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岳青就怔住了,隨即盯著崔穎,崔穎笑道:「是啊,我好久沒有聯繫爺爺了。」
岳青心裡不好的預感就更加強烈了,他抬頭看著白逸,白逸的眼神有些躲閃,岳青心下明瞭,上一回,崔老爺子到訪的時候,他身上就只剩下三魂六魄,大限之期已近,算一算日子,恐怕……岳青的拳頭握了起來,手觸到口袋裡那一包血光刃,再看身邊崔穎的笑顏,這樣的事實,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崔穎經白逸提醒,已經起身出去打電話,岳青問道:「是崔老爺子出事了嗎?」
「老爺子一周前去世了,今天是他老人家的頭七。」白逸說道:「老人家臨去前來了一個電話聽說搖光的事情解決了,覺得十分欣慰,他不希望崔穎難過,但也不願意崔穎經歷生死的痛苦,但只有一個要求,在頭七這一天,與崔穎再見一次。」
岳青心裡堵得慌,崔老爺子生前十分疼愛崔穎,祖孫情深厚,這一回,她一定會遭受到重大的打擊,崔老爺子必定是要輪迴的,與崔穎的最後一面,只有頭七這一次機會了。
崔穎這一趟出去,好半天都沒有回來,岳青終於擔心不過,跑出去找她,出去便看到她正蹲在地上,雪紛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她,她沒有哭出聲來,但身子一直在顫抖,右手死死地握著手機,手背上青筋都露出來了,看到岳青過去,雪紛知趣地退到了一邊。
「崔穎,你沒事吧?」岳青蹲下身去,試圖扶起崔穎,崔穎居然笑了:「沒,沒什麼事,其實人都是要死的嘛,爺爺年紀大了,遲早都有這麼一天的,對不對?」
她抬起頭來,臉上在笑,淚水已經淌了下來,從下巴掉落下去,衣領已經打濕,崔穎一向灑脫爽朗,現在她努力地想維持形象,可是她終於還是一頭扎進岳青的懷裡,嚶嚶地哭泣起來,岳青的鼻子也酸起來,他輕輕拍著崔穎的背:「沒事的,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和爺爺再見面了,爺爺早就算好了一切,他怎麼可能捨得不見你一次就離開?」
崔穎抬起頭來,淚水打濕了岳青的肩膀,她怔怔地看了一眼,努力忍下淚水:「你說什麼?」
「今天是爺爺過世後的第七天,又叫做頭七,這一天是回魂夜。」岳青說道:「雖然陰陽相隔,但你和爺爺仍然可以見上一面。」
所謂頭七,也就是人亡之後的第七天,人死後,魂魄附於骨上,到第七日遇天煞地沖,因**死亡,魂魄受激,故而離骨而行,此時魂魄仍有意識,並知曉自己**已經死亡,因魂魄在有意識的情況下首次受天煞地沖之激,感受之極,故而有尋覓被保護的意願,故而有頭七返魂一說,亦有頭七後下葬一說。
頭七之日,死者魂魄會於頭七返家,家人應於魂魄回來前,為死者魂魄預備一頓飯,亦有說認為人死後魂魄會與頭七前到處飄蕩,到了頭七當天的子時回家,家人應於家中燒一個梯子形狀的東西,讓魂魄順著這趟天梯到天上。
說法不一,可是本質卻是一樣,崔穎傷心欲絕,現在還有一次見面的機會,自然十分珍惜,當下準備起晚上的晚餐來,岳青陪在旁邊,細心地幫忙打點,又算好了時辰,只等為老爺子引路,前來見崔穎一面。
到了晚上子時,岳青一張黃符燒化,一把白米鋪路,崔老爺子的影子慢慢出現,看到崔穎,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崔穎。」
崔穎經過上次問米,知道陰陽相隔,無法有任何的身體接觸,依然走近崔老爺子,伸出手去,崔老爺子搖搖頭:「人各有命,我早知道熬不了多久了,瞞著你就是怕你不能接受這事實,你表面上堅強,可是骨子裡也是脆弱的。」
「您過世的時候,我不在您身邊……」崔穎一想到這一點,眼淚就忍不住地灑下來,蘇柏的身子縮了一縮,要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情,老姐也不至於沒回美國,沒有伴在爺爺身邊,他本來就心地善良,前因後果一聯繫起來,眼眶馬上就紅了。
「沒關係。」崔老爺子望著站在眼前的崔穎和岳青,居然樂呵起來:「你小的時候,我請位師父為你佔姻緣,說你的有緣人會比你小六歲,想不到,現在果然靈驗了,岳青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以後一定有人守著你了,我也就放心了。」
聽到爺爺的話,崔穎臉「唰」地一下紅了,講話也結巴起來:「什麼算,算命的,那麼小,人家就是胡口說的,怎麼可能連差幾歲也知道,爺爺,你,你不要亂講話。」
崔老爺子搖頭:「崔穎,我在陽間留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家族一直背負一個債,那就是背棄的債,現在還清了,壓在我心裡的一塊大石終於放下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的幸福,爺爺話只能說到這裡,結果如何,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崔穎面紅耳赤,頭一回想把自己塞到地縫裡,也不敢去看岳青的眼神,這爺爺,人已經不在了,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還將自己置於這種處境,蘇柏樂得哈哈大笑:「爺爺,我覺得那算命的簡直就是神算,太準了,爺爺,您就放心走吧,這兩人的事情就交給我了,誰也把他倆給戳散了,那就是和我作對呢。」
「好,這可是你說的。」崔老爺子此時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要是沒做到,我可不能放心地去輪迴轉世了。」
「放心,放心。」蘇柏拍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包在我身上。」
「爺爺!」崔穎說道:「你不要再鬧了,你趕在頭七之日來見我,就為了這個?」
崔老爺子這才認真起來:「其實我早就病入膏肓了,一直強撐著,就是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夠解開家族的謎團,我總算是死前無遺憾了,我們祖上雖然一時衝動背棄了兄弟,可是之後的每一代人都在遵循著祖上的交代,每年回國祭拜,至於小穎你,雖然是女孩子,可是講義氣,很有我們祖輩開陽的風範啊,但是你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追你的人也不少,可是連交往看看都不肯,這已經是壓在我心頭上的一塊石頭了,我不能看著你結婚生子,抱抱我的重孫子,可是你身邊有岳青,就算我了了這樁心事,我可以走得安心了。」
「爺爺……」崔老爺子的樂觀讓崔穎險些忽略他已經過世的事實,看到他的身子飄搖,心臟像被重物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堵,疼,心酸,這些全部湧上心頭,要扼制不住,岳青胸膛裡有一把火在燒,他的手抬起來,又放下去,終於一鼓作氣地牽起了崔穎的手:「爺爺,我一定會照顧好崔穎的,我不在乎什麼年紀的差距,我只相信感覺,我,我……」
岳青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他瞬間詞窮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決心,崔老爺子便笑起來:「不必了,有些東西能否做到,並不需要用一時的誓言來證明。」
「老爺子……」唐三成在一邊輕聲提醒道:「時候差不多了。」
「好,好。」崔老爺子應道:「小穎,你保重,爺爺先走了。」
他話音一落地,就見唐三成燒了一道黃符,再將一根柳樹枝沾著瓶子裡的水灑出去,那水落在地上,和著那黃符的灰,居然在地上瀰漫出一條道來,崔老爺子順著那條道,轉瞬間就不見了影子……
眼看著親人離開自己,這一去,便是永遠的陰陽相隔,崔穎再堅強,也是眉眼泛紅,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岳青一咬牙,又攬住了崔穎的肩膀,這一下蘇柏直衝岳青豎大拇指,關鍵時刻,這岳青還是給力的呀,崔穎含著眼淚看著唐三成:「唐老闆,人真的有輪迴麼?」
「你覺得呢?」唐三成反問道:「總有人說自己還記得前生的事情,突然間,腦子裡會浮現出一些片段,轉瞬即逝,有人認為是巧合,有人認為,那些就是自己上一世的生活片段,還有人,甚至利用催眠來找自己的前世身份,總有人覺得自己一定沒有喝下孟婆湯,腦子裡的這些畫面就是自己上一世的場景,更甚者,執著於自己的前世。」
「唐老闆怎麼這麼大的感慨,難道以前遇上過這樣的人?」蘇柏立馬套話。
唐三成點點頭:「我的確遇到過一位記者,她腦海裡有很多楊貴妃生前的場景,所以她固執地認為,自己就是楊貴妃的現世,而且現世的生活也受到了困擾。」
崔穎的眼圈子還紅著,也被這個楊貴妃現世的故事給吸引了:「如果是這樣,我寧願輪迴以後的爺爺不再記得這一世的事情,不要有任何牽掛,好好過他自己的生活。」
「對,這樣就不就成了。」蘇柏說道:「我看崔老爺子自己也看淡生死,有我這個監督人在,你們倆好好地,他就沒有遺憾了,對了,為了讓崔老爺子安心,明天你們就來一場約會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飛鶴傳信
岳青與崔穎都沒有想到,兩人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居然是在蘇柏的撮和之下,蘇柏還讓蘇打洪準備了愛心便當,連飲品也準備妥當,這份細心倒讓兩人有些尷尬了,平時天天在一塊,突然來一個二人世界,都有些無所適從。
蘇柏將兩人送到公園的草地上,鋪上地墊,將包裡的東西一一鋪上,馬上又歎了一口氣:「我在想,假如素素在,我也會這樣和她約會的,不過,她不在,你們倆就先實踐一下吧,我就不當你們的電燈泡了,先撤。」
這種趕鴨子上架一般的約會讓崔穎一點也不自在,蘇柏一走,她就更加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堪了,爺爺啊,您老人家真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什麼有緣人比自己小六歲,莫不是你自己胡編出來的吧?
「那個……」岳青覺得臉在發燙:「今天天氣真好。」
「是嗎?」崔穎抬頭,今天分明是陰天,天空顯得有些陰沉,太陽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岳青這句無厘頭的話卻讓她笑了出來:「沒下雨,勉強算是好天氣吧。」
岳青真想抽自己一個巴掌,這麼失敗的話自己居然也講得出口,被這句無厘頭的話攪局,兩人徹底沒話了,好一會兒,崔穎突然趴在那裡笑:「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我真心受不了了,岳青,我問你,你是因為爺爺的壓力對我示好,是同情我,還是真心喜歡我?」
「我,我是真心的。」岳青說道:「上次我大難不死,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當時心裡的感覺很奇怪,有一種慶幸,慶幸看到的人是你……」
岳青的話慢慢發自肺腑:「你的眼淚落到我臉上的時候,心疼?當時就是這種感覺,不想讓你哭,還是喜歡平時那個大大咧咧的崔穎,所以我才想哄你,假裝還是不記得你的名字,最喜歡叫你名字時,你臉上流露出來的笑。」
崔穎雙手抱在胸前,順勢壓住那顆加速跳動的心,再不摀住,她怕它會跳出來了:「好了,不要再講了,我一會兒還想吃飯。」
岳青的臉一本正經:「你想吐?」
崔穎實在是無可奈何了:「不是,其實還蠻中聽的。」她再次趴在那裡笑個不停,岳青悄悄地將紙條塞回去,剛才那些話其實是蘇柏寫給自己的「小抄」,看樣子,蘇柏的腦子的確比自己好用,至少現在的氣氛不再那麼僵了,兩人的情況好了不少,打開蘇打洪的飯盒,著實讓兩人驚喜了一番,想不到蘇柏老爸外表那麼粗糙,在飯菜上的功夫卻是精緻備極,居然還在上面做了兩顆心,「怪不得可以追到伯母了。」崔穎感慨著,夾起菜來喂到岳青的嘴裡,明明是香辣的菜,吃到嘴裡,愣是讓岳青感覺到了香甜……
兩人好不容易習慣「約會」,突然有一隻紙鶴落到了地墊上,正巧落在岳青的膝蓋下面,岳青一怔,撿起來,展開來,裡面幾排血字,他面色立刻一變,崔穎問道:「怎麼了?這紙鶴好奇怪,是從哪裡飄來的?」
「是飛來的。」岳青說道:「這叫飛鶴傳信,在茅山道術中,如果有同門遇到棘手的事情,自知大限已到,就會在臨死前,利用這種飛鶴寫下遺言,向同門求救,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對方遇上困境,急需要同門搭救,崔穎,時間不多,我們快點過去。」
兩人的約會就此打斷,匆忙收拾起地墊上的東西,循著飛鶴上的地址就趕了過去,這地方兩人並不覺得陌生,此前,那民國鬼錢人傑就曾在這棟樓的樓頂看美女,岳青與崔穎來到樓頂,岳青就看到天台上一個道士正昏倒在那裡,獨臂,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是玄虛道長!!」
倒在地上的獨臂道長正是玄虛,他雙眼緊閉,胸口還有一個黑色的掌印,此時還在向外冒著黑氣,岳青大駭,先封住了玄虛道長胸口的穴位,又拿出一枚血光刃的古錢幣來,扒開玄妙虛道長的道袍,在他的胸口不斷地刮著,有些似刮砂,血光刃每刮下去一下,那股黑氣就瀰漫得更厚重,蜂湧著從玄虛道長胸口裡跑出來,漸漸散去,崔穎看到道長胸口已經被刮得紫紅一片,血絲可怖:「沒事吧,這位道長是你們提過的玄虛道長?」
《龍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