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我凝神不動,但是手掌之間,已經有陰雷的電芒在浮現。這些人,包括水滿江在內,都沒有察覺到我。
水滿江跟眾人說了一通,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要走,到別的地方去查看。趁著他轉身的一刻,我猛然起身,從窪地上直接跳了下去,雙腳還沒有落地,兩隻拳頭已經把距離最近的兩個人打飛。
第二百四十六章大當家的身份
帶著陰雷的拳頭,不是功夫強硬的人根本抵擋不住,兩個被拳頭打飛的人翻滾在地,後心的皮肉隱然焦黑,已經爬不起來了。
我敢這樣衝下去,是有充分準備的。對方雖然都帶著武器,但混在人群裡衝殺,他們唯恐誤傷,不敢動槍,這無形中給了我很大的空間。我在人群裡一陣閃電般的重擊,擋者披靡,片刻功夫,十幾個人就躺倒了一大半。
「六爺」水滿江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我,頓時大吃一驚。他在陸家的小陰官裡是年紀最大的,功夫也最好,但是做賊心虛,連手都不敢還,拔腿想跑。
我在後面緊追不捨。水滿江的功夫好,可是畢竟上了歲數,精力不如年輕人,跑了不到半里地,就被我追上,被迫轉身抵抗。他的氣勢已經萎靡了,而且論真功夫。也遜我一籌,三拳兩腳之間,徹底被打的沒有鬥志,轉身又想跑。
我已經追到這裡,不可能容他臨陣逃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另一隻拳頭帶著電芒,停在水滿江的眼前。
「六爺」水滿江可能沒有想到,前一次見我和這次見我,完全就像是脫胎換骨般的換了個人,水滿江在我手下走不出幾招。
「不裝瘋了」我冷笑一聲,揪著他就走:「虧我之前那麼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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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附近可能還有其他人,所以抓著水滿江就從這裡離開,一口氣走出去至少十來里遠,才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下腳步。
「說說吧。」我丟下水滿江,搜了他的身,身上沒有武器,論功夫又鬥不過我,不怕他不老實。
「六爺」水滿江言辭之間閃爍不定,還要爭辯。但是事情都是明擺著的,這時候他要是再撒謊,絕對瞞不過我。
我不多說廢話,舉在水滿江面前的拳頭外圍,全是細絲一般烏黑的電光,這片陰雷沒有初一喚出的陰雷勢大,但一擊之下,絕對能化掉水滿江身上的陽氣。
「你是陸家的小陰官,陸家的家規,你比誰都清楚,你已經算是叛門了」我心裡憋著一股氣,當時要不是水滿江故意把我和雲彩引到妙玉庵,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青嵐尼姑不會雙目失明,雲彩也不用挖掉自己的雙眼還給三哥。
我的心突然一陣抽搐般的痛,我想起了已經沒有雙眼的雲彩。在這片茫茫的深山裡,她沒了眼睛,現下會是什麼處境
「六爺我」
「閉嘴」我只感覺心口疼的發悶,語氣猛然淒厲起來,盯著水滿江:「你有半句謊話,我現在就殺了你」
水滿江立即被我身上四溢的殺氣震懾了,他不想說實話,但又不敢抵賴,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道:「六爺,當時老金可能跟你說過我有個兒子,早年到山外讀書,後來,又成家立業」
水滿江這個兒子是個學問人,離開大山,見識就淵博了。他不知道水滿江趕屍的真正目的,就單純的認為,水滿江是個巫婆神漢之類的人,對父親的職業很鄙夷,成家之後,父子之間的感情淡薄,很少會回山,偶爾回來一次,匆匆住上幾天就離開。
前兩年,水滿江的兒子回山來祭祖,順便帶著自己的妻兒。水滿江很高興,忙不迭的招呼,但兒子對他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讓水滿江感到沮喪。不過水滿江的孫女倒是很親熱,跟水滿江聊了很多。
水滿江高興壞了,兒子雖然不冷不熱,可孫女卻跟自己很親。
這是水滿江孫女第一次回山,但就這一次,孫女牢牢記住了家門,又過了不久,她再次回到大山,找到了水滿江。
也就是這一次,水滿江才真正得知了自己孫女的真實身份。
「是水靈」
「是」水滿江猶猶豫豫的看著我,很不想承認,但他的眼神卻已經說明了一切。那個水靈,就是水滿江嫡親的孫女。
水靈第二次回山,跟水滿江說了一些事情,讓水滿江很意外,因為水靈說的,都是關於石嘴溝陸家,不死扳指,幽冥舍利之類的事。水滿江記得自己沒跟水靈說過太多,但當時他並不知道,水靈背後,有一個學識廣博的老師。
後來的水滿江做的一些事情,都是水靈暗中指使的。其實第一次見到水靈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只不過沒有說透,佯裝不知,一直跟著我走了那麼久,直到我徹底容不下她的時候,才被迫離開。
本來,水靈做的這些事情都是隱秘的,因為她在山裡沒有特別深厚的根基,但是事情進展到一半兒,可能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變故,她的老師急於得到一些東西,把山外的力量帶進山裡,正因為這樣,水靈的膽子才壯了起來。
水滿江現在做的事情,原本都是水靈應該做的,但前一次在十里坡的祠堂,我一腳把水靈的老師踢成重傷,在山裡呆不下去了,匆忙就抬到山外去救治。幕後的主使者一走,情況就發生了些許變化。
「水靈,現在在什麼地方」我一直都覺得,水靈是個心腹大患,而且和我結下了死仇,不是我心狠手辣,這個敵人不剷除掉,始終是個禍患。
「六爺,我真的不知道。」水滿江搖搖頭,水靈的老師在外界有相當的名聲和地位,所以不可能把他受傷的事情大張旗的宣揚,一切都在秘密中進行,水靈可能護送老師暫時離開了,對方現在走到了哪兒,水滿江也不知道。
水靈的老師能抽調來一部分力量,但沒有合適的理由,這股力量不能長久的駐紮在深山裡。因此,才由道同出面,在山裡招攬當地的勢力。大當家招攬人,用的是真金白銀,很能吸引一部分零星的山刺去投奔。不過當時外界變了天,道同招攬人的時候,只給了一個承諾,承諾事成之後,替幫他做事的人洗白家底。
對於一些有頭腦的山刺來說,這個承諾遠比黃金更有誘惑力,有的山刺打拼了一輩子,不缺錢,只圖個安穩。所以道同也招攬了一批人,力量並不比大當家的差多少。
「先走。」我推了推水滿江,這附近都是道同的人,而且還會有後援,我怕在這裡跟對方遭遇,又得拚殺一場,所以想帶著水滿江到遠一些的地方去。
「六爺」水滿江一邊走,一邊跟我央求道:「我只是疼自己的孫女,做了些不該做的事,念在我替陸家賣了半輩子命的份上,望六爺高抬貴手,饒過我這一次」
說實話,我不怎麼信水滿江的話,他服軟求饒,完全是因為我變強了,如果我還和過去一樣,手上只有兩手三腳貓的把式,誰都說不准水滿江會怎麼對我。
但是我也猶豫,我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放了他,不行,可是就這麼殺了他,我有些下不去手。
我還是心軟。
水滿江這種活了大半輩子的人,經驗閱歷比我深得多,從我的眼睛裡,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猶豫,所以不停的告饒。
「六爺,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幫著我孫女做什麼事情。」水滿江一臉誠懇,道:「我年紀已經大了,什麼都不想,安安生生的再活幾年,六爺,我也算是陸家的老人了,當年老太爺把我收到門下的時候,我才十六歲,風風雨雨幾十年都過去了,六爺給我個善終吧」
我沒有答話,卻感覺到身後微微有異,這種感覺完全是一種預感,我沒有聽見腳步聲,但預感告訴我,有人靠近了。
我猛然回過頭,一眼就看見清清的月光下,大當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悄無聲息,像一條暗夜裡的幽魂,站在背後不遠的地方,注視著我和水滿江。
「你你」水滿江一看到不遠處的大當家,突然就和見了鬼一樣,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四爺」
聽到水滿江的話,我頓時驚呆了,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我抓著水滿江的衣領,手卻在發抖,我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不遠處的大當家:「水滿江你在說什麼」
「六爺,你記不得了,那是四爺」水滿江的眼睛瞪的很大,他是陸家的老人,對陸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很熟悉,別的人可以認錯,但水滿江卻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我的頭一下就暈了,不知所措。這個領導了葛家,在山裡大肆清掃敵對勢力的大當家,難道是我們陸家的四哥
四哥在所有的兄弟裡,是最難讓人琢磨的。當初老太爺派他出來,但許久許久都沒有四哥的下落,甚至連老太爺也說不清楚,四哥到底去了哪兒。
水滿江不會認錯人,可是我卻不信。別的事情,我不敢保證,但我們兄弟幾個,都是老太爺養大的,他養育我們,同樣教導我們,陸家的兄弟,都是有擔當,有信念的好漢子,沒有誰會忘記自己的職責,背叛陸家。
可是,我看到的這一切,又該怎麼解釋
四哥大當家
第二百四十七章鑰匙
第三百四十七章
鑰匙
大當家就站在身後不遠的地方,既不出聲,也不辯解,淡定的像是一片雲。
「四爺四爺」水滿江倒是忍不住了,他在陸家呆了那麼多年,和陸家幾個兄弟彼此熟識。肯定是想讓四哥替他說句話:「四爺,我替陸家做了大半輩子的事,如今一時糊塗犯了錯,念在我那點小小的功勞苦勞上,四爺,六爺,放過我這一次,成麼」
大當家在葛家的行蹤都很隱秘,水滿江或許還不知道,眼前這個被他稱作四爺的人,就是道同這幫人要攻擊的主要目標。
「是啊,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替陸家趕屍趕了那麼多年水滿江,真是辛苦你了。」大當家不動聲色,神情語氣間看不出有任何波瀾,慢慢從後面走了過來。我對他心存戒備,他的腳步一動,我整個人就處於隨時都會撲殺出去的狀態,拳頭間的電芒已經劈啪作響。
「是是是。四爺。」水滿江一聽大當家的話裡有緩和的餘地,馬上接口道:「這一次是我糊塗了,四爺,六爺,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
「你說的沒錯。絕對是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大當家走到面前的時候,我已經無形中退出了好幾步。就在他剛剛站穩腳步的同時,淡然的眼睛裡,猛然有寒光一閃,不由分說,一隻手閃電般的探出來,直接扣住了水滿江的手腕。柏渡億下潶演歌館砍嘴新章l節
這個大當家到底是不是陸家的四爺,現在我也真的無法百分百的確定,但他的本事顯然在水滿江之上,而且水滿江原本就心虛,平時的功夫現在使不出一半,一下就被大當家抓的結結實實。
「四爺你這是」水滿江一臉驚愕,沒想到大當家說動手就動手,一點翻臉的前兆都沒有。
卡擦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大當家手上就加了大力。硬生生把水滿江一隻手腕給拗斷了。骨頭脆裂的響聲剛剛傳出,水滿江就發出狼嚎,疼的忍耐不住,腰身佝僂的像只蝦米,額頭上的冷汗唰唰朝下直流。
「這種事,還有糊塗不糊塗之說人,只有忠,奸。」大當家的語氣冷冰冰的,望著滿頭冷汗的水滿江,眼睛裡全是陰冷的光:「叛徒,死有餘辜」
說著話,大當家另一隻手已經全力朝水滿江的額頭砸了下去。他看似文弱,但身軀裡的力量卻很是驚人,這一拳幾乎要把水滿江的頭給砸裂了。水滿江如遭雷噬,身子猛的一抽,仰面倒地。沒有活氣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我沒有阻攔和插手的餘地,大當家出手毒辣果斷,等我回過神,水滿江只剩下最後一絲氣,眼見是不活了。
「你」我遲疑著,心裡越來越糊塗。
這個人,他到底是誰他是四哥但陸家的四哥,怎麼可能統領葛家,又跟我為難然而他要不是四哥,又為什麼雷霆出手,嚴懲陸家的叛徒我很疑惑,跟陸家其他的兄弟見面時,不管是大哥還是三哥,儘管兄弟之間十幾年沒有碰頭,可一見面,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流淌著同一個祖先的血脈,兄弟親情血濃於水。
但從大當家身上,我感受不到那種濃濃的親情。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知道大當家這個人,必然有非同一般的來歷。就是我和他同時出現在山窩的時候,地仙,初一,陸百年一起現身了,那三個驚天動地的人物,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是絕對不會輕易露面的。
「我是誰,有什麼重要」大當家擦掉手上沾染的水滿江的血污,他雷霆重手擊殺水滿江,剛剛殺過人之後,他目光裡的陰森和殺氣都消失了,眼眶裡是一片難以言語的孤獨和蕭索:「有些事,不需明說。」
「你的身份,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必須要弄清楚大當家真實的身份,不僅僅是他現在所處的立場,更重要的是,我們陸家已經沒有幾個親人了,我要盡全力,去保全去挽救我的兄弟們。
「很多人,都在你身上孤注一擲,因為他們沒有辦法,他們不知道自己壓下的這一注,到底是對是錯,可是,已經別無選擇,時勢造英雄,這個時代,你注定就是主角,或勝或敗,你也沒得選擇。」大當家把目光投向了遠方,天色已經臨近黎明,但臨近黎明的天,是一整夜裡最黑暗的時刻:「我也沒有選擇,只能把賭注壓在你身上,我不是聖人,我也無法預料,自己該不該押這一注。」
他說話的語氣,和當時的黃有良一樣。黃有良想信任我,但是事實難以猜測,他無法判斷以後的事,會朝什麼方向發展。所以他也猶豫過,要殺我,或是助我。只是到了最後,黃有良,也就是陰主的替身,給了我極大的信任。
他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沒錯的。
「整整一千年了,多少人在這一千年裡,苦苦的煎熬,直至終老,如今,到了最終拉下帷幕的時候,我很期待。」大當家一掃眼中的頹勢和蕭索,在這一瞬間,他渾身上下都煥發著一種懾人的神采和氣勢,抬手丟過來一個堅固又小巧的盒子,道:「你也賭一把吧」
丟過來這隻小盒子,大當家轉身就走。我拿著這只盒子,一下就呆在原地。我不知道該不該攔住大當家,可是我心裡明白,憑我現在的本事,能在他手下保持不敗已經很不錯了,想要強留對方,根本就不可能。
大當家走了,走的毅然決絕,好像沒有回頭的意思。就好像一個人踏上了一條他不知道結局的路,前方是什麼,誰也說不清楚,但是踏上這條路的同時,隱隱之間,已經沒有退路可走。
他走出去十丈遠,腳步突然慢了,輕輕轉過身,最後望了我一眼,道:「陸山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我的初心是什麼是什麼」我忍不住就追問著,但是大當家不回話,調頭繼續朝遠處走去,他走的很快,如同腳下生風一樣。
大當家走遠了,不多時就消失在遠方黑暗的崇山峻嶺中。我躊躇許久,他一直都在說,不忘初心,不忘初心,只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心是什麼。
從來沒有,又怎麼能忘記
大當家雖然不見了,但手裡還捏著他臨走前丟下的那隻小巧又堅固的盒子。這只盒子通體烏黑,入手沉重,是用罕見的陰沉木雕刻的。盒子四周的縫隙被松香和封泥封死了,封印的痕跡很老,說明這盒子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打開過。
我敲碎了盒子上的封泥,但是盒子還沒有打開,我就感覺一股形容不出的氣息,好像從手心直通到了內心的最深處。
我頓時警惕,不敢這樣輕易的打開盒子。轉身就順著崎嶇的路走了很遠,找到一個僻靜又安全的地方藏身。
到了這時候,儘管盒子還沒有打開,但我隱約已經猜出這是什麼東西。
那個大當家,真的就是我們陸家的四哥嗎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只盒子裡,就是老太爺說過的,能讓我回想起當年那件謎案的東西。
這是一把鑰匙,打開塵封在自己心田中許久許久的隱秘的那把鑰匙。
黃有良,五叔,老太爺,大哥,三哥,這些人都知道當年的事,卻沒人肯告訴我,因為他們害怕我承受不了那種壓力。但是我能察覺到,一旦我知道了這些過往,結果必然只有兩個。
一個結果,就是我魂飛魄散,永遠消失在這個世間,另一個,就是我會有昇華和蛻變。那麼多人隱瞞我,幫助我,一路扶持,他們為的,就是讓我慢慢的接觸到最核心的秘密。
打開或是不打開
一時間,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裡,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現在打開這只盒子,能否承受住那種無法預料的危險。
或許,就和大當家所說,這是賭,以性命一賭
我猶豫著,但腦海裡不斷閃現著初一和始祖陸百年的影子,他們暫時聯手對抗地仙,其實非常吃力,那種平衡,維持不了多久,隨著事態的變化,地仙也不可能一直隱忍下去。
地仙太強大了,如果我一直這樣混混沌沌的行走下去,不知道要修多少年,才能對抗強大的地仙。
老太爺他們,已經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如果我貪生怕死,萬事皆休。
所有的猶豫最後全部凝固在心頭,又被一股滾熱的血流沖的煙消雲散。我深深吸了口氣,在昏暗的山洞裡,一點一點的打開那隻小巧的盒子。
《最後一個趕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