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別看他一雙手粗短肉嘟嘟的,這手上著實是有力氣,練賊手嘛,要的就是快准狠。
看來是找對地方了,野人一聲痛哼,腿上一個趔趄,帶著曹嚴華滾到在地,嘴上得脫,空氣終於進了肺,曹嚴華嘶聲大吼:「救命啊!」
木代原本有些打盹,忽然間一個激靈,大叫:「是曹嚴華!」
羅韌騰一下站起,提了馬刀,說:「我去!」
他很快消失在聲音傳來的方向。
木代站在當地,覺得手腳有些發冷,眼眶又忽然發熱:曹嚴華還活著呢。
過了會,林子裡傳來野人的吼聲,洞裡的女人似有所感,拚命把身子滾向洞外,木代額上滲出細汗,如果不是這裡也要人,真想拔腿衝出去策應羅韌。
炎紅砂看出了木代的心思,想了想,從火堆裡抽出火把:「木代,這裡也重要,你功夫比我好,我去幫羅韌,再不濟,也能幫他照明。」
木代說:「好,你去。」
炎紅砂也走了,木代一顆心砰砰亂跳,原地來回的走,這種不能參與只能等待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無意間一瞥眼,看到那個女人幾乎快挪過來了,眼睛裡閃著懾人的光。
木代不想理她,但她繼續往外滾,眼看就要壓到火堆,木代不得不過來拽她胳膊,那個女人面朝地趴著,整個人屏住力氣死死不動,木代心下氣惱,加大了力氣。
這一次,那個女人忽然全身卸了力,這就好像一腳踏空,又像是千斤的力氣去撥四兩,木代猝不及防,拉著那個女人向後頭倒了過去,那個女人正載在她身上,急急的把頭向她俯下來,那架勢,像是要吻她耳後。
木代一陣噁心,正要推開,那女人的脖頸間忽然亮起,就像羅韌說過的,草繩樣的一堆,那個紅色的甲骨「吊」字。
木代覺得不對,但是,事情發生的太快了。
那塊胭脂琥珀,忽然延展抽薄,體積不變,厚度減少,長寬變大,在繼續包裹那女人脖子的同時,忽然延出薄如蟬翼的一大幅來,瞬間漫過她的臉,如同保鮮膜一樣,裹住了她的耳眼口鼻。
眼前一下子都是胭脂琥珀的顏色,木代想呼吸,但是空氣瞬間就沒了。
隔著那層琥珀,她看到那個女人模糊的臉,也許不是那個女人模糊,是她自己的意識模糊了。
要死了嗎?
木代雙手亂抓,抓過地面,又抓過那個女人後背,不知道是亂抓到第幾次時,忽然握住了什麼。
那是刀子!
羅韌的刀子!
難怪剛進洞時,那個女人移動身體,她偶爾會聽到金石刮擦的聲音,羅韌當時,用這把刀子甩進了那女人的後背,而那個女人,從來沒把刀子拔出來過。
木代一把拔出刀子,自後插入那個女人脖頸,向下拚命一豁劃出口子,另一隻手迅速從翻開的皮肉處伸進,抓住邊緣的皮肉,狠狠向外一撕。
霍拉一聲響,她看到女人的身體痙攣著轉了一下,然後跌落身旁,再一用力,縛住自己口鼻的那一塊也連著撕脫。
空氣終於湧入口肺,木代嗆咳著躺在地上,右手一甩,那塊琥珀被她摔進了火堆裡。
大火中,那塊琥珀人皮伸展開來,殷紅色的那個「吊」字,筆畫繁複,透著火光,有些詭氣森森。
木代抓過邊上的樹枝,扔了幾根進去,加柴。
說:「你老實燒一會兒吧。」
☆、第25章
曹嚴華撒丫子瘋跑,覺得自己身輕如燕。
耳邊風聲呼呼的,這都要感謝妹妹小師父總是讓他綁著練功的鐵塊跑圈。
不過不妙,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氣聲又近了,野人伸長手臂撈他,第一下抓在他肩上,但是滑脫了,曹嚴華如同被火燒了屁股,乾嚎一聲,居然能在力盡之餘再次發力狂奔。
與此同時,喉嚨口滾著的那句「救命啊」正要再次噴薄而出……
「曹嚴華趴下!」
羅韌的聲音。
曹嚴華倒地就趴,聽羅韌的總是沒錯的,這個時候,就算羅韌讓他轉身抱住野人,他也照辦不誤。
黑暗中,一柄馬刀轉著旋向著女野人面門直劈過來,那聲勢,讓他想起五珠村劈旋的老蚌。
女野人怒吼著踉蹌倒退,羅韌掠過曹嚴華,踏足樹幹,借力一個翻身側踹,一腳踹翻野人,順勢抽回插在野人肩上的馬刀。
曹嚴華兩腿發軟,忽然就站不起來了,他哆嗦著往前爬,爬了沒幾米,前方有火光爍動,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曹胖胖,你怎麼啦?沒受傷吧?」
炎紅砂趕緊過來扶他,曹嚴華握住炎紅砂的胳膊,眼淚就差汩汩而下了,想著:終於找到大部隊了。
一聲悶響,枝葉狂搖,是野人一巴掌拍到了樹幹上。
曹嚴華一下子反應過來,說:「紅砂妹妹,你快去幫我小羅哥!」
炎紅砂把火把塞給他:「給我們照明。」
她拔出馬刀,幾步衝了上去。
有炎紅砂加入,羅韌就應付自如很多了:先前他以拖和躲為主,沒法對野人展開攻擊,兩個人一配合,局勢就分分鐘扭轉,野人勝在力大,但羅韌和炎紅砂都有功夫,身法巧,一個佯攻一個就助攻,一個正面迎敵一個就變著法兒偷襲,更何況,不遠處還有一個曹胖胖逮著空兒就朝野人扔石頭。
野人左支右絀的,大概自己也覺得吃虧,忽然一聲嘶吼,急竄進邊上的林子裡,樹葉一陣搖晃之後,就沒了動靜。
大晚上的,追過去於己不利,羅韌拄著馬刀蹲下,低頭緩了一會,炎紅砂背倚樹幹,大口大口喘氣,一邊喘氣一邊看曹嚴華,忽然咦了一聲,問:「一萬三呢?」
三三兄?
曹嚴華張大嘴巴:他居然把自己幾分鐘前拚死要維護的一萬三忘的一乾二淨了。
羅韌問他:「去野人巢穴的路你還記得嗎?」
曹嚴華不大記得:「但是不遠,是在高處,很高,沒有野人帶的話下不來。」
他簡略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羅韌皺眉,如果在高處,只有木代能上去了。
炎紅砂有些擔心:「羅韌,野人為什麼只帶曹胖胖來?她在我們這吃了虧,會對一萬三撒氣嗎?要是帶著他藏起來,林子這麼大,我們很難找的。」
羅韌點頭:「回去先匯合木代,再找一萬三。」
回去的路上,曹嚴華知道了羅韌這頭的情形。
原來炎老頭已經死了啊,他偷眼看炎紅砂,她抿著嘴,沉著臉,聽羅韌提到此節時,眼圈紅了一下。
還有,怪不得先前在洞裡,野人的目光在他和一萬三身上轉來轉去,原來是在思量帶哪個來換那女人嗎?
曹嚴華有點不舒服,甚至還稍稍飛起了醋:所以還是把三三兄留下了,因為他會畫畫?哼。
羅韌指著前頭:「就快到了。我跟那女人說的時候,指明了是兩個朋友,野人只帶你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不過沒關係,只要那個女人還在我們手上……」
他忽然臉色一變。
曹嚴華也看見了,他有點納悶:火堆裡,燒在火焰的中央的,那是什麼東西?
羅韌大步奔了過去:「木代?」
炎紅砂心中一凜,趕緊也跟過去,曹嚴華不明所以,小跑著跟上,進去時,正看到羅韌把木代從地上扶起來。
再一瞥,看到她身邊一具乾枯的屍首,嚇得週身一個激靈。
羅韌問木代:「發生什麼事了?」
木代有點發懵,頓了頓說:「你們走了之後,這個女人好像想出去,一直往外滾,我就去拉她,然後……」
她目光茫然,有點想不起來,羅韌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又斷片兒了。」
說完了,走到火堆邊上,看那塊凶簡。
曹嚴華也猜到了:「這是……第三塊啊?」
羅韌點了點頭,蹲下身子解下身上的背包:「火可以暫時困凶簡,但是燒盡了就不行了,不如水來的穩定。」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瓶水,裡頭沉著一顆狹長的胭脂琥珀。
炎紅砂走到木代身邊,看了一眼羅韌,壓低聲音:「是不是,又是?」
木代有點懨懨的,總覺得很累:「好像吧。」
炎紅砂說:「羅韌不問呢。」
「嗯。」
木代心情複雜地抿了一下嘴唇。
羅韌拿了水過來,吩咐曹嚴華把火把打過來照亮,先去檢視那個女人的屍首,看到頸後的切口,問木代:「刀子?」
問完,就看到木代手邊垂著的匕首,又問:「撕下來的?」
好像是吧,木代點頭。
羅韌說:「伸手。」
他拿過她的手看,果然,跟他上一次一樣,一隻手指尖的地方,殘留著胭脂色的琥珀。
羅韌把水瓶的蓋子擰開,瓶身半傾,水溢到瓶口,示意木代把指尖伸進來靠水,剛觸到水,指尖的琥珀就劃過一道水線,很快跟沉底的那塊融為一體。
羅韌蓋上瓶蓋,晃了一下,沉吟著說了句:「大吸小。」
又說:「跟那個女人脖子上那塊,應該本來是一體的。」
曹嚴華腦袋湊過來,他信息缺失的厲害,聽什麼都雲裡霧裡:「什麼意思?」
羅韌說:「那塊胭脂琥珀,可能因為附著凶簡,又加上要貼合那個女人的脖子,質地並不硬,是軟的,我和木代先後跟這個女人動過手,手上都沾了部分琥珀,而這些琥珀,又可以被野人脖子上掛的那塊吸附,所以我猜測,野人的那塊,也來自那個女人。」
他沉默了一下:「那個野人,可能確實是這個女人生的。」
炎紅砂問:「就因為這塊琥珀?」
羅韌說:「這個女人,不是完全的怪物,她有意識殘留的。我猜測,當時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後來發現沒有死,她一定是把圍住自己脖子的這塊琥珀,當護身符來看的。」
「不管出於什麼機緣,她應該也發現了這塊琥珀的特質,她不可能理解凶簡是什麼,但是出於母親的本性,她會希望這樣的東西,自己的孩子也有。」
是啊,一個野人,怎麼會拿編織的絲絛掛一塊琥珀在脖子上呢,當然是那個女人給她掛的。
曹嚴華忽然想到什麼:「凶簡是在這塊琥珀上,琥珀被分出了一塊,那就是說,有一部分凶簡被轉移到了野人掛的那塊琥珀上?」
羅韌點頭:「有可能。」
曹嚴華想不通:「但是野人看起來,沒有被凶簡附身啊。」
炎紅砂卻覺得不難理解:「這凶簡不可能還會分身術,否則的話一根分成無數根,都能附身害人,我們永遠都找不齊了。」
羅韌認同:「凶簡的絕大部分能力在那個女人身上,細微的缺失可能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曹嚴華不服氣:「如果有呢,如果有呢。」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