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往鎮上走的時候,我們在村外碰到兩個小孩,他們看到我腳腕上的紅印後也是一臉的驚駭:「這個阿姨要被鬼吃了,你看她腿上有鬼手印!她肯定偷偷跑林爺爺家去了!」
「哎,小孩,你過來!」丁香趕緊向他們招手,不過他們顯然有顧忌,一直徘徊不前。
「阿姨這裡有好吃的哦!」居然叫我阿姨,真鬱悶。可我也沒工夫因為這個稱呼跟他們計較,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假裝掏東西。
其中一個小男孩果然兩眼放光,立馬屁顛顛地跑了過來:「阿姨,你有什麼好吃的?」
「你先告訴阿姨,什麼是鬼手印?」
「阿姨你腿上這個,不就是鬼手印嘛!我媽媽說了,誰要是被林爺爺家裡的鬼抓了手印,夜裡就要被鬼吃掉的!」那小孩煞有其事地盯著我腳脖子上的紅印直看,不過他雖然好奇,卻並不敢太靠近。
「胡說八道,我看你們村裡那兩個混子腿上也有,怎麼沒被鬼吃掉的?」丁香沖那小孩撇了下嘴。
小孩不服氣地反駁她:「吃了!肯定吃了!你說的是大癩子,我知道!他想去林爺爺家偷東西,被鬼發現還留了手印,他很快就要死了!哼!」
第二十八章鑽進肉裡的東西
回到旅館時,我腳腕上的紅印已經開始發腫,瘙癢疼痛越來越明顯。
我仔細看了看,上面確實有三根指印,只是每一根都很細長,指印之間縫隙又小,剛開始我並沒有察覺到。一陣陣的瘙癢不時傳達至心臟,我感覺像有無數螞蟻在我腳脖子上噬咬,特別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丁香找旅館的人要了些冰塊給我敷著消腫,那瘙癢至心的感覺才稍稍減淡了些。吃過晚飯後她陪我去鎮衛生院看病,彼時已經六點多,天快了,我擔心天一又會撞鬼,自然走快了些。
被蓋鬼手印的是右腳腕,現在我已經感覺右腳有點麻木無知覺,心道不好,恐怕這紅印真的有古怪。
醫生說我腳腕上是被跳蚤咬了,不過他沒找到跳蚤,估計跳蚤已經跑了。他給我抹了點止癢的膏藥,又開個抗過敏的藥,讓丁香跟著他去拿。
我一個人坐在候診室裡等,紅印處的瘙癢越來越厲害,我甚至能感覺到有東西在我肉裡翻動。我下意識地握住了胸口的石頭,可能無意間婆娑了幾下線。
九風出現在我身邊時,我正在輕輕按壓紅印。醫生不讓撓,我只要按幾下來緩解瘙癢。紅印處全是硬塊,我拿指甲掐進去都沒感覺。
「這是怎麼弄的?」他還是那身白袍,長髮挽起,用一根絲帶隨意紮著。
我想不明白,他明明是鬼,為什麼總是這麼仙風道骨。想來他挺喜歡自欺欺人的,明明滿身蛆蟲,非要裝得這麼儒雅。
他握住我的小腿,淡淡地睨了我一眼:「以後少在心裡說我壞話,我都聽得到。你這腿是怎麼回事?」
我本來很氣他,大前天佔我便宜不說還咬了我,現在又這麼溫柔做什麼?誰知道他是假惺惺還是真的關心我?
「怎麼不說話?我何時咬你了?」他微微皺起眉頭,往我嘴巴上看了一眼。
嘴唇已經不腫了,斑也已經消退,他自然什麼都看不出。
「你還抵賴,大前天你……在房裡的時候明明挺好的,長廊裡又那麼凶……我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你了,你這麼喜怒無常,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無盡的委屈在心中湧動,我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只是看到他突然這麼溫柔,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長廊裡?」他好像壓根不記得那件事,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我腳腕癢得厲害,流著淚想把腳抽出來,卻愣是沒掙脫出來。這一次他沒有煞風景地掏瓶子接我眼淚,反而很溫柔地伸手給我擦淚水:「我的事情你不明白,以後我會慢慢很你將。既然你已經是我的妻,我會對你負責。」
「你要怎麼負責?」我背上發冷,突然覺得後怕。他不會真的想跟我生活一輩子吧?我是人他是鬼,難道他真的想跟我洞房嗎?
「夫妻洞房本就天經地義,你沒理由抗拒。」他果然能讀心,我不過是在心裡猜疑了下,他居然就不高興了!
「我想爺爺,你能讓我見見他嗎?」淚水就跟剎不住的車一樣,在眼裡橫衝直撞。我也不想再惹他不高興,反正落到今天這一步,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他不會見你的。你今日去過的地方……」他微微擰起眉頭,握住我腳腕上的紅印,用力捏了捏。
我能感覺到皮肉裡有東西在騷動,心頭忍不狂顫了兩下:腳腕那裡真的有東西鑽進去了!
他的手很涼,捏在腳腕上,瘙癢似乎有所緩解。我盯著他的側顏看了一會兒,幾乎已經忘記他是隻鬼。
他長得很好看,可是跟陰柔之美又有差別,他的眉眼裡看不到半分陰柔,即便騷包的時候也充滿了魅惑,絕對沒有女子的陰柔。
此刻,他正聚精會神地在紅印上又捏又揉,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可是腳腕上的瘙癢感卻在慢慢減輕。
「都鑽到你肉裡去了,這不是一般的跳蚤,你是在哪惹的?」他微微皺著眉頭轉過臉來看我,認真的眸光鬧得我突然心跳漏掉半拍,然後又跟擂鼓一樣激烈地跳動起來。
「在……在林傳榮家裡。」我不知道自己的緊張源自何處,只是突然覺得他此時看起來特別順眼。
其實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一對我好,先前的怒氣就煙消雲散了。這一點很沒出息,可我心裡的暖意卻控制不住一直往外湧。
「是為了王旭的事?哼。」他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突然將手攤開在我眼前。他白皙的掌心裡躺著十幾個小點,我仔細一看,哪裡是小點,都是吸飽了血的跳蚤!
我身上止不住地冒起一粒粒雞皮疙瘩,一想到剛才是這些東西在我肉裡鼓動,我就忍不住打寒噤:「全……都出來了嗎?不會爬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突然覺得背上開始發癢,然後屁股上也有點癢,手臂也是……
「哼哼~」九風突然笑了,他把手朝我伸近了點,「你聞聞。」
變態,這有什麼好聞的。我下意識地往後撤了撤。
他眉頭一擰,露出不悅的表情:「慫包,少在心裡罵我,都跟你說過我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了。這不是一般的跳蚤。」
我將信將疑地湊近了一點,因為怕把跳蚤吸進鼻子,我聞得特別小心。九風一直在旁邊盯著我笑,好像我的舉動多滑稽似的。
我隱隱聞到一絲陰氣,可是……「這味道……不是你身上的嗎?」
我覺得自己問得沒有哪裡不妥,他卻突然生氣了。一張臉方纔還流露出溫柔,現在卻冷如寒冰。只見他把手收回,握拳後旋即展開,他手裡那些跳蚤便全都粉碎成灰。
他似乎有些煩躁,將東西灑在地上後,就把我的腿從他腿上拿開站了起來。
「我已說過,你第一次看到我時,那個樣子是我故意用來嚇你,不要再將我想得那麼不堪。如果當初溫增華沒有想過背叛,我也不會用那樣的面目示人。」
「我頭一次見你不是在火車上嗎?」我不跟她他討論爺爺背叛的事情,不過就是把石頭給了我,他至於這麼生氣嗎?從頭到尾,最該生氣的人明明是我。
「火車?」他有些迷茫,不解地走近了兩步。
他又在鬼格分裂了,我懷疑他腦子有點不正常。我把幽靈列車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雖然我之前懷疑那只是夢,可我如今卻更偏信那是事實。
他聽完果然笑了,只是我看不懂他這個笑容。
就在這時,腳腕處突然又傳來一陣瘙癢,我大驚,趕緊拉住了他的手臂:「我……我肉裡還有東西,怎……怎麼辦?」
「慫包,這樣就怕了?讓你不要攙和進來,你非要逞能做什麼?」他微微勾起唇角,手裡突然多了一個小玉瓶,「回去後用毛巾蘸陰泉水慢慢揉,這些東西會出來的。」
「這一瓶太少了,能不能多給點?」我盡量露出最為祈求的眼神,誰知道我腿上爬進去多少只跳蚤?
他的心情貌似又好些了,擺手說只有這麼多,然後就在我沮喪之際,又坐下,把我的腿被抓在了手中。這個變態,居然把我大腿往下都摸了一遍,還美其名曰在我給我看看跳蚤有沒有爬到別處去!
丁香這傢伙,不就是跟醫生去拿藥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該不會那個醫生見色起意,把她帶到偏僻的地方想強她吧!
我一想到這個可能,立馬坐不安穩了。
九風在我腳腕網上五六厘米的地方劃破一層皮,然後我就察覺有冷幽幽的東西鑽了進去,環繞小腿一周,久久不散。
「它們已經爬到這裡,不會再往上鑽了。」他說罷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有人來了,自己回去揉吧。」
離開前,他猶豫著抱了我一下,然後就在我的詫異之中,低頭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這種感覺很奇怪,他是在跟我談戀愛嗎?
「溫馨?等久了吧,走!」丁香一臉火氣地衝了進來,手裡的藥都被她捏扁了。不會真跟我擔心的一樣吧?
「他奶奶的,老流氓一個,七拐八拐地把我都給帶迷路了,還想對我動手動腳,我趁他老鳥硬了,一拳頭砸過去給打折了,他這輩子還能再硬就算他本事好!」她一路上罵罵咧咧,看來氣得不輕。
我看了看她胸前的深溝,默不吭聲地替她把衣服往上拉了拉。這種小地方,很少有人穿得這麼暴露,難怪那些人看了就把持不住,不過若是真對丁香動歪腦筋就是他們的錯了。
天色已經大暗,我突然想起忘了告訴九風關於林傳榮的事情,他這麼厲害,讓他去取爺爺想找的那樣東西不是更好?其實有一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九風這麼厲害,他為什麼會跟爺爺合作?
我們一路上就著昏暗的燈光往旅館走,可半路上丁香突然驚駭地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好!我上當了!」
我細眼看去,只見遠遠向我們走來的那人,正是衛生院裡剛才給我看腳腕的男醫生!
第二十九章三尾貓
「你們怎麼出來了,等不及了吧?」醫生笑呵呵地朝我們走來,面帶歉疚,「剛才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我也沒來得及跟你們說一聲,呵呵,我還沒拿藥給你,要不……你們隨我回去拿一趟?」
聽到醫生這麼說,我驚了,剛才丁香明明說……難道她見鬼了?我瞥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也滿是茫然,只好隨意接了一句:「陸醫生,您是不是有親兄弟?」
「溫小姐怎麼知道?我弟弟剛才又去衛生院找我了?呵呵,我們兄弟二人長得像,總有人認錯,怎麼,他沒有騙你們玩吧。」醫生很歉疚地撓了撓後腦勺,還想讓我們等他一會兒,他回去給我拿了藥就過來。
衛生院小,值班的護士水平不濟,所以這個醫生不忙的時候總是親自去拿藥。
我把丁香手裡的藥拿給醫生看過之後,趕緊走了。丁香說她把那人的命根子打壞了,我怕再不走會走不了。
「特麼的,我居然被他給算計了!」等我們走到旅館前面時,丁香才回過神來,她好像想明白了什麼事,氣得直跺腳。
「誰算計你了?」我看陸醫生的樣子也不像是在撒謊,丁香是不是被陸醫生的弟弟嚇到了?親:ya。
「我說的不是那個醫生。」她咬著小銀牙咒罵了幾句,罵得極其難聽,但好像確實不是罵的陸醫生兄弟倆。
我看她不肯多說,只好趕緊照著九風說的方法去處理我腳腕上的紅印。那一瓶陰泉水很少,估計也就二三十毫升。
我精打細算地揉了半天,結果只用了半瓶。毛巾上沾了五六個跳蚤,捏死後毛巾上沾了不少血,無意中抬頭時,我居然看到丁香在舔口水,冷不丁就打了個寒噤。
「你手裡那瓶子裝的什麼東西?」她察覺到我在看她,趕緊指了指我手裡的瓶子。
我心裡的緊張頓時減少一半,剛才我居然以為她是在饞我的血。我真是昏了頭了,好好的人怎麼會對我的血感興趣。
「九風說這是陰泉水。」我偷偷把瓶子拽緊,因為感覺她特別想喝這東西。
「陰泉水?」果不其然,她兩眼放光,三兩步就衝到我面前想搶,「據說陰間有一口陰泉,那泉水香甜可口,可驅邪可解毒。」
開什麼玩笑?陰間的東西可以驅邪?我怎麼覺得這話跟屠夫不殺生一樣可笑。
「你別不信,聽過相生相剋嗎?應該就是這個理。說真的,這陰泉水可難找了,你可真幸運。」她說罷又是一臉的艷羨,說實話,跟她認識了幾天,她老是說我幸運,我都要聽麻木了。
我本來想留點以後再用,不過丁香說陰泉水在陽間保存不了太久,最後我只好全部都用來揉腳腕了。九風留了那一圈陰氣以下,我全部揉了一遍,等確定沒有東西在肉裡鑽動後,我的腳腕已經比原來粗了一倍,皮膚上還留下大大小小三十幾個小洞,特別噁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趕去林傳榮家,依舊沒人。我懷疑這裡壓根沒忍住,跟丁香一起去村裡頭打聽的時候,好幾個人都拿怪異的眼神打量我。
早上出門前,我刻意在塗了藥膏之後用手帕將右腳腕綁住了,以遮蓋紅腫有洞的皮膚。
村裡一大早就有人辦喪事了,遇到昨天的小男孩時,他竟然指著我大叫:「這個阿姨也被抓了鬼手印,她也要死了!」
我們這才知道,去世的人就是小孩嘴裡的「大癩子」,也就是之前說給我們引路卻意圖不軌的那個人。
我背上浮起絲絲冷意,沒想到這些跳蚤居然能致人死亡。昨天村裡有人看到我腳腕上也多了鬼手印,所以他們就覺得我也是死定了的人,因此才會拿那麼古怪的眼神看我吧。
我們在村裡轉了一圈,壓根沒人願意搭理我們。我感覺肯定是這「鬼手印」讓林傳榮一家成了村裡的禁忌,他們壓根沒人敢談論林傳榮家裡的事情。
可時間不等人,今天夜裡就是第四夜了,再不查出點眉目來,小爺爺的命就保不住了。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解除索魂咒才是,不然以我們的速度,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找到林傳榮的家屬。
我在村裡轉了一圈沒有半點收貨,又怕錯過了與林傳榮妻子碰面的機會,只好又跑到林傳榮家門前蹲著等人。
這一等,從早上等到晚上,愣是一個人都沒從這扇掛葫蘆的門進出過。會不會他們搬家了?倘若如此,我在這裡不是浪費時間嗎?
可我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林傳榮家裡窮,他孫子林楓賺的錢應該都用來給他看病了,只怕他們家也沒幾個存款了,這種捉襟見肘的情況怎麼會搬家?
快天的時候,丁香拉著我要回旅館,我再三猶豫,還是決定躲在樹後面等。說不定,林傳榮的家人知道我們在等他們,所以才故意沒回來?
我們兩個湊合吃了點麵包,大概等到八點多,當時已經伸手不見五指,要不是今晚月光不錯,我差點漏掉翻牆頭的那個人影。那人影就是從破落的院牆處翻進去的,沒一會兒又鬼鬼祟祟地翻了出來。
我想追上去,被丁香按住了:「你傷了,就在這等著吧。我過去看看,盡快回來。」
她走後沒多久,我突然看到一個老太太開門走了出來,她佝僂著背,行動緩慢,在月光下像是一個僵硬的木偶,看得我心驚膽戰。
《陰煞俏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