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這是一塊牛骨牌,在墳場裡埋了九九八十一年後取出來的,與冤魂鬼魄相伴八十一年,是對抗引魂鈴的最好的東西。別說你那個馮先生了,就是你拿去戴,也是好東西呢。」玄武笑道,說著他又看了看我的口袋,「你口袋裡的法器也是一件好東西,你既有了,我就不送你別的了。」
我心裡一震,我口袋裡裝的是吳陽陽給我的桃木匕首,沒想到這個玄武,還沒有見到,就能感受大那匕首的存在,看來這把匕首確實不一般,我也越發的感激吳陽陽對我毫無保留。而玄武說的話也讓我很驚訝,一直以來我們都把他當做了一個潛在的敵人,沒想到他這樣大方,出手就是這麼厲害的牛骨牌,若不是誤以為匕首是我的,聽他的口氣簡直是還要再送我什麼東西。
我一時間也糊塗了,這人,到底是敵是友?
我心事重重的向他道謝,「我替馮書橋先向你道謝了,這牛骨牌如此貴重,他日一定叫馮書橋親自過來重謝於您。」
玄武卻毫不客氣的說道,「這是自然,我是個生意人,絕不做賠本買賣的。」
他的話像是開玩笑,又像是真,我一時分辨不了,但我也知道他賣我的這個人情,將來是一定要還的。便站起身來,「已然得到玄武先生厚助,我就不在此地耽擱了,改日登門道謝。」
玄武低頭沉思,頭也沒有再抬一下,並不留我,「去罷。」
走出44號大門,我常常舒出一口氣,伸手在背後抹了一把,摸了滿手濕乎乎的汗----和玄武面對面坐了不過一個小時,似乎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精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知道是他給我無形的壓力太大,還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在陽光下張開手心,又看了看那塊牛骨牌,心想還是拿回去讓吳陽陽看一下有沒有問題,再給馮書橋吧。不管那個玄武怎樣貌美,怎樣溫和,又怎樣出手大方,我總是沒法做到去相信他。
五十一章兩個荷包
吳陽陽看到這塊牛骨牌的時候,也非常震驚,「這絕對是貨真價實幾百年的好東西,避邪鎖魂的神物,那個怪人居然就這麼給你了?」
我點點頭,「沒問題嗎?沒問題我就要送去給馮書橋用了,他那麼虛弱下去不是辦法。」吳陽陽再三又檢查了一次,「沒問題。」
我拿著那塊牛骨牌便往樓上去,馮書橋還是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像個熟睡的嬰兒一樣,他難得這樣安穩的睡在床上,我竟然有種不忍打擾他的衝動,把那牛骨牌輕輕放在他的床頭之後,吳陽陽又進來在他的床邊繞床念了三遍鎖魂禁咒,確保萬無一失。
念完咒,吳陽陽很識趣的出去了,還把門帶上了,房間裡只剩下我和馮書橋兩人。這次換我坐在床頭,戀戀不捨的守著他。我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臉,卻只摸到一片冰涼,心裡不由更加焦急難過。馮書橋似乎感受到我的摩挲,輕輕地翻了個身,便低低哼了一聲,向我伸出手來,也不知道是睡夢中有意識的還是沒有意識的。
我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手,緊緊握住,彎下腰輕聲問道,「老色鬼,你好些沒?」
可是馮書橋一點回應都沒有,依舊是沉沉的睡著。我著急的騰出一隻手給吳陽陽發了個短信,喊他上來再看看馮書橋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陽陽咯登咯登又跑了上來,對著馮書橋觀察半晌,緊鎖著眉頭,「哎,真沒想到那個搖鈴鐺的人這麼厲害。你剛剛說什麼那些搖鈴鐺的人果然都是玄武的人,那個玄武豈不是更厲害?」
吳陽陽沒有說出來之前,我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玄武真的是深藏不露,看起來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可是他也許已經活了上百年,依舊保持二十多歲的容貌,又有那麼多厲鬼在手,誰也說不出他到底是誰,他活到如今是如何做到的,還有……他活到現在,為了什麼?
我有氣無力的對吳陽陽說道,「玄武還說搖鈴鐺的人不止一個,他管他們叫做擺渡人。」
「擺渡人?」吳陽陽冷笑一聲,「這個人未免太過自大!」
「什麼意思?」我不解的看著吳陽陽。
「傳說中人死之後都是要喝孟婆湯、過忘川,從此忘記前世今生,重新轉世投胎。因此有人送了孟婆一個好聽的名號,叫做擺渡人。這玄武把自己手下的人成為擺渡人,那豈不是把自己當成十殿閻羅王了!」
我想到玄武那漂亮的臉蛋,儒雅的舉止,真的無法把他和這些恐怖的事情聯繫到一起。也沒有心情去接吳陽陽的話,只是把桃木匕首從口袋中掏出還給他,疲憊的說道,「多謝你了,剛才忙著上來照顧他,忘記還給你了。」
吳陽陽接過去,笨拙的安慰道,「你不要太過擔心啦,馮書橋不是一般人,一定不會有事,他不過是現在有點虛弱罷了。」
我勉強點頭,靠在馮書橋身邊倚在床頭。吳陽陽怕我還會有什麼事叫他,乾脆也不離開了,直接坐在飄窗旁的貴妃椅上玩手機。我閉上眼睛養神,過了良久,忽然發現手上有一股力道傳來,睜眼一看,只見馮書橋已經坐了起來,正微笑著看我。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你醒了?!」
馮書橋被我激動地態度嚇到了,微微點點頭,「是,我醒了。」
經歷一夜加大半天的守候,我幾乎快要絕望,此時看到馮書橋醒來,竟是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我忍不住上前抱住他,伏在他胸前便嚶嚶哭泣。馮書橋的手停在空中半晌,終於落在我的肩上輕輕拍打,柔聲說道,「我沒事,只是有點累罷了。」
「你都快魂飛魄散了,還沒事呢。」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抽泣道。
馮書橋哭笑不得,只好任由我把他肩上衣服哭得亂七八糟。吳陽陽咳嗽兩聲,大聲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們夫妻恩愛,也要等我出去再摟摟抱抱好不好?」
我這才想起吳陽陽還在屋裡,羞得滿臉通紅,連忙離開馮書橋的懷抱。馮書橋叫住吳陽陽,「你別走,我還要問你一件事。」
吳陽陽停下腳步,狐疑的看著馮書橋。馮書橋問他知不知道怎麼鬼仙,吳陽陽說知道,馮書橋又問他知不知道若是鬼仙常常陷入沉睡,如何喚醒。
吳陽陽想了想,答道,「我師父對鬼仙非常感興趣,我經常見他翻看這方面的書籍,他曾經跟我說過,如果鬼仙有鬼仙附身,是對修行極好的事,但是鬼仙必須時時刻刻不離身,總是會影響被附身的人的行動,便有人想出了高法,讓鬼仙時常陷入沉睡,只有在需要的時候再喚醒就可。鬼仙一般為女子死後變成,極愛乾淨,想讓鬼仙沉睡,便用男子污穢之物封其便可,一般是做成一個荷包掛在胸前。這個荷包裡裝上從男子貼身褻褲上剪下的布塊、農村莊稼漢的鞋墊子線頭、八十歲以上老頭子半年未洗頭的頭油、童男子的揩屁股紙等等,越多越好,越髒越好……」
我聽著這些東西,腹中作嘔,連忙摀住嘴阻止他道,「哎喲媽呀,你別說,再說我就要吐了,我們現在不需要知道怎麼讓鬼仙沉睡的法子,我們需要知道的是什麼東西能讓鬼仙醒來。」
吳陽陽有些警惕的問道,「怎麼,你們……有誰養鬼仙了?」說著,他的鼻頭聳了聳,到處嗅了嗅,「只要是道法不如我的人,養了鬼仙是不可能能瞞得過我的。」
馮書橋搖搖頭,「我們沒有誰養,只是我有個朋友托我問問罷了。」
馮書橋這個回答顯然是不想讓吳陽陽過多的摻和進來,我便也不說話,好在吳陽陽不是愛追根刨底的人,聽馮書橋這麼解釋也不多問了,接著眉飛色舞的賣弄道,「咳咳,我這不是跟你們科普一下嗎?想要沉睡的鬼仙清醒,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啊,用一些女子愛好的芳香之物做成荷包,放到被鬼仙附身的人胸前便可,必須要有的幾件東西是,婚禮當天新娘子的胭脂香粉、八月中秋節當晚採下的桂花,再配上其他的香花粉,用雲英未嫁的少女汗液並清晨從荷葉上採下的露水和在一起曬乾後搓成團放進荷包便可,記住,香噴噴的東西也是越多越好,越香越好。哦對了,若是被附身的人想讓鬼仙沉睡,已經掛上了污穢荷包,想要喚醒鬼仙的話,一定要先把污穢荷包取下再換上香荷包才行。「
我和馮書橋對視一眼,都沒有想到這麼麻煩,想來那個呂三屍一定是準備了兩個荷包,平時就戴著那個髒荷包讓鬼仙沉睡,需要鬼仙清醒的時候就取下髒荷包換上香的。簡直就是把鬼仙當成了自己的「私家保鏢」,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吳陽陽見我們都不說話,又好奇的問道,「你們難不成真的有人被鬼仙附身了?那簡直太棒了啊!多少修道修法修巫的人,盼著一個鬼仙附身啊!有些巫法世家甚至為了讓家族巫術得以傳承,有德高望重的女前輩自願請身自殺,希望自己能夠化作鬼仙福蔭後代呢!只不過鬼仙煉成千載難逢,這種強行的方法一般都會失敗。因為成為鬼仙的婆婆一要終身保持處子之身,二來天生患侏儒症者最好。」
我想到鬼仙春喜婆婆那短小的侏儒真身,不由笑了出來,「這個是為什麼?」
吳陽陽摸了摸腦袋,「這個……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了,師父只跟我說了這麼多。」
第五十二章枯萎的腿
我和馮書橋不再說話,吳陽陽也懶得再跟我說話了,打了個哈欠,「剛才以為老馮有啥事兒呢,嚇得我也在這守了半天,既然沒事,我就下去睡覺了。咳咳,真是的,到了這裡以後,雖然算是住上了豪宅,但是每天每天的事兒多,還不如在嘈雜的小旅館裡睡得好。」
我抿嘴笑了笑,目送他出門。馮書橋沉聲道,「若是這樣的話,還真不好辦。呂三屍身上佩戴著骯髒荷包,想要喚醒鬼仙,不止要有芳香荷包,還要先把他身上的骯髒荷包拿下來才行。呂三屍那麼謹慎的一個人,絕不會讓人輕易近身,更別提在他清醒的時候拿到他的荷包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愁眉不展,「奶奶說過這事她可以幫忙……」
馮書橋擺了擺手,「罷了,奶奶年紀大了,不要讓她做任何危險的事。」他略頓了頓,突然喜上眉梢,打了個響指,這是他才跟吳陽陽學的,「有了。」
「有什麼了?」我莫名其妙。
馮書橋走到我身前,伸手便摸向我的胸口,我臉色一紅,雙手抱住前胸,「老色鬼你幹嘛?!」馮書橋的臉也紅了紅,靦腆笑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呢?」說著,將我脖子上的蘭花吊墜輕輕解下,「上次那個小阿捨被你放在蘭花吊墜裡,吳陽陽用了個心咒把她封了起來,這麼多天沒放她出來,大家竟都把她忘了,這會把她放出來,叫她去悄悄的把呂三屍胸前的骯髒荷包偷出來,那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了?」
我看著他手上的吊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馮書橋這麼沉悶的人也會說出俏皮話來,「可是阿捨畢竟還小得很,呂三屍老奸巨猾,若是被他發現,會不會對阿捨不利?」
「這個就要靠奶奶了。」馮書橋將嘴巴附到我耳邊,輕聲說了計劃,我點頭不已,讚他計謀高超。
當天下午我倆便告別吳陽陽,讓他在家好好看門,我們要回老家辦事,吳陽陽也不追問我們幹什麼去,反而眉飛色舞的跟我們說他接了一個活,說是本小區內有戶有錢人家請他去做法事,還說這個別墅群裡家家戶戶都是家財萬貫,若是做得好,報酬必定不少。
這一下倒是換我和馮書橋吃驚了,「還真有人請你做法事?」
吳陽陽白了我們一眼,「那是自然!你們是不知道,原來咱們住的這間屋子鬧鬼,整個小區人都知道!早上我出門的時候,小區的保安問我是哪棟樓的,一聽我說是這棟,臉色都變了,我就問他是不是知道這裡鬧鬼,他點點頭,我就笑說這裡的女鬼早就被我除啦,沒想到這保安嘴那麼大,立即就把我會驅鬼的事說了出去,這不,剛才就有人打電話給我問我能不能請鬼,如此彫蟲小技,我怎麼能不會呢?」
這段時間的事情蹊蹺得緊,我也在馮書橋的影響下變得謹慎,「你沒問人家怎麼有你電話的?」
吳陽陽撓撓頭,「人家說是從物業要的。」
我這才稍稍放心,「那就好。你可要注意安全,別遇上茉莉那麼凶的厲鬼,小命搭進去划不來,我們這兒反正房間多,不多你一個。」
吳陽陽一臉不服氣,「嘿,我說你這人真是,合著就你家老馮是個鬼富二代,就不許我賺點錢給我將來兒子做富二代了?」
我懶得和他爭辯,拉著笑嘻嘻的馮書橋出門了。為了趕時間,我們倆連車站都沒有去,直接打了個車,往奶奶家趕去。在村口下了車,馮書橋付了三百塊給司機,我們便往奶奶家走去。
奶奶的屋子大門敞開,奶奶就坐在門前的棗樹之下曬太陽,看到我們回來,也只是微微一笑,看來一早就在等我們回來了。我連忙跑到奶奶身邊,蹲下身子把頭埋在奶奶的膝上,「奶奶,天氣涼了,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奶奶用手指頭點了我的額頭一下,「咱們約好十天後你們回來,你算算今天是第幾天了?」
我心裡暗暗算了算,今天已經是第十一天了,其實我們本來也是打算明天就回的,因為攤上了馮書橋被玄武的擺渡人傷害了魂魄的事兒,便耽誤了一天。我忙著去找玄武救馮書橋,也忘記了給奶奶打電話告訴她昨天回不來,沒想到這老太太便一直坐在門口望眼欲穿的等著我們。
我朝馮書橋看了一眼,只見他臉上也滿是愧疚,他是聰明人,肯定也是一眼就看出奶奶的擔憂。便也走到奶奶身邊,奶奶對著馮書橋伸出滿是皺紋,粗糙不堪的手,馮書橋便將奶奶的手握住,奶奶的臉色這才算安寧下來。一時間我心裡百感交集,馮書橋尊重愛護奶奶,奶奶也打心眼裡把馮書橋當成了自己的孫女婿,這種只有親人之間才有的溫馨,讓我感動不已。
馮書橋彎下身子來,攙住奶奶的胳膊,輕聲道,「奶奶,薇薇說的不錯,外頭冷,我扶您進屋去吧。」
奶奶卻面露難色,看了看旁邊樹邊靠著的拐棍,我以為奶奶不過是和從前一樣,用拐棍助行罷了,便把拐棍拿起,說道,「讓他扶您吧,這個就不用了。」
奶奶卻遲遲沒有站起來,良久,面露悲涼,掀開了蓋在腿上的薄毯,我一看,只見奶奶的兩條褲管空空蕩蕩,兩條腿細得不像話!我連忙伸手摸了摸奶奶的雙腿,只覺得摸在兩段枯柴之上,一點點肉也沒有!
奶奶雖然是七十多的老太太了,身體枯槁也是難免,但是絕不是這種枯槁法!上次回來的時候,奶奶的雙腿也不是這樣的!我驚慌地問道,「奶奶,您的腿怎麼了?!」
奶奶見瞞不住,吃力的彎腰掀起了自己的褲管,我驚得摀住了嘴。奶奶的兩條腿上,已經枯萎的只剩皮包骨!所有的肌肉都萎縮了!看起來比新聞裡被子女虐待了多年吃不飽飯的百歲老人還要恐怖,可是她的上身卻還是好好的,看起來還是一個健康飽滿的老人。
我哇的一聲就哭了,「奶奶,我帶你去醫院!」
馮書橋拉住我的手,幫我擦乾了眼淚,「沒用的,這一看就是之前中毒留下的後遺症。」
奶奶有些無奈的看了看馮書橋,點頭道,「書橋說得沒錯,那黃大仙只怕有幾百年的修行,百年生子,也是天地造化之難得。幼子孕育在母親腹中便有修行,奶奶也是一時大意,為了王妮那個孩子考慮未周,直接擰了它的脖子,也算是造孽,那孽障哪裡能服氣?那一口用盡自己在母胎中八個多月的修行,把自身所有的毒氣都灌輸到牙尖,奶奶這毒,中的深了。薇薇,奶奶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奶奶從小在我的心裡都是很能幹很厲害的人物,這個家基本上都是她撐起來的,在我媽媽沒有帶我的那些日子,她便是我心目中一家之主的主婦形象,可是現在她卻在我面前說著自己的死期。奶奶臉上的蒼老和頹廢,讓我的心強烈的揪了起來,讓我痛得不行。
「不,不可能,我們想法子。」我拚命的搖著頭。
馮書橋見我這樣,也束手無策起來,奶奶對他使了個眼色,「別理這丫頭了,咱們進去說,我這把老骨頭一時半會應該還沒事,該辦的事還是要辦,薇薇,等呂三屍那老頭的事完了,你回去把你爸叫回來一趟,我要交代後事。」
聽奶奶這麼一說,我更是悲從中來。倒是奶奶自己,泰然自若。
第五十三章呂三屍死了半年
馮書橋跟奶奶說了我們有個小鬼的事,奶奶也非常高興,說若是有小鬼幫忙,那簡直事半功倍。奶奶讓我擦乾眼淚,不要再為這些必將發生的事去悲傷,而是應該盡早解決還要活在世上很久的人的事情。我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總也過不去這個坎,難過得不行。
最後奶奶決定,就用自己這個腿的毛病為借口,讓我去找呂三屍晚上過來。
去找呂三屍之前,奶奶先把我的蘭花吊墜拿出來,摸了一下便驚道,「誰封的這小鬼?」
我和馮書橋都有些訝異奶奶為何反應如此大,馮書橋淡淡答道,「這是我們的一個小朋友封的,怎麼,奶奶認識這封魂的手法?」
奶奶面色凝重,良久才搖搖頭道,「既是個小朋友,那應該是我想多了。不過看這封魂的手段,倒是很老練,是個可造之材。」說著,便在蘭花吊墜上輕輕觸摸,閉著眼睛念了一段心咒,大概四五分鐘之後,奶奶才睜開眼睛,把蘭花吊墜還到我手中,對我說道,「你去把大門關上。」
我知道小鬼都是畏光的,便連忙聽奶奶的話把門關了,一轉身就看到門後的黑影之中,站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正對著我笑。雖然知道她是鬼,但我還是很高興,連忙玩下身子伸出雙手想要牽住她,沒想到伸出手卻和謝光林摸茉莉的時候一樣,穿透了阿捨的身子,卻什麼都沒有摸到,這才意識到人鬼殊途,很多事情,死了的人都是再也辦不到的,只好勉強笑道,「阿捨,你還好嗎?」
阿捨甜甜一笑,「阿捨很好,每天在吊墜裡睡覺,再也不用和從前那些叔叔阿姨們一起了,還有那些白衣服的怪物。」說到這裡,阿捨的臉色有些害怕,身子往後縮了縮。
我倒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馮書橋卻走了過來,很隨意的就牽起了阿捨的手,把我都看得呆了,看來他確實能搬到很多我辦不到的事,他對阿捨輕聲問道,「阿捨,你說的白衣服的怪物,是不是手上搖著鈴鐺?」
阿捨聽到鈴鐺兩個字,突然面露凶光,身子一瞬間變作血肉模糊狀,眼睛也變成血紅,張開嘴像一隻小小的野獸對著馮書橋低吼了一聲,馮書橋立即把我拉開,擋在了阿捨身前,「阿捨,你怎麼了?!」
被馮書橋一聲呵斥,阿捨慢慢的又恢復了原來的小女孩可愛模樣,只是臉上的怨恨和恐懼怎麼也遮掩不住,她的兩隻大眼睛淚汪汪的,雙手摀住腦袋,「就是那個鈴鐺,我和媽媽就是被那個鈴鐺抓走的。」
我看了馮書橋一眼,馮書橋也沉默下來,良久,他彎下腰,伸手將阿捨抱到懷裡,滿是愛憐的擦了擦阿捨的小臉蛋,「你幫哥哥姐姐一個忙,哥哥姐姐幫你把那個搖鈴鐺的壞人抓住,為你和媽媽報仇好不好?」
阿捨點點頭。
我把頭偏向阿捨的耳邊,告訴她等下和我一起去呂三屍的家裡,讓她悄悄在呂三屍的家裡找到一個香噴噴的荷包後,再回到蘭花吊墜裡,我會把呂三屍帶回這裡,由奶奶糊弄住呂三屍,而阿捨只要把呂三屍脖子上的骯髒荷包換下來就行。阿捨大眼睛忽閃忽閃,「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聽阿捨的口氣,這對她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我也高興極了。
商量篤定之後,阿捨重新回到蘭花吊墜裡。因為上次被呂三屍帶回他家的時候是黑燈瞎火的晚上,當時又情急,我根本記不得路了,奶奶又給我指了一條近道,囑咐我萬分小心。我笑道,「大白天的,有什麼需要小心的?」
馮書橋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頭上點了點,「小心駛得萬年船,奶奶說的沒錯,就算是大白天,也會有很多壞人,你不知道嗎,有時候人比鬼更可怕。」
奶奶讚許的看了看馮書橋,我想想他說的也對,阿捨是鬼,馮書橋也是鬼,他們從來沒有害過人,就連那個厲鬼茉莉,也只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根本沒有去害任何無辜的人。但是那個玄武,長得一表人才,卻拘了那麼多冤鬼,誰又能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我答應奶奶和馮書橋一定小心謹慎之後,便把蘭花吊墜掛到脖子上出門了。步行的話,奶奶與呂三屍的村莊之間大概隔了不到半個小時的路,大白天的視線好,遠遠的就能望見那個村子。田野間一望無際,很多農民勞作在田野之間。這年頭,年輕人全都出門打工或者定居了,留在老家幹這些苦活累活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那些平時看起來甚至有些蹣跚的老人,到了田間卻又找回自己年輕時的輝煌,飛快的揮舞著鐮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取回索取這些大自然的恩賜。
我一邊走,一邊看,倒也不覺得無聊。走到一條小溪邊的時候,我找了找才看到奶奶提前跟我說過的小橋,這橋在我小的時候是沒有的,那時候村裡還有小孩子因為在夏季汛期漲水的時候下水玩耍被淹死的,所以奶奶那時候就禁止我往這邊來。溪水清凌凌,我低頭往下看了看,突然發現淺水中居然還生了很多野菊花花,搖曳生姿。仔細一看,心中微微有些震驚,那些花兒並不是野菊花,而是彼岸花!
我有些不敢相信,又揉了揉眼睛多看了幾眼,彼岸花的形狀有些像龍爪菊,可是只有花沒有葉,而水下的這些花就沒有葉片,全都是光禿禿的桿子上開著偌大的一朵花,美則美矣,看起來總有些詭異。
我有些心驚膽顫的,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是抬頭看看,艷陽高照,田野間老農們也還在低頭勞作,心想若是有什麼不對,我就大喊一聲,那些老農必定能聽到。想完又忍不住笑了,暗歎自己現在真的是膽小如鼠,看到什麼都覺得有怪異。不過是幾株花而已。
過了橋,風景和對岸差不了多少,依舊是稻田、老農、遠遠的村莊。呂三屍所在的村莊在眼前已經越來越近。我想到等下要做的事,有些緊張,很想和阿捨暗暗再囑咐兩句,無奈阿捨是個能量很弱的小鬼,大太陽底下,她根本不能跟我對話,更別說現身了。
我忐忐忑忑的繼續往那個村莊走。快到村口的時候,一個農婦正扛著鋤頭趕回家做飯,從我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朝我看了一眼,笑道,「這是誰家的姑娘唸書回來了?」
我抿嘴一笑,「我不是這個村莊的,是另一個村子的,過來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