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蕭關不知道我們與天師府的糾纏,喊道:「不去是試一試怎麼知道!總比呆在這裡煎熬要強得多,只要有那麼一線希望,我們都要試一試!」
娘道:「生死一線,現在就出發。道門正統,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眾人商議,決定立刻出發。
從贛州地面出發去往鷹潭市的天師府,一晚上就可以到達。一路上行車顛簸。我只能握著土卵蟲,心中隱隱擔憂,如果與天師府的人打起來,老古怎麼辦,黑師父又怎麼辦?想著想著,漸漸地睡了過去。
經過一晚上的顛簸,我們到達天師府地界的時候,天還沒有亮起來。
老古道:「蟲王,天師府張家與三清山古家有些交情。可我畢竟是銀僵,不是大活人,跟著一起去天師府,肯定不好。切記,那張天師是高人。你不要太衝動,把脾氣壓一壓。」
蕭關沉默了一會,道:「那你在外圍等我們。我帶蕭寧進去,至於能不能成。就看造化了!」
黑師父也沒有進去,跟著老古在外圍等候。天快亮的時候,老古、黑師父與長辮子躲入琵琶峰洞穴裡。
天色漸漸亮了,二叔背著我,經過小鎮上道路,走到天師府。
天氣雖然炎熱,來這龍虎山遊玩的人依舊是不少。天師府很大,萬斤銅鐘引人注目,還有各種神像引來人群圍觀。
我們穿過人群,到了天師府私第前,私第是天師與弟子居住的地方。
一個身穿道袍的門人攔住了我們,喊道:「這裡是天師門人居住的地方,客人還是去別的地方參觀吧。」
蕭關把我放下來,雙手一拜,說道:「道爺,我們是從湖南來這邊,要拜見張天師,請你代為引見一下。事情緊急,還請道爺多多幫忙!」蕭關示意龍小蛇,她忙取出一沓錢準備塞過去。
那道士門人伸手一擺,鞠躬說道:「客人從遠方來,肯定是有急事。不過張天師近日不在天師府裡,去了琵琶峰上。」
蕭關又問道:「敢問張天師什麼時候會回來?」
門人道:「這幾日天氣炎熱,張天師去山間納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天師老人家也沒有說在哪一座山峰,哪一處洞穴。龍虎山範圍極大,除非是天師自己回來,不然我們也難將他尋回。」
蕭關剛要發怒,被龍小蛇拉住。
蕭關又問道:「那張天師張大公子在不在?我們請他幫幫忙也行,事情太緊急,還請道爺您幫幫忙。」
門人面帶微笑,說道:「不瞞你說。張師兄與小師妹前段時間去往蜀地辦一件事情,至今還沒有回來。所以,客人你還是另想別的辦法。」那門人目光掃動,落在我的身上,臉上也帶著善意的笑容。
我身體疼痛,聽了這話,不由地驚道:「還沒有回來嗎,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
我與張氏兄妹分別快一個多月,他們去往四川辦事情,還沒有回來。
我心中一涼,看來他們去辦的事情沒有那麼順暢。
「二叔,他沒有說假話。一個多月前,張大哥和張小姐經過湘西的時候,我們見過面……後來的確是往四川蜀地去了。」我怕二叔不信門人的話,忙解釋道。
眼下看來,張天師上山消暑,歸期未定。
最為重要的人物張玄薇隨大哥去蜀地辦事,至今未歸,更不知道身在何處。我們除了這天師府,也不知道去何處尋找張玄薇。
我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門人目光再次落在我的臉上,道:「定數已成,你們還是弄些好吃的。龍虎山的八卦宴還是不錯,推薦試一下。」
說完這話,轉身就準備離去。
我喊道:「道爺,如果張小姐回來,麻煩你幫我把這銅鈴鐺交給她。她看到鈴鐺,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門人見我取出銅鈴鐺,認出是張玄薇的銅鈴鐺,眉頭微微一皺,道:「你和小師妹認識嗎?她怎麼會把這個東西贈給你。」
我苦笑道:「你把這個東西給她……就好……我早先就說好,會來龍虎山,親手把銅鈴鐺送給她。現在通過你轉交,也不算違背自己的諾言。」
說完這話,我已經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門人接過銅鈴鐺,看在張玄薇的面子上,又多說了兩句話,道:「少年郎,你面相發黑,還是早些休息,不要再奔波了。小師妹若是回來了,我一定代為轉交給她。」
天師府處處有高人,一個普通的門人便瞧出我的命數。
「多謝了!」我雙手一拜。那門人取出鈴鐺裡的棉花,搖晃幾下,一串輕快的鈴鐺聲傳來。
我沉默了片刻,道:「二叔,阿媽,我肚子餓了,昨晚就想吃東西,現在更餓了!」
蕭關一拳頭打在牆上,道:「難道……難道只能這樣了嗎?」
我拉著二叔,道:「二叔,我不會怪你的。咱們去吃些東西,再不吃飯,我就要餓暈過去了。」
娘一手拉著我,一手推著蕭關,強顏歡笑,說道:「咱們去吃好東西。說不定吃飽飯後,張小姐就回來。我就不信,閻王爺會那麼絕情!」
閻王爺當然是絕情的,不然人世間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哭聲呢。
我猛地點頭。一行四人從諾大的天師府出來,太陽當空照耀,我寒冷的身體已經溫暖了一些。
從天師府出來,走了一段路,便是小鎮。
找了一家飯館坐下,多數都是很養生的菜餚,其中豆腐這一種食材,就作出七八種花樣。各種樣式的盤子,在桌子擺好,儼然就是一個八卦圖。
我吃了兩碗米飯,和各種各樣的豆腐菜餚,心中變得輕快明朗。食物總能給人力量。吃過之後,我有些犯困,說道:「阿媽,我想去睡覺,我好睏。」
我們從飯館出來,尋到一家小旅館。
我把土卵蟲放在床頭,躺下去之後,不過一會就睡了過去,無窮無盡的噩夢襲來。各種毒蟲在背後追著我,各種壞人用刀割傷我的身體。
「啊!」我從噩夢中驚醒,外面的光線依舊暗淡,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我看了看盒子裡的土卵蟲,土卵蟲貼身跟著我,精神頭已經差了不少。
蕭關從外面走回來,道:「剛去問了,張小姐還沒有回來。」
第七十九章、夏風沉醉的夜晚
我從床上坐起來,小聲地說道:「二叔,我們離開這裡吧。張小姐可能還要過一段時間再回來,我想回家了!不想在這裡……」
屋子裡面一陣沉默,大家都不願意開口說話。
龍小蛇從外面回來。買回了不少新鮮水果,又洗出了一盤,放在桌子中間,也沒有人去動水果。
娘道:「蕭寧,你會害怕嗎?」
娘突然問了這個問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從未想過死亡這個問題,只是這一年來太過艱辛,有些不甘心而已。池投嗎巴。
至於害不害怕死亡,我真是不知道!因為凶蟲的存在,我不知道疼過多少回,死後不會再痛,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害不害怕。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咳咳……」
我又開始劇烈地咳嗽,寒氣從身體散發出來,整個屋子的溫度比外面還要低一些。
蕭關忙走上前,單手壓在我的後背,叫道:「凶蟲。你給我老實一點。」一連叫了幾聲,都沒有辦法控制凶蟲發作。
罐子裡的土卵蟲氣色更差,握在手上已經不怎麼起作用。
蕭關更是焦急,連著嘗試好幾次,他的全身也變得寒冷,嘴唇也多了一層白霜。一旁的龍小蛇終於忍不住,開始哭了起來。娘咬著嘴唇,有鮮血流出來。
「老天爺,你為什麼把痛苦降臨在一個孩子身上!我願意承受這一切的痛楚!」娘終於叫喊。
我漸漸覺得力氣全無,土卵蟲耗盡了氣力,也鎮不住凶蟲,乾脆將它放在一旁。
我眼神微微睜開,看著娘,伸手將她的手抓住。咬著牙沒有叫出來,淚水奪眶而出,那抓著娘的手忽然失去力量,重重摔倒在地上。
「蛇靈,蛇靈!」我念叨著,「你不用跟著我,你自己去找你家小姐……」
我雙手垂落在床上,連咳嗽也沒有太多的力量,黑色的鮮血從嘴角咳嗽而出,順著嘴角流出來。
「蠱神,蚩尤大帝,你難道也拋棄我了嗎?」蕭關眼睛通紅,用盡了所有力氣都沒有辦法控制凶蟲。自己的嘴角也沁出少量的鮮血。
蕭關在曾家連鬥數場,再加上連日奔波,體力早已透支,此刻著急。牽引了傷口,連血都吐了出來。
「關哥,你不要……」龍小蛇無力地喊道。
屋子裡再一次安靜下來,寒氣在屋子裡面蔓延。燈光幽暗,飛蛾蚊蟲也不見蹤影。
我眼皮越來越重,緩緩地閉上,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變得輕飄飄地。
我感覺自己越飄越高,發現世界並沒有我中的大,卻比我想像中要孤獨。人世間的燈火閃爍,就是孤獨的靈魂。
好像一下子飛到很遠的地方,飛到了故鄉小鎮,飛到了白水村,飛到茶花峒,飛到毒蟲洞,飛到白師父身邊。
故鄉小鎮月色迷人無人沉醉;茶花峒的稻穀已經金黃無人收割;螢石洞穴裡的白師父孤寂無人相伴。
「姐……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用……」蕭關鬆開了手,用力錘打自己的胸口。
龍小蛇上前一把拉住蕭關,喊道:「關哥,你不要責怪自己。你已經盡力了。」
我耳畔響起他們的聲音,人卻飛到很遠的地方,身子也感覺不到痛苦。
「蕭寧,蕭寧,你在哪裡?」我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腳步聲飛快,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聲音的主人爬上了樓梯,又用力敲動了房門。
我不由地想,到底是什麼人在呼喊我呢。我現在覺察不到半點痛楚,隨風飄走最好,還叫我幹什麼!
「蕭寧,你說好親手把鈴鐺給我,怎麼托人轉給我呢?你屬於言而無信,不是大丈夫!」那聲音又傳來。
是誰,是誰,是誰在埋怨我?我都要飄走了,再埋怨也沒有什麼用,嘿嘿,嘿嘿,埋怨我也沒有用。
「嚶嚶!嚶嚶!」嬰兒的哭聲傳來,落到我耳中,又是很熟悉。
怎麼還有個小孩在哭泣,難道是我小時候的哭泣聲嗎?難道人飄走之前,會聽到自己出生時候的哭聲嗎?
啪地一聲,我感覺有東西在拍動我的臉,有些痛,還有些麻!我很不高興,怎麼會有人打我的臉。
又是一下,又是一下,越來越痛。
我身子一抖,忽然從很高很高的地方跌落下來,速度極快,忽地眼前一黑。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一張熟悉美麗的臉。我的手邊還有一個「嚶嚶」發聲的紙人。
「蕭寧,你到底是幾個意思,打了你好幾下才醒過來。」說話的是張玄薇。
在幽暗的燈光下,張玄薇如同一道亮光。她的頭髮如同垂下的瀑布,雙眸如同繁星一般明亮。
我問道:「你不是在四川嗎?怎麼就回來了啊?」
張玄薇說:「我剛剛到家,有個師兄把銅鈴鐺給我,說是個快死的小孩送來的。我一想,這人肯定就是你,就帶著小紙人來找你。你好好的,怎麼就要死了呢?剛才我見你臉色慘白,真怕你死過去。」
張玄薇的眼睛通紅,額頭都是汗水,一口一個死字,也沒有太忌諱。
蕭關似乎被張玄薇用力拍打我的臉嚇住,問道:「你就是張玄薇嗎?」
張玄薇看著蕭關,道:「當然,我當然是張玄薇,難道我還要假扮張玄薇嗎?」
蕭關笑了笑,說道:「沒事,你和蕭寧一個月沒見了。你們肯定有話要說,我們先出去。」蕭關看了一眼龍小蛇。
龍小蛇說:「這桌子有洗乾淨的水果,你好好吃一點。」龍小蛇將娘攙扶著走了出去。
張玄薇等三人離開,問道:「蕭寧,這三個人是什麼人啊?你這屋子怎麼這麼冷!」
我道:「雙眼蒙著黑布的人是我阿媽,兩位兩位是我二叔和他的妻子。」
張玄薇叫了一聲,臉一下子就紅了,說道:「你阿媽脫險了嗎?還有還有,那個人真的是蟲王嗎?我剛才是不是特別不應該那樣說話。」
張玄薇的出現,氣得了很明顯的作用,至少我身體的疼痛也緩解不少,罐子裡的土卵蟲也變得活躍起來。
我道:「嗯,我阿媽沒事了。還有我二叔的脾氣很爽快,不喜歡拐彎抹角,你想到什麼就跟他說什麼,他自然不會生氣。」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