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明明等到了人,可我卻不敢從樹後面走出去。心裡一顫一顫的,就像是在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著,連帶我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林傳榮的院子外面很空曠,我站的這棵大樹離院門有五六米遠,有一人懷抱那麼粗,擋我的身形綽綽有餘,所以我並不覺得她能看到我。
可那個人影停頓了片刻後,卻突然朝我這個方向慢慢走來。我緊張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是扶著樹,我怕自己早就站不住了。
「咯咯咯……」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古怪的聲音,我心道不好,怕是又有鬼纏上我了。心如擂鼓般回頭看了一眼,除了一堵昏暗的牆之外,再無其他。
我乾嚥了下口水,再回過頭來時,老太的人影居然不見了!
我被雷劈了一般,當場焦化。剛才那個老太明明步履蹣跚,怎麼會在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蹤影?這一片比較空曠,離她最近的牆也有八九米遠,她不可能跑那麼快!
「咯咯咯咯……」這時候,身邊突然又響起方纔那個古怪的聲音,我剛想回頭,一個影突然從我旁邊一閃而過。
我下意識地抬手護頭,等影消失在暗夜中時,我的手背上頓時一陣抽疼,破了。我能感覺到有血絲在滲出來。
這一疼,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害怕這位老太了,因為我潛意識裡已經認定了她就是害小爺爺的幕後手!她會養鬼,難道不可怕嗎?
就在我發慌之際,左腳腕突然被什麼東西勒住。我嚇得趕緊低頭去看,卻突然撞進一雙正在發亮的眼睛裡!那雙眼,還在幽幽地泛著綠光!
「啊!」我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把腳,卻沒能將那東西甩掉。
我再也管不了那麼多,趕緊掏出手機照明,原來纏著我腿的東西是貓尾巴!那是一隻貓,可它身上沒毛!
再看纏在我腿上的貓尾巴,我差點兒嚇暈過去。那哪裡是貓尾巴!明明是一隻詭異的小手!這隻貓的尾巴末端,竟然分出兩個叉,硬生生長出三根小尾巴來!
而且這三根小尾巴都是肉色,乍一看就跟小手一模一樣。此刻,這隻小手正緊緊勒著我的左腳腕,我嚇得趕緊用右腳去踢貓,它衝我齜牙咧嘴地叫了兩下,然後往上一跳,竟然扒在了樹上。
慘了,九風給我的陰泉水已經用完,可左腳腕又被抓了個「鬼手印」,眼下已經開始瘙癢,肯定又有跳蚤鑽進我肉裡了。
「咯咯咯咯……」扒在樹上的那隻貓突然像人一樣咧嘴笑了,我發誓我真的看到它笑了!我的頭皮頓時炸了一樣發麻至極,原來剛才聽到的怪聲音是它發出來的。這是什麼貓?居然不喵喵叫,為什麼要學人笑。
爺爺跟我說過,貓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可這隻貓怎麼會跟養鬼的老太在一起?
我管不了那麼多,爬起來就想跑,可那隻貓卻陰魂不散地朝我撲了過來。
爺爺說一旦有危險,讓我咬破手指把血塗在對方身上,可我壓根沒機會。因為貓身上肯定有很多跳蚤,我壓根不敢碰。艱難地躲閃了兩下後,我的左手還是不可倖免地被它的尾巴給纏住了。我嚇得腦子發空,抬手就去摸胸口的線。九風,快來救我。
他們說得對,我真是不自量力,我連一隻貓都對付不了,還居然妄想著救小爺爺。
摔倒在地那一刻,我赫然發現那個佝僂的身影不知何時來到了我身邊。
第三十章生不如死
手腳處的瘙癢錐心一般,我感覺有千萬隻螻蟻在我身上爬咬,無論我怎麼撓怎麼蹭,那種感覺卻只增不減。
我還來不及叫,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摀住了我的嘴巴,她的手上居然沒有陰魂的腥臭味,隱隱有一股淡香。接著,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百鬼夜行,小心口舌。」
等她把手拿開,我突然發現自己不能說哈了,嘴巴像是被什麼東西封死,怎麼也張不開!我大驚,剛想爬起來逃跑,周圍突然多了幾個猙獰的惡鬼,將我的手腳禁錮住。
被她往院子裡拖的時候,我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人,有時候比鬼還要可怕千萬倍,我不知道接下來我要面臨什麼,可身上的瘙癢和心裡的恐懼卻越來越厲害。
有很多人都知道我來了這裡,她就不怕警察找上門嗎?剛才丁香追著影離開,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那個影是不是故意引丁香走的?
剛才那隻貓一直詭異地跟在我旁邊,用那雙閃著幽光的眼睛盯著我,不聲不響,就如幽靈。
今天是小爺爺被念索魂咒的第四夜了,我真的太傻了,本來以為過來找林傳榮家屬好好聊聊,再說服小爺爺他們醫院做出應有的賠償就能完美解決,可她壓根不給我開口的機會。
粗硬的石子磨礪著我的背和腿,可這些疼痛遠遠不及手腳處的瘙癢。
這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跳蚤鑽進了我的皮肉裡,我最怕小蟲子,軟體如蛆最甚。我一想到有蟲子在我的血肉裡啃咬,頭皮就一陣陣發緊,跳蚤會不會在我的肉裡產卵,然後生出一包包小跳蚤,我身上會不會跟穿裙子的小女鬼一樣到處是膿包……
就在我被自己嚇得快要失去理智時,老太終於停止了拖拽的舉動。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林傳榮家裡,因為他門下有個很高的門檻,而我剛才都是在平路上被拖著走的。
其實我很納悶,那個佝僂的背影看著步履蹣跚,怎麼有力氣拖得動我?
我剛才的注意力全部被身上的跳蚤吸引過去了,壓根沒注意眼下身在何處,何況我的方向感本來就不好,一路上除了月光星光再也沒有別的光亮。不過我估計應該就在林傳榮家附近,反正沒出雲觀村。
「你找我做什麼?」暗中,那個佝僂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我看不清她的臉,可這個蒼老的聲音卻是飽經滄桑,沙啞粗糲,我一時之間竟然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她抬手在我嘴巴上摸了一下,我試了試,竟然又可以張開嘴了。
「請問……您是呂秀蘭女士嗎?」呂秀蘭就是死者林傳榮的老伴。
「我是。」她說話很慢,那種節奏聽得我心裡發怵。
「人民醫院院長是……我小爺爺,我……」我話還沒說完,只感覺到有東西從眼前劃過,雖然伸手不見五指,可那東西一掃而過帶起來的風我還是能感覺到的。是那只三尾貓,我聽的哦啊它嗚嗚嘶吼了。
「哼,王旭……他們做盡傷天害理的事情,早就該死了,他們不配當醫生,不配做院長,不配……」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就在這時,一直住在我手裡的手機響了,是丁香!可鈴聲還沒響過兩秒,一隻骨瘦如柴的手突然就把我手機搶了過去,然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這就算了,我甚至模糊地看到她上去踩了幾腳。
我的手機……
這時,突然有什麼東西鑽到了我胸口,在那塊石頭周圍移動。等我察覺到小手一樣的東西時,頭皮都要炸了,是那隻貓的尾巴!
「喵嗚!」耳邊突然響起它尖銳的叫喚,然後我的胸口上就被那條詭異的尾巴猛地按壓了一下。
完了,我幾乎就在下一秒,開始感覺到胸口有跳蚤在肉裡翻動。
我知道,這是我的錯覺,可心理上的害怕往往更折磨人,我已經有些絕望:「呂奶奶……我小爺爺就算有錯,你也要給他機會改啊,要是每個死在醫院的病人都養鬼報復,那還有醫生敢給人治病嗎?我小爺爺這個人其實很好的……」
「小蘿蔔?」我戰戰兢兢地抖著聲音勸她,可她好像壓根沒有在聽。我只知道那個身影蹲下身子,將那隻貓抱到了懷裡。
「你對小蘿蔔做了什麼!」我還想繼續遊說,可下一刻突然有隻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一定是她養的鬼,我已經嗅到了陰冷腥臭的味道。
小蘿蔔應該就是她養的那隻貓,特麼的,色貓一個,自己用尾巴摸我胸,怎麼到頭來我這個受害者反而成了行兇者?
我沒有說話,只感覺到老太蹲了下來,暗中的她就像貓頭鷹一樣行動自如。
一隻乾瘦的手在我胸口摸索,最後準確地握住了那塊石頭:「這是什麼?」
「呂奶奶,這只是我爺爺給我石頭。你想對我做什麼?有很多人知道我來找您了,萬一我出了事,警察回來抓您的,您不為你孫子著想著想嗎……」
「哼,女娃子,你還挺能說,嘶……」我突然聽到老太倒抽了一口涼氣,而後響起「滋滋」的聲音,鼻中竟然很快就竄入一絲焦味。
石頭重新跌落在我胸口,隱隱發出幽冷如冰的寒意。
老太的手難道被我的石頭燒焦了?石頭明明不燙,為什麼她的手會被灼燒……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件事,不久之前,我在陪護室裡睡覺時,沈昊天也在旁邊,他的手好像也被燒焦過!會不會有可能,他當時就是趁我睡覺想動我石頭的?
我聽到呂秀蘭抽了一會兒氣,還聽到貓舔東西的聲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太才又緩緩出聲:「我知道有東西護著你,我不會動你的。冤有頭債有主,王旭他們該死,你不要多管閒事。世道不公,我只想給我老頭討個公道。」
「可你為什麼要害無辜的人?就算我小爺爺有錯,那我小奶奶和小叔叔又做錯了什麼?」我感覺呂秀蘭簡直執迷不悟,身上的瘙癢難受得很,簡直生不如死。
「哼,他老婆?也活該!狗眼看人低,不配活得那麼張揚……」
我居然無從反駁,呂秀蘭肯定見過小奶奶,依小奶奶的性子,肯定讓呂秀蘭很不痛快了。
沉默良久後,我聽到有人緩緩走遠,我剛想大叫,嘴巴突然被一隻陰冷的鬼手摀住了。漫漫長夜,她就打算把我扔在這裡嗎?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爺爺,九風,你們快救我。
身上的瘙癢難耐逼得我淚水直打轉,我沒辦法摸脖子上的繩子,想起嘴巴上曾經有過斑,就趕緊狠狠地咬了下下唇,但是並沒有熟悉的陰冷在身體中流竄。
以前九風總會出人意料地突然出現,今天為什麼還不過來?他會不會找不到我?
老太的腳步聲已經消失在夜之中,困著我的惡鬼居然找來繩子把我給綁了。嘴巴上不知道被捆了什麼破布,隱隱散發出臭味。等惡鬼也消失不見後,我哭了一會兒終於振作起來。
可憐我什麼也看不到,掙了半天也掙不脫手腳上的繩子,不過被粗繩子磨蹭的地方,瘙癢感會減輕,我也顧不得那麼多,只不停地蹭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右腿上被九風灌入的那一小圈陰風突然躁動起來,隱隱發冷,像是在流動。
九風出現在身邊時,我正在以極其難看的姿勢趴在地上蹭著自己的胸口,那裡也癢得厲害,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折磨瘋了。
「溫馨~」當他叫出我的名字時,我眼裡已經乾涸的淚水突然又氾濫起來。
我看不到他在哪裡,可慌亂如麻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然後我落入一個幽冷的懷抱,身上的束縛悉數盡除。
我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他的腰,他好像輕輕顫了下,又溫柔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九風,是呂秀蘭害我小爺爺,她……她有隻貓叫小蘿蔔,我身上很多跳蚤,我要被跳蚤咬死了,我不想死……九風,我想見爺爺……」我語無倫次地窩在他懷裡痛哭流涕,他身上的冰冷能稍微緩解瘙癢,我已經顧不得害怕,只使勁在他身上蹭著。
「你下去領罰吧!」他突然怒了,抱住我後不知道對誰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哭聲一滯,莫名心慌了下,然後我聽到不遠處有個女聲應了一下。耳邊響起呼呼的風聲,不一會兒我就出了雲觀村。
我是被他公主抱著走的,不,是飄,而且很快,恐怕壓根沒人看到我們。他輕車熟路地帶著我回了我和丁香下榻的那家旅館,丁香不在,留了個大字條,應該是出去找我了。
九風把我拋到床上後,我才看到他臉色冷峻得嚇人,可我身上很癢,雙手下意識地不停撓著,原來被貓尾碰過的地方都已經被我蹭破皮了。
「別撓了。」他勾了勾手指,我的雙手突然就被被子裹住了。
然後,他突然壓到我身上,鉗制住我的雙腿,伸手把我的衣服給撕開了。
我大驚:「你要做什麼!」
第三十一章鬼婆
儘管我百般不願意讓九風碰我胸口這樣私密的地方,可難耐的瘙癢容不得我說半個不字。
他就像昨晚在衛生院一樣,赤手在我的肌膚上揉捏,汩汩陰寒透過皮膚竄入,我全然不覺得冷,好像也忘記了身上的瘙癢感,只知道身子一陣陣地發著熱,似乎所有的感覺都停留在了他的指尖上。
時間過得很慢,又好像很快,等他耐心地將鑽進我肉裡的跳蚤都弄出來時,外面已是萬籟俱靜之時。
他撒去手裡被他化作灰燼的跳蚤,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這麼燙,可是哪裡不舒服?」
我躲開了他的目光,趕緊拉來被子把自己蓋上,他的目光這才若有深意地落在我胸前。幸好我已經蓋住了,不然又要被他瞧光。剛才雖然已經沒了遮擋,可畢竟他是在給我去跳蚤,肯定沒有仔細看,肯定沒有。
「又沒什麼看頭,再說我們本就是夫妻,你有什麼必要遮遮掩掩?」他突然輕輕笑了,眉眼裡的生動絕代風華。
「九風。」我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叫他的名字,他微微挑眉看向我,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我偷偷嚥了下口水,最後道了一聲謝。
他似笑非笑地摸了摸我的臉:「溫馨,你知道嗎?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這麼叫我了。」已上傳沒有人?是沒有鬼吧。他好像總是忘了他的身份,明明是隻鬼,總穿一身古風的白袍,還留這麼長的頭髮,他以為自己是謫仙嗎?
「以後可以多叫叫我。」我忘了,他會讀心。趕緊收起自己的心緒,卻看到他突然露出淒涼的眼神。我不懂他眼裡的情緒,像是孤寂了很久的迷途者,無端叫人心疼。
窗外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窗簾沒拉,我循聲望去,發現外面竟然擠了好幾張鬼臉。我這才驚詫地發現,竟然沒有一隻鬼闖進這間房來!他們,都在怕九風嗎?
他淡淡地往外看了一眼,薄唇輕啟:「滾。」
明明說得很輕聲,可窗外那幾張鬼臉卻突然受了莫大的驚嚇似的,飛也似地消失不見。
他原本坐在床沿,說完那個字便站了起來,我趕緊抓住他的手臂,因為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九風,你……知道怎麼解索魂咒嗎?呂秀蘭給我小爺爺下了索魂咒,今天已經是第四夜了,我說服不了呂秀蘭,她不肯停手。」
「告訴過你,王旭這件事情你搞定不了,為何非要攙和?」他面無表情地低下頭,擰起的眉頭好像很不解。
為什麼要攙和?如果小爺爺是個陌路人,我可能壓根不會多管閒事,可他是我親人啊。我如今已然像個孤兒,我十分渴望親情,這一點很難理解嗎?
「僅僅因為他是親人,所以你就願意如此遭罪地救他嗎?」
我知道他說的是這些跳蚤,現在不僅我的兩隻腳腕,就連左手腕和左胸口上,也都出現了很多密集的小洞,全是那些跳蚤搞出來的。紅腫和瘙癢還在,雖然跳蚤被取出來了,可毒素還沒有清理完,這種瘙癢比被毒蚊子咬還癢好幾倍,確實是遭罪。
我什麼也沒說,只堅定地點下頭去。
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我,可我眼下只能求助於他。他剛才能好心救我,心地一定是良善的。誠然如他所說,我們已是夫妻,既然如此,我的小爺爺便也是他的親人不是嗎?
「好,我會讓人去解除下在他身上的索魂咒,你睡吧。」
他能讀我心的好處就是,我什麼也沒明說,他就理解了我的所有想法。
只是,他說完就躺了下來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準備在這裡過夜嗎?還是……他準備在這個時候跟我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