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節
秋天的二道白河十分冷,好在小花很溫馨地給我準備了衣服我裹著衝鋒衣就跟到了他的邊上,和他一起往前走。我問他:「你該不是想到這裡來自殺吧?」
他看了我一眼,搖頭,繼續往前走。我道:「那你準備來這裡長住?你為什麼選這麼寒冷的地方?」
他看著前方,過了很久才道:「不是這裡,我要到那裡去。」我抬頭,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前面地平線上聳立的那連綿的雪山。
我在那一瞬間不得不停下腳步,愣了一會兒,才繼續追上去:「你要進山?」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一路往前,直直地往雪山走去。
一路上悶油瓶沒有說一句話,而且他也不打算停留。不管我是否能跟上,他都一路往前走。
我一路不停地追問,都沒有任何結果。好幾次我都內火上湧,心說就這麼算了,你丫想去死就去死吧。
我的判斷是,悶油瓶本身就是為了死亡而去的,因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食物包裹:他一路往前。身上就只有那個背包。以我們上次進山的經驗,這樣的裝備進山之後不到三天就會餓死,更不要說回城了。
我越走越覺得要糟糕,很快就看到有拉人上山的小黑車。我一路上只好看到一個商店就買些東西,往我的包裡硬塞。買那些乾貨不佔多少空間,包裡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塑料袋子。
之後我們兩個上了小面的,一路往山上開去。
這個時候,悶油瓶才看向我,對我道:「你不能跟著我去。」「如果我勸你別去,你會不去嗎?」我問他。他搖頭,我就火大了:「***,所以,如果你勸我別去,我也不會聽的。所以你別多嘴了,我就要跟著。」
他看向我,又把臉轉了過去,真的就不說話了。
我們一路什麼也沒說,一直到了山中的一個旅遊客棧。下來的時候,氣溫已經相當低了,他徑直走人客棧,訂了房間。我看也不看就跟了上去,此時我心裡賭上氣了。
悶油瓶還是一句話都沒有,等到房間裡躺下來,我就開始後悔了。
以我們現在的情況進山,之前悶油瓶準備的裝備是正確的,而我的裝備太簡陋了,必死無疑。恐怕連我們的目的地的一半都到不了,我就會凍死在裡面。悶油瓶一定是明白這點,才完全不阻止我,因為我一上雪線,面臨的問題必然就是立即死亡還是退縮。我用我的生命去威脅他。在這一次似乎是沒有什麼用的。
悶油瓶以前說過,他只救不願意死的人,如果對方自己可以選擇死還是不死,而對方選擇了死亡,他是不會插手的。我現在的情況和他說的一樣一如果我自己選擇上雪線,跟著他然後凍死,他是不會插手救我的。
我趁他休息的時候,立即出去添購裝備。旅館裡的驢友很多,我拿著現金,這裡買一點,那裡買一點,錢不夠了,就和旅館老闆刷卡,以十比八的比例換取現金,繼續收購。好不容易湊了一套眼下可以用的裝備出來。
我穿上之後,簡直是慘不忍睹。小花的衝鋒衣本來就不夠厚,我不得不在外面再套了一件,顯得相當臃腫,簡直像隻狗熊。兩隻手套各不一樣,左手的還是女式的,特別小,戴上之後幾乎不能操作,所有的工作基本都得靠右手。
登山靴倒是一雙的,不過之前的主人顯然是雙汗腳,臭得簡直可以熏死粽子。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穿上。
還有一些登山吃的壓縮餅乾,我歸整了一下,把炊具、無煙爐這些東西全部裝進弄來的大登山包裡,然後把之前買的零食打散了裝進一個大塑料袋,也放了進去,才勉強安心。
弄完之後,我也回去休息,躺到床上我就打起了退堂鼓。我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但是我實在無法讓他一個人進山。我沒有任何理由勸他,因為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幹嗎,我只能跟他進去,知道他想幹什麼了,才有辦法說服他回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一次,我的行為非常糟糕。半夜我完全睡不著,醒來後給老爹和小花各打了一個電話,把我的想法和小花說了。
老爹只說讓我玩得開心點,我心說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小花聽完之後,沉吟了片刻就道:「這件事情我本打算建議你不要跟下去,不過我覺得你可以暫且一試。畢竟如果什麼都不做,你這輩子都不會安生的。但是我建議你進去的時候注意距離,現在是秋天,長白山還沒有封山。你該知道跨過哪一條線再往裡走就九死一生了,如果你在這條線之前都沒有勸回他,你就回頭吧,」
我道:「但是他根本不和我溝通。我如何去勸?」
「我相信,他既然來和你道別,你只要說,即使他不回答,也還是會把你的話聽到耳朵裡的。」小花說了
第二天中午,我和悶油瓶一起出發。他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我道:「放心,就陪你走最後一程。」他才轉身出發。
之後的一切沒有什麼值得記述的,就算是記流水賬也沒有必要。一晃就是三天,我們進人了雪線。
秋天是長白山的旅遊旺季,雪線以上有很多景點,甚至還有可以補給的地方,我很興奮地在雪線上的幾個錄點完成了資源的補充。
再往裡走,走過有遊人的區域,就是之前我們進入雪山的小道,如今已經完全不同了。但是悶油瓶還是很有辦法。他一路往前走,不停地看四周的山和太陽的方位,那一天的黃昏,我們到了一座雪山的山脊上。
黃昏中,我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雪山在夕陽下,呈現出一種溫暖與冰冷完全無縫銜接的感覺。當時悶油瓶就在同樣的夕陽下,對著遠處的雪山膜拜。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跪下來,而是淡淡地看著,夕陽照在他的臉上,有一種極致的蒼涼之感。
第二十七章聖雪山
悶油瓶站在雪山上,神情十分肅穆,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但是我知道,這些雪山對於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可以想像,此時他的心中不可能是一片空白,這裡的一切和他一定有相當的淵源,但是,我連猜測的方向都沒有。
悶油瓶就這樣站了很久。
當晚我們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在雪地之中挖了一個雪窩,鋪上防水布,燃起了無煙爐子,過了一夜。
第二天,我們帶著行李再次出發,繼續往山中走。
一路上,只有我在不停地說話,說這個世界的美好,說還有什麼地方是他沒有去過的,什麼地方有著無比誘人的美食。他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厭煩的情緒。
其實我並不知道他對什麼東西有興趣,我搜刮我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經過,尋找一些他似乎有興趣的東西。比如說,他總是看著窗外。
我覺得他對於旅行可能有一種特別的喜好。
開始的時候,我勸說的密度還是相當大的,可是到了後來,路越來越難走,我的體力消耗越來越大,我也只能緘默前行。一連走了幾天,我們已經進人沒有任何裸露地表,全是積雪覆蓋的雪山的雪冠地帶站在高處向身後眺望,來時的所有村落都看不到了。
一眼望去,我看到長白山山脈綿亙無際,這其中有上千個山峰和山谷,很多都是人跡罕至。我已經無法判斷,我們這次的路線,是否和上一次進山的路線一致。
我記得當時順子帶我們來的時候,曾經和我講過一些山峰的名稱,三聖雪山、鷂子雪山,那時候那些山峰的樣子,似乎和我現在看到的都不一樣。我記得當時潘子還有各種調侃,如今,山和人都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第三天晚上,我們搭起了帳篷過夜,這裡離我之前設定的要分開的線已經很近了,估計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這天晚上,我們找到了一塊比較乾燥的地方生起了火,坐在火堆前。他第一次沉默地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也盯了他好久,他一直就這麼看著,我開始判斷,他目光的焦點是不是我。但是我發現他真的是在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十分奇怪我道:「我身上出什麼問題了,我身後有一個怪物嗎?」我問了幾次,他都毫無反應,我想這人平時就不是特別正常,現在這個情況,我一定無法理解也無須理解。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要了一根煙。
我遞給他,以為他又要像以前一樣直接嚼了。沒想到他放到火中點燃了,接著真的抽了起來。
「丫競然真會抽煙。」我心中暗駭。
在火光映照不,他忽然說道:「你準備跟到什麼時候?」
我不禁一愣,道:「和你沒關係,這是我自己的事情。」