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曹嚴華痛的大叫,亞鳳陡然鬆開,手背狠狠在他腦袋上一抽,曹嚴華眼前一黑,當即栽倒在地。
意識卻沒有完全喪失,迷迷糊糊間,看到亞鳳抓著他褲腳,把他往洞裡拖。
這麼瘦小的姑娘,哪來那麼大力氣?繩子往他身上捆的時候,曹嚴華被勒的額上青筋都出來了。
亞鳳把團布塞到他嘴裡,面無表情,說:「還有兩個。」
兩個?哪兩個?曹嚴華想不明白,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他是一腔好意來救人的,亞鳳為什麼要對付他呢?
再然後,過了沒幾天,木代就當著他的面,從那個翻板陷阱處摔下去了。
那個洞一定很深,曹嚴華過了很久,才聽到隱隱傳來的震響。
目眥欲裂,想死的心都有了,亞鳳帶著笑從黑暗中走出來,說:「第二個。」
說完就離開了,快天明時又回來,帶著詭異的笑,向他豎起三個指頭,說:「你們也不怎麼樣嘛。」
曹嚴華一顆心涼的跟冰窖似的,這個時候,他隱約猜出,事情應該跟凶簡有關。
但還是抱著希望,畢竟自己這邊有五個人啊,那第三個不知道是誰,但他祈禱絕對不要是羅韌,只要他小刀哥在,總還是有希望的。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羅韌居然當著他的面,步了木代的後塵,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對付羅韌的這一次,跟亞鳳一起來的人,是青山。
亞鳳像腹部有吸盤的壁虎,緊貼著那塊翻板,算計了羅韌,自己卻安然回到地面,曹嚴華盯著她看,腦子裡一片空白。
想著,大概真的是全軍覆沒了。
亞鳳很厲害嗎,細想好像也不是,真打起來,可能還不如老蚌、野人或者項思蘭來的驚險,但就是一個一個的、出其不意的,全折了。
曹嚴華難過到無以復加,眼睛模糊著,聽到青山激動地問亞鳳:「我表哥怎麼在這?」
有人在外頭掀帆布,窸窸窣窣的聲音,曹嚴華盯著那一處看:怎麼著,青山給他拿喜酒來了?
因為曹嚴華,青山跟亞鳳一度起了爭執,但末了,好像還是順著亞鳳的意思了——青山會時不時上山,給他送點吃的,也會跟他聊天,但說話時的口吻,活像曹嚴華是誤入歧途,而且態度堅決,不管曹嚴華是破口大罵還是拿親戚關係央求,青山也絕不鬆動,問急了,只會說一句話。
——「你跟他們幾個,還是不一樣的,亞鳳這是留著你呢……」
這是被凶簡影響了嗎?還是被洗腦了?
帆布嘩啦一聲掀開,進來的居然不是青山。
是個人高馬大的女人,半長頭髮,穿西裝套裙,化淡妝,忽略那身架,長的倒還順眼。
是亞鳳她們的同黨?不過,瞅這女人,似乎有點眼熟。
看到曹嚴華的樣子,曹金花也嚇了一跳,雖然根據之前偷聽到的內容,有了點心理準備,但還是完全沒料到是這種五花大綁的模樣。
自己是不是撞破什麼秘密了?
這麼一想,又是緊張又是害怕,結結巴巴問他:「你……曹土墩?」
這聲音,曹嚴華猛的想起來她是誰了。
看曹金花的表情,半是遲疑半是緊張,不像是跟青山合謀的模樣,曹嚴華內心裡忽然升起一線希望,拚命點頭。
曹金花一顆心跳的厲害:「青山……為什麼綁你啊?」
曹嚴華拚命示意嘴裡塞著的團布,曹金花猶豫了一下,還是抖抖索索幫他拿掉。
曹嚴華大口喘氣:「金花妹子,我們兩個人的過節先擺一邊,人命關天的,你先把我放了。」
曹金花沒吭聲,仔細論起來,曹嚴華已經逃家很久了,指不定是在外頭學壞了,青山……近幾年,自己好歹和青山也見過幾次,真要選,她還是願意相信青山多些。
但是捆成這樣,也未免太過分了……
曹金花舉棋不定的,多一分鐘延誤就多一分鐘危險,曹嚴華急的額頭都冒汗了。
但還得好聲好氣跟她說:「金花妹子,你相信我,我要說瞎話,出門就叫車撞死,咱們從小一起長大,鄉里鄉親的,我跟你說,青山現在很不對勁……」
砰一聲,曹金花忽然兩眼翻白,再然後,腿一軟,慢慢癱下來。
曹嚴華心裡一涼,完了,逃沒逃出去,又搭了一個。
再然後,他的眼睛蹭一下直了。
曹金花後頭,居然站著握著擀面杖的炎紅砂,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個灶頭那順來的,得意洋洋,看見曹嚴華看她,還很是自得的把擀面杖往肩膀上一扛。
說:「曹胖胖,你個小可憐兒,看到我,激動吧?」
曹嚴華張了張嘴,忽然真哭出來了。
炎紅砂心說,瞧你那點出息,一萬三被土埋了那麼久,都沒哭呢。
她也知道耽擱容易生事,趕緊蹲下身子,一邊留意四面動靜一邊飛快幫曹嚴華解繩子:「我找到一萬三了,從土裡扒出來的,他現在在村外,木代和羅韌還沒找到,你有消息嗎?」
曹嚴華點頭,又搖頭。
炎紅砂氣了:「有還是沒有啊?」
曹嚴華長話短說:「我最後見他們都在山洞裡,兩人都掉到陷阱裡去了,那個洞……挺深的,可能……」
情緒瞞不住,帶了哭音,炎紅砂愣了一下,過了會,咬著牙抽掉曹嚴華身上最後一圈繩。
說:「死不死還不一定呢,我見到一萬三的時候,他也半死不活的,後來還不是好端端的?」
曹嚴華踢騰著甩掉繩子,有點為難地看地上的曹金花:「她怎麼辦?」
炎紅砂皺眉:「我在想。」
她走近的時候,聽到曹嚴華讓曹金花放了他,也沒功夫去理前因後果,先把人放倒了了事。
就好像試探亞鳳的時候,憋著一股子氣,也沒多想,但是事後,細一琢磨,好多問題。
如果把曹金花留在這,待會醒了,青山問起來,就會知道,村裡又來了另外的人,把曹嚴華救走了。
而自己剛剛試探了亞鳳,亞鳳一定會生疑心,如果不能給她一個可疑的人選,難保她會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一萬三吩咐過:「紅砂,你現在是張王牌,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暴露。」
炎紅砂重新入席坐下,用紙巾把傷口摁實在,外頭又用塑料袋裹了一圈,確信不會有血腥味兒了,才若無其事般繼續拈筷子夾菜。
一對新人在伴郎伴娘的簇擁下往這桌走了,七嬸在前頭領路,近前時有點不大高興,四處張望著:「金花,金花呢?」
一時找不到,也不好怠慢客人,趕緊憑著記憶給亞鳳和青山介紹,這是誰誰誰,這是誰誰誰,到炎紅砂時,說:「這是金花大妮兒的同事,今早到的,送什麼資料,本來要走的,因為有喜事,硬把人留下的。」
青山趕緊點頭致意,亞鳳的眼神卻深,上下把炎紅砂打量了好幾眼。
炎紅砂心裡亂跳,臉上還是眉開眼笑的,舉著酒杯正要站起來,遠處轟的一聲。
如同之前計劃好的,天棚下的那堆物料塌了,堆疊起的桌椅板凳散的到處都是,青山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推開左近的人撒腿就往那邊跑。
好好的,怎麼就塌了呢,總覺得意頭不好,好像預兆著新人兩口子過不下去要拆伙一樣,七嬸心裡犯嘀咕,嘴上卻不好表現出來,趕緊招呼人過去幫忙。
過了會,青山臉色怪異的回來,拉著亞鳳到邊上說話。
炎紅砂故意把身下的椅子往那邊蹭,蹭一點,再蹭一點。
聽到亞鳳壓低聲音,語氣裡藏不住的怒氣:「我就說不對,原來是他搗的鬼!你把他弄到這,都不跟我講!」
炎紅砂鬆了口氣,看看酒席上也吃了差不多一半了,慢條斯理的夾著公文包起來跟七嬸道別。
說:「一時間也找不到jenny,公司還有事,我得回去了。」
宴席還沒完,也找不到人送她,七嬸客氣話說了一大籮,硬給她塞了一提兜吃的,都是紅雞蛋、喜糖,還有印了鴛鴦圖樣的麵餅。
卻之不恭,卻之也讓人生疑,炎紅砂大喇喇拎了就走,還故意繞到青山和亞鳳面前道別,祝兩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兩人敷衍著笑,或許是心裡有事,臉上表情都不大好看。
炎紅砂昂著頭,拎著大塑料袋,悠悠閒閒穿村過巷,臨近村口子撒丫子就跑,曹嚴華從山石後頭探出頭來向她招手:「紅砂妹妹,這裡,這裡。」
「找到我包沒?」
「找到了,石頭下壓著,就是有點濕。」
曹金花靠在石頭後面,垂著腦袋,還沒醒,曹嚴華抱怨:「背過來的,可累死我了。」
炎紅砂甩了坡跟鞋,從包裡拿出自己的鞋換上,又飛快換下身上的小西服,把換下的用不到的衣服和公文包通通塞進石頭下頭,外頭扒拉了土堆擋上。
問:「山洞還有多遠?」
曹嚴華指給她看:「半山。」
炎紅砂仰頭去看,曹嚴華提過,那地洞很深,仰頭看的這一瞬間,腦子裡閃過許多不好的想像。
她晃晃腦袋,拚命想把那些都晃出去,說:「那走。」
☆、152|第24章
背著曹金花,曹嚴華叫苦不迭,偏炎紅砂心急火燎的,嫌他走的慢,一迭聲催他。
山洞口確實隱秘,炎紅砂一打眼都沒發現,急急走過了,又被曹嚴華給叫回來。
進洞的側道有點窄,背著曹金花不方便,兩個人一個抬肩一個抬腳,才把她給搬進去。
炎紅砂打亮手電,看這個洞的輪廓,想來想去,還是有點納悶。
於是問曹嚴華,洞口隱蔽是隱蔽,但這山確實離村子近,這麼些年,上山的村民那麼多,就沒發現過這洞?
曹嚴華哼了一聲:「小時候,我和村裡的孩子們經常上山玩,見縫就鑽,兔子窩都挖了好幾個,要真有這麼個口子,當時會發現不了?」
所以呢?炎紅砂看曹嚴華。
曹嚴華說:「當年確實沒發現過,村裡頭也從來沒人提起——我想來想去,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這個洞口,起先根本是封起來的。」
他指給炎紅砂看:「山上亂石多,那種大的石塊,四五塊就能把洞口完全封死,沒十來個人力根本挪不動,加上外頭籐蔓雜樹那麼一遮,小孩兒就算玩鬧,也不可能發現洞口。」
炎紅砂覺得有道理,但還是有疑惑:「那又是誰把洞口打開了?」
「沒準就是最近打開的,八成是亞鳳。」
想到亞鳳,曹嚴華就覺得自己的手還在隱隱作痛:「紅砂妹妹,你別看亞鳳長的跟個小雞仔似的——我跟你講,力氣真的很大,攥我拳頭那一下,我骨頭險些沒碎一地。凶簡如果在她身上,挪開百十斤的石頭,估計也不是問題。」
炎紅砂皺眉頭:「但亞鳳是個外人啊,聊天的時候,曹金花還跟我說,亞鳳是青山在縣城打工認識的,因為要辦婚禮才來村子住下的——她一個外地人,住了沒幾天,就發現了你們村子幾十年都沒人發現的山洞?」
曹嚴華愣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
「也許是凶簡來過呢?」
「凶簡還帶記憶的?」
「怎麼就不能了?」曹嚴華振振有詞,「也許人家凶簡像個u盤呢,到了合適的人身上,磁場對上了,刷的一下,往事歷歷在目。」
忽然腦洞大開:如果真的這樣,沒準這亞鳳腦子裡,有老子的清晰圖像呢——歷史書上,老子孔子吳道子,畫的都一個模樣,亞鳳要是能把老子的面容還原,也是一大貢獻。
炎紅砂沒和他繼續糾纏:「翻板陷阱,位置在哪?」
邊說邊往洞裡走,曹嚴華頭皮突突的,趕緊把她拽住,然後伸手指了指洞中央的一處。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