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他跳起來就往船艙走。
炎紅砂氣勢洶洶:「等著就等著,人家自己的事,要你管!」
木代一個腦袋兩個大,先還僥倖的覺得一萬三大概就是嚇唬嚇唬炎紅砂,待聽到炎紅砂在屋裡鬼哭狼嚎,頓時覺得不妙。
她是保鏢啊。
木代三步並作兩步進了船艙,目光所及,哭笑不得。
一萬三可真狠,拽著炎紅砂的腳,把她從床上拖到地上來了。
木代沒好氣地把一萬三趕出去,又背著炎紅砂,一點點幫她挪回床上。
炎紅砂一直氣咻咻的:「他死定了,一萬三是吧,我要一刀把他砍成兩個六千五。」
忽然又瞪大眼睛看木代:「你要防著他!一個男人,這麼婆婆媽媽管人家談戀愛的事幹嘛?我告訴你,他別有居心,不是愛上你了就是愛上羅韌了,這年頭,男人搶男人不新鮮的,你要提高警惕。」
木代心裡歎氣,決定晚點給她解釋一萬三跟自己認識的時間其實比羅韌長,雖然自己總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但他算是酒吧的「自己人」。
炎紅砂餘怒未消:「克制!克制怎麼了,難道他沒聽說過,喜歡就會放肆,但愛就是『克制』嗎啊?」
木代覺得,心裡好像有根弦,輕輕被撥了一下。
炎紅砂還在抓著「克制」不放:「克制,現在就要提倡這種精神,克制才是想負責,不克制,騙你騙到上床,上完床就跑了,這才叫可怕!你哭都沒法哭!」
木代哈哈大笑。
笑完了,忽然發現,繼嗯、啊、哼之後,「哈」這個音,她也應用的很自如了。
羅韌約莫下午的時候回來,除了從車上拎下自己的行李包,還拎了另一個新的袋子。
幾個人聚到船艙。
袋子打開,先拿出一包不銹鋼鏈網,極其沉,拎上拎下,發出鏈環撞擊的嘩啦聲。
木代覺得也是,想捉那樣的老蚌,得靠這樣的鏈網才行。
但是,捉來了,怎麼辦呢?
真是頭疼,算了,不想了,先捉了再說吧。
又拿出來的,是個防水的水下拍攝裝置,用一根放繩一直下放,最多可以到兩百多米深。
羅韌說:「其實我之前用的叫『水眼』,配置比這個高級,也就是說人在岸上操控,水眼像是延伸到水下的眼球,幫助你看到水底下的一些東西。但是這裡沒有這樣的裝備,暫時用這個代替,鏡像可能會比較模糊。」
水眼……
木代和一萬三交換了一下目光,又很快錯開。
還有一根,像是電棍,棍身卻像帶倒刺的狼牙棒,開關撳下,下頭的刺棒高速旋轉。
羅韌說:「這個分兩道用。如果蚌殼不打開,這個就當電鑽,尖頭的鑽頭我試過,薄的鐵板沒什麼問題,如果蚌殼打開……」
他看向炎紅砂:「遇到有人又被夾住的情況,直接就伸進蚌殼。」
短短幾個字,腦補的卻多,想到這絞鑽進肉,木代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但一萬三的感覺卻跟她不同,一萬三把父母的賬都算在老蚌身上,只覺得這樣還不夠解恨,伸手拿過,說:「我帶著這個好了。」
又問羅韌:「這個是直接有賣的嗎?」
「拆了幾個電件,組裝的。」
一萬三哦了一聲,轉頭去看木代,木代這次卻不看他了,自己偏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炎紅砂只祈禱叔叔只不過是暫時失聯,根本沒在水下遇到過老蚌,但是萬一真的不幸,就該用這刺棒在老蚌身上戳它二三十個窟窿。
馬達聲聲,船身開動,向著五珠村海域的方向,回想起前一天險些葬身海域,現在全副武裝地殺回去,真有報仇雪恨的快感。
羅韌先穩方向,教了一萬三之後,把操作舵交給他,自己在邊上調試「水眼」和電腦成像,忽然看到木代在邊上站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有東西給你。」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的麂皮袋,顯然是用了很久了,袋面磨的光光的。
木代接過來,疑惑地看羅韌。
羅韌催她:「打開啊。」
打開了,伸手進去,觸手好像是條鏈子,木代拎著鏈子,慢慢拉出。
鏈頭上掛著的,是個鈦合金求生哨,粗糲石洗質感的哨身,雖然已經力求做的小巧便攜,但一看就是男用,翻轉過來,哨身背面凹刻著l.r。
羅韌姓名的首字母縮寫。
哨子的邊上,掛著一顆扁圓的小小的白色珍珠,迎著太陽去看,珠子身上,好像閃爍著一線金色的光芒。
羅韌說:「不能講話的人,就必須掛個哨子,萬一你掉到水裡,我好去撈你。」
……
☆、第18章
金烏西墜,海風拂面,船尾攪起白色的海浪,如果不是水裡有那玩意兒作怪,真像是來度假的。
還是「自駕遊艇」呢,雖然是條破船。
木代覺得挺滿足的。
往前看,羅韌正在船頭打電話,往後看,炎紅砂坐在輪椅上,興致勃勃地練習如何兜鏈網。
鏈網太重,不可能人工拋兜,羅韌想了個辦法,把鏈網展成平面,先從船舷邊放下水,網邊上的鏈環用鋼絲索通穿,簡單的說,像是布口袋邊沿的抽繩,抽繩放下時,是一個平面,迅速抽起時,就能聚合成一個口袋。
鋼絲索的兩頭連接著船上的電動繞線絞輪,需要的時候,繞線軸高速旋轉,把鋼絲索全部繞起,下頭的鏈網就成了紮緊口子的鏈袋。
炎紅砂腿腳不便,正好定點定位,被委任絞輪軸作工的角色。
她興奮之至,覺得頗有紀念意義,一個勁兒央求木代:「木代,你去朝羅韌借手機,給我拍一張嘛。」
她和木代都沒手機,六千五的手機她又是萬萬不願借的,只能打羅韌主意了。
木代答應了,又不想打擾他打電話,隔一會就看他打完沒有,也不知道看到第幾次時,羅韌朝她招了一下手,示意她過去。
木代噌一下起身,小跑著過去,那個被她塞進領口的哨子涼涼的,珍珠也涼涼的。
不一樣的兩種涼。
羅韌說:「慢點。」
說的慢了,她都跑過來了。
木代跑到了之後才反應過來,怪不自在的,覺得自己應該矜持點才對。
羅韌說:「我給鄭伯打了個電話,聘婷還好,鄭伯盡量不給她注射鎮定劑。酒吧那也挺好,張叔招到人了,不過都是流動的,暫時頂你們的缺。還有,聽鄭伯的意思,你紅姨給酒吧打過電話。」
紅姨?木代激動起來。
羅韌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她沒說在哪,就是怕你們著急,報了個平安,也沒說什麼時候會回。」
這樣啊……
木代還是挺高興的,她沒那麼貪心,有消息了就好。
羅韌頓了一下:「還有就是……猜猜誰現在在我家?」
誰?在羅韌家裡,那得兩人都認識,李坦?萬烽火?還是……
木代眼睛突然一亮。
神棍?!
羅韌顯然也很高興:「聽神棍的意思,他是要去古城看朋友,正好路過麗江,就先打聽到酒吧,緣著酒吧又找到鄭伯,去看了聘婷。」
「他跟我說,我那個仿金木水火土的箱子也就是個形似,但是路子大差不差,他覺得即便沒有鳳凰鸞扣,也應該有什麼能暫時封印凶簡,不讓聘婷受罪,他說他有點想法,不過還沒理清楚。」
真是個好日子,今天聽到的都是好消息,是不是也預示著,此行也會一切順利?
木代比劃著朝羅韌要了手機,過去給炎紅砂拍照,剛拍完炎紅砂就搶過來:「我看我看,好不好看?」
她邊看邊自言自語:「到時候讓羅韌發給我,我得美圖一下才行啊。」
又把羅韌的照片前翻:「他平時都拍什麼呢?會不會有自拍啊?」
忽然興奮:「說不定有半裸的那種哎。」
木代也好奇,又不想表現的太過,只好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眼睛一直朝手機上瞄。
羅韌不像是喜歡拍照的人,自拍沒有,多半是隨手拍景,而且看的出來,他是那種不在意什麼格式構圖,隨手拍了了事的那種。
炎紅砂很快意興闌珊,把手機還給了木代。
木代低頭掃了一眼,心裡忽然動了一下。
她的心砰砰跳起來,伸手點了其中一張,放大,再放大。
薄霧濛濛,那是重慶的長江索道。
照片拍的是江景,正好把對面的纜車拍進鏡頭,江面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取景角度,除非是,他自己恰好在另一輛纜車上。
手機的像素,沒可能在那樣的環境下拍清楚臉,但是,衣服可以看個大概。
尤其是那件依稀能看出是個大象頭的打底t恤。
木代的頭皮上好像有細小的火花,踮著腳尖,溜溜地一路跑過。
把手機還給羅韌的時候,她歪著腦袋,把羅韌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羅韌讓她看的莫名其妙,問她:「怎麼了?」
木代回了一個字:「哈。」
然後就扭頭走了,不過心情很好,羅韌聽出,她在哼調子,雖然那調子聽起來,不過是哼哼哈哼哼哈哼哼哼哼哈。
木代想,沒錯的,那個人就是羅韌。
那一天,羅韌在對面,朝著她輕輕點了一下,然後她猛的一轉頭,抓住了曹嚴華。
而現在,她跟羅韌在一條船上,脖子上掛著他送的口哨,要一起去捉老蚌,至於曹胖胖,已經是她的徒弟了,整天跟前跟後地叫她:木代妹妹,木代小師父,木代妹妹小師父……
那時候,她可想不到事情會這麼發展的。
船身輕晃了一下,終於在之前遇險的海域穩了下來。
遠遠的,可以看到五珠村,木代瞇著眼睛去看,羅韌過來,遞給她什麼。
也是見過的,那個拇指超微型單筒望遠鏡。
木代把望遠鏡套在食指上,湊在眼前東看西看的,視線忽然轉到海灘,興奮地差點叫起來。
她的行李還在,那天,掠身上船的時候,她順手把行李放在沙灘上了的。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