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如果炎九霄那天晚上看到的蚌跟今天襲擊她們的是同一隻,而視頻裡,他說要「靠近去看看」,會不會靠近的時候,出了什麼事?
越想越有可能,畢竟那天晚上,炎九霄是落單的。
她趕緊比劃著要羅韌的手機,把炎家和炎九霄的事編輯了長長的一段,她心裡著急,頻頻打錯字,不得不一再刪了再寫,快寫完的時候,車身一頓停下了。
往窗外看,是個家常餐館。
羅韌說:「待會就到醫院了,先下車吃點飯。」
木代這才發覺肚子餓的厲害,這一天了,路上走水裡泡,她都把吃飯這茬給忘了。
進了餐館坐下,木代繼續認真寫她的短信,點菜都是羅韌在點,寫完了一抬頭,羅韌卻不在對面,在後廚口,跟老闆娘說著什麼。
等他說完了過來,木代趕緊把手機遞給他。
羅韌逐字去看,神情有些凝重,過了會放下手機,手指在桌角輕輕點著。
上菜了,羅韌說了句:「先吃飯。」
說出來可能影響食慾,還是等她吃完了再說吧。
菜點的都清淡,但是木代的嗓子嚥食難受,吃的小口小口的,時不時要喝水喝湯去送——她當時到底喊成了什麼樣子?那時候,自己極度緊張,現在想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羅韌他們怎麼也不說拍個視頻讓她看看呢,想來也挺有紀念價值的。
快吃完的時候,羅韌才又開口。
「一萬三的父親、母親,還有老族長的屍體,後來都被打撈出來了,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是那只蚌作怪,它害人,但不……吃人。想知道炎九霄有沒有出事,還得從海底去找。」
所以,炎九霄的屍體,可能在海底?
木代不覺打了個寒戰。
餐館的老闆娘過來,手裡拎了外賣的塑料餐盒,木代還以為是炎紅砂打包的,哪知老闆娘看著她笑:「說是把嗓子喊啞了的姑娘,就是你吧?」
好麼,連餐館老闆娘都知道了,木代瞪了羅韌一眼:你不是有錢嗎?去中央台打個廣告唄,就說我怕死,喊救命喊的不能說話了,謝謝你幫我出名。
老闆娘把手裡的餐盒遞給她:「我們這的土方子,醋拌銀耳,你每天吃上點,不出兩天包好。以前有喊海的人,嗓子喊壞了,把這個當飯吃呢。」
這樣啊,木代半不好意思的,趕緊接過來了。
到醫院時已經很晚,炎紅砂還沒睡,躺在床上翻上一任病人留下來的小雜誌,忽然看到木代進來,喜出望外,噌一下就坐了起來,真不像個需要休養的「病人」。
她對木代表達感謝:「雖然我被淹的半死,但我記得的,那時候你抓著我,就是不放,感動死我了,我當時就想,我死了的話都要給我爺爺托夢,讓他給你加錢。」
劫後餘生,炎紅砂嘰裡呱啦,簡直是小話嘮一個,感謝完木代又感謝羅韌,中心意思就是:報答!加錢!
木代暗搓搓覺得,不能講話也挺好的,這樣她就不用客氣地推辭「不用,不用」,而是面帶笑容,就跟鼓勵炎紅砂加錢似的。
羅韌過來問了炎紅砂的意思,這醫院環境一般,味兒又大,炎紅砂一聽能走,舉雙手贊成,要不是腿還疼的很,怕是也舉起來了。
羅韌要去準備一下,吩咐木代別亂走,吩咐的時候,炎紅砂滴溜溜在邊上看著,羅韌一走,她就抓著木代問:「他是誰啊,你們認識的嗎?那時候你說要打電話讓人幫忙,就是打給他嗎?」
木代點頭。
「他跟你什麼關係,男女朋友嗎?」
還不算吧,畢竟那次她沒同意,然後……
然後那天晚上聊了之後,緊接著又發生了聘婷重新被附身的事情之後,她和羅韌之間,總好像有些不進反退的感覺了。
可是,羅韌對她,還是要比對別人不同吧。
木代垂著眼睫,不點頭,也不搖頭。
炎紅砂自己猜:「互有好感?朦朦朧朧?單相思?發展中?」
八九不離十了,她大叫:「好險!」
好險什麼?木代奇怪。
「我差點就對他有想法了你知道嗎?」她解釋,「你想,他長的帥啊,又救了我,我的行李都掉水裡去了,住院沒錢,他二話不說就付錢,還有啊,給我放血的時候……」
給她放血的時候,她疼的厲害,淚汪汪看羅韌手裡的三稜針,羅韌對她說:「頭轉到邊上,別看。」
聲音低沉,沒什麼起伏,卻很鎮定,她心裡忽然一動,乖乖地就轉到邊上去了。
還好,沒有在錯誤的道路上再跨一步,但是還沒戀呢就失戀了,還是讓人止不住的傷感,炎紅砂摀住心口:「我要躺一下,我有點心痛,我得五分鐘才能緩過來。」
她自說自話,木代又好氣又好笑,炎紅砂躺了一分多鐘,哀怨地轉頭看木代:「不行,木代,你得讓我心裡好受點,我不給你加錢了行嗎?」
木代眼睛一瞪,伸手摁住炎紅砂的腦袋,把她的臉掰到朝牆一面去了。
炎紅砂梗著脖子,惆悵地想:真是人財兩空啊。
☆、第17章
回到船泊的地方,已經是半夜。
羅韌幫炎紅砂從醫院租了輛輪椅代步,但上下車什麼的,還是得抱她,炎紅砂極其不配合,被他抱著的時候,還要雙手舉得高高,跟投降似的,聲音務必讓木代聽到:「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想的。」
羅韌莫名其妙,問她:「你不想什麼?」
炎紅砂凶他:「你不要趁機佔我便宜啊。」
羅韌看了她一眼,直接扔了了事,第一次是扔車後座,第二次是扔船艙的床上。
第一次被扔,炎紅砂痛的大叫,第二次,她叫的更厲害,不過是欣喜的:「船,船呢,我第一次睡船呢!」
一邊說,一邊掀起床墊子瞅了又瞅,好像船上的床長的跟別處不一樣似的。
一萬三冷眼瞅了她半天,說:「神經病。」
船上帶小的淋浴間,兩個人草草沖涼洗漱,船艙的房間讓給女孩兒,羅韌和一萬三兩個去駕駛艙湊合,說是晚上不開船,明天一早去五珠村附近的海域。
聽到要去五珠村,炎紅砂睡不著了。
半夜的時候,她從床上探身起來:「木代?木代?」
「你睡著了嗎?你倒是吭個聲啊。」
黑暗中,木代翻白眼:你不知道我失聲了嗎?
她沒好氣地在床板上敲了兩下。
炎紅砂反應過來,一個人自說自話。
——「你說,夾住我的是什麼玩意啊?會不會是老蚌啊,我叔叔視頻上發來的那隻老蚌?」
——「你說,我叔叔會不會出事了啊。」
她忽然難過的不行:「我叔叔要是死了,我爺爺得把眼睛哭瞎了。」
木代歎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去到炎紅砂的床上坐下,黑暗中,炎紅砂的眼睛水亮水亮的,流眼淚了吧。
怎麼安慰她好呢,木代想不出,只好學著羅韌的樣子,在炎紅砂的頭髮上摩挲了一下。
炎紅砂又說:「你說,那隻老蚌,一直這樣害人嗎?在這之前,會不會有很多人遭過毒手啊?」
嗯,是的,如果把五珠村之前的人命案都算上的話。
不過……
木代心裡忽然咯登了一聲。
在五珠村搬走之後的那段時間呢,會不會有別的、零星的想採珠的人也下過水?
第二天早上,船沒有像商定的那樣立刻開往五珠村。
木代她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羅韌已經驅車去市裡了。
他前一晚跟一萬三聊了很多,兩人都覺得,如果真是老蚌作怪,不能這麼冒冒然過去,需要一些得力的工具。
沒看見羅韌,木代有些無精打采,一萬三從就近的村子買了粥和菜餅,這裡也真是海味豐富,粥是鹹的,筷子一撈,還帶出幾粒小蝦米。
木代打開昨晚的醋拌銀耳,就著早餐一起吃,吃完了練習發聲,一夜過去,嗓子好多了,可以嗯嗯啊啊的發聲了。
吃完飯,木代去船邊放下的入水樓梯上坐著,好多次有意無意地轉頭去看公路,就希望羅韌的車子能早點出現。
有一次轉頭,恰好和一萬三四目相對,一萬三說:「還沒回來呢。」
木代回了句:「哼!」
「哼」是她繼嗯、啊之後,嫻熟使用的又一個音。
一萬三走過來:「我給張叔打電話了,說了一下你的情況。」
又說:「你自己手裡掉水裡去了,張叔他們聯繫不上你,急的跟什麼似的。」
哦,也是,昨天發生太多事,她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一萬三就勢坐下,頓了會問她:「你跟羅韌怎麼樣了啊?」
他和曹嚴華他們,是親眼看到羅韌說木代是女朋友的,也親眼見證了木代洋洋得意拒絕:「我同意了嗎?」
不過,那時候,他們都覺得只是鬧彆扭罷了,羅韌不是連著好幾天,去酒吧給小費「請罪」麼。
木代沒吭聲。
一萬三說:「你別覺得我說話不好聽啊,我覺得,羅韌不適合你。」
「羅韌這個人挺複雜的,你不知道他世界裡到底是什麼,換句話說,他的那個空間,你進不去。」
木代咬著嘴唇不說話。
她不知道這個嗎?她知道,她一直知道。
她跟大師兄說,要多歷練歷練,多點經歷才好,又說,要那種有氣場的,看著就很酷的,很沉穩的,不動聲色的……
因為她覺得,羅韌身邊,應該是這樣的人才對。
「小老闆娘,羅韌喜歡你是真的,你討人喜歡唄,我那時候見到你,還不是也想入非非,後來被你揍的沒了心思唄。但是你發現沒有,羅韌對你走到喜歡這一步之後,他就很難往下走了,他比以前克制多了。」
木代靜靜聽著。
「從我們男人的角度來說,喜歡了一個人之後,接著就要考慮是不是繼續認真的喜歡,其實以前,在路上,我也喜歡過一個姑娘,但是,在要不要繼續的時候,我就想,我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你懂的,我就是個騙子,好姑娘我喜歡不起的,門當戶對,我他媽連門都沒有,我就裝不懂啊,裝著不認真啊,她當時傷心,後來就好了。有一次,我進她空間去看,她結婚了,有孩子了,笑的可開心了。」
「我敢跟你打賭,羅韌比我,可複雜多了。昨天晚上,討論拿什麼對付老蚌,他說的那些東西,我真是……想都沒想過。他跟你絕對不是一個世界的,你要是真的進去,指不定要受多少罪,所以……嗷!」
斜上方飛來一隻拖鞋,正砸在他腦袋上。
一萬三難得正經一次,跟她探討感情問題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
轉頭看,上頭的小窗裡露出炎紅砂漲的通紅的臉:「放屁!」
氣窗就開在炎紅砂舖位的上頭,估計她是躺的無聊,貼窗透氣,順便聽牆角了。
一萬三恢復本色,氣的頭髮根都豎起來了:「你拿鞋子砸我?你給我等著!」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