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

周玄業道:「那我們就等死吧。」
「……」我當下賣力的挖了起來。兩人合力下快了許多,須臾,便如同周玄業所說的一般,我們挖到了一條非常粗壯的樹根。
周玄業看了看樹根的生長走勢,立刻指著它延伸的方向,道:「朝這兒挖。」
我倆順著斜斜的往上挖,約莫挖了四五米左右,對面果然通了。
與此同時,我也隱隱聽到那玉石門不堪撞擊,發出脆弱的崩裂聲。玉石性質本來就脆,這種門與其說是實用,不如說是某種象徵,沒辦法真正的擋住什麼東西。
門後是死人,死人不會往外走,門外是活人,活人沒事兒不會進去,那扇墨玉門,大約就是且人為生死劃下的一條界限吧。
洞一挖通,我們二話不說就鑽了過去,這洞挖的很窄,得我們這種靈活的人,扭腰擺臀才能穿過去。脹鼓鼓的裝備包,裡面的東西被我們拆分成幾部分塞了過去。
這個洞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卻足以難倒那些毛屍,因為這些低級的毛屍,身體是僵硬的,只會撕咬,不會打洞,更不會爬,直來直往,光這個五六米深的土洞,就可以把它們都給擋住。
我們前腳爬過去,還來不及觀察這土洞後面的情況,後腳,那些快的毛屍就追上來了,只見首當其衝的,赫然便是那只紫毛。
那紫毛相比之下,身體卻是靈活了許多,它彎下腰,試圖鑽進這土洞裡來,但長了屍毛,充斥屍氣的身體,整個人比我壯了一倍,這洞哪裡是它能鑽過來的。
我往對面一望,紫毛臉上那張森冷的面具便直勾勾和我對視著,面具後面紫色、猶如鋼針般的屍毛,在探照燈的光線中,流動著幽幽紫芒。
這玩意兒一時鑽不進來,在肩膀處就被卡住了,它們僵硬寬厚的肩膀,沒有辦法像我們活人一樣縮起來,根本就擠不進來。
它緊接著將腦袋退了出去,雙手開始擴寬洞口,我大驚,道;「它、它怎麼還會打洞?」
周玄業道:「你以為千年紫毛老屍,連洞都不會打?」
我道:「你別給它加這麼長一串形容詞,臥槽,它挖洞的速度好快!」
我話沒說完,周玄業將我肩膀一扣,猛地將我給扔到了一邊,自己將腦袋湊到了洞口。這時我注意到,他手裡赫然正拿著一枚榴彈。
我立刻明白了周玄業的意思,不由得想大叫一聲好。
不過他沒給我這個機會,拔了保險栓,扔了榴彈,轉身就跑,而我已經自覺的退到十來米開外的位置。
便聽砰得一聲巨響,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顫抖,原本因為古木根系破壞而脆弱不堪的抗壓結構,頓時被破壞的更厲害,更多的土石滾落下來,我們挖的那個洞口也一下子塌陷了,塵土飛揚中,我和周玄業不斷後退,等到周圍恢復平靜後,哪裡還能聽到那些毛屍的動靜。
我頓時鬆了口氣;「謝天謝地,終於擺脫它們了。」
直到此時,我才有機會觀察周圍的具體環境,之前進來大致一看時,只知道這時一條通道,和之前那條差不多,但這會兒仔細一看,我才發現,這條通道其實很短,它的盡頭處是一間石室,而我們此刻,已經退到了石室口,燈光往石室中一打,便能看到裡面腐朽的木材以及堆積在一起的,一塊一塊發黃的東西。
仔細辨別了片刻,我才意識到這些是甲骨,也就是古時候記錄占卜結果的一種方法。
再一看,這些甲骨上,沒有刻甲骨文,而是刻著很多圖畫。
我心道:莫非且人沒有自己的文字?且人生存的地理環境,就遠隔人煙,文化發展自然也慢,沒有文字,到不算稀奇。只不過,這地方這麼多甲骨,又是用來幹什麼的?
我隨意捻起一塊甲骨看,發現上面刻畫的東西很有意思,是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兒正在尿尿。我心說這且人挺有意思的,甲骨不都是用來記錄比較重要的占卜事件嗎?他們到好,用來畫畫,還畫了個撒尿的小孩兒。
但很快,我就不覺得好笑了,因為我突然發現這小孩兒有些眼熟。
這種感覺很詭異。
一副簡筆畫,是很難與現實中的人聯繫起來的,就好像正常人,不會覺得某個動畫人物會很像自己身邊的人,這種事兒雖然也有,但概率很小。
然而此刻,這種小概率的事情就被我遇上了。
這小孩兒……像誰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老鬼
正當我盯著這塊龜甲有些走神的時候,周玄業突然嗯了一聲,也拿起了一塊龜甲看,最後他的神色突然一變,拿著龜甲問我:「你覺得,這幅畫是什麼意思?」
我順著他的手一看,只見那那也是一副龜甲圖,上面有兩個小兒,一個只有頭,其餘的地方是骷髏,衝著我們咧嘴笑;另一個也是只有頭,但身體是胖乎乎有肉的,只不過身上卻紮著很多針一樣的東西。
乍一看,這兩人是手拉著手的,但仔細一瞅,這兩手的位置,實際上是扭曲的,隱隱約約,倒像是一張鬼臉。
我覺得這畫看著有些滲人,不禁頭皮發麻,道:「什麼意思?看不出來啊,神神叨叨的。」但周玄業顯然對這副龜甲有什麼想法,臉色很難看。
他道:「你注意一下這兩顆人頭。」
我於是順著他的話去看那兩張簡單刻畫的人臉,但這一看,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不過這次我很快就反應過來是為什麼,因為這兩個小兒中,那個渾身扎針的,竟然很像周玄業,彷彿是有人給周玄業畫了個q版人頭像一樣。
而另一個只有腦袋沒有肉的,和我手裡這個撒尿的小孩兒腦袋幾乎一模一樣。剛才我沒反應過來,現在卻猛地意識到,這、這不是很像我自己嗎?
我神情不由得也跟著變了,左右手各拿著一塊龜甲,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怎麼回事?活見鬼了?」
就在我覺得自己見鬼時,只見龜甲上的人臉,竟然如同活了一般,慢慢的做出了各種喜怒哀樂的神情,這麼一來,就更像了。我頓時覺得手中如同握了兩個燙手的山芋一樣,毛森森的,立馬把這兩塊龜甲扔在了地上。
周玄業微微皺眉,道:「是什麼東西在搗鬼?」
我剛要開口,突然之間,只覺得後背處猛地傳來一股沁人的寒意,彷彿有人對著我的後背打開了冰箱急凍室的門一樣。這感覺刺激的我後背寒毛一豎,下意識的就要往旁邊躲,但身體還沒動,下一刻,整個兒就眼前一黑,腦中如同被一股重錘擊中,整個人霎時間便人事不知,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等我再次睜開眼時,時間彷彿過去了很久很久,我覺得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整個人如果餓了七八天一樣,又渴又餓,雙腿軟的根本站不住。
然而我眼前所見的,卻依舊是這間堆滿龜甲的石室。
此刻,周玄業就站在我對面,我忍不住捂頭:「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頭好痛,好像有什麼東西砸中了我的腦子。」
周玄業神情淡定道:「你被沖身了。」沖身是行話,也就是普通人嘴裡說的鬼上身。
我吃了一驚,道:「什麼東西衝我的身?你把它趕跑了?我被上身多久了?」
周玄業道:「不久,十多分鐘而已。」但他沒有回答我最初的兩個問題,於是我便盯著他看。周玄業和我對視片刻,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你很想知道嗎?」
我道:「你要是被沖身了,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被沖身的原因,或者自己沖身後幹過什麼事?」說話間,我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心說還好,沒有裸奔。
以前,真相還沒有浮出水面,我們關係尚好之時,周玄業給我和唐琳琳講過許多奇聞異事,其中便有鬼整人的事兒。有些人走夜路,在亂墳間撒尿或者幹一些冒犯死者的事。
當然,大部分的死人,都只是一具屍體,沖它撒尿也就撒了。但總有那麼一小部分人運氣不好,碰上了墳地裡有孤魂野鬼的,就會被記恨上。
碰上惡鬼,那人如果請不到有真道行的人相助,那也就算完了。有些鬼戾氣沒那麼重,就會收拾一下人,但不會害命。最常見的方法就是沖身後,藉著別人的身體在街道上裸奔,等人醒過來後,基本也就沒臉了。
周玄業顯然一下子看出了我在想什麼,他道:「沒有裸奔,也沒有大唱十八摸,放心吧。」
我鬆了口氣,道:「那是什麼東西?」
周玄業看了看地上的一堆甲骨,道:「一隻躲在這個地方苟延殘喘的老鬼。」
老鬼?
我道:「然後呢?」
他道:「沒了,死了。」鬼死了,那不就是灰飛煙滅了?我驚了一下,道:「你把那老鬼打散了?」
周玄業失笑,道:「我學的是煉屍術,不是抓鬼。它用盡了最後一點兒能量衝你的身,告訴了我一些事情,然後就沒了。」
我道:「什麼事情?」
周玄業道:「你不能參與的事情。」
我道:「別拿這話忽悠我,那老鬼上的是我的身,我有知情權。」
周玄業歪了歪頭,似乎在想我的話,最後道:「它告訴我的,是且人的事,也是關於黑竹溝的事。」
黑竹溝?
我想起了干擾黑竹溝的磁場,以及那人骨堆中的黑洞,不由道:「是不是和那個黑洞有關。」
他說是。
我道;「它怎麼說的?那黑洞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周玄業笑而不語,我等了片刻,意識到他是不打算說了,不由得想跳腳,但我跳不起來,因為被沖身是個很耗體力的事,我現在連站都不想站了,肚子餓的幾乎絞痛起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從裝備包裡翻出吃食啃,一邊啃,我一邊道:「等我吃完再跟你理論。」
周玄業拍了拍手,道;「不用理論,它托付給我的事情,我不打算管,所以,想辦法出去吧。」他開始用折疊鏟敲打周圍,看樣子是打算挖洞出去。
我們現如今沒有毛屍追趕,時間充足,足夠我們挖一條通往外界的通道。這裡的結構也同樣遭到了破壞,只是還沒有坍塌。周圍砌起來的石塊,都被樹根給頂出來了,很多樹木的根須從泥土間顯露出來,有些乾脆垂掉在我們上方的頭頂。
相信再過個幾年,這個地方八成也會跟著塌陷。
我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周玄業拿著折疊鏟四處下鏟子試探,心中不禁琢磨他嘴裡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沒辦法,周狐狸的話,十句,只能信0.1句。
但見周玄業確實一門心思想著離開,沒有別的動靜,我也就想開了。
吃完東西,我本來想幫忙,但體力沒辦法恢復的那麼快,只能先坐著。在這個過程中,我又看了看周圍的龜甲,這次卻沒有再看到剛才那兩塊,看樣子剛才我們是被『遮眼』了。
這時再看這些龜甲,又大不相同。
且人沒有文字,但有簡單的象形文,與其說是文字,不如說更像是簡單的圖案。我一塊接一塊的往下看,發現這上面記錄的,應該都是一些傳記,並非像其他地區一樣記錄占卜結果。
這些甲骨上有孔,原本應該是被麻繩一類的東西串起來的,只不過現在繩子已經腐朽了,甲骨自然也就四分五裂,難以組成圖冊,看起來很難銜接。
不過這些甲骨總結起來,以三部分的內容最多,一是狩獵,二是冶銅,三是祭祀。
且人也種植,但由於地形限制,無法大量種植,所以狩獵也是必不可少的,因而且人善戰。其次是冶銅,黑竹溝地域,似乎有大量的銅礦,所以銅器煉製技術非常發達,冶銅是一件民生大事;最後是祭祀,且人在文明上,更落後於當時的周邊諸國,因而巫鬼文化更為盛行。
我看了諸多龜甲,卻找不出他們的祭祀對象是誰。
第一百四十五章暗害
原本眼鏡兒的情況是不宜大幅度折騰的,但事到如今,我們也沒有能力精心照看他,只由著小三用一個公主抱的姿勢抱著眼睛,如同猿猴般奔跑跳躍,是生是死,只能我們盡最大的努力,而他,便聽天由命吧。
有了小四的『臨死』反擊,我們不敢再耽誤,立刻往上面衝。
這石階的上方也不知是個什麼所在,連跑了四個拐口,才隱隱能看到上面的情況,那上面似乎是個平台,但從我們的視角望上去,也只能看到石台的邊緣。
而這時,那紫毛已經迫到了小四的跟前,煉屍和紫毛頓時斗在一處。由於小四被紫毛給纏住,沒有機會再理會那些白毛、黑毛,因而很快,那些白毛和黑毛就追趕了上來。
燈光往下一打,山壁上的石階上,蹦噠著一個個穿著赤袍,戴著面具的魁梧毛屍。小三速度很快,迅速追上了我和周玄業兩人,雖然如此,但周玄業卻並沒有讓它超過我們,而是始終讓它在後面壓陣。
這些毛屍突破小四的防線後,眼瞅著便要追上我們了,小三手裡還抱著眼鏡兒,根本騰不開手。周玄業立刻對小三下命道:「扔了他!」
小三雙手一抬,就要把眼鏡兒直接從旁邊給扔下去。我下了一跳,猛地壓住眼鏡兒,順勢用手將他給摟住,對周玄業道:「你瘋了。」
周玄業道:「現在必須要捨棄他。」
我沒吭聲,卸下一個裝醫藥和一些配件的裝備包,扔到一邊,旋即從小三手中躲過眼鏡兒,背在身後,便道;「走!」周玄業沒阻止我,只看了我一眼,二話不說掉頭繼續往上跑。
小三則沒有跟著我們一起跑,因為那些突破重圍的毛屍已經追趕上來,它留在了原地,形成了第二道防線。
等我們終於爬上那個平台時才發現,這石壁上方的平台其實並不大,依著石壁開鑿而出,約莫只有十多平方米。在靠近石壁的位置豎著一扇緊閉的石門。
這石門材質黝黑,燈光打過去,表面隱隱浮動著幽光,不像頑石,倒像是墨玉。我觸手一摸,發現這質感還真不是石頭,卻是更像玉石。
中國人以玉比德,玉石中以白玉、羊脂玉為重,越是溫潤剔透,價值越是不菲。相對而言,黑玉一般不受追捧,根據品質不同,價格又更是千差萬別。
這一扇黑玉牆,觸手冰冷,不透光,表面浮雕著許多奇奇怪怪的花紋兒,跟鬼畫符似的。
周玄業伸手推了一下,這扇黑玉門似乎沒有關嚴實,慢慢的被他推開一條縫。
我站在邊緣處往下看,猛然瞧見,那紫毛赫然已經突破了小四的防線,而小四自己,則已經看不見蹤影了,八成已經被紫毛給撕成碎塊了。
或許是因為煉屍有些人性化,讓我潛意識的把它當同類,所以這一瞬間,我心裡還覺得有些難受。不過這種念頭也就一瞬間而已,我知道時間不多了,立刻放下眼鏡兒,和周玄業一起去推那扇玉石門。
沒一會兒,墨玉的大門被我們推開了一道一人寬的出入口,燈光打過去,只見後面似乎是條通道。周玄業示意我先進去,於是我便拖著眼鏡兒到了門後,緊接著周玄業自己才閃身進來。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