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

我道:「除了黃老闆,誰敢說自己不缺錢,我缺的要命,那就卻之不恭了。」頓了頓,我想起了老肖,便問他情況怎麼樣了。
周玄業說動了手術,由於手術比較大,所以目前還在家休養,我要是願意可以去看他。我一想,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想來恢復的差不多,也沒什麼看頭。
轉而我又問天然呆的情況,黃天說他目前正在j組織北京分部的實驗室裡,短時間內是沒有功夫出來了。
原本我是打算離開北京就直接回深圳的,但這次思來想去,我覺得有件事兒尤為重要,我不得不立刻去辦,那就是譚刃的事。
從周玄業那兒,我打聽不出譚刃的任何動靜,事務所幹脆就只剩下唐毅,不知道的還以為老闆換人了。如今要打探譚刃的生死,就只有一個地方。
三子觀。
三子觀位於湘西,湘西不是個地名,而是指湖南以西,貴州以北的那片區域,由於那一片山巒疊障,在古時候屬於窮山惡水之地,又因為文化閉塞,因此鬼神之說盛行,因而湘西一帶,歷來流傳著諸多奇譚怪事。
我只知道這麼個地方,卻並不知道具體位置,但這並不妨礙我接下來的行動,因為我有萬能的百度。
當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用手機百度,由於三子觀現在已經重修宮宇,在當地已經小有名氣,因此我很快便弄到了三子觀的確切信息。
第二天早上,我就訂了中午的機票,由於心焦火燎趕的急,所以只剩下頭等艙了,無所謂,誰讓大爺我現在是有錢人。當我興沖沖的坐上頭等艙時,我覺得自己的錢白花了,因為頭等艙和經濟艙沒什麼區別,中間就拿一道簾子遮著,唯一的區別,大約就是飛機餐換了。
當天下午的四點多鐘,我下了飛機,時間尚早,便直接打車前往三子觀,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我心中暗道:老闆啊老闆,現在知道了吧,我對你才是真心的,你扣我的那些工資,是不是也該還了?
三子觀的外門宮殿位於當地一座名為小熊山的山腰處,這名字也挺逗的,來歷不清楚,或許是以前山中有熊?
自小熊山的山腳下,便有白色的氣派石階依山而上,中途有供人休息的亭台,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大多數人都是自三子觀上下來的遊客和香客,寥寥幾個上山的,除了我,就是一些清潔人員。
好在爬山這事兒難不倒我,更何況說是這種休整過的山石路,用了半個小時,我便登上了普通人得一個多小時才能上的山腰處。
三子觀頗為氣派的山門就在眼前。
山門後一個廣場,兩邊皆有殿宇,正對著山門的是正殿,供奉著三清並一幹道教神靈。此刻夕陽西下,金光崩裂,灑在宮宇頂上,莊嚴華貴,氣派非凡。
此刻香客漸散,宮宇中已經沒多少人了,打掃的清潔工,只負責外面的山道,宮宇內則由道人自己灑掃。此刻,只見幾個穿著白衣白褲對襟短褂,梳著道髻,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孩童,正在殿宇內外撒掃,一眼看去,一個個粉雕玉琢,精神奕奕,身形尚未完全發育,穿著一模一樣,雌雄難辨。
這就是周玄業和譚刃長大學藝的地方?霞光萬道,紫氣東來,真有仙境宮宇的感覺,這麼氣派莊嚴的地方,怎麼就養出倆變態呢?
一邊想,我一邊往裡走。這會兒香客都下山了,因而我顯得比較惹眼,立馬便有個道童過來,打了個稽首,說要閉山門了。
我立刻道:「我不是來上香的,是來找人的。」
這道童問我找誰,我報了譚刃的名字,然而讓我意外的是,他思索片刻,道:「我觀中沒有這個人……」話音剛落,一個中年道長走了過來,似乎是聽到我們的對話,上下打量我幾眼,問道:「請問您是哪位?找譚師兄有什麼事?」
我猛地想起,道門有外門和內門之分,我現在明顯是在外門,恐怕知道譚刃的沒幾個。這個中年道長應該是個知情人,我便說自己是譚刃的朋友,見他失蹤了兩個多月,沒有音訊,擔心之餘找到了這裡,緊接著便報上了姓名。
這中年道人聞言,道:「你跟我來一下。」說完,便領著我往後院走。
長長一排屋舍外,有一排排晾衣桿,上面飄著晾乾的衣服,這應該是道人住宿的院舍。
繞過這個院舍,下了一個斜坡,只見那處有個草棚,裡面停歇著許多鴿子。草棚中間還有個桌櫃,那中年道長自桌櫃中拿出紙和毛筆,蘸著墨水,在一張紙條上寫了幾個字。
不等我看清,他便捲了紙條,塞在了鴿腿上的小竹筒裡,將鴿子一放,那鴿子便帶著腿上捆綁著的小竹筒撲哧撲哧飛走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喊臥槽,心說難怪周玄業說話,總是文縐縐的,連帶著我後來都跟著咬文嚼字起來,合著這哥們兒的生長環境這麼復古啊,還飛鴿傳書?
八成是我表現的太明顯,這中年道長解釋道:「我們這裡是通電通訊號的,不過後山那邊什麼也不通。」
我順著那飛鴿而去的方向看,小熊山後是一片層巒疊嶂的山巒,期間羅列著無數山峰,中年道人指著最高的那處山峰,道:「那是霜降峰,一會兒那邊會傳消息過來。」
那霜降峰看著到不遠,但俗話說望山跑死馬,要真靠走的,沒有纜車索道,過去還真的走上一天多的時間。
此刻,夕陽的金光斜斜的打過去,霜降峰峰頂的位置雲霧蒸騰,金霞浮動,時不時有白鶴飛鳴而過,如同人間仙境。中年道人又指了指旁邊不遠處的一個觀景台,道:「這個觀景台是去年修建的,香客可以在這兒觀景,自從修了這個觀景台,宮觀裡人流量都增多了。」
我道:「這主意是周玄業出的吧?」
中年道人大為意外的看著我,說:「連周師兄你也認識,是啊,就是他建議的。我們天天待在山上,看膩了不覺得有什麼稀奇,還是周師兄說從那兒觀景,如觀仙境,所以修了個望仙台。」
我聽得嘴角一抽,心說望仙台……望屍台還差不多,周玄業還挺有經商頭腦的,好好幹沒準兒能成為商業大亨,可惜那狐狸的心思全在屍體上。
這會兒我們在等那鴿子傳信回來,估計那邊不回信,他們是不會讓我往那邊兒走的,於是我就等著,邊等邊閒聊:「那地方為什麼叫霜降峰?」
中年道人說:「因為山上有白石,雲霧散開的時候,就像是峰頂覆蓋著白霜一樣。」
我道:「我看你們這兒有很多道童啊,奇怪,沒幾個當父母的會把自己的子女送進觀裡當道士吧?」
中年道人說道:「自然,這兒的道童大抵是兩類,一是身體得了疑難雜症,治不好的;二是孩童家裡人信這個,或者受過庇佑的;剩下的成年人,都是自願的。」
我聽得奇怪:「得了疑難雜症,就送來出家?這是個什麼說法?」我剛才看那些在灑掃宮宇的道童,體魄看起來都挺不錯的啊。
那中年道人正要開口,那信鴿卻已經撲哧撲哧的飛了回來,於是他止住了話頭,去抓那鴿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三子觀
這些鴿子明顯是經過馴養的,非常聽話,直接停在了中年道人的手臂上,那道人從鴿子腿腳的小竹筒處,拆出了回信的紙條,我湊過去一看,上面只有一個字:可。
可?這是同意的意思?
果然,便聽中年道人說:「霜降峰那邊同意了,我送你過去吧。」
我指了指遠處雲霞蒸騰,高聳奇崛的山峰,道:「現在就去?」我從這兒過去,得一天多吧?這會兒天色這麼晚,可不是上路的時候。我趕緊攔住這道人,道:「別、別,你先告訴我,譚刃在不在那邊?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三個多月前,和周師兄一起回來的,後來周師兄走了,沒見他出來過,應該還在霜降峰。不過我們這兒到霜降峰有兩條路,他如果是走另一條路離開的,那我是不會知道的。」
「兩條路?」
中年道人說:「你跟我來就是。」
他帶著我又順著往先走,轉過一片青石台階,只見下方赫然有一個懸空的平台,竟然停著索道和纜車。
這索道因為處於下方,又是一條繩索,架設在空中,並不顯眼,因此我剛才只顧著看那霜降峰,沒有發現它的蹤跡。此刻一看,這索道延伸而去的方位,赫然是往霜降峰那邊去的。
纜車就停在這邊兒,旁邊還有個紅色刺目,非常惹眼的牌子,上面寫著:已廢棄,危險,遊客止步的字樣。
我看得目瞪口呆,道:「咱們不會要坐這個廢棄的纜車過去吧?」這要是坐在半空中,突然墜下去怎麼辦?
中年道人順著我的目光看到那塊告示牌,不禁哈哈大笑,道:「放心,這纜車是好的,平日裡的來往和物資運送都靠它,我們後院是不讓香客們進來的,不過現在的遊客都不好管理,總有些喜歡四處溜躂的,所以才在這兒豎了塊牌子嚇嚇人,免得出事。」
原來如此,現代人可不像古人那麼守規矩,遊客確實比較放肆,難怪要來這麼一手。
當下,我上了纜車,原以為那中年道人會一起上來,誰知他只是朝我打了個稽首,說霜降峰那邊他不能去,緊接著就啟動纜車,直接把我一個人給弄走了。
這纜車挺平穩的,好在我膽子鍛煉出來,也不恐高,坐在上面,看著週遭峰巒疊嶂,金光萬千,只覺得美不勝收,不由暗暗羨慕譚龜毛長在這種人傑地靈的環境中。想當初,我小時候在福利院,四四方方一片天,除了集體臥室就是內辦的學校,飯到是管飽,可兜裡沒有一分錢,日子真難過啊。
轉念一想,這三子觀也就現在才發展起來,聽周玄業說過,這地方以前可是連大殿都倒塌了,全是後來修的土牆房,一到下雨天,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如此一想,譚龜毛兩人小時候似乎又比我還慘些。
胡思亂想之際,纜車靠近了霜降峰,穩穩當當的停了下來。
停靠的地方是一小塊打磨規整的平台,旁邊有一株斜斜的老松,根莖深深的扎入了山石之中,和黃山的迎客松有些相似。
這兒是峰腰的位置,我原以為會有人來接我,誰知道平台上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下了纜車,我四下裡張望片刻,見確實沒有人,便認命的搓了搓臉,順著平台旁的人徑往上走。這地方位置較高,多山石,少土木,山上長著許多爬山植被,間或一些奇形怪狀的古木,穩穩的扎根於山石之中,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
這地方人跡活動的情形不太明顯我順著走了許久,眼瞅著天都快黑了,也沒見著有什麼建築群,正焦急間,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一道水潭中,赫然浮出了一個人影。
這是個小型溪流匯成的水潭,水潭中的水溢滿而出,又分成數道涓涓細流順勢而下,被山石不停的分割,越分越細,乍一看,就如同有無數細小的白蛇在往下游動,十分特別。
而從水中鑽出那人,黑髮披散,背對著我,身形消瘦,不變男女。由於對方是長頭髮,所以我可以確定不是譚龜毛,但我也不認為對方是個姑娘,因為住觀的道士都是留發的。
「喂,打擾一下。」對方沒發現我,於是我出聲喊了一聲,那人轉過臉來,我頓時心臟噗通一跳:臥槽,是個姑娘,而且是個在洗澡的姑娘,還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我髮型亂了沒有?
不行,鎮定,蘇天顧你要鎮定,你不是個沒見過美女的人。
我深深吸了口氣,後退一步,低下頭,表示自己很不好意思:「抱歉,不知道你是姑娘,我先迴避。」默默為自己風度翩翩的表現點了個贊,正打算轉身,那姑娘開口道:「不必了,你是什麼人?怎麼到這兒來的?」說話間,她游到了水潭邊,雙手托腮,有些好奇的看著我。
天知道這水潭裡的水有多清澈,我眼睛只要往下面一瞟,不該看的全看到了。
妹子啊,你這心是不是有點兒太大了!
於是我盡量望著天空,道:「我是來找人的,譚刃你認識嗎?」這姑娘在霜降峰,八成也是三子觀的,臥槽,不會也煉屍吧?一想到這個,我腦子裡那些旖旎的,諸如董永偷衣服,李逍遙和趙靈兒之類的邂逅念頭,一下子就土崩瓦解,回歸現實了。
這妹子雖然長得很趙靈兒,但和周玄業是同一個地方出身的,想到周狐狸那個變態,我蕩漾的心一下子就被潑了一盆涼水。
話說完,那妹子啊了一聲,道:「大師兄啊,認識啊,你找他幹什麼?」
我一聽這個,也顧不得看什麼不該看的了,蹲下身和她對視,道:「他失蹤了好幾個月,我是他朋友,擔心他的安危,所以來看看。」
「朋友?」這姑娘眨了眨眼,茫然道:「可沒聽大師兄提過你啊。」
「……」我怎麼有種,又被打臉了的感覺?
「咳咳,這個你就別管了,你就告訴我他在不在這兒吧。」
姑娘立刻道:「在啊。」說著,指了指上面,道:「在峰頂的屍洞裡。」
「屍洞?」我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心頭一跳。
八成是我的臉色太過古怪,這姑娘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道:「莫非你不知道……」說著,她摀住了自己的嘴,一副說錯話的樣子,緊接著懊惱道:「你要找大師兄,這個我做不了主,我先帶你去見師父吧,得他老人家同意才行。」
說著就要從水裡站起來,我連迴避都來不及,眼前就出現了一幅春光曼妙的情景,把我的眼睛死死的勾住了。
縱然我心中不停的在提醒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但我這對不爭氣的眼睛還是收不回來。一直到她悠哉悠哉的穿好放在一旁的衣服,我才鬆了口氣,只覺得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姑娘別是把我當女人了吧?怎麼一點兒都不避諱我呢?我哪里長得像女人了?
思索間,她道:「跟我走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蘇天顧。」我還沒從剛才的刺激中反應回來,答完話,我才反應過來還沒有問她名字:「你呢?」
「我叫白鶴。」她頭也不回的說完,又道:「我是棄嬰,師兄們發現我的時候,剛好有一窩白鶴在旁邊做窩,所以我就叫白鶴了。」
我頓時覺得這姑娘挺可憐的,又道:「你們這兒有多少人?」
白鶴道:「連師父在內,十八人。」
我道:「就你一個女孩子嗎?」
她道:「七個,我最小。不過,如果算上死人的話,就很多啦。」
「……」心中剛剛冒出的那點兒同情,瞬間就無影無蹤了。
我嚥了嚥口水,道:「加上死人有多少?」
「沒數過,死人都在屍洞裡,我們沒出師的人,不能去屍洞。」
我聽她這麼一說,不禁道:「譚刃和周玄業是什麼時候出師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蹭飯
白鶴腳步頓了一下,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道:「你問這個幹嘛?」這姑娘看著挺單純,藏不住事兒,我一看她這神情就知道有問題,便道:「好奇,沒別的意思。我覺得周玄業和你們大師兄挺厲害的。」
白鶴聞言驕傲的抬了抬下巴,說:「那是自然。其實大師兄的資質只是一般,走的也不是煉屍的路子,只不過他是師父的首徒,地位特殊,雖然不是最厲害的,但卻是最有聲望,大師兄對我們可好了,我們幾個小的,小時候怕黑,都是跟大師兄一起睡的,後來出了那件事,大師兄就很少跟我們在一起了。」
「哪件事啊。」我假裝漫不經心的問了句。
白鶴並沒有覺察出我的用意,邊走邊道:「大師兄資質不行,一直到三十二歲才有資格進屍洞,他走的不是煉屍的路子,進屍洞只是一個儀式。不過,玄禮和玄業師兄天分很高,十六歲的時候就准許進屍洞,和大師兄進屍洞那一年撞上了,所以他們三個是一起去的。」
我心裡猛的一跳。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