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往上!」我和葉木同時舉起雙手擎住汽車頂棚。身子跟著從車座上半蹲了起來,手腳同時發力,肉眼可見的勁氣,從我倆掌心爆裂而出,眨眼間就把車頂整個給掀飛了起來。
我和葉木同時踩著破損的車廂邊緣站了起來,一手一個把吳子奕她們扔到了車外,才起身往遠處跳了過去。
還沒等我們落地,追上來的卡車也結結實實的撞在上了吉普的車尾。吉普在轟然巨響噹中騰雲駕霧般的飛出了山崖,在空中拋著弧線往深谷裡急墜而下。
卡車卻像是蹺蹺板一樣,卡在懸崖邊上停了下來。
我和葉木一左一右包抄到了車門的方向,車裡的兩個傭兵已經被人摘了腦袋,一具屍體橫臥在車座上,另一個還保持著開車的姿勢。
我閃身退了回來,抬手拉開車廂,車裡的裝備還在,看守裝備的傭兵。卻像是一隻被拍扁的蒼蠅血肉模糊的貼在車廂上。純鋼的車廂上被他砸出來一個人影的凹凸。估聖叨扛。
我正打算看看車上的情景,眼睛的餘光卻猛然掃見草叢中的一道人影,我和葉木立刻側身退了回來,擋在了小晨身前。
我們的腳跟還沒站穩,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臉色蒼白的小女孩已經緊貼著草尖飄了過來,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懷期待的看著我。
她的眸子,有點亮得嚇人,就像是洋娃娃臉上那種用透明塑料做成的眼珠,雖然異常明亮卻看不到一點生氣。尤其在滾圓的瞳孔裡。還帶著一圈亮晶晶的虛線,像是能把人一下能把人陷在眼睛裡。
等我下意識側開頭時,才看見她手裡提著一個用柳條編成的籃子。說不上精緻的籃筐裡正在一串串的滴著血跡,滾圓的血珠落在荒草上之後,順著草葉慢慢滑落在地。從我的角度上看過去,她就像是站在一片血紅色草棍上隨風搖動。
沒等我說話。那個小女孩已經細聲細氣的道:「你買蘑菇麼?這裡有新鮮的香菇!」
小女孩掀開籃子上的白布時,傭兵的人頭立刻從那裡面露了出來。那顆人頭被齊根砍斷的脖子正在立在籃子底下,被血黏住的頭髮呈半圓形黏在了屍體頭頂,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立在籃子裡蘑菇。
葉木拔刀要動卻被我伸手給攔了下來:「這是人頭見禮!對方沒有動手的意思。只不過用了我們這邊的人頭,有幾分挑釁的意思罷了!」
我冷笑之間揚聲道:「朋友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出來說話,這樣藏頭露尾的,有失高手風範啊!」
我的話剛說完,原來還趴在吳子奕腳邊上坨坨一下子站了起來。鬃毛怒張著向遠處發出了幾聲低吼。
我順著坨坨怒視的那個方向看了過去,正看見大概十七八歲,白衣如雪的小女孩,把一隻手指豎在嘴邊俏皮的向坨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向那個女孩行了一個術士禮:「在下王魂,請問朋友怎麼稱呼?」
「夏小天!」夏小天招手之間,那個紅衣小孩扔掉了手裡的籃子,輕飄飄的落在她的肩膀上,晃動著兩隻小腿坐下下來。
夏小天的肩膀並不算寬,也不可能給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當座椅,紅衣小孩能穩穩當當的坐在的她肩上,是在回落的時候忽然縮小了不少,等貼近他肩頭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粉嘟嘟的洋娃娃。
她們兩個一白一紅的交疊在一起,看上去色彩分明,一個清幽如蘭,一個殷紅如血。本來應該有美如圖畫場面,卻憑空的讓人覺得有幾分詭異。
夏小天不等我說話,就先開口道:「事先聲明,你的手下並不是死在我的手裡。我只不過是代人傳話而已。」
我簡簡單單的說了三個字:「你繼續!」
夏小天指了指金小晨道:「人作坊的幾位朋友,想請你不要趟這趟渾水。只要你願意離開,他們一定會盡力補償,甚至可以免費替你出手三次。」
我笑道:「價碼不低!但是,我想那幾位朋友不會不明白『術士接了生意不能退『的規矩吧?」
夏小天道:「規矩確實有!但是規矩總有空子可鑽,只要你點頭,他們會想辦法幫你鑽空子,盡可能減少術道的反噬。」
我抱肩笑道:「先是殺人立威,然後在找人說和,開出的條件也很優厚。那幾位朋友既擺明了不怕我,也給足了我面子。算是盡了術士道的禮節。如果我不同意,是不是太給臉了?」
夏小天沒有說話,只是笑盈盈的看著我,等我答覆。
我笑著揚了揚手腕道:「這個他們也能解決?」
「咒術上身!」夏小天一皺眉頭,輕輕的在那個紅衣小孩的身上拍了兩下,後者從她肩上跳了下來,飛快的跑了。
我由衷讚道:「你的傀儡術,用的很高明!」
夏小天笑道:「你不用試探我。我雖然也是術道中人,卻無門無派。只不過喜歡交朋友而已。這次幫朋友辦事,一是他們不想跟你直接衝突,二是我也想見見術道上名聲鵲起的王魂,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夏小天歪著腦袋打量著我道:「現在看來,你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
我微微皺眉道:「那是我們還沒成為敵人。」
夏小天深以為然的點頭道:「也對!如果拋開你官方的身份不談,你本人的能力的確很強。很多術道上年輕俊傑都栽在了你的手裡,也難怪他們會對你那麼忌憚。」
我不僅又是一皺眉頭。
我雖然不知道術道上對我怎麼評價,但是從夏小天的話裡,卻能聽得出來。有人在用我國安的身份做文章。
自古術士就很少與官府合作,江湖中人更不會跟官場中人交心,這麼一來加入官府的術士或者武者,就只能在官場中越陷越深,反而失去了江湖人的優勢,自然的會被視為江湖末流,真正意義上的高手都不願意跟他們結交太深,甚至還會懷有敵意,小心提防。
有人在故意限制我在術道上的活動範圍麼?
我腦子裡的念頭剛剛轉動了幾下,那個紅衣小孩就跑了回來,重新坐到夏小天肩膀上,趴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夏小天的沒有越皺越緊,想了好半天才低聲道:「他們說了,只要你放棄任務,他們會想辦法幫你破除詛咒。但是,他們的辦法可能會讓你付出一些代價。」
「哈哈哈……」我揚聲笑道:「所謂的代價,是折損陽壽,還是讓我自斷一臂,算了吧!我王魂還沒熊到任人擺佈的程度。請你轉告他們,我等著他們來!」
夏小天低聲歎息了一下,轉身走出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你一開始就沒打算退出對麼?你只是像看看,他們是不是下咒的人?」
夏小天說的一點沒錯,如果對方真是下咒的人,想要破除我身上的詛咒輕而易舉,我也自然會想辦法把他們全都引出來一網打盡。不過,現在看來,對方只是一群被僱傭的殺手。
我點頭道:「你說對了!我是個守規矩的人,既然接了這趟買賣,就得盡職盡責。」
「你和傳說中的一樣固執!」夏小天說完閃身消失在了我的視線當中。
我再次走到卡車邊上,把裝在駕駛室裡的攝像頭給拆了下來:「先回大路!」
等我們上了盤山道,先前過去的那些傭兵已經分出一輛車找了回來。我們坐進車裡之後,我才問道:「人作坊是怎麼回事兒?」
吳子奕道:「術道上也有殺手組織。他們利用術士規則上空隙殺人。人作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人作坊還有一個很可怕的習慣,就是他們也接殺術士的生意。」
我皺眉道:「他們很厲害?」
術士殺人的辦法很多,自我保護的意識也很強,所以想殺術士比暗殺一個受到嚴密保護毒梟都難,這些人能接這種生意,手段必然十分高明。
「很厲害!」吳子奕點頭道:「而且他們最喜歡接的就是刺殺術士的生意。而且從來不給被殺者留下全屍。他們會把目標分成四份,作為戰利品平均分配。因為他們只有四個人,人血畫師,人皮生,人肉饕餮,人骨大匠。術士和武者的屍體到了他們手裡都會變成殺人利器。」
吳子奕的話一說完,開車傭兵就猛地踩了一下剎車,他差點把車開進了溝裡,顯然是被吳子奕的話嚇得不輕。
我對著車座捶了一下:「好好開車!」
等汽車開始正常行駛之後,我才問道:「人作坊只有四個人?他們殺人喜歡暗殺,還是搏殺?」
「目前知道的只有四個人!」吳子奕道:「而且術道上查不到這幾個人的出身來歷,很多人懷疑他們是散修的術士,或者是意外得到某種傳承。至於殺人的手段……」
第二三九章不一樣的對手
吳子奕想了想道:「從人作坊以往的戰績上看,我覺得應該更善於暗殺!他們最有特色的一戰是蟒山派的滅派血案。蟒山派在有護山靈蟒的守護下,所有術士都被殺光屠盡,甚至屍體也憑空消失。但是。不是術道中人的婦孺就一個都沒有損傷,直到從睡夢中醒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我挑眉頭道:「那他們是怎麼知道蟒山派被滅門的?」
「有人在距離蟒山不遠的地方,發現屠殺的現場,蟒山派術士的人皮像是疊衣服一樣整整齊齊的摞成了一摞,旁邊還有十幾口盛血用的水缸和一個丟滿了內臟的大坑。」
「那些人皮的前胸和後背都都被剪了下來,其他的地方保存的相當完整。屍坑裡也只是發現了邊角的碎肉,成塊的肌肉全都不知去向,看上去像是人作坊隨意丟棄的廢料。」
「從這件事兒上看,我覺得他們更精於暗殺!但是,術道上也有人言辭鑿鑿的說,親眼看見人作坊的殺手搏殺了術道高手。」
我抱著肩膀靠在車座上:「看樣子,這些人行事不拘一格啊!等會兒找個地方看看攝像頭上有什麼!」
「人作坊」這種無門無派有飄忽不定的術士最難對付,不但沒有什麼東西能威脅到他們,而且一擊不中他們肯定會遠遁千里,然後再像冤魂一樣無休無止的纏上來。直到把對手磨死為止。
我坐在車裡想了半天:「荊恨蝶,調用六組的情報人員,全力收集跟人作坊的有關的案例。」
知己不知彼,是兵家的大忌。現在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分析對手。
荊恨蝶在聯繫六組,我讓吳子奕弄出來卡車裡的錄像。
從屏幕上,我先看到一個傭兵有些發白的面孔。他一直都在盯著卡車的後視鏡看,看樣子,卡車背後應該有什麼東西在追他。
又過了一會兒,鏡頭裡忽然冒出來一輛歐洲中世紀貴族馬車,一個穿著燕尾服的車伕。架著馬車從後面一直貼向了卡車右側時,對著傭兵冷笑了一聲,催馬往卡車前面超了過去。
馬車車廂與卡車車窗達一齊的時候,車廂緊跟著映出了一個穿著晚禮服的歐洲女人。那人白皙的臉孔上不但帶著一股僵死的暗青,唯獨兩片嘴唇上帶著一股染血的殷紅。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乘著馬車的吸血鬼。
駕駛室裡的傭兵本能掏出手槍隔著車門指了過去,他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是對方的速度卻比他快了幾倍,從他把手伸到車外的一剎那間,一隻白皙的手掌就已經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下一刻,那個傭兵就被人拉偏了方向,一隻手和上半邊身子斜著探出到車窗外面,留在車廂裡左手死命的按在車窗上往回掙扎。等他重新坐回來的時候,腦袋已經不知去向,滾熱鮮血從他像是被巨獸撕咬過的脖子裡直噴上駕駛室的棚頂,像是雨點一樣落回了車座。
那個傭兵從拔槍到被殺僅僅過了幾秒鐘的時間。甚至連駕駛卡車的司機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就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體。
司機再想動作已經來不及了,一直染著大紅指甲的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掐在了他的脖子上,像是摘果子一樣拿走了他的腦袋。
無頭屍體僅僅向擋風玻璃的方向前傾了一下,馬上就坐直了身子,甚至伸出手來擦了擦玻璃上血跡,繼續駕駛著汽車順著盤山道往下開了過去。
我向吳子奕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從司機被殺那時候回放,速度盡可能慢一點。」
吳子奕放慢了鏡頭之後,我模模糊糊的看見,一根大概有一寸左右指甲從司機脖子右側插進了他的動脈,往順時針的方向轉動了半圈,大概在他頸椎的位置停了下來,迅速往上挑了過去,像是掀蓋子一樣把人的腦袋給掀了下來。
等到那隻手收回去的時候。白皙的手掌已經變成了一片血紅的顏色,這已經足夠掩飾很多東西了。
我緊盯那隻手掌道:「定格,放大。她指甲好像是沒了。看看能不能從其他角度看到馬車裡的情況。」
吳子奕連續調整了幾次,從弄出來一張馬車車窗上的虛影,圖片裡的女人好像是把人頭給抱在了胸前,右手正按在頭頂像是在撫摸著什麼。
「我明白了!馬車裡的女人用了傀儡術一類的法術。她在殺人的時候,把一截指甲斷在了屍體的脖子裡,自己拿走了人頭。只要在首級上插上幾個銀針,她就能像玩遙控車一樣控制屍體開車追擊我們。」
我抱肩道:「她故意把指甲染成紅色,就是為了能用血掩蓋她指甲斷裂情況。只不過,我們看到屍體時,沒有時間去仔細檢查這些,才忽視了她使用傀儡術的可能。」
吳子奕道:「她幹嘛這麼大費周章?」
「為了給我們造成心理壓力。控制屍體的手法有很多種,用符菉控制屍體不算稀奇,隨便找個御屍門的人都能做到。但是用意念控制屍體,就必須達到御屍門長老那個級數的人才行。」
我解釋道:「她是算準了我們會在事後調動監控,才玩了這麼一手。估計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或者給我們造成有高手參與的假象,這麼一來,我們真正跟他交手時,就會忌憚萬分。高手過招時,一個微小的機會都足以致命啊!」
吳子奕道:「他們連這個都算計到了?這些人未免太可怕了。」
「如果他們不是精於計算,憑四個散修術士身份,能讓整個術道都覺得忌憚萬分麼?看來人作坊的殺手,是在故意給人製造神秘感!」
我繼續說道:「車廂裡面情景能看到麼?」
「應該可以……」
吳子奕調出畫面之後,我第一眼就看到一個像是燈泡大小的眼睛。那隻眼睛不但像是魚眼一樣生的滾圓,而且黑白搭配異常的分明。要不是吳子奕故意把鏡頭拉遠一點,整個畫面裡就是除了一隻眼睛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等到吳子奕在調整了幾下畫面,我才看見一張像是樹皮一樣粗糙的皮膚,緊接著鏡頭就又被一根極為粗大的手指給擋住了。估向貞巴。
等我再想仔細看時,鏡頭上已經覆上一片血跡。
我用手比劃了一下,殺人的怪物應該是貓著腰,或者乾脆蹲到了車廂裡,用一隻手硬把看守裝備的傭兵擠死在了車上,後期,卡車能夠歸位,大概也是他起了作用。
我小聲嘟囔道:「難道那傢伙把車廂給塞滿了?那得多大的個頭才能辦到?」
葉木插嘴道:「我看那東西,怎麼有點像是遊戲裡的獨眼巨人呢?」
如果真是歐洲神話的獨眼巨人,想要把一巴掌擠死一個壯漢還真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伸手拍了拍副駕駛上的新任的傭兵隊長赫達:「你們歐洲的神話裡有沒有能控制屍體的東西。」
赫達想了半天道:「據說,我是說據說,擅長黑巫術的巫師能夠做到。但是他們用什麼辦法,我就不清楚了。」
我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對巫術瞭解多少,是傳說也不要緊。」
「我只聽過傳說。」赫達老老實實的道:「據說,魔法可以分成四種,就是來源於精神力和宗教力量的白魔法,把靈魂出賣給魔鬼,從地獄獲取力量的黑魔法,黑魔法和黑巫術屬於同一體系;跟精靈簽訂契約的精靈魔法。再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