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我心中罵道:「該死的蛤蟆,你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這個時候叫。這裡到處都是蛇,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蟾蜍可以吃甲蟲,但是遇到了大蛇,也只能認慫了。黑眶蟾蜍活得不耐煩了,一大清早,蛇群剛剛醒過來。這個時候發出叫聲,這不是找死嗎?
我把罐子打開,黑眶蟾蜍下巴鼓動。阮老漢瞇眼看著黑眶蟾蜍,說道:「奇怪了。這是哪裡的癩蛤蟆,怎麼從沒有見過。和黑眶蟾蜍似乎有些不一樣……」
這一隻黑眶蟾蜍是從崖底帶上來的。能對付帶屍氣的甲蟲,紋理上和一般黑眶蟾蜍自然是不一樣的。
我道:「就是從一個鄉下老農手上買來的,也不知道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除了食量大一些,好像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阮老漢嚥下了口水,呵呵笑道:「是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癩蛤蟆,這回算是長見識了。你還是快點收起來吧,要是跑掉了。我可不敢保證它可以活下去。」
我猛地點頭,把罐子重新封好,黑眶蟾蜍又是「鼓鼓」地叫了起來。
我笑道:「我還準備把它放出來溜溜的,幸好有老先生的交代,不然這癩蛤蟆就沒命了。」
阮老漢擺擺手,道:「萬蟲相生相剋。大蛇吃蛤蟆,蛤蟆吃小蟲。黑眶蟾蜍再厲害,也不能在養蛇的村子裡蹦躂。說了這麼多,蕭寧你一定餓了吧。米飯還在鍋裡面熱著,我去給你端來……」
我雙手一拜,道:「有勞老先生了。」討大引號。
阮老漢輕快地走了出去,整個人無比地高興。
我心中隱隱有些擔憂,阮老漢肯出手救人,說明他不是個壞人,但他設計害我,又不是好人應該有的做派。
一時之間,我也弄不清楚阮老漢是老人還是壞人!這樣看來,世人多是複雜難解的。像阿九、像白師父這樣率性、不隱藏自己壞心思的人,世上怕是不會再有了。
我現在擔憂的是,阮老漢雖然一時好心救下我們,但若是覬覦黑眶蟾蜍,覬覦我身上所帶的其他東西,一點少少的錢財怕是不夠了。
我坐在阿九的身邊,說道:「阿九啊。阿九啊。你可要快點醒過來,咱們得盡快離開這裡。留在這蛇村,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心。」
阿九依舊昏迷不醒,並不能聽到我的話。
腳步聲又傳了進來,阮老漢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白米飯,還有一盤青椒炒肉,還可以看到泛著黑光的豆豉,很能引起人的胃口。
阮老漢說:「村裡人要下地幹活,早上都是吃白米飯。不像你們城裡人,早上都吃豆漿油條、牛奶麵包。你受傷了,將就一點吃吧……」
白米飯顆粒飽滿,香氣誘人。我將筷子拿在手上,看著米飯中的樣子,體內的金蠶有了反應,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我用筷子在米飯中刺探了兩下,證明了我的想法。
我把筷子往桌子一丟,沒有說話,起身將黑傘拿在了手上。
阮老漢笑著問道:「怎麼了,是米飯太硬了嗎?」
我說道:「阮老先生,你這又是何必呢?這米飯是難不倒我的。你不該在飯裡面動手腳的。」
阮老漢臉色一變,陰沉下來,看著米飯,說:「有什麼問題嗎。香噴噴的米飯,都是老漢用汗水種出來的。」
人老成精,臉皮也厚,阮老漢並沒有承認米飯裡動了手腳。
我已經不能再忍下去,道:「我是從湖南西邊過來的,那裡的人最擅長養什麼,你應該知道的?何必在食物弄些鬼蜮伎倆。」
阮老漢臉色微變,問道:「西邊那麼大,我知道你是從哪個角落出來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老漢好心好意煮了米飯,還專門給你端上來,你不吃也罷,犯不著在這裡質疑老漢吧。」
我道:「湘西出產金蠶的地方,你總該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總該知道。你是聰明人,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感激你出手搭救!」
阮老漢那雙長著白色眼翳的眼睛忽然有了變化,聲音有些顫抖,說道:「你莫非是麻家十三峒出來的?你是哪一峒的人?你姓蕭……還是姓麻……」
我心中想道,老人還是有些見聞的,竟然能夠說出麻家十三峒。麻家十三峒近年來,很少參與蟲門的爭鬥,但數千年來的聲威猶存。
我道:「麻姓也好,蕭姓也好。我就是從十三峒出來的。你已經知道我的來歷,就該把米飯換掉!」
我的聲音加了些力量。
「不然的話,咱們弄得魚死網破,不划算的。」
阮老漢身子一抖,叫道:「真是班門弄斧了,我……老漢現在就去把米飯給您換了……」
阮老漢將白米飯端起來,過了一會,換上一碗新的。我用筷子刺探了一下,這回沒有問題,沒有再下蛇蠱了。
阮老漢還是有些自知之明。下蠱這種事情,一旦點破了,就不好再下第二次了。
阮老漢端上來的第一碗米飯,下了蛇蠱,是一種極小的蛇蠱,在米飯之中躲藏著。我正好可以感知到蛇蠱的存在。
阮老漢跑上跑下,額頭上滿是汗水。不過第二次端上米飯來的時候,外面的蛇群吐信子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了。阮老漢又把蛇給召集回來了。
我將米飯端起來,吃了起來,邊吃邊說道:「阮老先生,你們不是湖南本地人,你們是從外地遷徙到這裡來的吧。」
阮老漢臉色再次變化,呵呵笑道:「我們的已經學習了湖南的口音,你是怎麼聽出來的?」
我笑道:「不是因為口音。二是從你下的蛇蠱裡面看出來的。全身青中帶紅,是蜀地一帶的養法。你們雖然改變了口音,但是養蠱、養蛇的手法還是那一帶的法子。」
白師父跟我講過各地蛇蠱的區別,從這蛇蠱身上看出了阮老漢的來歷。
阮老漢道:「你果然厲害。你師父是什麼人?」
我道:「還是那句話,我感激你的搭救之恩。但是咱們都留著點顏面,不要撕破臉了。其實剛才我可以對付你,蛇蠱被我吃進去,它們必死無疑,受牽連的是你。我只是看在你孫字面子上,才沒有動手!至於我師父,全天下蟲門的人見了他,都不敢大聲說話。」
阮老漢要對我下蠱,但是蛇蠱不是金蠶的對手。
蛇蠱被金蠶幹掉,阮老漢自己怕是也要吐一盆血出來。
阮老漢臉色漲紅,憋了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將碗筷收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蕭寧,你別把他逼得太狠了!」阿九的聲音傳來。
第七章、帶蛤蟆的女孩
我忙看向阿九,他在我和阮老漢對話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過來,只是一直沒有睜開眼睛開口說話罷了。
我忙走上前說道:「咱們昨晚差點中招了。這一大早,他就在米飯裡面下了蛇蠱。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點破當中玄機……適度地震懾一下他。」
阿九道:「這蛇啊。你說它有靈性,可偏偏貪婪得狠。人心不足蛇吞象,哎……阮老漢這個人。很複雜。」
我想起白師父提起過,曾經有一個阮姓人。他們在四川那邊,在蟲門中也是十分有名,只不過後來遷徙,離開了四川,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莫非蛇村裡的人就是那一脈阮家人?
如果真是他們的話!我得多加小心了!
阿九掙扎地坐了起來,靠在床邊。他傷口雖然癒合得快,但是不能下地走路。
我道:「阿九,你等一下我。我下去給你打盆水上來,再給你弄點吃的上來。」
阿九道:「你自己要當心一些,阮老漢若是問起。別說我醒了。我暫時還不想吃東西,不用麻煩了!」
我推門走出去,手上依舊別著一把傘,下到了一樓。
阮老漢已經不見了,只看到阮小虎睡意惺忪地刷牙。他昨晚沒有睡好。見我走下來,臉上稍稍有些愧疚,漱了一下口,問道:「我爺爺下地幹活了……你有什麼事情嗎?」
「我打一盆水,去給我哥哥擦拭一下身子,沒什麼別的事情。這兩天打擾你們了。」我說道。
「我幫你!」阮小虎喊道。阮小虎熟練地垂下水桶,打上了一桶井水,一半倒入了鐵盆裡。阮小虎還是個孩子,和他爺爺不一樣。
我端著鐵盆走了上去,上到一半樓梯,回頭發現阮小虎正看著我,問道:「你趕緊吃早飯吧。我自己照顧我哥哥,你不用管我。」
阮小虎抓了抓腦袋,將牙刷和水杯收起來,急忙就跑進廚房裡面。
我端著清水回來,阿九自己擦了臉。我又把幫他把脖子後面擦了一下。阿九的精神十分虛弱,但終於是活了回來。又靠在床頭睡了過去。
屋外一片翠綠,小溪潺潺流淌,遠處兩隻白鳥交纏在一起,時高時低。這裡的風光不錯,只是交通不太便利。秀美的風光下來,也隱藏著危險。我在房間裡面呆著,沒有出門。蛇村四周太危險了,不適合四處走動。
阿九閉目養傷,兩人靜默不語。過了一會,阿九忽然睜開眼睛,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指了指外面。我快步走了過去,發現赤腳的阮小虎,就站在門口外面偷聽。
我問道:「你怎麼躲在外面呢,想找我聊天說話,敲門進來就可以了。」
阮小虎說道:「沒有……我只是好奇,你們昨晚睡得好嗎?」
我剛要回答。
阮小虎整個人的氣色完全變了,黑色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鐵青,嘴角位置開始變得烏黑,一縷黑色的鮮血從嘴角流了出來。
整個人倒在地上,蜷縮一團,腦門和手臂上全部是汗水,嘴裡傳出哀嚎的聲音。
「肚子有東西在爬動……好痛,好痛!」阮小虎叫道,嗚嗚地兩聲,從嘴角裡面吐出了黑色的鮮血,鮮血流到地上,很快就散開,紅色的鮮血已經變成了黑色。
他瞳孔的光芒已經開始渙散。
這變化來得太快,叫我有些措手不及。
「捏住他的嘴巴,別讓他咬了舌頭!」阿九喊道。
我立刻蹲下來,一隻手壓住了阮小虎,一隻手捏開了他的嘴巴,將一旁小木棍拿了起來,讓他咬住。
阮小華眼神驚慌,身子因為劇痛而不斷地發抖。
我用力將他壓住。
阿九道:「蕭寧,他中了蛇蠱了,你喊那阮老漢上來。」
阮小虎的身上反應出來的症狀,的確是中了蛇蠱的反應。
可是他是阮老漢的孫兒,又怎麼會中蛇蠱呢?
我來不及多想,大聲地叫道:「阮老先生,小虎倒地了……阮先生,阮老漢,阮老頭……」
我連著喊了數聲,屋裡面沒有任何反應。
「不好,方才小虎告訴我。他爺爺下地幹活去了。怎麼也要到中午回來。我又不知道他家的地在哪裡……」我乾脆把阮小虎抱起來,放到床上。
阿九勉強地站了起來,把位置給讓開了。
我很快想清楚,說道:「可能剛才阮老漢第一碗米飯,他沒有倒掉,又放回了廚房裡。怕是被阮小虎給吃下去了……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我壓住阮小虎,雙眼看著他,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掉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什麼也別想。這蛇蠱再厲害,畢竟是你爺爺所養,怎麼會要你性命呢……不著急……」
我伸手摸了摸阮小虎的腹部,果然有些不對勁,整個腹部都在翻騰,腹部那一塊已將完全變黑了。
我罵道:「阮老漢,你這回真的是把你孫子給害了。」討大乒圾。
我看著這情形,有些手足無措。白師父會用銀針,會有解毒蟲,還有驚人的道行可以威懾蠱蟲。前兩樣東西,我一樣都沒有,最後一樣,我的道行根本就不夠。
阿九道:「蕭寧,別慌!救不出蛇蠱,能遲緩一下就好。眼看就中午了,阮老漢也該回來了。」
我點點頭,雙手全部壓在阮小虎的腹部,心中感念金蠶的氣息,我忽然睜開眼睛,大聲叫道:「都給我消停一點……別折騰了……」
金蠶威懾力從手掌傳了過去,阮小虎體內的蛇蠱方才舒緩了不少。
整個過程,我忙出一身汗水。阮小虎也稍微安靜一些,但是這蛇蠱並沒有被逼出來,還在他的體內消耗著他的生命力。
院門傳來了「吱呀」的轉動聲。
我忙走到窗戶,看著阮老漢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對父女,來不及多想,大聲喊道:「老先生,小虎誤吃了那碗米飯,中了蛇蠱。」
阮老漢丟了鋤頭,直接就奔跑上來,推門而入,將阮小虎背了起來,目光凶狠地看著我和醒來的阿九。
「這事跟我們沒有一點關係。」我忙叫道。阮老漢已經下樓去了。
阿九道:「蕭寧,咱們準備走吧。不然就走不了,我的傷口流血止住了,但是不能走路。你背我離開這裡……」
我將包袱背起來,裡面的黑眶蟾蜍又叫了一聲。我又把阿九給背了起來。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小女孩給攔住了。
小女孩說道:「你們傷了人,這樣子就想走了嗎?我告訴你,我表哥要是出什麼事情了,我第一個不過你們。」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