住了,朝著黑暗中大喊了兩聲譚刃的名字,當然沒人回答我,畢竟隔的有些遠了,聲音在風中,本來就傳不開。
我有心想跟上去,但又想到譚刃二人也才剛走不久,情況不明,我這麼疑神疑鬼的跟上去,萬一拖了後腿,豈不是反而不妙?算了,還是再多等一陣,看看情況再說。
這一刻我挺自卑的,老話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這話的意思也挺簡單,說這是決定人命運的十個條件。
但這十個條件,我是一樣沒佔到。
命:我命裡的八字就是個早死的。
運:八字的前二十四年,也沒交到什麼好運,投胎就投錯了人家。
風水:風水這東西我不懂,譚刃懂一些,事務所的風水就是他佈置的,大概還不錯,我總算佔了這一樣。
積陰德:我是個早死的命,周玄業為了給我續命,把他的壽數都加上了,我更是沒什麼陰德了,現在積陰德也不過為了活命而已。
讀書:我現在到是挺愛讀書的,知識改變命運,我的命運怎麼還沒被改變呢?
至於名字,聽起來似乎還不錯,這半年來也算夠驚險了,這樣都還活著,大概老天爺真的是照顧著我的。
剩下的相貌這一點,是我至今為止最鬱悶的一件事。
相,不是指長得好看或者長得不好看,相學上的『審美』和現實審美觀,差距其實挺大的。譚刃會面相,他就給我看過相,把我打擊的恨不得從新投胎。
舉個例子,就拿我的鼻子來說吧。鼻子在面相中為財帛宮,代表人的財運。我的鼻子屬於高挺、鼻翼窄巧的類型。從現代審美學來說,這是個挺好看的鼻子,我自己其實也挺滿意的,但從面相學上,則視為滑財的象徵,也就是說長這種鼻子的人,這輩子都富不了,當然,如果你多積陰德,多讀讀書,或者給自己改個好點的名字,或許還能混個小康。
傳統面相學上的好鼻子,講究方鼻,鼻翼厚中,鼻頭懸珠帶肉,才是有財的象徵。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