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沒想到一切結束之後,劉媚卻歎了一口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一個傷口罷了,治好又能怎麼樣?」說著,便要回房。
馮書橋一把將她拉住,她這才總算停下腳步,又長舒一口氣,「你收留了我,她既是你的朋友,我不會坐視不理,可是眼下,我能幫上忙的也只有將她腿上的外傷治好罷了,其他的,我真的無能無力。」
「她腹中有個孩子,你能不能,至少幫她生下來?」玄武眼底滲透出一股頹廢。
「你們難道沒有看到她的皮膚嗎?她頂多只有一個月的命了,若是沒有那個孩子,她恐怕還能多活幾日,那孩子也在耗費她的精元,母體懷胎,十月艱辛,方能瓜熟蒂落,你們說,一個月能把孩子生下來嗎?我倒是勸你們,反正孩子也留不住,不如讓我現在就結果了那孽胎,讓這女人多活兩日,才算正經!」
劉媚和聶多情非親非故,素昧相識,她的話雖然冷血無情,但是確實句句在理,大家都無法反駁,一個個都低下頭來,不肯再說話。
劉媚從馮書橋的手中掙脫了自己的胳膊,又看了他一眼,猶豫半晌,終於道,「你們真的都想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玄武像是一個家長一般,立即問道,「有辦法嗎?」他是深知聶多情活不了多久了,也深知聶多情對於新生命的渴求。
「辦法倒是有……」
「只要九個月而已,九個月,胎兒便能成熟,生產下來就可以成活。」馮書橋喃喃道。
劉媚冷笑道,「你們沒有聽過一句話嗎?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她已經逃脫生死這麼多年,還能那麼貪心嗎?九個月?命數到了,九分鐘九秒鐘都留不住!」
「那……你又說什麼能夠讓她生出孩子?」玄武和馮書橋都不解道。圍以腸弟。
「她的命是一分一毫也延續不了了,絕對撐不過月餘,但是她腹中的孩子,卻可以用些特殊的辦法,讓它在這一個月內便長成。」
我們三人聽了,都面面相覷,只聽說過瓜果蔬菜可以催熟,卻從未聽說過人身體內的胎兒也能催熟!看來蠱醫的博大精深,我們連冰山一角都還沒有見識到。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什麼特殊的辦法?」馮書橋問道。
劉媚低頭想了一會,「這種催生胎兒的事,屬於逆天改命的範疇了,我們南疆蠱術中有些記載,但是我想中原道術,對於這種事的研究更多。等到吳陽陽回來,我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吧,畢竟是兩條人命,我也不敢妄下斷論。若是沒有天才地寶,保得萬無一失,我們還是不要試為好。萬一孩子生下來,是個怪物,也不知是養也不養。」
玄武面色陰沉,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聶多情,一言不發。一直到天亮,聶多情剛剛清醒,劉媚便又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湯,讓她喝下,喝了藥的聶多情很快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玄武遲疑了一會。還是說道,「諸位對多情及鄙人照料,沒齒難忘,我相信有你們幾位在,多情必不會有事,我家裡尚有黃口小兒,不便多做耽誤,多情就托付給你們了。」
當他說到家裡的孩子的時候,我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神態自然,也並沒有朝馮書橋看去,就像一個普通的父親,惦記家中的孩子一般。我的心內莫名一緊。玄玄的皮膚也開始老化,他……會不會和聶多情一樣,命不久矣?
我不敢想。
我和馮書橋本想送玄武出去,可是他執意不從,只是從我借了個電話,叫了車過來,自己拄著手杖出門了。
我們本想給聶多情單獨找一個房間,但是劉媚卻說,若是真的要催熟胎兒,那自己便時刻都要看守著她們母子,不如就把聶多情放到她的房間去吧。
聽了此話,我和馮書橋想既然劉媚並不介意,就乾脆依她所言,把聶多情弄到了她的屋內。我還和馮書橋特地出去買了厚褥子,電烤火片等等取暖設備。就為了不讓聶多情覺得寒冷。
吳陽陽昨夜不知被秦萱拉到哪裡去玩了,一直到下午才頂著黑眼圈回來,見到劉媚抱肩坐在客廳,嘻嘻笑道,「你平時從不踏出你那小屋半步的啊,怎麼今天出來了?」
劉媚懶得搭理吳陽陽的嘲弄,冷冷道,「有事和你請教。」
吳陽陽奇道,「劉大巫師蠱術高明,還有要請教我的事?」
吳陽陽還沒有貧嘴完,見我和馮書橋都回頭一本正經的看著他,不由聳聳肩道。「到底什麼事啊?」
馮書橋將聶多情的事情始末說了出來,吳陽陽驚道,「哪有這樣的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生產生育,更是陰陽交合,繁衍後代,數萬年進化出來的規律,怎麼改?一個月?一個月連狗都生不出來狗崽!」
劉媚冷笑一聲,「我還以為中原道術博大精深,比我們蠱術所能更多,沒想到,也是個有皮沒瓤子的葫蘆條,連想都不敢去想,我真是蠢,還要去找你請教!」
吳陽陽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你這話什麼意思嘛……」
「沒什麼意思。」劉媚說著,便往房間走去。
馮書橋歎了一口氣,對吳陽陽道,「算了,你昨晚肯定沒睡好,去休息一會吧。」
吳陽陽撅著嘴走回房間,過了一個多小時,從房間裡躥了出來,身上的衣服沒換,眼睛看起來紅得更厲害了,我奇道,「你、你沒休息嗎?」
吳陽陽嘿嘿一笑,「我當然沒睡!我可不能讓那個女人佔了上風,回頭不說我吳陽陽學藝不精,倒要說我們中原道術不精,不如她們南疆巫蠱!我翻了好半天的書,找到一本,裡面說天材地寶,舉世難求,若可得知,輕則延年益壽、增強功力,重則長生不老、逆天改命!那巫婆子想的沒錯,確實可以實現,只是我們得有這種天材地寶才行。」
「什麼是天材地寶?」我好奇地問道。
吳陽陽抿了抿嘴,「成百上千年的靈芝太歲、九頭十頭的何首烏,成人型甚至成精的人參,這些都是大家最常聽說的,還有些是經過修煉活了百千年的動物精怪,譬如咱們上次砍了爪子給你奶奶治腿的黃大仙,山間修煉成型的九尾狐、靈尾蛇,經過修煉,可以稱為天材地寶。」圍土役號。
我吐吐舌,「若是抓來一隻幾千年道行的黃大仙,不會要直接燉了吃掉才有效果吧?那麼臭……」
吳陽陽擺擺手,「你怎麼這麼笨,但凡精怪,修煉越久,最後便不需食用人間煙火,只需吸收日月精華養體,本體也會越來越小,最後會在身體內煉出一顆元丹,這可元丹,是它們畢生修為的凝結,凡人若得食之,便可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
我聽了半晌,總算有些頭緒,但是依舊愁眉不展,「說這些有個屁用,到哪裡去找天材地寶?找個黃大仙都費盡了事,你這麼說,聶多情乾脆等死算了。」
吳陽陽撇撇嘴,「那我就這些本事了……」
「把你的書拿來給我看看。」劉媚不知什麼時候,從房內溜了出來,緩緩走到吳陽陽身邊,冒不通來了這麼一句話,把吳陽陽嚇了一跳,轉過身對著劉媚便怒道,「走路幹嘛不帶聲音!嚇死人不償命哪?!」
劉媚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走路沒有聲音,是你剛剛說得太投入了,壓根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你那本書,能讓我看看嗎?」
吳陽陽把書往懷裡一縮,「這都是祖師爺留下來的秘籍,能隨便示人嗎?你自己的練功秘籍,能給我看嗎?」
劉媚略咬了咬嘴唇,無奈道,「我知道這些規矩,但是你找到的那些材料和記錄,我這裡實在是沒有,我很想看一下,起碼也確定我的想法可不可行。這樣吧,就如你所說,你把那書給我,我把我師父留給我的蠱術筆跡交換給你,明日我們再換回來,這樣行嗎?」
吳陽陽見劉媚如此大方,一時間有些下不來台,最後在我和馮書橋的打眼色之下,乾脆揮揮手,直接將書遞到了劉媚手上,「看就看吧,我也不信看一晚你就把中原道術全摸清了,就此偷了師去。我也不要看你的什麼筆記,我哪有那麼小氣。」
劉媚難得嫣然一笑,接過吳陽陽的書,對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這讓我們所有人都有些詫異,那麼傲慢的劉媚,竟能為了一本破破舊舊的殘書,如此謙遜,看來她真的只是一個潛心修煉沉迷巫蠱的人。
吳陽陽把書遞過去之後,又顯得有些不捨,支支吾吾道,「我把書都給你看了,你將來可別再用蠱術害人!」
劉媚抬眼,不服氣道,「我什麼時候害過人?」
「你上次不是用蠱術害得秦萱肚子痛?」
劉媚不屑道,「哦,那也叫蠱術?大巫師真的下手,基本都是死蠱,不見血不傷命的,那都算不得真正的蠱,你那個女朋友嘴裡不乾不淨的罵人,我不過是收拾一下她,讓她長些教訓,這算什麼下蠱?」
吳陽陽雖然嘴巴厲害,但是顯然也說不過劉媚,最後只好道,「秦萱就是嘴巴壞了點,刀子嘴豆腐心,又沒做什麼壞事,你可不許再對她做任何小動作!」
劉媚冷笑,「我又不是傻子,我要是再對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怎麼樣,我能不被趕出去嗎?」
吳陽陽轉著眼珠子想了一會,也覺得劉梅說得有理,便不再說話。劉媚乾脆直接坐到沙發上,將吳陽陽那本破書細細的翻了起來,不過半個小時,她便翻到了最後一頁,重新合上之後,她的嘴角已經露出一絲笑容,這笑容讓我們所有人都安心了些。
第一百九十六章劉嬌和劉媚
馮書橋問道,「你可想到法子救聶多情了?」
劉媚又想了想,才道,「如果這本書中所言不差,那些百年難遇的天材地寶,確實可以助聶多情腹中胎兒一躍成型。」
「關鍵是你去哪裡找天材地寶?你沒見書裡都說那些東西多麼難得?光聽名字就知道費心血也不見得能得到。」吳陽陽皺眉對劉媚說道。
劉媚將手點了點吳陽陽的臉。「你自己找不到,別人難道也找不到?」
吳陽陽一聽,便知有戲,舔著臉對劉媚問道,「南疆大巫師,莫非你有什麼天材地寶?要是有。拿出來救救那個孕婦,讓我也開開眼界?」
劉媚白了吳陽陽一眼,並不理會他,然而是將書還了回去,「你既是想看,以後就別在我面前趾高氣昂了。」
吳陽陽咂咂嘴,「八字兒還沒一撇呢,倒是談起條件來了。」
我們隨著劉媚一起到了她的房間,看了看聶多情。見她並沒有什麼起伏,才算放了心。劉媚走到櫃前,從裡面掏出了她的布袋子,放到桌上,慢慢掏了出來一塊黑不溜秋的東西,那東西既不像石頭又不像木頭,只有拳頭大一塊,但是剛剛掏出來,整個房間內便立刻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有點像花香,也有點像檀香。
「這是什麼?」吳陽陽說著,便要伸手去摸,卻被劉媚一把推開,「知道這是什麼嗎。你就亂摸。」
吳陽陽撮了撮牙花,「不就是塊香料嗎?摸都不讓人摸,小氣!」
劉媚搖了搖頭,無奈的笑道,「跟你說也是對牛彈琴,真不知道你師父是看上了你哪一點。」
吳陽陽胸膛一挺,便又要和劉媚鬥嘴,馮書橋拉住他,「好了,別鬧了,讓劉媚告訴我們那是什麼。」
劉媚將那黑乎乎的一團捧在手上,眼神裡帶著敬畏,「這個是聞香鼠。」
「聞香鼠?我書讀得不多,你不要騙我,這是老鼠?」吳陽陽一臉驚詫的問道。
「誰跟你說聞香鼠就是老鼠了?這只是老鼠的糞便。」
「啊?!」我們幾人全都驚住。「老鼠的糞便,還能這麼香?」
「這不是普通的老鼠,是一種生活在海中的三眼神鼠,是上古時代留下的物種,現在幾乎已經見不到了,這種三眼神鼠身含劇毒,因此雖然體積小,也沒有什麼厲害的牙喙,卻能在深海之中,讓巨鯨也讓它三分。它渾身上下,最有價值的便是它的糞便,奇就奇在劇毒之身卻孕育出解百毒的糞便。三眼神鼠不食肉,只食用海上花,因此糞便也有香味。」劉媚如數家珍的說道,「三眼神鼠的糞便,指甲蓋大小的一顆,便能讓蠱醫為之瘋狂,我這一塊,恐怕是稻花村歷代大巫師到處搜集凝聚而成,代代當做傳世之寶,才得流傳至今,這個東西,雖沒有天芒的效用生氣,卻也算得天材地寶之中很難得的了!」
馮書橋遲疑道,「既是稻花村歷代大巫師的心血,你這樣把它……」
馮書橋還沒有說完,便被劉媚打斷,「再好的東西,能有人命重要嗎?再說了,師父也跟我說過,不可吝財,更不可在有人需要幫助之時有所藏掖,我用一塊聞香鼠來救一個新生的嬰兒,換他今後幾十年的壽命,也不算虧啊。」
馮書橋聽完之後,對劉媚誠心一笑,「你師父當真是個有見地又宅心仁厚的人,我恨自己未曾早二十年去稻花村,那樣便能有幸結識於他了。」
劉媚聽到馮書橋誇讚自己師父,會心一笑,「你結識了他的徒弟,也不差啊。」
吳陽陽撇撇嘴,「這東西好是好,你確定就能救聶多情?」
劉媚低頭思索一會,「老鼠本就是世界上極易繁殖的一個物種,它們身上的任何材料,都能促進胎兒成長,這一塊聞香鼠,我們把它分成三十份,每天給聶多情吃一份,我想胎兒成熟的可能想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若是如此,依舊救不下那個胎兒,只能說他命苦了。只是好藥全需藥引,沒有合適的藥引子,這聞香鼠也沒法發揮最大效力。」
「什麼才是好藥引?」吳陽陽問道,「說出來,我們一起去找啊。」
「聞香鼠最好的藥引乃是聞香蛇,俗話說蛇鼠一窩,蛇和鼠都是繁殖的象徵,我們只要找到聞香蛇,便可大功告成。」
「聞香蛇……也是蛇的糞便?長這麼大,沒聽說過蛇還要拉屎的啊。」吳陽陽一臉迷茫。
劉媚粲然一笑,「不知舉一隅而以三隅反,朽木不可雕也。」
馮書橋也不禁笑了出來,「蛇蛻。」
劉媚對馮書橋看了一眼,「是了,就是蛇蛻,只不過聞香蛇就沒有那麼高的要求了,只要是蛇齡達到十年的竹葉青、響尾、燉頭、蝮,這些毒蛇的蛇蛻都可。」
我自幼怕蛇,一聽到這些蛇名,便聯想到蛇體盤在一起蠕動的畫面,不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可是我們這裡,很難找到這些劇毒的蛇啊。」
劉媚撲哧一笑,「黔西滇南,弄蠱之人,最擅長的便是捉蛇,這個用不上你操心啦,我去找。」
我們都發現自秦萱離開之後,劉媚也願意到客廳去看一會兒電視了,也願意和我們說笑兩句了,完全不似先前拘謹。看來二十來歲,豆蔻年華的少女,沒有天生老氣橫秋的,只是之前在山村裡,她沒有快樂的土壤罷了。
我朝馮書橋看了兩眼,只見他也正盯著笑瞇瞇的劉媚,若有所思。
回到自己房間,我便把劉媚變得開朗的話說了出來,馮書橋卻搖搖頭,「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啊?難道劉媚也藏奸?」
馮書橋笑著揉了揉我的髮梢,「她哪裡像是個能藏奸的人?我說的是,你不覺得她的性格變化太大太快嗎?」
「……你是什麼意思,說得明白些,要不我聽不懂。」我老實道。
「劉嬌可能出來了,而且,她們兩人,在漸漸的融為一人。」
「啊?!」我這一驚,著實不輕。圍土序扛。
馮書橋一笑,「其實倒是好事啊,劉嬌性格活潑,單純可愛,劉媚深沉謹慎,聰慧過人,若是能融合成一個人,便會集兩人優點於一身,對她們來說,是好事。」
我轉念一想,馮書橋說得也有理,但是還是不自覺的時不時注意起劉媚的行為來了,也漸漸印證了馮書橋的話。夜幕降臨下來以後,劉嬌趁夜色出去了,直到清晨天亮,才滿身露水和泥污的回來了,她帶回來一個塑料袋,往客廳的茶几上一倒,滿桌子都是白花花的蛇蛻,有的已經碎了,有的還完整的顯示著一條蛇的形狀,連蛇皮的紋路都很清晰,我往馮書橋的身後躲了躲,對劉媚問道,「你……從哪裡弄來這麼多蛇蛻?」
「等會兒告訴你,時間不等人,我先去熬藥,讓聶多情喝一碗再說,她現在可需要分秒必爭。」說著,劉媚便抓了一把蛇蛻鑽到了廚房,不一會兒,廚房內便傳出一陣既香又腥的味道,劉媚用一個瓦罐將將藥汁端了出來,送到聶多情旁邊,讓聶多情喝了。
為了讓聶多情體內的胎兒長得更快更大,劉媚乾脆一直對她下藥,讓她每日都昏昏沉沉的睡著,她沒有絲毫運動,對她們母子都有好處。
聶多情喝完藥,劉媚也鑽到被窩之中,道,「我困得很,也得先睡一會。」
等到下午,劉美起來,我們再進去看聶多情的時候,全都驚呆了,因為她早上還平坦的小腹,現在已經微微隆起!吳陽陽第一個跳了起來,「臥槽,真有這麼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