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我顫聲說:這……也叫沒影響麼?
「被摸了幾下,會少塊肉?」陳柏川冷冷的說。
我心裡咯登一下。
「你應該去看看你的鬼役。」陳柏川說道。
「什麼?你是說鄭小玉她……」
「你受傷了,先出去,我來幫她。」陳柏川不由分說的脫了白大褂包在梁璇身上,接著抱起了梁璇,讓我在前面先走。我沒辦法,只能第一個衝出了大樓,外頭廣場的路燈下,我看見了鄭小玉,鄭小玉正坐在路燈下,我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微微抬起頭,拉住我的手,說:陰陽之氣失衡,我幫你……到我身邊坐著。
我心裡一陣酸楚。
這個時候的鄭小玉,看起來狀態非常差,似乎就快要暈過去了似的。我蹲下來,說道:你別管我了,我沒事,就是受點小傷,你這什麼情況?
她擺了擺手,似乎不願意說,而陳柏川已經上前來,讓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我們被帶回了陳柏川的住所,這是一間很偏僻很簡陋的套間,深具在這座看似繁華的城市深處。我們到達那個地方,陳柏川安頓好梁璇之後,才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原來那次陳柏川跟進道觀之後,就被藏在裡頭的林蕭斌利用陰魂之力困住了,林蕭斌當時想要依靠那種力量來把陳柏川折磨致死,陳柏川則假裝自己死在了陰氣困頓之中,被林蕭斌連夜丟入了海裡。
陳柏川從海中爬上來之後,就一直潛伏在廣源大樓附近,調查那座陳家道場,和紙人、八口棺材的秘密,包括上一次我們和林蕭斌交手,他也在場,但是隱藏在暗處,因為時機沒有成熟,並未出手。池上場才。
不過,他一直監視著林蕭斌的一舉一動,包括梁璇被他和楚漓抓住,逃走,之後又被抓了回去。他告訴我說,梁璇其實自始自終只是受到了一次毒打而已,那種毒打,大概是為了梁璇身上能夠激發怨氣,至於其他的侵犯,據他觀察,應該沒有。
但是,林蕭斌是篤定要讓梁璇誕下屍胎的,所以肯定早就有計劃這麼做了,卻偏偏非要把我弄過來,數次捉弄我之後,讓怨屍趙顯彬在我面前做這種事。
陳柏川說原因只可能有一個,他的目的在於擊垮你,徹底擊潰你,不僅是你這個人,還有你的心理,讓你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陳柏川說林蕭斌腦子非常好用,善於玩心理戰,但是道行和法力低微,煉魂方面肯定遇到了瓶頸,而只要他煉魂不能精進,那麼楚漓這邊肯定也不會有任何結果,所以他們只能躲在大廈的道觀裡頭,哪裡也不敢去。接著,就只能靠玩心理陰謀來和我們鬥。
陳柏川說,對方很可能已經和趕屍門的人聯合了,否則沒有那麼容易做出怨屍來。
而我告訴陳柏川,陳家村已經慘遭滅門,也許沒有活人了。陳柏川當時的表情有些迷離,我知道他在強忍著痛楚,但是卻還是平靜的說下去,他說,滅亡陳家,抓走我父親等等,很可能都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一方面擊潰我的心智,另一方面,或許是煉魂,也或許是煉屍,更可能有什麼更可怕的計劃。
說完這些之後,他補充了一句,說為什麼要針對我就不得而知了,隨後,陳柏川就自己走了出去,留下我,鄭小玉和昏迷的梁璇。
我知道陳柏川心裡不好受,我心裡也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我總覺得,梁璇會變成這樣是我的錯。
如果當時我選擇去救她,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還有李刻,李刻去了哪裡?陳柏川自始至終也沒有說關於李刻的事情,這種大事他應該不會忘記,除非他根本就不知道。
我握著梁璇的手,感覺還是一陣陣的冰冷,鄭小玉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行了,她沒什麼大事就好,你也好好休息,身上的傷口不少,我可以幫你……
我揮手制止,意思是不用,鄭小玉好像有些無奈。我也讓鄭小玉去休息,不用管我,接著她便轉身離開。我守在梁璇的床邊,等著她醒來,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我忽然發現梁璇睜開了眼,看著我,我猛然一驚,趕緊問梁璇什麼時候醒來的。梁璇的表情卻很奇怪,盯著我,好一會兒,才說道:林浩,我醒來很久了,但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點了點頭。
「為什麼沒有來救我?」她怔怔的說,語氣有些絕望。
第七十章殺或留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梁璇坐了起來,看著我,說:我是不是已經被他們……被他們……
我知道她的意思,趕緊說沒有,讓她不要多想。但她卻搖了搖頭,說:我能感覺的到,我能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什麼,我能感覺到我他們對我做了什麼。就算沒人看見,我也知道!
我心頭一沉。
梁璇抱著頭,不再說話。池上團亡。
我覺得她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忽然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渾身是傷,根本就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梁璇開始哭了起來。我掙扎著站起來,盯著她很長時間,但最終,鬼使神差的。我的心裡不僅僅是內疚,還多了一份疲憊,我覺得特別累,之前談戀愛都沒那麼累過,不僅僅是因為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更是因為梁璇反覆無常的說話方式和奇怪的性格。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我覺得特別冷。
我總覺得,從前的她,脾氣大一些,怪一些,我都能容忍,但現在,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力。
我坐下來。說道:梁璇,對不起。
她說她不需要我的對不起。
我又說:那邊有我的父親,我必須去救他。
梁璇沉默了很久,忽然說:我都理解,你說的話,我都理解,可我還是難受,我沒辦法接受我就這樣……
我再次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直到她沉沉睡過去,我才離開。我心裡有個疙瘩,我點心梁璇真的已經被那什麼了,我擔心陳柏川只是沒看到而已。不僅僅是一些迂腐的觀念左右了我,那還只是小事。最關鍵的,我擔心她真的懷上屍胎。
我離開了裡間,外頭鄭小玉依然臉色很難看的坐在沙發上,陳柏川坐在一邊使勁抽煙,我湊出去的時候,他站起來,關上了門,問道:陳家真的都死了?
我微微低了低頭,沒說話,但我想他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
陳柏川重重歎了口氣,說道:梁璇,可能也是陳家的人。
我愣住了,想起了那個時候我爸說的話,他就曾經說過梁璇是陳家人,當時我心裡還十分疑惑。而陳柏川告訴我,陳家早年為了擴大家族勢力,非常努力的開枝散葉,這事情,沒少引起地方政府的關注。因為有一部分陳家人已經不住在陳家村了,甚至在城區買了房子。九十年代初,計劃生育管理十分嚴格。
陳家人為了躲避受罰,有時候,也是為了留下自己的孩子,往往會把孩子偷偷生下來,由非陳家的配偶一方撫養,陳家暗地裡給錢,等到了適齡再接會家族去修習術法。
但這種方法,顯然不是到哪兒都行得通的,有些父母,就是不願意孩子回陳家,更不願意他們攙和陳家的這檔子渾水。
所以,有很多人,就在城區留了下來,甚至是被帶去了外地,從此再無消息。
陳柏川告訴我,他當初就是這樣一個孩子,但是被陳家強行抓了回去,和自己的母親分離。當知道母親在與自己分離後病逝之後,他也就決心了離開陳家,也就到了今天。
因此,陳柏川懷疑,梁璇可能也有著這樣的一段身世,只是她比較幸運,之前一直沒被陳家人發現而已。
陳柏川說:梁璇,焦躁敏感,恐懼易怒,情緒化,不穩定,做事反覆無常。這一切,都符合自幼親情缺失的特徵。她可能極度缺乏安全感。
我問該怎麼辦,陳柏川搖頭,說沒有辦法,說我這麼一個跟她處了幾個月的小男朋友,不可能直接改變她本質的性格,現在如果真要救她,唯一的辦法,還是破除任何加諸在梁璇身上的術法。
我又說,我還關心現在老爸去了哪裡,是不是真的和那些趕屍匠在一起,還有那個伍大師,我爸介紹的人,也不知道還回不回來,或者是已經來了。
鄭小玉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說眼前的事兒吧,我覺得,梁璇的情況有些不對。
我趕緊問怎麼了。
鄭小玉看了看陳柏川,又看了看我,說:不知道你們感覺到沒有,她身上邪氣很盛,有時候站在她身邊,會覺得比站在我身邊還冷。
我這才明白剛才那種冰冷的感覺從何而來。而陳柏川也點了點頭,說道:她身上的冷不尋常,如果林浩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對她全身做檢查,但是,你明白,全身檢查的話,會涉及隱私。
我思考了一會兒,說:我只怕梁璇不願意。
「如果沒猜錯,短時間內,她會昏睡。」我聽出,陳柏川心裡好像已經有了想法,我也沒理由拒絕了,說讓她趕緊問梁璇檢查。進去的時候,裡間依然特別冷,梁璇果然沉睡了,我怎麼叫她都叫不醒,推她也沒有反應,陳柏川沒說話,走上去掀開了被子,解開了包在梁璇身上的白大褂。梁璇的身體裸露在了我們面前,我心裡有些不舒服,畢竟陳柏川是男人,但是也沒有辦法。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忽然注意到,梁璇的腹部有一個奇怪的黑點,那個黑點就在肚臍下方,下體上方,那中間的位置。
上次我檢查到她大腿根部的魂印的時候,也並沒有看到過這個黑點,我心裡不由咯登一下,問陳柏川這是怎麼回事。
陳柏川看過之後,就直接幫梁璇蓋上了被子,把我和鄭小玉都拉到了外頭,說道:這就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什麼?」
「她已經被林蕭斌秘密『處刑』了,我甚至根本沒發現。」陳柏川說。
我顫聲說: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的身體,已經被怨屍玷污了,只是有沒有懷上屍胎,還說不準。」陳柏川說。
我頹然坐了下去,心裡只有「不可能」三個字,不斷的重複著,不斷的吶喊著,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我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鄭小玉撫摸我的後背安慰我,被我輕輕推開,我咬牙說:會不會是搞錯了。
陳柏川則告訴我說,搞錯的幾率不大,但不是不可能,也可能是今天他被侵犯的時候,怨氣沾染了身體,但並沒有侵入體內,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她下腹部的黑點,應該在短時間內會慢慢消失。但我們冒不起這個險。因為如果短時間內,那個黑點沒有消失的話,那麼事情就會往相反的方向發展,幾分鐘,甚至不用一分鐘,屍胎就可能直接誕生,或者破體而出,到時候梁璇會死,我們也會被屍胎的強大陰氣壓制,我們三個身體都不好,這時候,再來一個屍胎,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簡直是滅頂之災。
我顫聲問陳柏川想幹什麼。
他說道:一切都在你,殺,還是放走。
「什麼?」
「殺,立刻殺;放走,放出去自身自滅。但後者,可能傷及無辜。」陳柏川說道。
「沒有別的辦法麼?」我顫聲說。
「我們冒不起這個險。」陳柏川說。
我再次陷入了絕望境地中,無論如何,梁璇是我女朋友,讓我殺死她,這怎麼可能。就在我陷入兩難的時候,鄭小玉卻開口了,說:也許還有轉機吧,我用我的怨力先壓制住她,看看情況。
陳柏川搖頭說:不行,你已經傷了,再強行動怨力,必死;就算你不死,被梁璇週身陰氣沾染,被屍胎陰氣沾染,也必死。
梁璇卻又搖了搖頭,說:沒事,我不想看到林浩為難,你要清楚殺死一個最愛的人是什麼感覺。
陳柏川還要阻止,就在爭執之間,突然,居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第七十一章救治
我忐忑不安的把門打開,外頭,站著一個穿著道袍的老頭,第一眼看上去我就想到四個字,江湖騙子。
因為街上算命測字的都是這身打扮。
我心煩意亂。沒空理他,說:這兒不化緣。
說著我就要關門,可是,那老頭卻一把拉住了門。說道:貧道又不是和尚,誰管你畫扁還是畫圓。
我說:你要幹嘛。
那道士說:你這屋子裡氣味很奇怪,有人拉屎不沖廁所吧?
「滾!」我覺得他就是一瘋子,直接彭的一下把門關上了,可是,就在這一刻,我忽然感到一陣勁風從身旁吹過。回頭只見,那個道士居然已經站在了裡間門口。
「古法無蹤步?!」我聽見鄭小玉驚呼了一聲。
接著。那道士一甩拂塵,搖了搖頭,背對著我,說:哎喲。這麼漂釀的菇涼,就這麼懷上了屍胎,曾是可喜可賀啊……
他這口普通話,直接讓我想打他,而且他居然說什麼可喜可賀,這到底是哪門子可喜可賀。與此同時,陳柏川也發作了,一個總部上前,鋼筆直接抵在那個道士的後腦上,冷冷說:你最好別亂來,說清楚,你是誰。
「鬼手陳柏川?」道士說道,「陳家沒幾個好人,你算一個。不過好人也有犯錯誤的時候,那時候如果你沒有失誤的話,那麼楚漓,就不會死於非命,也不會有今天的局,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側面看過去,陳柏川的表情僵在了臉上,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整個身體就像被雷擊一樣,微微顫抖。
「林家幼子林浩,你父親林乙曾經是林家最有前途的傳人,可惜,林家卻在十幾年前慘遭滅門,從今後圈子裡也再也不提你家的事情。」那道士繼續操著那口蹩腳的南方普通話,說道,「不過你們林家,能出個煉魂道傳人,也算是可喜可賀了。」
說完,他轉過臉,看著鄭小玉:嗯,白璧無瑕,雖未女鬼,卻頗有幾分仙姿。有這種女鬼做鬼役,小子你真是好福氣。
接著他看向房內:這個小女朋友就多了幾分風塵俗氣,長得再漂亮也終歸不是明珠,呵呵,可見愛情使人盲目。
這貨一來就擺出這麼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把所有人評論了個遍,實在讓我人很不爽。但是,我們沒人知道他的來頭,我不敢輕舉妄動。陳柏川卻沒那麼好說話,手腕一翻,鋼筆直接朝那人脖頸之間刺過去。那人則拂塵一甩,陳柏川的手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被拂塵彈開了,整個人也向後推了幾步。
「化勁……」陳柏川瞪大了眼睛,「你,是入道級別……」
那道士卻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那個時代,還不講這麼多等級之分,不過按理來說,應該差不多。
「你到底是誰!」陳柏川再次吼道。
那人沒理會,走進了房間,站在梁璇的床前,說道:救贖總比做無謂的殺戮要好,殺戮終歸會早就冤孽。說完,拂塵一劃,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本來睡在的梁璇開始咳嗽,大聲咳嗽,整個人都坐了起來,我趕緊上去扶著梁璇。而那個道士,卻不急不緩的拿出一張藍色符紙來,又讓陳柏川去倒水。陳柏川好像有些無奈,但還是照辦。
道士燒了那張藍色符紙,和在水裡,一把把我推開,伸手按住梁璇的背,接著望前一頂,梁璇「唔」的一聲就張開了嘴,道士直接把符灰泡的水給她灌了進去。這一灌,梁璇身子一顫,接著就軟了下去,再次悄無聲息的躺下。我看在眼裡,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忐忑。半分鐘後,梁璇再次開始咳嗽,我看著那道士,他臉色依然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