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更多的謝家人都被告知留在家中,天黑之前不要出門活動。
他們雖然從梔子花樹之中走了出來,卻沒有膽氣靠過來,因為他們清楚謝姑娘的實力。
擔心正午的陽光、毒煙、火藥,這些東西未必能夠對付謝姑娘。
只有我們三人癱坐在滿是廢墟的木屋上,淚水與汗水一起滾滾落下。
「蕭寧,把謝連吉引過來……」謝姑娘聲音又傳入我的耳朵。
我心生一計,將兩片木屑掰開,發出一聲絕望的叫喊,哭得更加難過,詫異地叫道:「這……這不是謝姑娘的……的右手嗎?」
張玄薇與湘瑤兩人皆是一愣,我面前擺著的,不過是一條木椅的腿腳,一塊簾布正半蓋在上面,又怎麼會是謝姑娘的右手呢。
她們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地看著我。
我低聲道:「謝姑娘還沒死!」
我伸手壓在簾布上,蓋住了腿腳。
這樣遠遠看過來,很像是一條斷臂。
張玄薇與湘瑤皆是心思敏捷之人,雖不知道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跟著哭起來。
張玄薇道:「他們……他們,就這樣傷害了天下無雙的玉屍。蕭棋蕭大人的魂魄不會放過他們的……」
湘瑤大聲罵道:「謝連吉,她是我們長白山脈的仙子,就這樣被你們害死了!整個長白山脈的生靈都不會再……眷顧你們謝家的。我湘瑤告訴你,你們謝家養的狐狸,不會活到成年。你們入山打獵,不會獵到一隻兔子。因為山神老爺生氣了。謝仙子……一去不復返……」
湘瑤這幾句話由衷而出,十分逼真,說到最後,淚眼朦朧,兩行清淚流出。遭此劫難,謝姑娘一定會很痛苦,身體上肯定也會受到某些折損。
謝家眾人聽到我們的喊叫,齊齊鬆了一口氣,有兩人將臉上的黑紗解下,臉上全部是汗水,嘴角卻微微地翹起,道:「我還以為火藥沒用……看來……咱們還是成功了!」
另外一人歎了一口氣,道:「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對咱們謝家是好事情還是壞事情!」
謝連吉伸長脖子看了過來,猶豫了一會,道:「你們兩個過去看看!」
兩人快速靠了過來。我一看謝連吉小心謹慎,不敢貿然過來查看,便抓起了一根木棍,提在手上,咬牙牙關叫道:「你們都滾到一邊去,謝前輩被你們逼在陽光下,又遭遇火藥……你們沒有資格再看她了……給我滾到一邊去!」
我木棍揮動,手上的兩金針打出。
這兩人守在謝連吉身邊,自然有些有些本事,見到金針射來,連忙躲開,遠遠地看到了簾布蓋著的腿腳,眉頭微微一皺,其中一個說道:「家主,是一隻手,不過看起來很細,好像真是女子的手!」
跳入木屋中的人,只有阿九與謝姑娘。
斷手也就只有可能來自於阿九與謝姑娘。阿九一身肌肉,手臂絕對不會太細弱,那麼這手便是從謝姑娘身上炸下來的。
謝連吉哈哈一笑,將臉上的紗布拉了下來,道:「好了,你們不要跟小孩子打起來了。我上前看看。」
謝連吉大步走了上前,他今日設下此局,如果不親眼查看最終的結果,他是不會安心睡覺,要引他過來,只能用謝姑娘死訊。
我揮動著木棍,又射出了金針,都被謝連吉輕易地躲開了。他奔襲斷手而來,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冷笑一聲道:「蕭寧,你能從我設下的幻術跑出來,看得出你是個少年英雄。但今日的事情,你應該明白。阿九是自己衝入木屋裡,並非我逼迫,與我半點關係都沒有。」
謝連吉邊說邊走,已經到了木屋邊上,我後撤兩筆,站在木椅的腿腳邊上,道:「謝姑娘不容你這等丑物褻瀆……你給我滾到一邊去……」張玄薇與湘瑤守在我兩邊。
謝連吉道:「蕭寧,你搞錯了。這湖水,這木屋,都屬於我們謝家,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你年紀還小,還有大好的人生,與大好的青春!」
我道:「阿九也有大好的青春,謝姑娘也有大好的人生,你為什麼要葬送他們的呢?」
謝連吉冷笑:「阿九是毒蛇組織的成員,沒有青春。謝姑娘早就不是活人,更沒有人生……」謝連吉又往前面逼近了兩步。
我耳邊響起了微弱的聲音,我用力推來了張玄薇與湘瑤,自己也跟著閃開。
「我有青春,謝姑娘也有人生……」阿九的話如同地府的聲音想起。謝連吉的胸膛被一把傘尖刺穿。
謝連吉永遠也不會想到,就在逼近成功的那一刻,死亡也接踵而至。
第七十五章、謝連吉的反咬
傘尖刺中了謝連吉的胸痛,鮮血跟著飛濺而出,落在了亂糟糟的木屋裡面,甚至有一部分落到我褲腳上面。
而黑傘的傘柄穩穩地握在了阿九的手上。
剛才那一擊,乃是阿九實力爆發的極致。
他先是徹底地隱藏了自己的氣息,甚至連心跳都變慢。等到謝連吉完全放鬆的時候。他從暗道中,以獵豹的速度衝殺了出來。
黑傘是極其堅硬的鋼鐵製成的,又加上阿九的使用,使得黑傘成為致命的一擊。
阿九身上沾滿了鮮血,古銅色的肌膚上沾滿了木屑、張片與火藥黑煙,交錯在一起。阿九的腦袋上正留著鮮血,剛才火藥爆炸躲入暗道的時候,被氣浪擊中,此刻還在留著鮮血。
謝連吉十分懊悔,因為太過心急,才貿然地跑了過來,以至於胸口被鐵傘的傘尖刺中。他更加的懊悔的是。將受到的黑傘還給了我,而後又落到了阿九的身上。
而這把黑傘成為擊穿他胸膛的致命武器。
謝連吉咳嗽了兩聲,眼中的精光有些分散,問道:「這怎麼可能,火藥產生如此巨大的破壞力,為什麼你還可以活下來。」
阿九冷笑一聲。道:「我要是深處在屋中。自然受不住火藥的衝擊力。但如果木屋中有個暗道,你現在覺得我活下來會非常苦難嗎?」
謝連吉懊悔地說道:「怪我,怪我大意!這木屋並非由我建造,沒有摸清楚木屋的構造之前,就匆忙動手。此刻,敗了,我也無法可說。」
謝連吉被當場擊穿胸膛!而原本該死之人阿九,卻跳了出來,這種衝擊力與震撼力,可想而知。
那幾人解開黑紗的趕緊繫了回去。有幾人身子不受控制地發抖,眼睛恐懼地看著阿九。
阿九道:「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該生出這樣的想法。」
阿九將黑傘拔了出來,應聲打開了。
謝連吉發出一聲慘叫,胸口的衣服完全被打濕了。他穿的是黑衣,鮮血沾到上面,看起來好像打濕了一樣,不像是鮮血染在上面。
我將張玄薇與湘瑤扶了起來,兩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因為剛才的變故來得實在是太快了。兩個女孩子靠在一起,被眼前一幕嚇到,身子不由地發抖。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玉屍已經死了……你們趕緊上前,把他們四個給我抓起來。」謝連吉有些氣喘地喊道,連著後退了兩步,腳印也變成了血腳印。
「好冷……明明是炎熱的夏天,為什麼好像一下子寒冬了……」謝連吉又叫道,「動手……動手……只有殺死玉屍,咱們就有機會贏……」
謝連吉摀住胸口,不讓鮮血流得更多,連著大聲的叫喊。二十多個黑衣打扮面面相覷的黑衣人,被謝連吉最後一句話說動,快速地跑了過來,圍在了謝連吉邊上。
「是嗎?」謝姑娘冷笑地說道。
她一襲白衣輕然飄動,從暗道之中躍了出來,將附近的兩塊木板踢飛,那木板飛動,將跑到最前面的兩人砸中。
謝姑娘落地之後,停在了黑傘下面,一雙深黑的眸子掃視著四周。謝姑娘的衣服有幾處破爛,臉色有些烏黑,不過並沒有出現像昨晚那樣的骷髏模樣,只是膚色有些發黑而已,氣色看起來有些憔悴罷了!
看到謝姑娘跳落出來,我心中一喜,眼中又是熱淚翻騰,格外地高興。
謝姑娘落地之後,有快速往前面走了兩步,停在了謝連吉面前,阿九打著黑傘跟了上去,替謝姑娘遮住刺眼的陽光。
「謝連吉,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沒想到你心中的怨念如此之強,竟然要用火藥炸掉我!我問你,我可曾約束過你的行為,我可曾打過你罵過你,我可曾讓謝家人都不聽你的話?」謝姑娘連著質問。
謝姑娘一番追問,謝連吉沒有跪下,那群圍上來的謝家人,都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開口求饒道:「姑奶奶,這事不能怪我們,是謝連吉逼我們做的。」
「我們也沒有辦法,他是家主,又拿著我們的把柄,我實在沒有辦法……」
一片哀嚎聲傳來,謝家多年來的空靈之氣一掃而空,整個謝家守護的東西,也在頃刻之間化為了烏有。謝姑娘有些不忍心,揮揮手,道:「你們都跪在原地,聽聽謝連吉是怎麼說的……」
謝連吉哈哈大笑,笑聲中格外地悲哀,大有成王敗寇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來得太快了。謝連吉大笑之後,眉心處的黑氣為之一動,散步全身。
謝連吉胸口趟著鮮血,強撐著沒有倒下去,有些無所謂地看著謝靈玉,道:「你這樣的怪物,留在謝家,只能影響謝家的運勢。我這次出手,就是為了謝家出力的!」
謝姑娘沉默了一會,道:「你等了幾十年,直到今天才敢動手,好像膽子太小了啊,你若真是為了謝家,為何不早些動手!以前,你也應該有很多次機會,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動手!」
謝連吉又是大笑,說道:「以前我都沒有把握,只有這一次才有充足的把握。我年紀大了,總要給謝家創造些機會,不要再給他們留一個像你這樣的負擔。」
謝姑娘表情有些悲愴,問道:「我是謝家的負擔?」
謝連吉道:「沒錯……這些年來,除了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之外,有誰還真正喜歡過你。老而不死是為賊。你死了之後又活過來,就是人精。你的存在……影響我們謝家的運勢。這些年,沈家的日子越來越好,越來越有錢,而我們謝家,則不溫不火,被沈家壓著……如果不是你干涉,我早就帶著大家過上好日子了。」
謝連吉說了很長的一段話,嘴角也流出了不少鮮血。他之所以強撐著沒有倒下去,多半與他修行的秘術有關係,那股黑氣正順著全身散開,保護著他的身體。
我更擔心的是謝姑娘,經過昨晚的劫數,又被毒霧與火藥襲擊,又站在烈日之下,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而且謝連吉說的每一句話,都極其誅心。
一個活了百歲之久還年輕美貌的女子,的確是與正常人不太一樣。生活在村子裡的人,對於這個不正常的女子,心中肯定有牴觸的心理。
這幾句話,傷害了謝姑娘的心。
湘瑤叫道:「屁話,如果真不喜歡,你大可告訴謝仙子。長白山山脈千里之長,害怕沒有謝仙子落腳的地方嗎?我看你們,一方面不願意捨棄謝仙子這尊大神護佑家宅安康,一方面又在心中埋怨謝姑娘管著你們事把!」
謝姑娘沉默了好長的時間,才笑道:「謝連吉,我要聽你的實話!你告訴我,你心中的實話!」
謝連吉氣力漸漸變小,道:「實話就是我恨你!恨你當場幫著蕭棋對付我,恨你當初不幫謝家,徹底幹掉郭家。恨你凌駕在我頭上。這幾十年來,我這個家主,好像一點權力都沒有,大家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會找你商量意見!我這一生,好像就是提線木偶。這最後的時候,總要爆發一次的。」上名肝號。
謝連吉說到最後,眼神變得通紅,看起來十分瘋狂,而這幾句話,才是他的真心話。他知道自己的期限已至,已經百無禁忌了。
我看著謝連吉的神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這黑氣散發得太快,謝連吉有可能臨死一搏的。
「你把謝家人的心都打散了,以後的謝家,必定風雨飄搖,被蟲門勢力所欺壓……」謝靈玉感歎地說道。
「不……我死了,也要把你帶走……」謝連吉淒慘第說道,咬了舌頭,身上的黑氣更加旺盛,眼中散開的光芒,也在一瞬間彙集在一起。
他衝了上前,抱著謝姑娘,衝入那蕩著微波的湖水中去。
第七十六章、水底的地道
站在一旁打傘的阿九,也沒有料到謝連吉竟然在這一剎那之間,有如此迅猛的反應。
此刻的謝連吉好像根本就沒有受傷,比剛才還要厲害幾分。
若以這樣的身手與反應,阿九根本就沒有辦法偷襲成功。
張玄薇道:「這是一種邪法,咬著舌頭。激發身體殘餘的能量,會在片刻之間,實力強大數十倍。可一旦使用之後,中者七竅流血,身體乾枯,死相特別不好看。」
「謝靈玉,我沒有錯,我也不會錯的……」謝連吉眼珠子變得通紅,轉瞬就到了湖邊上。
謝姑娘也喊了兩聲,用以激發身體的力量,也沒有抵住謝連吉的衝擊力。
謝姑娘連番重創,力量不及巔峰時期的十分之一。被謝連吉帶著,很快就落入湖水之中。
阿九伸手去拉謝連吉,手上沾上了一股黑氣,怒喝一聲,將黑氣擺脫掉,跟著一起。跳入了湖面之中。
方才跪在地上的謝家人。齊齊地站了起來,圍聚在湖邊,臉色古怪,不清楚謝連吉為何帶著謝靈玉落入湖水之中。
我心中納悶,人是需要呼吸,相反殭屍是不需要呼吸的。謝連吉抓住謝靈玉的雙手,可以撞向湖邊的大樹,可偏偏沉入湖水之中了!這就有些奇怪了!
湖水中冒出巨大的水花,阿九也跟在水花游動。我道:「玄薇,你提放著點他們。」
我也跟著跳了下去。湖水微涼。
我游到了阿九的身邊,阿九剛沉入水底冒了出來。
阿九道:「我水性不太好,憋氣時間太短,水底下一團烏黑,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追不上謝連吉……他貼著湖底在走動!」
我越發著急,說道:「我水性好,我潛下去上看看。那邊有木船,你划船跟著水面的波紋。」
阿九當即游到一旁,划船追了過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潛入湖中。
這原本是個天然的湖泊。後來十多年經過改造之後,將湖面挖深拓大。從後山上引來泉水,流入湖泊之中,又在湖泊邊上挖了一條溝渠,可以把湖水從溝渠之中引入謝家,作為日常飲用水。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