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然而,當我叫來陳木升時,更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張遺像,正好端端的立在桌子上…
這個晚上,注定無眠。我和陳木升一家人翻遍整個院子,也沒有找出怪聲的來源,至於那會動的遺像,更是無從解釋,而且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如果是陳阿興的鬼魂在作怪,那麼,他究竟在往外看什麼呢…
清晨,陳木升蹲在院子裡愁眉苦臉。幾天以來,發生了太多事,我的身心也早已疲累不堪。張冬跳江自殺,屍體遲遲沒有找到,卻賠上了王順和老七的兩條性命。遇到晨星以後,她給我講了一個漁村裡的恐怖傳說。如果是真的,晨星只有不到一年的壽命了,我嘴上寬慰她,心裡卻隱隱感覺這個傳說是真的,說不定,張冬等人的死便和這個傳說有關…我忽然想到,晨星說當初受到詛咒的總共有十一戶人家,那麼,其它那些人又是誰呢…
由於年代久遠,臨江村裡的老住戶很多都已經搬走了,再加上晨星的親人都已離世,剩下的十戶人家是誰,早已無從考證了。
我試著向陳木升打探,這老傢伙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他見我沒什麼本事,立馬換了一副態度,說起話來硬梆梆的。我本來有很多事想要問他,話到嘴邊,終於嚥了回去。看樣子,那新娘的離奇死亡,是否是所有詭異事件的導火線,也許只有天知道了,這種超脫自然的東西,報警是沒用的。這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人,也許,只有他可以查明這一切,這個人,便是我的師父張有才…對,師父一向扶危濟困,牽扯到眾多人命,如果請他出山,他一定會來的…我決定,陪晨星給她父母過完祭日,便回一趟老家。
這一天過的十分平靜,陳木升沒有來找過我了,那個失蹤的新娘也沒有出來作怪。晚上,我和朱厚等人痛飲一番,喝的酩酊大醉,總算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我跟晨星買了很多貢品,朱厚等人特意停工一天幫我們抬著進山,前去拜祭晨星的父母。下午時,晨星接到了養父蕭山的電話,蕭山說他請了兩個華人界裡有名的風水大師,不日回國,進山尋找那本《殯葬全書》。
當天晚上,我踏上了返鄉的列車,我囑托晨星,在我回家的這些天裡,留意一下江邊的動靜,看有沒有人撈到張冬等人的屍體。
晨星將我送到車站,列車緩緩起動,兩旁的景物向後退去,晨星一直站在月台上,身影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了…
光陰飛逝,一轉眼,我已經有快五年沒見過師父了,讀書時忙學業,畢業後忙工作。逢年過節,還要幫父親打理生意。廣東就是這樣,物慾橫流,到處都是競爭,每個人都像擰緊了的發條,今年有空閒,是因為非典。
多年以來,師父一直孤身住在鄉下,他沒有電話,我們都是靠書信聯繫。我準備給師父寄一部手機,卻被他推辭了,說不要我破費,況且他也用不到。這次回去,我給師父買了兩條好煙,幾身衣服,還有一些營養品,剛好,還可以陪他過一個中秋。
火車在轟鳴中一路向北,非典的餘悸還沒有過去,車裡很多人戴著口罩。窗外的景色越來越親切,一排排白楊樹呼嘯而過,大片的田野裡,湧動著辛勞的農人。
到站那天,剛好是八月十四,我在市裡轉了一圈,買了幾盒月餅,又給張冬的爺爺買了一些補品。
打的來到鎮上,天時傍晚。天邊的晚霞被夕陽的餘暉染成了金色,清涼的晚風吹拂著萬物。古老的小鎮,變化並不大,依稀還是五年前的樣子。屋頂上,炊煙裊裊,老頭兒趕著羊群『咩咩』而過,放學的娃娃一路追跑,書包拍打著屁股。
看著熟悉的景致,回想著自己的童年,所有煩惱,奔波勞頓,一掃而空。有幾個娃娃停下來,好奇的看著戴蛤蟆鏡,拖密碼箱,穿破洞牛仔褲的我,似問,客從何處來?我一高興,抱起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就親了一口,嚇的她『哇』一聲哭了出來。
師父仍然住在鎮西的老宅裡,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房屋。走進院子,我的心一陣狂跳。院子裡一塵不染,堆放著成捆的竹篾,井井有序,紮好的牛馬架子,並排立在牆根。
師父正蹲在堂屋門口忙碌著,竹篾在他手裡飛快的穿插遊走。
「你找誰?」他停下手裡的活。
師父老了,年僅四十多歲的他,兩鬢竟然隱現斑白,眼角邊,爬上了歲月的傷痕。
「我…」
「你是來訂做紙活兒的吧,請屋裡坐。」師父站起來,笑了笑說。
我一把摘下眼鏡,哽咽道:「師父,我,我是冷兒啊!」
師父猛的一震,呆呆的看著我,終於認了出來。
「冷,冷兒?」
「是我!是我呀!」
我把眼鏡一扔,衝過去抱住了師父的胳膊,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冷兒是大人了,我都,我都認不出你了!呵呵…」師父虎目含淚,有些顫抖,「怎麼來也不說一聲,餓壞了吧,快屋裡歇著…」
這天晚上,師父忙前忙後,做了一大桌的菜,都是我愛吃的。師父很是高興,喝了不少酒。
吃完飯,我把來意告訴師父,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說忙完手裡的一點活兒,就陪我下一趟廣東。
這天晚上,我們一直聊到天亮。
過完中秋,師父陪我去了張冬的爺爺家,年近八十的老漢拉著我的手,不斷囑咐我照顧好張冬。我沒敢告訴他實情,只說張冬好著呢,只是上班很忙,最近沒空回家。老漢抹著眼淚,一直將我們送出門外。
我幫師父把別人訂好的東西扎完,安頓好家裡,我們便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一路無事,火車到站時已是晚上,天空飄灑著濛濛的雨,微有些涼。
一出站,我便看到了晨星,幾天不見,恍若隔世,晨星撐著一把花傘,微笑著凝望著我。
「怎麼,不認識了?」
晨星只是笑,不說話。
「介紹一下,這是我師父。」
「師父好。」
師父點頭致意,同晨星握了握手,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頗有些讚許之色。一路上,我不斷向他提起晨星,雖未言明,但師父聰明過人,料已猜到我喜歡這個女孩兒。
晨星早已在餐廳定好了菜,飯時,師父仔細詢問了殯葬傳說的細節,微有憂色。晨星說,她的養父蕭山後天就到,帶人去山裡尋找《殯葬全書》,師父點頭不語。
吃完飯,我們打車去了臨江村,趕到時已是深夜。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我帶師父去了江邊。
厚重的灰雲,層層疊疊的堆在空中,絲絲縷縷的陽光,斜斜的從雲縫裡透下來,給天地披上一層憂鬱的色彩。
「張冬就是在這裡出事的。」我指著遠處那道墳坡說:「那新娘子原本就葬在那裡。」
師父四下裡望了望,說:「走,我們過去看看。」
來到坡頂,只見墳坑猶在,被李大師擰斷脖子的那只烏雞早已開始腐爛了,散發著難聞的惡臭。
師父四處查看一番,問道:「你說,那新娘子是被一隻銅鏡給砸死的?」
「對,可能就是晨星在殯葬傳說裡提到的那隻。」
師父想了想說:「走吧,帶我去那個陳木升家裡。」
陳木升家的小店,門是關著的,我們繞到正門,敲了半天,才聽到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陳木升打開門,猛一見他,我被嚇了一跳,短短幾天沒見,陳木升卻好像老了四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