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我沉入水底後,幸而是中午的大太陽,光線還算可以。不過,謝連吉貼著湖底跑動之後,身上的黑氣散發出來,湖中能見度降低了不少。
我眼睛漸漸地變紅,識別水中的景觀,幾條大白魚快速地溜過。
我順著黑氣散開的方位追了上去,依稀看到前方的謝連吉抓住了謝姑娘的手臂,往前面跑去,而謝姑娘也在拚力抵抗著。
我漸漸感覺憋氣憋到了極致,立刻浮出水面,換了一口氣。阿九划船快速地靠近。
我又是一個猛扎,重新潛入水中,追蹤著謝連吉的蹤影。謝連吉幾乎穿過了整個湖底,到了一個暗格,用力拍動,露出了一個圓形的洞口。
這時,謝連吉鬆開了謝姑娘,兩人從這洞口鑽了進去。
我心想這裡可能就是湖面靠著的小山,從這個洞口,可以通往小山的內部。
我浮出水面,再次換了一口氣,道:「阿九。謝連吉帶著謝姑娘進入水底了,你在此地等我。我進去看看……」
阿九道:「你要當心。」
我換好氣之後,重新進入水底,這裡的暗格還沒有合上,順著暗道鑽進去,暗道四周使用石磚砌成,往上面快速游動,過了一會,便衝出了水面。
我順著水面游動,到了岸邊上。這裡面是一個修葺隱蔽的洞穴,光線不算太微涼,但很大很寬廣,其中一面牆上,擺滿了各種另外,而另外一面牆上,則是一個架子,上面擺著不少的罐子,上面有靈狐圖案的封紙。
種種跡象表明,這裡乃是謝家最為重要的重地,也是謝家的一個養蟲的地方。
這修葺矮山內部的洞穴裡,包括我在內,一共四個人。另外三個都是謝家人,謝連吉與謝靈玉是被帶進來的,而這裡還有一個人。
一頭白髮,穿著一件灰色袍子,皮膚有些蒼白,年紀也很大了。此人最為顯著的特徵,就是他的眼仁是白色的。
也就是白瞳人,但是他的種種體態特徵表明,他是個正常人,只是眼珠子發白而已。
他看起來,一個人在這路住了很久很久時間了。
謝連吉與謝靈玉並排站在那白瞳人面前,三人相互對視了幾眼,石洞裡的氛圍也格外地壓抑。
「謝連吉,你帶我來祖宗牌位這裡,是要證明自己沒有錯嗎?」謝靈玉說道。
這話的聲音十分微弱,比剛才在水面上還要弱上幾分。
「我雖然輸了,但我沒有輸!謝家養了一……洞子的蟲子,如果不是你干涉。咱們早就利用這些蟲子,打贏苗疆十三峒,幹掉沈家了,不至於縮在一坐矮山下……」謝連吉說話的氣力則更加雄渾。
白瞳人道:「湖那邊發生的事情,我心中清楚。這事,謝姑娘沒有錯,是你錯了。」
白瞳人的話很簡單。
謝連吉不服氣地叫道:「憑什麼,憑什麼說我錯了……我需要絕對的權利來控制謝家,來壯大謝家。而她則處處約束我的行為。」謝連吉說到氣憤的時候,伸手指著謝靈玉。
白瞳人道:「謝家人不能相殺,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你壞了這一條,把天說破,都是你錯。」
謝連吉道:「我不信!我不信!別拿祖宗的規矩來約束我,你與謝靈玉交好,所以說話才向著她的。」
白瞳人道:「很多很多年前,謝家遭郭家暗算,分成兩脈逃出了北京,一脈往西顛簸藏在藏地,另一脈往北引入長白山脈之中。經歷了一百多年的分散,才重新聚集在一起。謝家要過安穩日子,你要把謝家脫下水,所以你錯了。」
我聽說過謝家與郭家的仇怨,不曾料想,謝家有如此艱辛的過程。
謝靈玉道:「一個能保護自己村民,不讓外人為難謝家的家主,才是合格的。這些年你出了不少力氣,可能忘記了祖宗的教訓,才會犯下今日的打錯。謝連吉,收手吧,跪在祖宗靈位前,我可以不殺你。」
謝連吉搖頭喊道:「不……不……我不相信你們……我不相信你們……我謝連吉恨你謝靈玉,恨蕭棋,恨這個虛偽的家族……我恨你……」
謝連吉帶著謝靈玉進入謝家重地,本來是要像這個居住在這裡的白瞳人討個說話,扳回頹勢,沒想到自己還是錯了。
謝連吉眼中凶光再次射出,再次搖動了舌尖,再一次衝了上前。
「謝前輩,當心!」我忙大聲喊道。
白瞳人擋住了謝連吉的動作,道:「謝家人不許相殺!你敢在祖宗牌位面前動手!」
謝連吉連著咬了兩次舌頭,氣力幾乎用盡,被白瞳人抓得死死的,根本就動彈不了幾分。
謝連吉的眼中籠罩處悲傷的思緒,道:「連祖宗都不瞭解我……」
白瞳人道:「你瘋了……你貪念太重,又暗害謝姑娘。當年若不是蕭棋,謝家兩個分支,根本沒有辦法合在一起……你啊,你啊……不要被蟲子蠱惑心靈……」
謝連吉氣力越來越弱,眼睛、鼻孔、耳朵、嘴巴同時開始往外面流血,正中了張玄薇所言,用邪法激活身體殘餘的能量,最終會七竅流血而亡。
「我……」謝連吉連著咳嗽,鮮血越濺越多,腦袋往旁邊一擺,當場斃命而亡。
威震一方的謝家家主,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死亡,與所有人一樣,死了便死了。死後樣子雖然不好看,但還是死了。上名夾號。
白瞳人把手搭在了謝連吉的脖子上,眉頭微微蹙在一起。
謝姑娘問道:「還有救嗎?」
白瞳人道:「精力虧損厲害,血液幾乎枯竭,心跳停止,就算是閻王爺出手,也救不活了……」
謝姑娘聞言,默默地歎息了幾聲,過了一會,才感歎道:「白瞳人,看來我早就應該離開謝家了,這裡的一切,都留給後輩去鬧吧。我硬要他們守著舊一套,只會讓他們心中生出怨念。」
白瞳人笑了,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離開後,對他們來說或許是一種幸福。其實舊的不代表不好,不代表是錯的,而新的東西也未免是不對的。」
謝姑娘道:「一年後,謝曉峰就會回來,不要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來當這個謝家家主,希望以後的謝家會安安分分地過自己的日子。蟲門就要大亂了,或許他也避免不了……哎……哎……」
白瞳人道:「你還是善良的謝靈玉。首犯已經伏法,其餘的人就不管了。謝曉峰若來見我,我什麼都不會講。」
謝姑娘道:「我要走了!」
白瞳人道:「你要去哪裡?」
謝姑娘搖頭道:「我還不清楚要去哪裡!我曾經在大海上漂泊過,又在雪原上痛苦過,又存活了多年。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道』。希望這次離開,能找到屬於的『道』……」
第七十七章、《蟲經》出世
白瞳人道:「我不是修道之人,不知道你追求的『道』是什麼。我只知道,你還能存活在世上,自然有存活下來的理由。你去外面吧,我還是繼續守在這裡,或許我比你先悟道也說不定。」
張玄薇曾說過他父親張天師。只是出門到了「道」的邊緣,並未領悟「道」的內核是什麼。
可見悟道的難度有多麼大。
謝靈玉有些站立不穩,大聲喊道:「小鬼,快點過來幫我!」
我愣了一下,才知道謝姑娘在叫我,連忙走過去,扶住了謝姑娘。謝姑娘的手臂與臉色更加烏黑,手臂的肌膚有些乾枯的感覺。
我問道:「謝前輩,你沒事了吧。」
謝姑娘道:「不要緊……」
我走近一些,看了一眼白瞳人,發現他白色眼仁並無怪異之處,和常人眼睛一樣。並不是所謂陰陽眼,天眼通一類的。
我曾在書上看過,在藏北有個部族,他們的眼睛是白色的,是因為生活在極端惡劣高原上,眼睛漸漸地發生了變化,又想起謝家為了避仇,有一脈遠走藏北。
這個白瞳人應該是生活在藏北,之後經歷波折回到了這裡,這才過上了安穩的日子。他與謝靈玉一樣,極力維持謝家的安定,對於謝連吉的種種做法,很是不高興。
從藏北歸來之後。這個白瞳人就一直呆在山洞之中,壽命似乎比一般人要長一些。
白瞳人笑道:「怎麼,你又要親手帶一個小孩嘛?我看謝曉峰就不錯嘛!」
謝姑娘笑道:「你搞錯了,這個是蕭棋的孫子,蕭靈霜的兒子嗎……」
白瞳人微微一愣。道:「他歸了蕭家的姓氏了嗎?」
謝姑娘點點頭說道:「是的,父親是孟家人的。不過如了蕭家的門牆……」
白瞳人打斷了謝姑娘的話,說道:「外面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白瞳人瞪大眼睛看著我,那白色的眼仁微微轉動,忽地驚訝一聲,道:「小子,你的眼睛有點意思嘛……」上貞司技。
我道:「這眼睛從小便給我帶來了各種煩惱,我早就不想要這樣的眼睛。」
白瞳人道:「小娃,很多東西是不能拒絕的。依我看,未來的你。一定會感謝自己的努力。你的命格又有了變化……」
我詫異地問道:「你看出了什麼了嗎?」
我詫異地看了過去,難道說他的白眼有某些神奇的功能嗎?
白瞳人道:「我稍微懂一點面相之術,從你面部來看,你的命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應該會有一次很大的飛躍,之後便成為自己主宰命運的人!」
謝姑娘笑道:「你輕易不看相,怎麼今天有了興致了呢?」
白瞳人道:「因為他是蕭棋的孫子,而我很欣賞蕭棋,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多說了兩句。」
我笑道:「謝老先生,你還能再多說兩句嗎?比如我能活到多少歲,老婆又是什麼人?」
白瞳人道:「我只告訴你方向,不會告訴你具體的事情。好了,你們該走了,外面人估計也等了很久。出去吧。」
白瞳人衣服一擺,往前面走了兩步,停在幾個黑罐子面前,大聲道:「你們這些怪蟲,都好好睡覺,不要偷聽我們說話。」
我心中不由地想道,白瞳人倒是個蟲癡,竟然會和蟲子這樣說話。
謝姑娘罵道:「你別死在這裡都沒有人知道。」我扶著謝姑娘往水邊走去,準備從這暗道裡走出去。謝姑娘愣了愣,喊道:「蕭寧,你要幹什麼?」
我道:「從水道裡面走出去啊!」
謝姑娘罵道:「你真是愚蠢啊。這裡是個下水道,白瞳人盡在排泄,還能從這裡游出去嗎?那上面有個台階,可以走出去的。」
白瞳人跟著蟲子
謝姑娘伸手一指,在一旁石壁邊上,有一扇小門。我抓了抓腦袋,道:「那我們從小門出去。」
謝姑娘又道:「你就這樣扶著我走出去嗎?」
我又有些不解,這回倒是腦子反應快了不少,當即喊道:「謝前輩,您老人家屈尊,我這就背你出去。」
謝姑娘已經虛弱到了極致,需要一個人背著她走出去,這個人自然就是我了。白瞳人喊道:「謝靈玉,你喜歡帥哥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啊!」
我背著謝姑娘走到了暗門上,謝姑娘拍拍我的手,回頭看了一眼白瞳人,罵道:「改不了,天生的!不想你,就喜歡這些奇怪的蟲子。不過說實話,你的眼光很有問題,蕭寧這小子,哪一點帥了,鼻子?眉毛?還是屁股?」
我一臉黑線,兩人說著話,非得把我拉上。謝姑娘不誇我不說,還用狠話損我。我道:「那個,謝前輩,你們是不是還要說上一會,我可以等你們的。」
謝姑娘笑了起來,道:「白瞳人,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你要給點東西我,我才好心安理得離開這裡啊。不然,我還真的住在這裡啊。」
白瞳人道:「好啊好啊,這麼的蟲蟲罐罐,你順便跳一隻,帶走就好了。你要留在這裡,我也不會介意。反正都是老怪物,相看兩不厭,也省得你我寂寞。」
這兩人畫風完全變了,方纔還在論道感歎人生,這回倒好像變成了十幾歲少年在說話。
我背著謝姑娘停在台階上,不知道該不該順著台階跑上去。
謝姑娘罵道:「白瞳人,那東西真的不能給我嗎?難道真的要我去搶嗎?」
白瞳人看了看謝姑娘,又看了看我,忽然邁出了腳步,道:「我本以為你謝靈玉是極其聰明的人,沒想到變得這麼愚笨。我不給你,你自己可以過來拿的啊。」
白瞳人走了幾步,最終停在祖宗牌位面前,點了香,喃喃自語,儘是些聽不懂的話。
謝姑娘拍著我的肩膀,道:「去罐子邊上,哪裡有個東西,咱們帶出去,以後再還回來。」
我背著謝姑娘走到罐子邊上,罐口都被油紙封住,順著罐口的邊緣,有各種顏色的氣息交織在一起。我感應了一下,發現這些蟲子性情都很溫順,與沈家禁地裡的蟲子風格完全不一樣。
但這些溫順的蟲子,實力不容小覷。
我把謝姑娘放到一旁,將兩個罐子移開。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