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節

我眼神無望地看著黑師父,用手捶打著地面,道:「黑師父,一定還有辦法的。你告訴我,骷髏人有什麼特點。我想辦法救醒白師父。」
二叔蕭關收集書寫的書籍裡面,有關於各種殭屍的記載。不過關於骷髏人那一頁卻是空白,世上並不瞭解骷髏人,或許自己瞭解自己。
黑師父走過來,將我拉起來,說道:「蕭寧,他自己不醒過來,咱們永遠也喚醒不了他。老白和我年紀相仿,也活了快一百多歲了。他的生命早就結束了,現在結束殭屍生涯,對他來說,可能不是一件壞事。你不要再哭了……哭得越狠越對不起你白師父,他是希望你能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的。」
黑師父的手臂很有力,捏著我隱隱發痛。
他說這一段話的時候,稍微恢復了一點威嚴。不讓我再哭泣。
我在他拉動下,走到了水晶棺材邊上。亞畝陣劃。
黑師父指著水晶棺木道:「從今以後,你少了一個師父,我少了一個師弟。但不論如何,你我都要好好活著。你知道嗎?」
我心中翻騰倒海,控制不住地啜泣,抬頭看著黑師父,忍著沒有哭出來,點頭道:「道理我懂,可白師父在這裡活了那麼久,孤單了那麼久。最後還要呆在這個寒冷的地方。我心中捨不得,我不想他如此孤單,如此孤獨!」
黑師父另外一隻手放在我的肩膀,道:「孤獨也是一種正常的人生狀態,人生天天年年都是孤獨的。白雨天性如此,他選擇孤獨地生活,自然有他的緣由。我們不必要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考慮他的生活。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我愣了一下。心中想道,有的人喜歡熱鬧繁華,有的人喜歡孤獨地生活,都是他們的選擇。
如果白師父選擇孤獨地睡在這裡,我的確沒有權利去干預。
我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不希望白師父還留著遺憾。」
黑師父急忙問道:「白還有什麼遺憾嗎?是有仇家還是有大對頭,你說出來,我馬上去幫他解決。」
我搖頭道:「都不是。白師父的遺憾是你啊,黑師父。」
黑師父白色眼珠子溜溜轉動,問道:「我能給他造成什麼遺憾。他巴不得我走在路上,天上掉下一個花盆把我砸死。過懸崖的時候,腳下一滑掉到懸崖下面摔死。」
我瞪了一眼黑師父。道:「只有這麼想白師父,白師父從來不會這麼想你的。白師父的遺憾就是這些年來,你們一直吵吵鬧鬧,不能握手言和。到了今日,就算白師父徹底沉睡了。我想這個遺憾一直會留在他心裡。」
黑師父聽到這個,當即叫道:「這……這……不可能。當年如果他的蠱術精湛一些。師父老人家就不會死的不明不白的……」
我道:「你們歸根到底是猜疑對方。你責怪白師父故意不用精湛高深的蠱術,所以才沒有救活師公老人家;而白師父則懷疑你,使用了可怕的蟲子害了師公老人家。可這幾年來,我與二位師父接觸,知道這事情都不是你們幹得出來的。」
黑師父眼睛瞪得大大的,說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又怎麼看得懂人心,知道這事情的原由呢?」
我搖頭道:「我看不懂人心,但是我看得懂二位師父的心。我雖然不清楚師公出世的緣由,但也能說個一二。如果這事情真是你們其中一個做的。那白師父何必留在深山之中,苦苦鑽研蠱術,希望找到可以醫治師公的蠱術呢?如果這事情是您做的,你也何必費力走遍大江南北,塞外雪原,遍尋當年傷害師公的蠱蟲呢?你們都是赤誠之心,所以才會做出這樣忠孝之事!」
黑師父沉默了一會,道:「我其實也想過,白是個性情中人,他不會害師父。我只是不服氣,才說他故意隱瞞了救人的蠱術。他也就責怪我,用毒蟲害死師父。」
話說到這個份上,黑師父其實已經明白。
當年師兄弟二人血氣方剛,面對師公老人家的遇難,自然會相互責怪。兩人心中的怨氣越來越深,造成幾十年無法和解。
我道:「二位師父的品性純良,道德貴重,乃是人間少有的善良之人。你們相見紅眼打架,不外乎是暗中較量雙良的技藝,並沒有真正的血海深仇。這些年來,你們如果能夠早些握手言和,也不至於兩人各自淒苦地生活著。」
黑師父喟然長歎一聲,道:「是啊!我黑魔年紀越大,脾氣越倔強。現在師弟都睡著不醒,一切都晚了。哎……現在想想。我們大半輩子打來打去,根本就沒有必要。哎……到了今日,沒想到還需要你來點撥。我黑魔真實豬油蒙了心,一濛濛了幾十年,真是不應該啊。不應該啊!」
從黑師父的言語中,我感到他的後悔。我心想,如果白師父能夠聽到這些話,一定會很開心的。如果他們都好好站在這裡,相互說這樣話,那就更好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不,現在並不晚。至少黑白師父二人終於和解,不用再相互埋怨仇恨下去。
我眼角再次濕潤,輕聲道:「黑師父,你們能夠和解,實在是太好了。我相信,白師父如果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開心的。」
黑師父又是一聲長歎,對著水晶棺材中的白師父說道:「白,我們活了幾十年,變成骷髏人幾十年。還不如這十六歲的蕭寧!你啊,我不服氣。咱們倆一個在武漢,一個在湘西,偏偏收了同一個徒弟,真他媽見鬼了。可恨的是,這個徒弟,對你要比對我要好一些。你啊,蠢貨白雨,你給我聽好了:當年師父那件事情,你已經盡力去醫治了,並沒有故意隱藏。我不再恨你了……希望你也不要恨我。」
黑師父說出這些話,整個人變得輕鬆起來。一輩子的誤會,隨著這幾句話煙消雲散,丟開了心中的負擔,自然會輕鬆起來。
我接著黑師父的話說道:「你放心,白師父如果聽到這些話,一定會瞭解你的。」
就在這時,地上的金鼠群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它們擠在一起,鬧在一起,就好像過年過節一樣開心不已。
我與黑師父都有些納悶,兩人面面相覷。
黑師父忽然問道:「蕭寧,我沒讓蟲王告訴你老白受傷的消息。你是怎麼知道的,又是怎麼趕來的?」
我也有些頭腦空白,老老實實地說道:「我晚上百無聊賴,站在窗邊看月亮。看完之後準備睡覺,金鼠鼠王跑到我窗戶邊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我就知道白師父出事了,這才忍著傷痛趕來的。」
黑師父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問道:「黑師父,你會驅使金鼠王去通知我嗎?」
黑師父搖搖頭:「驅使個蛋蛋。金鼠是白養出來,我可沒有能力驅趕這些老鼠。我向來就不太喜歡的老鼠。」
我睜開黑師父的手,後退了兩步,說道:「不排除是金鼠王自己去找我的。不過,我覺得是白師父讓金鼠鼠王去通知我……其實白師父早就醒了過來……」我後面幾句話聲音越來越小。
我幾乎可以斷定,白師父是要試試黑師父,也是創造這次生離死別的機會,來與黑師父和解的。
黑師父倒吸一口冷氣,大聲地叫嚷地著:「白,你真是……你真是,我對你無話可說了。你害老子浪費了多少感情,你知道不……」
黑師父一掌拍在水晶棺材上,水晶棺材的蓋子裂開了一道縫隙。
白師父哈哈大笑,白衣展動,從水晶棺木裡躍了出來,道:「師哥,到了今日,我才發現你是對我的好。咱師兄弟之間的嫌隙……不存在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準備如何復仇?
白師父破棺而出,安然無恙地站著,我心中自然開心不已。
不過我還是自覺地後退了幾步,眼前的局面是黑師父被白師父捉弄。
黑師父脾氣不好,肯定會和白師父打起來。
果然,黑師父氣得不行。眼珠子惡狠狠地盯著白師父,大聲罵道:「白雨,你個賊東西,竟然跟我玩假死這一套。」
黑師父怒火中燒,身上的黑袍展動,伸手去抓白師父。白師父笑道:「黑魔,你不要小肚雞腸好不好,我就是試一試你和蕭寧的!」
白師父躲過黑師父一抓,落到地上。
洞穴裡的山鼠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飛快地跑了上來,就圍在白師父身邊。
黑師父道:「我不喜歡老鼠的,你搞這麼多老鼠幹什麼?哎……說了半天話又醒過來,浪費我們的感情!」
白師父道:「你別亂說,這些老鼠是蒼青鼠。不是一般的老鼠。至於你為我流淚這事情,只有你知我知蕭寧知道,也不會有人說出去的。」
我指著金鼠道:「不對,還有一大批金鼠知道。哎呀,怎麼辦啊。白師父一睡不醒。黑師父痛哭流涕,傳出去大家都不信,要怎樣說才能讓大家相信呢?」我故意托著下巴,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黑師父甩動衣袖,有些垂頭喪氣,道:「蕭寧,你這是跟白師父合夥欺負我。你別忘記了,剛才可是他捉弄我們兩個人的。」
我本以為兩個人要狠狠打一架,不過好在黑師父出手後,白師父並沒有還手,而是跳到我身邊,看樣子,白師父是要我調停。
我一手拉著白師父,走到黑師父身邊。道:「黑師父,只有經過生死分別,我們的心才徹底打開。兩位師父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看你以後,你們就不要再吵了。」
我又伸手拉著黑師父,道:「黑師父,我傷口還沒有完全好,你要跳來跳去,誤傷了我,那就不好。」
白師父道:「師哥,我之前對你多有誤會,是我的不對。其實。這三年來,我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我們是世上最親的人,如果我們都要彼此怨恨,那麼我們都太可憐。我這次想這麼一個辦法,是我的不對。但這樣能看清楚我們彼此的心。我覺得還是值得的。師哥,你要是有怨氣。你提起拳頭照在胸口打一拳,讓你出出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黑師父的氣消了一半,大大咧咧地說道:「你小瞧我了,我黑魔胸懷寬廣,怎麼說你是我師弟,弄出點鬼伎倆,我不會生氣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好了,你們兩人終於和好,我的心事也就少一件了。不過這一次,我腸子都差點悔青了。白師父,你下次可別用這樣的招數。」
黑師父聽到我責怪白師父,也跟著點頭,道:「師弟。下次可不能用這種假死的招數,太嚇人了。」
白師父忙道:「我向兩位保證,沒有下一次了。」白師父鬆開我的手,走過去,將落在地板上水晶棺木蓋子抬了起來,重新蓋在棺木上。
黑師父瞪了一眼白師父,問道:「怎麼,你還要留著水晶棺木嗎?」
白師父說道:「留著吧。我用不上,也可以留給別人來用。我們出去說話。」
我與黑白師父一起,走了出去。
山鼠們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圍繞在我們四周。螢石光芒照耀著洞穴,洞穴裡暖意融融,並沒有半點死亡的氣息。
我頭一次感覺到孤寂寒冷的螢石洞穴裡,充滿了溫暖的氣息。
洞口的五毒怪看到白師父走出來,蠍子手揮動,嗷嗷地叫道,眼中也閃爍出高興的光芒,沈百蟲也跟著叫了起來。五毒怪叫過之後,便帶著沈百蟲離開了螢石洞穴,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白師父道:「蕭寧,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黑師父道:「本來要好得差不多了,結果被你這麼一鬧,估計又要變嚴重了。」
我忙說道:「沒有沒有。我傷口基本上好,只是不能跑得太快。」亞畝宏技。
白師父查看我的傷口後,道:「並無大礙!我其實推算過時間的,所以才讓金鼠去把你喊來。你傷口基本上癒合,不會受到太大的牽連。」
看來一切都在白師父的掌控之中,我心中暗想,白師父的智慧還是有其過人之處的。
我問道:「白師父,孟二爺的七彩蟲十分霸道,再加上你自己身上的蟲子,您自己的身體怎麼樣了?」
白師父笑道:「我習慣疼痛,睡了二十多天,我能醒過來,自然就沒有大事。這一次比以前要好多了,再說了,有你黑師父照料,我自然不會有事情。」
我捂著嘴偷笑起來。
黑師父眼珠子溜溜轉動,道:「是啊,我要是厲害,就應該猜出來你一直在騙我。」
兩人依舊鬥嘴鬥個不停,好在心結解開,這鬥嘴的樂趣便多了幾分。
我道:「兩位師父,蕭寧有事要跟你商量,請你坐在石椅上。」
黑白師父互相看了一眼,忙道:「有事情你就說。」
我將隨身帶來的黑包取出來,就放在石桌上,打開了黑包,白土卵散出白色光芒,與螢石的光輝交錯在一起。
我請兩位師父坐在石椅上,而後走到他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道:「兩位師父,蕭寧父仇難報,心中愁苦不已,還請兩位師父幫忙。」
黑白師父面面相覷,看著書卷與白土卵。
白師父道:「蕭寧,你這是為何?」
黑師父道:「父仇難報?是何緣由,你說來聽聽。」
當日孟定雲講述我父親往事的時候,黑白師父並不在現場,所以不清楚。
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包括當年我父母分開,母親被孟竹放入毒蟲陷害,父親孟定方被孟氏族人合謀暗算,再加上這幾年來,被孟家人追殺的事情,前前後後都說了出來。
黑師父一掌拍在石桌上,怒道:「他娘的,世上竟然有這樣悲慘的事情。蕭寧,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
白師父倒是很冷靜,問道:「你準備如何報仇?」
我道:「孟家人欺人太甚,三年來從未想過放過我。我知道自己無路可退,唯一的辦法,就是回到孟家,找他們討要個說話,當年暗害我父親的人,也要他們償還當年的血債。」
黑師父叫道:「好!好!就應該如此。孟家囂張得狠,一個趕著食腦蟲二流角色,竟然敢指著我的鼻子罵。這一口氣我忍了很久了。」
黑師父說的是已經死掉的孟二爺。
白師父道:「師哥,你等等再發火,讓我問清楚。」
黑師父道:「也對!孟家不簡單。要報仇也不容易,你頭腦聰明,問清楚咱們再行動。」
白師父看著我,問道:「你瞭解孟家嗎?瞭解自己嗎?憑什麼相信自己可以活著回來。」
白師父的問題很尖銳,他清楚,勸我放棄復仇是不可能的,而父仇是不能放棄的。
我們是活在人世中的人,而不是拋卻種種情感的和尚。
我思索了一會,道:「我不瞭解孟家,也不瞭解自己的實力,我也沒有打算活著離開孟家!」
啪地一聲,白師父手掌揚起,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呵斥道:「什麼都不知道,你竟然提報仇這事情。你是真蠢還是假裝愚笨,你還是我白雨的徒弟嗎?」
《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