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馮書橋和我臉色都是一變,怔怔的看向劉媚。
第一百九十七章玄武的血
「怎麼了?」劉媚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看著我倆。
馮書橋笑道,「沒事。」
我牽住馮書橋的手,手心不斷地冒著冷汗,也不知是為什麼。
劉媚告訴我們,她昨夜找了一輛出租車。往郊區開去了,她熟悉蛇性,一眼便能看出什麼地方有蛇,什麼地方沒蛇,找到蛇蛻後,又能憑著蛇蛻的顏色和紋路辨別是什麼蛇以及蛇齡。忙乎一夜,總算是找到了那些蛇蛻,大概也夠聶多情用一個月的了。
我打電話把聶多情的情況跟玄武說了一下,他的語氣彷彿並不輕鬆,我懸著心問道,「是不是玄玄……」
「玄玄還好。」玄武立即答道,「我過兩天來看多情。你們暫時不要跟她說出實情,我來了再跟她說。」
我答應下來,掛了電話。
劉媚每天都給聶多情燉一鍋藥灌下。我們就這麼看著她的肚皮一天一個變化,簡直如同吹氣球一般,等到玄武七天後來看她的時候,她的孕相已經完全是一個身懷六甲的模樣。
因為玄武提前通知了要過來,劉媚這一天便沒有再在藥汁內加讓聶多情昏睡的迷藥。她醒過來時,一眼看到自己的肚皮,也嚇了一跳,虧得玄武在一邊,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複述一遍,當然,他沒有提到一個月後,剖腹取珠,孩子生下來。聶多情自己的生命便會走到盡頭。
聶多情看了劉媚兩眼,對劉媚頷首道,「多謝你,小姑娘。」
劉媚咬咬唇,「不用謝我,謝你的這幫朋友吧。」
聶多情沒有言語,沉默一會,卻突然摸著自己的小腹,滿臉驚訝的對玄武道,「它……它在踢我!」玄武立即便把手伸了過去,摸了一會,一臉慈愛的笑道,「一定是個小子,腿腳這麼有力。」
聶多情的眼角滾下幾滴眼淚,將玄武的手挪開。「我的日子不多了,你們再瞞著我,我也知道。這孩子若是能生下來,將來……將來又有誰會來疼他愛他?我不想他和玄玄一樣……嗚嗚~~」
玄武臉色微變,握住聶多情的手,「別多想了,孩子自然是你自己撫養。」圍役協亡。
「我自己?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我知道……」聶多情越發傷心,哭得整個人都抽動起來,情緒看起來很激動。
劉媚揚手在她面前一揮,她便翻著眼皮閉上了眼睛,倒在枕頭上。昏昏的沉睡了。玄武有些驚訝的看著劉媚,劉媚笑道,「沒什麼的,不過是個昏睡蠱,她是孕婦,哭多了可不是好事。」
玄武這才和眾人一起離開房間,在客廳坐下,「多謝你們。」
他這一聲道謝太過沉重,就連吳陽陽也沒有接話。我看著玄武,感覺他就像一個父親、一個哥哥,就要失去自己心愛的女兒或是妹妹一般,那種痛苦雖然不及失去愛人那般強烈,卻比失去愛人的悲痛還要綿長!
而且他這次來,除了比之前更瘦了,臉上也毫無血色,慘白的簡直不像個活人。劉媚皺了皺眉,「這位先生,您在放血?」
劉媚此言一出,我立即便看向玄武,只見他眼神躲躲閃閃,將手往後一縮,道,「我該回去了。」
劉媚見他如此,便不再多問,咬了咬嘴唇,站到一邊。等到玄武離開之後,我才對劉媚問道,「你為什麼說他在放血?」
劉媚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他的這裡,有好幾個小小的針孔,雖然小,但是逃不過我的鼻子,我聞出了血腥味兒,還有,他的臉白成那樣,正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呀,真是胡鬧,本就比常人少一條腿,又生的瘦弱,還要放血,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我心裡微微一震,玄武為什麼要放血?
馮書橋見我的模樣,悄悄在我耳邊道,「要不要追出去,問問他?」
我遲疑一下,「你陪我?」
馮書橋頓了頓,點頭道,「可以。」
說著,我們兩人便往外跑去,只是玄武一定是帶車前來的,外面已經沒有了他的影子。我們兩人出了小區之後,便立即招了一輛面的,趕到太平路,到了玄武的住處,只見內外幽靜,一點兒聲音也沒有。走到門前,也發現門只是虛掩,並未鎖死。
馮書橋推開門,我們一起走了進去,只見樓上也沒有人,下到樓下,卻見樓下的沙發前站著那個皮屍張媽,一大一小兩個背影背對著我們,張媽手上拿著一根針管和一個玻璃杯,不知要做什麼。
沙發上的人很快便感覺到我們的到來,扭過頭來看著我們。他身邊的小孩子也立刻從沙發上蹦了下來,朝我飛撲過來,「薇薇姐姐!」
我抱住玄玄,見他只穿著一件襯衫,便下意識的掀開他的衣服看了一下,只見除了上次見到的那塊皺起的皮膚,其他地方並沒有惡化,而且就連皺起來的那塊,似乎也比之前看到的時候好了些。
我有些驚訝,正想問為什麼,卻見玄武已經讓張媽離開。
他對我們招了招手,「腿腳不便,就不起身迎接你們了,過來坐吧。」
我和馮書橋都走了過去,玄玄一直黏在我身邊,卻對馮書橋表現出一股發自內心的恐懼,瞥他兩眼,便趕緊把目光離開,連對視都不敢。我心裡一陣陣疼起來,馮書橋才是玄玄的親生父親啊!可是這對父子,近在咫尺,卻不知對方的身份,許是玄玄在還是個襁褓嬰兒的時候,就目睹生父對著自己的母親刺了兩劍,從骨子裡便害怕著馮書橋。
想到此處,我把玄玄摟得更緊。玄武坐在我們對邊,他也穿著一件襯衫,黑色的,我瞥見他悄悄的將剛才還是捲起的袖口放了下來,想到劉媚說的,他的手腕上有針孔,再聯繫到剛才看到張媽手上拿著針管,我不由問道,「你為什麼要抽血出來?」
玄武眨了眨眼,「什麼?」
我指著他的手腕,「你手上的針眼都還在,為什麼要裝傻?」
玄武還沒有回答,玄玄便搶著答道,「爸爸抽血給我喝呀,一點兒也不好喝,每次張媽都要加好幾塊方糖進去,我才能喝得下去。爸爸,我什麼時候才能不用再喝血了?我想回去上課!」
我驚訝的看著玄玄,「爸爸抽血給你喝?」
玄玄點頭道,「對呀,爸爸說不喝就會生病,薇薇姐姐,你幫我告訴爸爸,我沒有生病,我不想喝血了。」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不過幾天沒見,玄武便瘦了這麼多,臉色白得像是刷了石灰一般。
「玄玄,到爸爸這裡來。」玄武見玄玄已經說出來了,無法,只得張開手臂,對玄玄道。
玄玄往我懷中一縮,「我不要去你那裡,我要跟著姐姐。」
馮書橋悶了一會,才問道,「你是想用自己血液中殘存的天芒,讓你兒子續命嗎?」
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馮書橋,那是一個知情人對著一個被蒙在鼓裡的人略帶同情的眼神。馮書橋被玄武看得有些不自在,皺起眉頭來,我只覺得這氣氛簡直沉鬱的要讓人爆炸,抱著玄玄便站起身來,「你們都不要管玄玄了,把玄玄給我。」
玄武淡然的搖搖頭,「他病了。」
玄玄頂嘴道,「我沒病,我想和薇薇姐姐在一起,爸爸,你就讓我和薇薇姐姐在一起呆幾天吧。」
玄武用拇指掐著食指,太陽穴也輕輕鼓起,看得出來他正在壓抑著情緒,「玄玄,乖,過來,到爸爸這裡來。」
第一百九十八章第三人格
玄玄也鼓著嘴,「不要。」同時也把我的衣角拉得更緊。馮書橋不解的看著我,壓低聲音道,「薇薇,你不要惹事,玄玄現在確實只能跟著他父親。」
我很想回他一句。「他的父親是你!」可是我說不出來,我不敢想像馮書橋若是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樣。他從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從未撫養過這個孩子,最可怕的是,他親手孩子的生母。
我終於鬆開了玄玄。低聲道,「玄玄,你現在生病了,等到病好了,姐姐接你去姐姐家裡住一段時間,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我到底哪裡生病了?」玄玄的小嘴嘟了起來,兩隻眼睛又包著眼淚。
我勉強笑了笑,「不止你生病了。你爸爸也生病了,你長大了,也得照顧爸爸啊,不能那麼貪玩,對不對?」
玄玄一聽到爸爸生病了,立即緊張的看向了玄武,想都沒想便跑了過去,抱住玄武的手,「爸爸,你也生病了?」孩子那種純潔的依賴和發自內心的關愛,讓我們看了全都動容。
馮書橋怕我們再呆在這裡,玄玄又會歪纏我,不讓我走。便起身對玄武道,「薇薇擔心你有什麼事,一定要過來看看,既然並沒有什麼,我們就走了。你……照顧孩子雖然重要,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樣每天放血,身體吃不消的。」
玄武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的望著馮書橋,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向了哪裡。馮書橋皺皺眉,很不喜歡玄武這種樣子,便拉起我,告辭離開。
我曾在夢境中見過玄武對玄玄的冷漠,也從聶多情口中聽過玄武對玄玄的避之不及不敢面對,但是我沒有想到。到了緊要關頭,玄武竟然可以用自己的血去救那一條小小的生命,而且是在誰也不知道,這種付出會不會有結果的情況下。
玄武這麼做,是因為對玄玄發自內心的愧疚,想要彌補?還是因為這一百多年的父子情誼嗎,讓他真的把玄玄當成了自己的骨肉?我分辨不出,但是我覺得或許兩者皆有。
玄武尚且能夠做到如此,若是馮書橋有一天知道了實情,他又會如何去待玄玄?養父尚且如此,生父豈不是可以直接犧牲自己的性命去保全孩兒?如果馮書橋找到了天芒,恐怕第一個拿去救的人。便是玄玄……
因為家裡還有吳陽陽和劉媚,所以我和馮書橋出門的時候都沒有帶鑰匙。回到家中,我們倆站在門口摁門鈴,卻發現半天也沒有人來開門,這是非常罕見的,馮書橋立即便緊繃起來,對我說道,「你在這裡等我,我進去看看。」
他這麼一說,我也立刻緊張起來。馮書橋已經一躍,進了院子,進去大概兩三分鐘,便出來了,只是他出來的時候不是一個人,手上還抱著一個人!
那瘦小的身軀,正是劉媚!劉媚仰著脖子,雙眼緊閉,兩隻手也是無力的垂著,胸口一個大大的血窟窿,還在流著血,臉色白得幾乎沒有血色!
馮書橋從裡面將門打開,還未等我開口,便急道,「快進去!把吳陽陽也扶出來!」
馮書橋的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怎、怎麼了?」
「先送他們去醫院再說!」劉媚的情況看起來非常不妙,馮書橋甚至不敢跟我多說話,「我先帶她走了!」
我的心臟撲通亂跳,一步一步的走進屋內,只見吳陽陽坐在沙發上,捂著左肋,臉色痛苦,只是他還保持著清醒,看到我走進來,苦澀一笑。
我迅速的道浴室中找了一塊乾淨的毛巾,又飛奔回來,將毛巾按在他的傷處,用盡自己渾身的力量將他扶起,「別說話,我帶你去醫院。」圍役布技。
吳陽陽果然一言不發,滿嘴裡只剩下抽冷氣的聲音,到了醫院,把吳陽陽送到急救室,又匆匆忙忙找到馮書橋,馮書橋正守在手術室門口,「劉媚體內的子彈爆炸了,裂成碎片,所以要做手術。」我心內一驚,「槍傷,到底是什麼人幹的?」
馮書橋搖搖頭,「我們去看看吳陽陽吧。」
急救台上的吳陽陽,臉色慘白,痛苦至極,醫生正在幫他從肋骨裡掏子彈,見我們進來,一臉戒備的看著我們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病人怎麼會中彈?」
我連忙說道,「我們都是便衣警察,這是我的同事,被歹徒傷了。」
那醫生一聽,立即停止胸膛,肅然起敬,「哎呀,原來是這麼回事!這位人民警察真的是福大命大!子彈穿過皮肉射到肋骨上,卡在肋骨裡沒有爆炸,若是爆炸了,腹腔裡全都是臟器,只怕凶多吉少啊!現在把子彈取出,包紮好,堅持用藥修養就可以了,真是有福之人啊!」
吳陽陽嘴唇依舊泛青,但是子彈取出來,又用上了止血藥,便一點點恢復了過來,聽了醫生這麼說,立即不高興道,「有福?有福你也去試試,老子快疼死了。」
醫生一臉愕然,大概想不到人民警察竟然會這麼說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不好發作,只好尷尬道,「病人痛苦的時候,總是會脾氣暴躁,已經處理好傷口了,護士!轉到普通病房去!」
病房裡,吳陽陽告訴我們,攜槍前來的人是洪天貴的大哥洪天霸,他四處打探得知弟弟被我們扣押,又深知我們這群人各個不好對付,便利用自己的港胞身份,走私進來一批槍支。劉媚蠱術再強,吳陽陽道術再精湛,那也是冷兵器時代的玄術,對於槍彈,任何血肉之軀都無法抵抗。
洪天霸便是利用這一點,帶著一批打手,進門便舉槍打傷兩人,直接將洪天貴搶走,乾淨利落,不留蛛絲馬跡。
馮書橋聽了之後,臉色微變,最後竟是微笑起來,「他們三兄弟,看來是真的欺負人欺負慣了,竟然在我頭上也開始撒野。」
吳陽陽點點頭,「沒錯!是的!用槍用彈,無恥!待小爺身體好了,非要找到這幾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好好的治治他們!咦,那個巫婆呢?」吳陽陽說完,發現一直沒有見到劉媚的身影,便有些後怕的問道,「她傷的不輕,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其實吳陽陽平日裡雖然喜歡為難劉媚,全都是因為劉媚曾經和秦萱結下樑子,相處久了,其實大家都覺得劉媚除了性格古怪待人冷漠了些,其他並沒有什麼毛病,尤其是最近劉嬌的個性體現得越來越多,劉媚也顯得可愛善良起來。
「她在手術,我去看看。」一提到劉媚,馮書橋的眉頭也擰了起來,立即便走出病房,留下我一人照看吳陽陽。
吳陽陽張大嘴巴,「手術?那婆娘該不會……」
「子彈在她身體裡爆炸了,她現在非常危險。」我也憂慮不已。
吳陽陽搖搖頭道,「醫者難自醫,若是她自己是清醒的,這點傷也不算什麼,哎!」
吳陽陽躺在床上,也並不能自理,我不敢離開他,卻又心繫劉媚那頭,直等了兩個多小時,才見馮書橋和護士一起,將劉媚的病床推了進來。劉媚還是緊閉眼睛,昏迷不醒。
吳陽陽驚道,「呀,這婆娘不會這麼嚴重吧?」
馮書橋低聲道,「麻藥還沒過。」
我們這才鬆了一口氣,一直守到半夜,劉媚才睜開眼睛,「這是哪裡?」
「醫院,你受傷了,還記得嗎?」
「你們是什麼人?」劉媚蹙著眉頭,警惕的看著馮書橋和我。
第一百九十九章小鬼難纏
吳陽陽瞪圓眼睛,看著劉媚,將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傻了?沒傷到腦子啊……」
劉媚柳眉倒豎,怒火中燒,直接拿起床頭的一個水杯。對著吳陽陽便扔了過去,無奈牽扯到自己的傷口,痛得齜牙咧嘴,但是依舊凶神惡煞,「你有病嗎,說話這麼難聽?」
我們全都目瞪口呆。沒想到劉媚受傷後不止忘記了所有人,還變得這麼暴戾!那水杯不偏不倚,正好扔到了吳陽陽的傷口,吳陽陽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捂著肚子指著劉媚怒道,「你、你哪根筋不通了?!」
劉媚又是惡狠狠對他一瞪,卻被馮書橋按下,「你自己也有傷,不要生氣。」劉媚推開馮書橋。「你是誰?」
馮書橋轉過身,看了看我,我也無語應對,對劉媚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又是誰?」
劉媚這才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摀住自己的額頭,拚命的閉著眼睛,「我是誰?我是誰?」
我們也都大概明白了,這一次受傷,劉媚的體內又出現一個人格,但是這個人格既不像劉嬌那樣嬌俏,也不像劉媚那樣外冷內熱,而是暴戾無比。絲毫不能受刺激。最重要的是,因為她剛剛出現,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不像劉媚,自幼便和劉嬌同在,十分清楚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