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節

「思維。」玄蟒盯著我道:「你的思想是真實存在的,禁地可以製造出無數超真實的世界讓你迷失,但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只是想讓你的思維崩潰;現在,它已經成功了一點,你完全分不清真實和虛假了,但是,它離真正的成功,還有一段距離,那就是你還會思考,還有自己的意識,它沒有辦法直接干涉你的意識。」
我道:「是,是這樣,但這和你說的吃東西有什麼關聯?」
玄蟒一笑,推了推眼鏡,道:「有很大的關聯。假設現在你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你的身體實際上是不存在的,真正存在的,是你的思維。你的思維吃再多東西,不過是自己催眠自己,你吃完東西,覺得自己該飽了,所以你就飽了,如果你不吃東西呢?」
我隱約抓住了一些什麼,道:「那我會覺得自己會餓死,然後就真的餓死。」
玄蟒道:「對。如果是假的,餓死之後,你就會回到真實世界或者又到一個新的精神世界。」
我明白了玄蟒的意思,把自己餓死,是一種最為保險的自殺行為,因為餓是不需要具體實施的,而我如果拔出匕首自殺,那麼結果就不一樣了。
玄蟒現在給了我一個非常好的辦法,那就是把自己餓死。
但這一瞬間,我竟然冒出了另一個念頭:可,如果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呢?
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可能是真實的,而如今被玄蟒這麼一推敲,我反而想到這個層面上去了。玄蟒簡直就像有讀心術一樣,緊接著便道:「這是個非常好的方法,對嗎?可你現在,是不是擔心,如果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又會怎麼樣?」
我點了點頭,開始有些佩服他起來。
因為不管是真是假,有一點他說的沒錯,那就是禁地想把我逼瘋,它成功了一小半,但我還沒有變傻,我的思維和推理能力是正常的,它沒有辦法干擾我做推測。
玄蟒現在說的話,無異於給我指了一條明路,而且是一條可以絕對擺脫禁地的辦法。
如果他們真的是假的,都是一些厲鬼變得,那麼他又怎麼會告訴我這個方法?
如果這是個真實的世界,我按照玄蟒的話去做,不就把自己餓死了。
一時間,好辦法擺在眼前,讓人激動不已,但我卻猶豫了。
然而,很快我就淡定下來,因為玄蟒既然會提這事兒,就必然有他的辦法,不管他是真是假,我有我自己的判斷力,方法不靠譜,我不用就是了。
果然,便聽玄蟒道:「這就是鍾馗吃鬼和你吃蚯蚓之間的聯繫了。」一邊說,他一邊摘下了金邊眼鏡,對我說:「看著我的眼鏡。」
我道:「你一老爺們兒,我真看不下去。」
玄蟒嗆了一下,道:「想不到,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看樣子心智很強,那厲鬼想逼瘋你恐怕沒那麼容易,我真好奇,它怎麼會單獨找上你。」
我道:「我這人,一向招人喜歡,流浪貓含著老鼠打我跟前過,都得送我一條老鼠腿。」玄蟒哈哈大笑起來,他估計以為我是在說笑話,但事實上我說的是真的,剛變成金肌玉骨那會兒,八成身體狀況還沒穩定,周圍的動物敏感異常,貓叼著耗子見了我,都示好留了只腿。
不過那種情況也就持續了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再者,金肌玉骨生氣極重,和煞氣本來就是相沖的,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禁地中的東西,才專門纏上了我。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如果這些人,這個世界都是假的,那麼誰知道真實世界裡的譚鬼毛等人,有沒有被纏上?
玄蟒笑完,突然湊近了半米左右,霎時間,我感覺到他雙眼之中,似乎出現了兩個漩渦,彷彿要將人吸進去一樣,那股漩渦的吸力極強,我有種靈魂都要出竅的感覺,一時間大駭。
然而下一秒,那股吸力就消失了,他的眼睛也恢復了正常,玄蟒瞇著眼道:「這就是我的能力。」
我道:「可以……把人的靈魂,揪出來?」
玄蟒道:「是保存起來,所謂的魂魄,都是精神力,我的能力,是將別人的精神力給吸過來,可以消化了它,也可以把它保存起來。如果你餓死,我會把你的精神力吸過來,在這個過程中,你可以真正的判斷,這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道:「我都死了,判斷這個還有毛用!」
玄蟒涼颼颼的說道:「既然是保存,自然也可以釋放,七天之內,精神磁場保存完好,沒有任何破壞,是可以活過來的,也就是俗稱的還陽。」
我驚得目瞪口呆,道:「那豈不是跟閻王爺差不多?」
玄蟒道:「那有那麼厲害,精神磁場和**是相關聯的,你以為可以張冠李戴?」
我還真是那麼認為的,假如玄蟒真能做到張冠李戴,那麼一個老人死了,迅速將他的精神磁場吸出來,再注入一具保存完好的年輕屍體中,豈不是就還陽了?
幸好他這能力是有限制的,一個磁場對應一具身體,否則還真是逆天。
他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如果這是假的,那麼我自然會在另一個精神世界中醒來,而如果是真的,精神磁場在一抽一填之間,就相當於只剩下一個空殼子,那煞氣自然不可能對一個沒有精神磁場的死人進行精神上的攻擊。
不過,把自己活活餓死,這可真是個不小的挑戰。
第二十五章離開
眾人聽完後,沒等我發表意見,戰狼先受不了了,抓了抓板寸頭,道:「你們說了半天,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明白,小蘇沒事兒把自己餓死幹什麼?你怎麼會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呢?你看看我們幾個,活生生的,看看周圍的環境,能是假的嗎?再不濟,我打你一頓,你試試疼不疼。」
說這話時,戰狼比我還糾結,這人之隊伍裡性子比較直的,很怕麻煩,做事情簡單又粗暴,比起沒事兒找事兒的飛柳可好相處多了。
一旁的銀杏淡淡道:「玄蟒,你施展一次『吞魂』,要耗費不少的力氣,至於嗎?他們走了,難道我們就走不出這禁地了?」
之前無虛跟我說,這禁地活人進來了就出不去,我還想著是什麼妖魔鬼怪,現在看了,八成都是被迷惑住,在精神世界裡給活活困死了。
說真的,如果不是玄蟒提出這個設想,我簡直是對眼前的情形束手無策,而當初年僅十多歲的周玄業,究竟是用什麼方法辦到的,竟然逃了出去?
思索間,我猛地想到了一樣東西。
陰珠。
周玄業進入禁地後,拿到了一枚陰珠,難道是因為那東西的緣故?
我心頭雖然疑惑,但此時卻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銀杏這話,說出了飛柳的心聲,只聽飛柳哼道:「原本是想找兩個知根知底的人帶路,可沒想到,剛進來就出事,耽誤了我們一整天時間,現在還要證明什麼真真假假。玄蟒,雖然你是我們組的老大,但是也不能什麼都聽你的,天南海北,有多少事情等著咱們龍組的人去處理,在這破地方,多耽誤一天我都憋屈。」
說罷輕蔑的瞟了我和譚刃一眼,說:「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我真不知道,你這麼挽留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
玄蟒笑而不語,但他卻深深的看了譚刃一眼,那目光顯得別有用意。
我猛地意識到,玄蟒非要留我們二人下來,其實不是在留我,而是在留譚刃。
是啊,我會不會變成瘋子,我能不能分清楚現實和虛假,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如果那個所謂的『吞魂』術如銀杏所說的一樣,施展起來極其耗費力氣,玄蟒又為何要幫我?
說來說去,不過是看中我和譚刃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想留的,其實是譚龜毛。
我在心裡分析著玄蟒的用意,須臾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又一次潛意識的相信了這是個真實的世界。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何況我還被咬了好多次,這一下,心裡頓時就不舒服了。
飛柳說完,見玄蟒沒有表示,便踢了踢戰狼,戰狼憨憨的抓了把腦袋,順著飛柳的話道:「腦袋,飛柳說的也有道理,他捫不帶路就算了,咱們自己進去吧。」
玄蟒淡淡的瞟了戰狼一眼,這大塊頭就慫了,隨即便鎮定的等著我的答覆。我這會兒確實比較糾結,思考片刻,不由想到:自己在三子觀也算待了一段時間,怎麼就沒有聽過什麼吞魂術?而且這種技能,未免也太逆天了,給人一種相當不真實的感覺。
既然已經有了主意,我也可以利用其它的方法嘗試,沒必要與虎謀皮,再者,假如這個世界是真的呢?我好不容易擺脫出來,結果又跟著進去一回?
他將主意還打到了譚刃頭上,誰知道安的什麼心。
思來想去,我有了主意,便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還是決定先離開這個地方。」
玄蟒有些詫異,旋即將眼鏡重新戴了回去,道:「看來你是被嚇破膽了。」
我可不吃他這套激將法,淡淡道:「我是個普通人,不是什麼英雄,一個普通人,遇到這樣的事,被嚇破膽很正常。你要沒別的事兒,我們就撤了。」玄蟒這下子終於說不出什麼了,臉色頗為不愉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留。
接著我們兩撥人就分道揚鑣,我和譚刃走了回頭路,路途中譚龜毛問我為什麼不試試玄蟒的辦法,難得他主動開口問問題,於是我道:「他的辦法確實可以證明真假,我做過兩種設想,如果是真的,我餓死了,他的吞魂術靠不靠譜不一定,就算靠譜,在禁地那樣的地方,變故也太多了,而且已經脫身一次,又跟著闖進去,鬼知道還會遇上什麼;第二種設想,如果是假的,我就算把自己餓死了,還是會去另一個精神世界,只要沒有找到破解的辦法,我餓死自己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去冒那個險,遭那個罪,活活餓死自己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再說了,我三子觀雖然規模不大,但道統純正,源遠流長,如果這個世界是真的,我相信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有辦法。那玄蟒在打你的主意,跟他合作,與虎謀皮,不值得。」
譚刃聽完我一番想法,涼絲絲的說道:「看來這次的事情,不僅影響了你的心神,連你的智商都增長不少。」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合著這丫一天不損我,他那張嘴會不利索吧?
一邊走,我一邊道:「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還真想不明白。」
譚刃是個聰明人,他微微思索片刻,便道:「你是說,重複的經歷?」
我點了點頭:「在另一段記憶裡,飛柳也掉進過那個坑裡,甚至你們的對話,都大致差不多,要麼那一段記憶是真的,現在這個世界,肯定是假的……如果這個世界是真的,那我之前經歷的是什麼?」
譚刃吐出了兩個字;「未來。」
我腳步頓了一下,道:「不可能,我哪有什麼未卜先知的能力。」
譚刃道;「如果是這禁地中的某些東西,希望讓你知道呢?比如知道以後,放棄進入禁地。」
我不由得盯著譚刃,道:「這就是你的目的?」
譚刃皺了皺眉,說:「別把我當厲鬼,這是禁地的目地,不是我的目地。」
說了一圈,又轉了回來,我問譚刃為什麼那麼堅持要離開禁地,他說了一句讓我意外的話:「分不清世界真假的是你,不是我,我分的清,所以就不能再冒險。」頓了頓,他涼颼颼的說道:「你今天表現的很好,沒有被玄蟒騙過去。如果你真答應他,我也有辦法讓你改主意。」
我問什麼辦法,譚龜毛揮了揮拳頭。
出家之人,能不能別這麼簡單粗暴?你的修養都被狗吃了吧!
這次我和譚刃往回走,進行的十分順利,周圍濃重的煞氣,越往外圍就越稀薄,等到我們出了禁地,站在外面回頭望時,只能看見禁地被一片霧氣似的東西籠罩著,而那片霧氣,不停的湧動出各種離奇的形狀,走狗飛鷹,時而又像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
而無需放在禁地處的煉屍,不知何時,也從禁地邊緣,退到了禁地外,真在一塊大石頭上盤腿打坐。
不知道的人如果誤闖進來,乍一看這清泉流石,雲煙霧饒,再加上一個仙風道骨的人在盤腿修行,肯定覺得自己到了世外桃源,仙家妙地。
又有誰會聯想到,那雲霧原是日光也遮蓋不住的陰煞之氣,而這仙風道骨的人,實際上是一具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煉屍呢?
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事實上,我們的眼睛所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出了禁地,我們時走時歇,在傍晚時分回到了霜降峰。再一次看到乾坤兩道的弟子,看到黃連、白鶴、錦鯉等人,我覺得這種感覺相當奇怪。
所以這幫人高興的圍過來詢問情況,對著我又摟又抱,我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
片刻後白鶴發現不對勁,說:「小師弟,你怎麼不說話啊。」
我實在不想再解釋一遍自己遇到過什麼,反而是譚刃解圍,說道:「都散了,汗流浹背,衣衫不整,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冤枉啊,大師兄,我們剛剛做完午課!你不能嫌我們髒啊。」
「就是就是。」
「你看小師弟什麼都不說。」
這幫人敬重譚刃,但不怎麼怕他,最後是天勤出面,話都沒說一句,眾人就作鳥獸散了。
第二十六章離奇電話
夜間,我躺在床上睡了個舒服覺,按規矩回門應該先去向無虛覆命的,但譚龜毛讓我自己休息,剩下的他去跟無虛說。我樂得清閒,便吃了頓飽飯,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雖說不知道這個世界是真是假,但就算是做夢,做的讓自己舒服一點兒當然更好。
照例和一幫子人做完晨課,眾人礙於天勤在場,雖然臉上寫滿了好奇二字,卻也不敢過來多說什麼,中午時分,譚刃下山來,我問無虛怎麼交代的,譚刃二話不說,扔給我一本經書,道:「師父讓你誦讀。」
我定睛一看,是一本南華經,不由納悶,道:「他就沒說,怎麼解決我眼前的困境?」
譚刃道:「師父是睿智之人,既然他吩咐了,你照做就是。」
我本來還想問問龍組的事怎麼辦,但轉念一想,現在這個世界是真是假還不知道,我打聽這麼多幹什麼?當下便也沒多問,生活逐漸規律起來。
然而,才規律了沒兩天,外門那邊突然飛過來一隻鴿子在竹舍見咕咕叫,洪流從那鴿子腿上取了紙條一看,對我吆喝:」小師弟,有你電話,讓你去回個電話。」
我道:「誰打的?」
洪流道:「上面沒寫。」
我道:「咱能牽條電線,用上手機不?」這飛鴿不太靠譜啊。
洪流道:「五音五色亂人耳目,我們修道之人清靜無為,給你牽條電線,你早上肯定不唸經了。」
我道:「我不唸經我幹嘛?」
洪流一臉瞭然的說道:「看帶字母的片兒啊。」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